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燭光中,所有盜寶者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彷彿是空氣中忽然出現了一面看不見的鏡子,兩個一模一樣的藍發鮫人,在廢墟中靜靜對峙!
同樣的藍發,同樣的碧瞳,同樣俊美如天神的臉和邪詭如妖的眼神…這世上,怎麼會有兩朵並世的奇葩呢?閃閃看得呆了,左看看右看看,感覺自己宛如做夢。
「幾個月不見,你居然長這麼大了…難怪敢來挑釁。」雖然手臂幾乎完全斷了,蘇摩卻緊握著方才搶奪到手的石匣,靜靜望著廢墟裡的孿生傀儡,眼神冷酷,「不過,你也是太小看我了——以為憑著一隻邪靈,就能伏擊我?」
「咳咳…其實論伏擊,邪靈的力量也足夠了。我只是沒想到…還有空桑劍聖和你一起來了而已…」傀儡在廢墟中咳嗽。有一根細細的引線穿透了它的心臟部位,將它釘死在廢墟裡。然而它的身體彷彿是虛無的,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它在笑,毫不懼怕:「你只是運氣好…我千算萬算,沒料到你會和空桑劍聖同行!剛才如果不是西京幫你…咳咳,你以為你可以逃得過幽凰的一擊?」
「幽凰?!」這一次脫口驚呼的除了蘇摩,還有音格爾。
那個鳥靈之王幽凰,在自己送到九嶷山下之後,不是已然自行離去了麼?怎麼此刻會出現在地宮裡,而且變成了邪靈?音格爾震驚地望著那只重傷的龐大魔物——那個有著雙翅九手的邪靈有著紅火的眼睛和類似於鳥類骷髏的頭顱,完全看不出幽凰的影子。
「它是幽凰?」蘇摩捂著胸口的傷,用幻力催合著心肌,有些不相信地望去。
他差一點點死在這個魔物手裡。
剛進入寢陵的黑暗時,尚未尋找到阿諾的所在,卻被這只邪靈猝及不妨襲擊——寢陵裡的那種「純黑」是湮沒一切的,甚至連他一進入都出現了暫時的迷失。他順著引線掠入,想從阿諾手中奪回那個石匣,卻沒有注意到周圍還有更大的威脅。
那只復活的上古邪靈蟄伏在黑暗深處,靜默地收爪咬牙,等待著他的出現。在他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阿諾身上時,它陡然掠到,又狠又準,一抓就洞穿了他的心口!
他旋即反擊,用辟天長劍削下了邪靈的觸手——然而那只魔物彷彿瘋了,彷彿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只是不管不顧地想置他於死地!
這只上古的邪靈,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恨意?
如果不是袖中的龍神在那一剎那騰出,咆哮著將那只邪靈擊退,他只怕當時就因為劇痛而失去知覺——而黑暗裡,他那個孿生兄弟正虎視眈眈,想將他的心臟啖去。
龍神和邪靈的纏鬥給他帶來了喘息的機會,然而蘇諾卻趁機靠近重傷的他,試圖從傷口中挖取他的心臟!它撕裂了他的胸膛,冰冷的手攫住了他的心臟,眼裡帶著狂喜的表情。
「我要吃了你的心…」那個脫離了引線的傀儡握緊了他的心臟,用瘋狂的聲音低語——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就會在這裡死去。
然而,就在阿諾動手的瞬間、西京終於趕到,一劍將那個傀儡砍傷。
那一剎那生死交錯——在他活過兩百多年裡,從未有這一刻的接近死亡。
阿諾逃脫後,怎麼這麼快就和幽凰走到了一處?他捂著破碎的胸口喘息,眼裡卻流露出陰鬱憤怒的光——想來當初遇到幽凰時阿諾就一力表示親近,堅持讓她留在身側,已經是存了不可告人的心計吧?
那個死去的白族女孩,有著和姐姐一模一樣的純粹執著的激情,無論是愛的極至還是恨的極至,都蘊藏著巨大而可怕的力量。
而阿諾…就是一直蟄伏著,引誘著,想利用她這種力量!
終於,它在逃脫後,尋找到了在九嶷附近徘徊的幽凰,達成了某種可怕的協議,來報復同一個敵人。
這樣惡毒的計策,定然是阿諾提出的——這個偶人實在太瞭解傀儡師了,知道他深心裡有著難以泯滅的仇恨,必然會來找九嶷王復仇。他們首先跟隨著九嶷王進入地宮,然後殺了九嶷王,奪走了六合封印,靜靜地等待蘇摩來自投羅網。
然而即便如此,分裂後的阿諾已然沒有任何力量,幽凰又不是蘇摩的對手,他們便孤注一擲地打開了地宮密室內的上古封印,讓邪靈在幽凰身上復活!
蘇摩捂著破碎的心從廢墟裡踉蹌起身,望著那只垂死的邪靈——那對火紅的眼睛裡依然有著最深切的仇恨,彷彿要將他生生吞噬。
他依稀記起了以前這個鳥靈之王的模樣:那個叫做幽凰的鳥靈有著一張美麗的女童的臉,和白瓔有幾分像,卻更幼小更邪氣。在寒冷的蒼梧之淵旁,她展開漆黑的巨大羽翼包裹住了他…在他懷裡,這隻鳥靈沒有邪魔的氣息,完全像一個人世的少女。
在那個黑夜裡,她的羽翼溫暖而蓬鬆,她的笑靨和記憶最深處那張臉恍惚相似。
他得到了她。宛如百年來一次次擁著不同的女子入眠,只為不能抗拒獨眠時的寒意,然而在朝陽初起的剎那,他已然將那一夜遺忘。和以前無數夜一樣,他們的軀體雖然融合,但靈魂卻根本沒有交匯過。
這種相遇,原本就和清晨的露水一樣、不會留下任何印記。
然而她卻因此恨他入骨,不惜化身為魔來攫取他的心臟?為什麼?
「不認得我了麼?…蘇摩?我這個樣子很可怕吧?」幽凰躺在血泊裡笑起來了,然而骷髏般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嘶啞地歎息,「可惜…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我就可以看到你的心了…」
蘇摩望著那只的怪物,忽然道:「就算恨我,也不必將自己弄成這樣。」
「那又如何?反正…無論什麼樣子…你都不會放在眼裡。」幽凰撲扇著巨大的翅膀,拖著九條被截斷的觸手,想掙扎著站起來。濃綠色的血從它身體裡不斷湧出,它嘎嘎地笑著,聲音已然嘶啞:「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心!…我要把它挖出來看看…」
蘇摩眼裡忽然有某種悲哀,放開了捂著胸口的手:「那你看吧。」
被邪靈利爪掏出的胸臆內,一顆心安靜的躺著,四分五裂。鮫人的心臟是居中的,色做深藍,左右心室等大,膜瓣上有鰓狀的絲。此刻,正在幻力的催合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癒合。
「原來…你的心…早已不跳了。」幽凰勉力抬了抬爪子,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她大笑起來,那種怪異的笑聲響徹地宮,讓那笙嚇得一哆嗦。
「好,好!既然你無心…那麼就用命來抵吧!」http:///zuojia/cangyue/
大笑聲中,旋風呼嘯而起。巨大的翅膀撲扇著,垂死的邪靈用盡了全部力氣飛起,撲向蘇摩,利爪閃爍著寒光,伸出九條觸手想將其撕裂。
「小心!」想不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邪靈還會反擊,那笙脫口驚呼,想奔過去幫忙。
就在這一瞬間、玄室內閃出了縱橫的電光!
羽毛如雨而落,濃烈的血腥味瀰漫。撲過來的邪靈被固定在半空,看不見的引線在瞬間洞穿了她的翅膀和觸手,她奮力掙扎,眼中冒出火光來:「殺我!有種的你來殺我!」
「我不殺你。」蘇摩卻搖了搖頭,淡漠的垂下了手中的辟天長劍,側頭望著一邊的傀儡,「我要殺的,只有它。」
「孬種!我就知道你不敢!」幽凰極力掙扎,不顧那些鋒利的引線隨著她的動作一寸寸切割著肌體,只是瘋狂地大笑,「殺了我,怎麼和我姐姐交代?哈哈…卑賤的鮫人,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不是我們空桑人千年萬年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