「現在,讓我們試試看最終的成果吧!」望舒攀著鐵梯上去,腳步微跛,「弄了那麼多年才搞定這個大傢伙,現在我迫不及待地想試駕一下了!」
「巫即大人!」匠作監在底下仰頭看著,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冰錐剛剛落成,尚未調試過性能,還具有一定風險。不如…不如讓其他人來試一試吧!」
「那怎麼行?」望舒蹙眉,「冰錐是織鶯要坐的,非得我親自試過了才放心。」
「可是萬一…」匠作監知道年輕的巫即雖然天縱奇才,性格卻非常的古怪執拗,生怕他在調試這樣一個曠古未有的龐大機械時出什麼意外,急得說不出話來——元老院密令裡說過,這個少年是國之重寶,一身可當百萬大軍,絕不可有什麼閃失。
「放心!」望舒卻大笑起來,「我自己設計出來的東西,會心裡沒數麼?」
他攀上了冰錐的艙口,走向了機械的核心區。裡面均是金屬和木質的牆壁,點著銀砂,將寬敞的艙室照得雪亮。望舒在一個特製的軟椅上坐下,將雙手分開放在了左右扶手上——金屬製作的扶手上雕刻著精緻複雜的花紋,然而那些花紋並不是純粹的裝飾,而是連著一個又一個的機簧,和雙手十指的位置正好一一對應。
「底下的人,小心了!」他右手拇指一動,摁下了一個按鈕。
成千名工匠如潮水一樣退開,只聽轟隆隆一陣巨響,彷彿春雷滾滾而來——隨著機關的啟動,那些在外圍支撐著冰錐的架構紛紛倒下,一根根合抱粗的巨木和鐵架井然有序地一一散落,只聽頂上發出一聲斷裂聲,船塢頂上的鐵鏈再也無法拉住冰錐的重量,整個冰錐砰然下落,直接沿著斜向的板面滑入了水中!
「哎呀!」匠作監隨著人流退開,看著船艙自動封閉,一千支漿無聲伸出,飛快地攪動著,那個誠然大物發出了一陣低低的鳴動,緩緩動了起來。
「冰錐…冰錐下水了!」有工匠激動地大呼,「它動起來了!」
「動?還不止呢!」望舒低聲笑,他吸了口氣,左後拇指同時摁下——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彷彿如同一個煙花的爆開,整個巨大的銀梭忽然從頭部打開,瞬間分裂成六片,彷彿銀色的蓮花忽然綻放,耀眼奪目!
「啊!」底下無數的匠人發出了短促的驚呼,不敢直視。
每一個銀色的「花瓣」上都有一個金色的圓形基座,上面放置著空空的水晶柱子,每個水晶柱都有一丈粗細,呈放射狀,朝向居中的操作席——打開的銀梭飛速旋轉,速度之快令肉眼無法看清楚,轉眼成了一道耀眼的流光,從操作席上看來彷彿一個光輪在舞動。
在光輪中,水晶柱的門依次打開又閉合。
「奇怪…這個設計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望舒蹙眉,不解地喃喃——當時元老院提供給他的幾點設計要求裡重點提到了冰錐頭部的這些裝備,然而作為負責製造的人,他卻絲毫不知道這些到底是準備用來做什麼的。
「好吧,這也算是合格了。」他低喃喃,手一鬆開,機簧重新彈起,六瓣忽然合攏,轉瞬恢復原樣。銀色的金屬外殼紋絲合縫,宛如天成。
「分體合格。」俊秀的少年坐在冰錐的操作席,鬆開了操縱桿。
靈巧的手指繼續翻飛,接著按下另一排的機簧。冰錐緩緩潛入水下,開始向著港口深海前進——雖然冰錐的體型如此龐大,然而因為精妙的設計,在水裡卻是靈活非凡,進退自如。然而就在即將駛出船塢的那一瞬,彷彿是受到了激發,深水裡發出了一陣轟鳴,潛流暗湧中,看得到有一道大壩從水底升起,攔在了前方!
冰錐的速度不曾放緩,居然一頭撞了上去。
「哎呀!」無數工匠發出一聲驚呼。
只聽卡嚓的一聲,一道光柱從冰錐最前端射出,攔在前方的生鐵鑄板震了一下,居然如同豆腐一般脆弱地被擊穿了一個直徑數十丈的大洞!
冰錐彷彿是一條靈活的魚,從洞裡瞬地滑過,毫無阻礙。
「融冰順利!」望舒低聲說了一句。
在融化的那一瞬,船塢內的水汽蒸騰,溫度急劇上升,幾乎令人無法呼吸。強烈的光令所有工匠都暫時失去了知覺,顫抖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其實,即便是參與這個絕密工程的人,也無從得知自己耗十年之力到底造出了一個什麼樣可怕的東西。
「哈哈!」當冰錐順利破壁潛入深海時,操作席上的望舒發出了笑聲,心懷舒暢。他嫻熟地操作著冰錐不停下潛,在深海裡縱橫來去——在他手裡,這個龐然大物靈活得如同一尾銀色的游魚,時而垂直上浮,時而瞬間掉頭,宛如閃電迴翔。
「巫即大人!巫即大人!」船塢裡的匠作監總管急得在岸上捶地大呼,生怕出什麼差錯。
只聽嘩啦一聲,水面裂開,一道銀光飛一般掠上岸來,帶著凌厲的勁風,在船塢碼頭上穩穩停住——從飛起到停穩只用了一眨眼的時間,便從極動到了極靜,令人歎為觀止。
「哈哈!完美!真完美!」冰錐的艙室打開,少年從操縱席上站起,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舷邊,對著底下變了臉色的工匠們舉起了雙手,「你們看到了麼?太完美了!」
已經通宵達旦地工作了三個晝夜,所有工匠在望舒檢查最後成品的時候都屏聲靜氣,生怕最後關頭還會出什麼差錯。此刻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頓時大喜過望,歡呼著湧過來,將匠作監高高舉起,拋向天空——
「冰錐!冰錐!破軍萬歲!滄流萬歲!」
匠作監被抬起,一下一下地拋起,在半空中驚叫連連。
只有天才的少年機械師還孤獨地站在冰錐上,看著底下沸騰一片的工匠們,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置身余外的不相干之人。看了片刻,見沒人來搭理自己,不由得蹙起眉頭,不滿地嘀咕了一句:「搞什麼啊…怎麼弄得像是他做出的冰錐一樣!」
然而,沒有人聽到他的這句報怨,歡呼的工匠們簇擁著匠作監總管,自顧自地出去飲酒了。船塢裡的人嘩啦啦一下子走光了,沒有人招呼這個冰錐的真正製作者。
「算了,反正織鶯會誇獎我的。」被遺忘的少年有些無趣地坐在冰錐的龍骨上,等待著織鶯的到來,手靈巧地上下擺弄著,組裝一個不知道什麼用途的小圓球。
這個圓球有一寸的直徑,上面有兩個洞,每個洞裡都有一顆咕嚕滾動的小珠,靈巧可愛。望舒拆開那個圓球,從中抽出了一卷薄薄的帶子。那帶子只有半指寬,不知道什麼材料做成,呈現出半透明狀,被緊緊纏繞在圓球裡的一個轱轆上。
望舒將那一卷薄帶子緩緩抽出,纏繞在手心的另一個轱轆上。
「咦,這是什麼怪東西?」忽然,他身後有個聲音輕聲問。
「織鶯?」望舒又驚又喜地回過身,看著悄無聲息出現在背後的白衣少女,「你…你怎麼大半夜的就過來了?不是中午才來的麼?」
然而他一驚,手上的轱轆便一下子就鬆了,那卷剛纏繞了一半的薄帶子忽然倒退了回去,被反捲入圓球的內部。就在那一瞬間,一個生澀的聲音細細響起來了:
「咦,這是什麼怪東西?」
聲音剛一入耳,織鶯瞬地睜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來——是的!這個細細帶子上居然傳出了那個聲音!那個聲音重複了一遍方才自己說的那句話,從語調到語音,簡直就和從她喉嚨裡剛吐出一模一樣!
「天啊…」她摀住了嘴,看著望舒手心那個圓球,「這、這是什麼?」
「哎呀,糟了!」望舒地有些不好意思,將圓球握在了掌心,露出一絲又是自豪又是促狹的笑容來,「本來是準備在你生日時才拿出來的,結果居然被你搶先看到了!」
織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到底是什麼?它會說話?」
「其實很簡單啦,」望舒見繞不過去,只能攤開了雙手,吐了吐舌頭,「這些東西當然不能說話——這只是我新設計出來的一種機械,它可以通過薄薄的帶子來『捕捉』到這世上的一切聲音,並記錄下來。」
「聲音?」織鶯不敢相信,「聲音也能被捕捉到麼?」
「怎麼不可以呢?」望舒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得意,站起身,指著高高懸掛在船塢上方的一盞燈,「你看,我們的先祖開採出了銀砂,從此就捕捉到了『光』;而我們先祖的先祖製造出了風隼和比翼鳥,從此駕駛了『風』——既然風和光都可以被捕捉和駕馭,為什麼就不能捕捉到『聲音』呢?」
不等織鶯回答,他再度抽出圓球裡的那卷薄帶子,手一鬆,帶子迅速被轱轆倒捲而入,薄薄的帶著震動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咦?這是什麼怪物?」
少年將手裡的帶子反覆抽卷,於是那個聲音就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看著滿臉愕然的織鶯,望舒忽然愉快地大笑起來:「只是這麼一點點東西,就讓你驚訝成這樣了麼?那麼,等看到我給你準備好的生日禮物,你又該有多開心啊!」
織鶯說不出話來,看著這個天才的機械師。
從在地下工坊發現這個少年已經數年過去了,塵世和人心都變幻無定,然而望舒的眼睛卻還是那樣澄澈透明,如一泓看得到底的泉水——這個孩子的心思是如此簡單,他用盡了全力,只是為了讓自己展顏一笑啊!
半晌,她才輕輕歎了口氣:「其實看到你終於製作完了冰錐,我更開心。」
「冰錐?」望舒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了。一層憂愁和不安迅速地籠罩了他的眼睛,他看著她,又看了看那一架媲美伽樓羅的曠世傑作,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喃喃低聲:「織鶯,你…你真的開心麼?要知道冰錐一造好,你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織鶯看了他一眼,心底微微一痛。
是的,望舒明明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卻依然加班加點地通宵趕工做完了冰錐——因為他想令她滿意,所以不惜冒著她會離開的風險。
「我會回來的,」她輕聲許諾,「一定會帶著那些孩子們回到西海。」
「真的麼?」望舒卻憂心仲仲,看著自己親手製作的機械,「冰錐上安裝了很多超級厲害的武器,不像是專門為了旅行而設計的。元老院這次讓你帶著神之手秘密出發,到底要去作什麼?——肯定是非常危險的事吧?」
「沒事的,」她安慰他,「有那些孩子們跟我在一起,還會有什麼事呢?」
望舒想了一想,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那些在大秘儀上被遴選出的孩子個個不同凡響,經過織鶯長時間的訓練,估計更是身手了得——有那麼一批孩子跟著,可以說比整個元老院加起來都厲害。
「對了,」織鶯看著他,臉色卻有些奇特,猶豫了片刻才低聲到,「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一下,接下來三天我會有些事情要處理,無法天天來看你了。」
「嗯?」望舒有些詫異,「什麼事?」
「不過就是那些孩子的事。」織鶯語焉不詳地回答。她說得盡量平靜輕鬆,然而望舒卻奇怪於她說話時的臉色,心裡忽然隱隱不安。「我…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他忽然道。
「什麼?」
「你頭上插過一支簪子,對麼?」望舒凝視著她披拂下來的淡金色長髮,囁嚅著,似乎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說,比劃著,「上次刺客來襲,你過來救我的時候,你…你頭上好像有一支簪子…那支簪子很特別,就像是…」說到這裡,他又無法繼續了,只是絞著手站在那裡,用閃爍的眼神望著她。
——是的,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他卻清楚地記得,當時戴在她頭上的,竟然是一支結髮簪!是冰族年輕男女在婚聘時才用的結髮簪!
雖然自從上次的意外事件後,織鶯每次來看他時都素服簡妝,長髮披肩,並沒有戴任何首飾,然而,那一瞥卻在他內心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一種強烈的疑問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再不問個清楚便要發狂。
織鶯臉色猛然一白,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
「你記錯了吧?」她咬了咬唇角,低聲,「我從不用簪子的。」
望舒怔了一下,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織鶯從來不曾對他說謊,他從有記憶開始就絕對的信任她說的每一句話,所以當她那麼說的時候,一瞬間,他原本清晰的記憶立刻出現了模糊和分裂。
難道…真的是自己記錯了麼?
「啊?真的麼?看來我是趕工加班加得神志恍惚了…」他不好意思再追問,只能撓著頭苦笑,忽然道,「對了,反正我也已經造好冰錐了,接下來沒什麼事——要不然我去你那邊幫你一起做那些事吧!」
「不!」織鶯一震,脫口而出。頓了頓,她緩和了一下語氣:「這是元老院的安排——『神之手』的行動極其秘密,你不能插手。」
「又是元老院!」望舒憤憤地罵了一句,「那些老頭子為什麼一直提防著我?我好歹也算是十巫啊,又不是他們的囚犯!」
織鶯臉色微微發白:「別這樣,望舒,元老院可沒有把你當外人。」她輕聲勸解,「你看,冰錐那麼秘密的大計劃,還不是交給你了?」
「嘁!除了我,他們難道還能找別人?這個不算!」望舒卻不屑,冷銳地道,「這些年來,他們除了讓我製造殺人的器具,什麼也不讓我知道,什麼也不讓我參加!——五年了,我甚至都沒有出過這個空明島!」
織鶯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劇烈地發洩內心的不滿,不由一驚。原來望舒雖然看上去開朗而單純,內心居然是如此敏銳——或許別人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在意,其實,他心裡早已昭然。
她正準備說辭安慰他的情緒,然而一轉瞬,望舒的目光投注在她臉上,語氣卻迅速地柔軟下去:「如果不是有你在這兒,這個地方我早就待不下去了——為了織鶯,當一個專門做武器的奴隸我都心甘情願。」
她凝望著他,眼裡忽然有淚水長劃而落,簌簌地落在衣襟上。
「怎…怎麼啦?」望舒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起來,「我…我說錯了麼?」
「沒什麼,」她轉過頭去,不敢和他的視線相接,低聲,「望舒,你對我太好了。有時候…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彷彿不想再說下去,她擦拭了一下眼角,忽地轉過身,踮起腳吻了一下少年的額頭:「謝謝你。」
望舒一下子僵在了那裡,覺得心裡彷彿卡嚓一聲,有一根弦似乎斷了。一股戰慄傳遍了全身,他忽然間腦子裡一片空白,雙手緊緊絞在一起,身子不由自主地搖晃。
「織、織鶯,你、你知道,我…」他越發結巴,「我…」
然而織鶯沒有等他說完,便轉過臉去,低聲:「好了,我要去議事廳見巫咸大人,先走了。」她甚至沒有等他回答,便轉身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織鶯!」望舒回過神來,一瘸一拐地追在她後面。然而剛到了門口,卻有兩位戰士恭謙地攔住了他:「巫即大人,請留步。」
「別攔著我!」望舒奮力推開兩人,然而他體格本弱,哪裡能推得動這兩個驃悍的戰士?就在拉扯之間,更多的戰士圍了上來,將門口圍得水洩不通——其中一個帶頭的裨將上前一步,躬身道:「巫即大人請回。在下接到元老院嚴命,大人絕不可擅自離開。」
「幹什麼?」望舒看著織鶯越走越遠,心急如焚,「你們想軟禁我麼?」
「在下不敢。」裨將躬身,語氣恭敬卻不容反駁,「元老院有令:如今外面尚有空桑派來的刺客殘黨,巫即大人乃國之重寶,萬一有什麼閃失,這裡所有人都要人頭落地。」
「…」望舒知道自己無法衝開這道從牆,只能憤然而退。
他回過身,一瘸一拐地攀上了冰錐,從懷裡重新拿出了那個圓球,準備開始繼續做自己私人的小玩意兒。然而,他無意抬起頭向周圍看了一眼,忽然間心裡升起了森森冷意:船塢裡空空蕩蕩,冰錐一完工,所有工匠都已經出去慶祝喝酒了,只有數百全副武裝的戰士還駐守在船塢的各處,嚴密地監視著這裡的一切,飛鳥不出。他發現自己居然是活在一個囚籠之中!
冰錐的船舷高達二十丈,視野極好,每次他工作累了便會靠在這上面看看外面。船塢的外面便是凱旋大道,通往破軍廣場。那是空明島最熱鬧的地方,諸多軍士和民眾來來去去,集市人山人海,港口軍需運送忙碌,一片熱鬧氣息。
他看看外面,目光閃爍,內心起伏不定。已經是下午了,雖然是十月初冬,然而斜陽從西方海面上漫射過來,映照得外面一片暖意。在這樣的光影中,他在廣場上的千百人裡還是一眼認出那一個熟悉的影子。
那是織鶯。
她遠離了船塢,匆匆走在人群裡,一襲素白的長袍在海風裡輕輕飄揚,轉入了廣場下一個深深的拱門內。那裡有一隊侍女出來迎接了她,深深彎腰行禮,個個手裡都捧著什麼東西。在夕陽裡,織鶯一邊走一邊將手抬起,從袖子裡面抽出了什麼,將滿頭的秀髮重新挽起——在她抬手之間,有珠光從指縫間折射而出,令高處看到的他猛然一驚。
——沒錯!那,正是上一次一瞥即逝看到的簪子!
她說謊了…她說謊了!織鶯,竟然親口對他說出了謊言!那一瞬,巨大的驚駭和苦痛令他猛然一個踉蹌,幾乎無法站穩。無數的疑問如同開閘的洪水一樣湧上心頭——
她為什麼會帶著一支結髮簪?是誰送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