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五年七月,宋度宗趙祺病故於臨安。同年,賈似道立年僅四歲的趙昆為帝,一手把持朝政,封鎖前方訊息,一時間大宋朝野惶惶,風雨飄搖。伯顏得細作稟報,心知時機成熟,率大軍二十萬,順漢水而下。其間靳飛、雲殊屢興義軍,但宋軍將庸兵弱,義軍縱然拚死作戰,也是杯水車薪,不能濟事。
當年冬天,元軍渡過長江,夾江而進。大宋兵部尚書呂師夔,殿前指揮史範文虎等重臣大將紛紛投降,獻媚取寵,醜態面出。
襄樊陷落,賈似道始終封鎖消息,不料前方一敗塗地,再也掩蓋不住。消息傳到臨安,大宋舉朝震驚,邊邀賈似道親征退敵。賈似道被逼無奈,命夏貴為副帥,統領水陸大軍二十萬,戰船三千餘艘,逆江西進,與元軍交戰於魯港。
襄樊陷落,賈似道始終封鎖消息,不料前方一敗塗地,再也掩蓋不住。消息傳到臨安,大宋舉朝震驚,力邀賈似道親征退敵。賈似道被逼無奈,命夏貴為副帥,統領水陸大軍二十萬,戰船三千餘艘,逆江西進,與元軍交戰於魯港。
兩軍對決,十餘萬元軍齊發喊,如江上驚雷,順流而下。宋人陸上兵馬雖弱,但精熟水戰,逆流奮擊。雙方久站未決,夏貴心中發虛,忽趁眾人不覺,掉船便逃。
這時候,賈似道摟著酒杯,正靠著愛妾香肩觀戰。他對軍陣一竅不通,看見雙方廝殺激烈,也不知道誰勝誰負,乍見夏貴經過帥船,忙叫道:「勝了麼?」夏貴嚷道:「抵不住啦!」賈似道大驚,他本身是潑皮出身,此時再也不顧斯文,跳腳大罵道:「賊廝鳥,也不早說?」匆匆拉著愛妾,撲通一聲,跳上早已備好的快船,咬著夏貴的屁股,一前一後,飛也似去了。
此時有人瞧見正副統領先後走脫,驚叫起來,前方宋軍聞聲,鬥志煙消。軍中將領紛紛逃走,一時間,宋軍自向衝撞,亂作一團。元人趁勢進擊,宋軍兵敗如山,投降者十餘萬,糧草輜重盡皆失落。
魯港敗績傳到臨安,大宋朝野怒不可赦。謝太后命賈似道革職拿辦,流放循州。此時賈似道眾叛親離,束手就擒,押解中途為官差所殺。
這一戰之後,江淮宋軍鬥志全無,或逃或降,鮮有抵抗。元軍兵分三路,梁蕭沿江南東進,不日抵達京口,忽得伯顏將令,命他返回揚州。
抵達揚州,伯顏召集諸將,集中中軍大帳。伯顏神色陰沉,說道:「聖上有旨,命征宋大軍暫停南下,準備西巡。」梁蕭奇到:「為何西巡?不打大宋了麼?」
阿術沉著臉道:「西北出亂子了!窩闊台得孫子,葉茂立得海都趁我大軍南征,西北空虛,糾集西北諸王,在塔那思河邊結盟,認為聖上施行『漢法』,踐踏了太祖遺訓。諸大判王結集鐵騎二十餘萬,以海都為首,越過阿爾泰山,直逼舊都和林。」
伯顏皺眉道:「海都足智多謀,善於用兵,乃是聖上的勁敵。聖上如今猶豫難決,讓人傳話說:」聯兩度攻打大宋,兩度無功而返,眼看伯顏此次便要成功,海都又來生事,若為南方招澤之地,丟了北方大好基業,好比得了羊,丟了牛,得不償失。『是以命我與宋廷議和,劃江而治。「
阿術揚聲道:「宋人連番慘敗,軍無成心,正是用兵之時!若與宋人議和,讓他們緩過氣來,來日攻打難上十倍。海都兵馬雖眾,但西北諸王其心不一。依我看,只需精兵數萬,足可遏其鋒芒,何必調動南徵兵馬?」
伯顏頡首道:「阿術,我與你念頭一般!如今我前往大都,設法說服聖上。我不在軍中,你代行主帥之責。」他頓了頓,又道,「梁蕭。」粱蕭應聲而起,伯顏道:「我命你為水陸兵馬大總管,輔佐阿術,統領大軍。」梁蕭應了,伯頗又叮囑一番,遣散眾將,趁夜趕往大都。
是夜梁蕭紮營瓜州,營盤方定,聞報郭守敬求見,心中大喜,出帳相迎。二人久別重逢,握手寒暄一陣,郭守敬笑道:「粱大人,郭某此次特來辭行的。」粱蕭問道:「要回大都麼?」郭守敬道:「如今大軍駐紮不前,我也不用再建水站。加之今年黃河水又漲得厲害,頗有氾濫之勢,聖上召我北還,擬議疏河洩洪。」
粱蕭歎道:「干戈未平,水患又起,這天下真是紛擾不息啊!」郭守敬也歎道:「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天下的紛擾,總是無窮無盡的!」二人各懷心事,捧茶默然。阿雪立在一旁,見二人神色忽轉沉重,心中奇怪:「方纔還有說有笑,怎又突然不高興啦?」
郭守敬又道:「梁將軍,郭某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梁蕭道:「郭大人無須客氣。」郭守敬扶案而起,歎道:「將軍一身經天緯地之才,用於征戰殺戮,不覺得可惜了麼?」梁蕭聽得一愣。郭守敬望了望阿雪,口唇微張,欲言又止。梁蕭擺手道:「此間並無外人,郭大人有話直說。」
郭守敬點了點頭,正色道:「粱將軍非同俗流,郭某也就不妨直言了。」他站起身來。負手走了幾步,望著帳外晴空,緩緩道:「聖上承父祖霸業,雄心勃勃,欲要包舉四海,創立百世不易之功;粱將軍韜略過人,戰必勝,攻必克,功勳赫赫。只不過,常言說得好:」自古無千年之國『,就算大元一統,又挨得過多少年光陰呢,「他轉過頭來,目光如炬,」試問數百年後,煌煌史冊,又以將軍為何人呢?將軍百年之後,留與後世以何物呢』「
粱蕭不料仙突然說出這番話來,心中奇怪,說道:「常言道:」人死萬事空。『身後之事,哪管得了許多,「郭守敬搖頭道:。郭某以為,此言大大不妥,世上雖無千年之國,卻有存留千年的物事,只看將軍是否有志於此了。」
梁蕭心頭一動,脫口道:「莫非朝廷要重修曆法?」郭守敬拍手笑道:「將軍真乃解人。自祖沖之制《大明歷》以米,歷經數百年,未有多少改進。絛由有二:一則測量地域不廣;二則數術上有不可逾越的難關。如今天下一統在望,大元疆域之廣,必當遠超漢唐。聖上有心於各地設立天文台,觀測日月,重修一部新歷。」他說到這裡,但見粱蕭側耳傾聽,知他動心,微微笑道,「將軍數術之精獨步當今,若能與郭某攜手完成新歷,當為天下黎民之幸,足可遺惠百世之人!」
梁蕭向日被困於,「天圓地方侗」,便有推創新歷、壓倒前人之想。只是這等大事,實非一人之力能夠完成。數年來他迭經變故,這念頭卻從未斷過,反而一日比—日熾烈,聽郭守敬一說,不由激動起來,起身踱了十數步,忽地黯然歎道:「可惜我軍務纏身,難以他顧。」
郭守敬笑道:「這個不急!郭某想過了,此次測量北至欽察汗國,西至伊兒汗國,東至高麗,南至瓊州。瓊州等地隸屬大宋,故而,大宋未滅,此事無從談起。這次返回大都,我便向聖上推舉將軍主持太史局,監修曆法,只不過屆時將軍放得下手中赫赫兵權、滔天富貴麼,」梁蕭冷笑道:「與編修曆法相比,打仗算什麼,富貴又算什麼?」
郭守敬驚喜莫名,大笑道:「郭某果然沒看錯,梁將軍正是我道中人!」粱蕭道:「待軍事告一段落,我便去大都會合大人。」郭守敬伸出手掌,笑道:「一言為定!」梁蕭一笑,也伸出手掌,兩人擊掌三次,相對大笑。
到了晚飯時分,阿雪整治了六樣小菜,一壺果酒。梁蕭與郭守敬把盞縱論,分外投機。說到興起處,梁蕭道:「若要改進《大明歷》,需得在這五處下功夫;一為大陽盈縮,二為月行疾遲,三為黃赤道差,四為黃赤道外度,五為白道交周……」他談得興起,郭守敬聽得眉開眼笑。兩人各以手指蘸取酒水,在桌上塗畫天文算法,描繪天文儀器,說到入神處,竟然忘了吃喝,阿雪忍不住出聲提醒,二人方才作罷。
用過酒飯,兩人興致仍濃,聯床夜話,一宿未眠。到得次日,郭守敬告辭北還,梁蕭前往相送。他望著郭守敬人馬背影,心中惆悵不已:「郭大人心願得償,一舉脫出軍伍,潛心整治水利、編修曆法。但我還得與那些宋軍糾纏廝殺,端地叫人氣悶。唉,只願這一戰之後,千秋萬代,永無戰爭,容我與郭大人創建曆法,圖畫山川,治理百藝,經營農桑,締造出一個古今未有的煌煌盛世來。」他與郭守敬一席長談,眼界陡開,所謀更為遠大。但此時天下未定,天文曆法、水利機械俱是空談,惆悵之餘,又覺無可奈何。
宋德祜元年五月,宋廷得知元人西北危急,垂相陳宜中毅然斬殺元朝議和使節,上奏謝太后,誓言奪回兩淮。謝太后鳳顏大悅,命張世傑執掌三軍帥印,聚集舟艦萬餘艘,與靳飛合軍一處,號稱水陸二十萬,進圍京口『;李庭芝則率步騎五萬出揚州,進擊阿術。幾當此存亡之際,大宋一掃奸佞妖氛,精兵將會聚淮東,欲與元軍決一死戰。
宋人來勢猛烈,京口守備土土哈連連告急。梁蕭率軍渡江,進抵京口;同月,元軍諸將陸續會集。宋元兩軍對峙於焦山,戰艦數萬,阻江斷流。
尚未交戰,宋軍降將範文虎面見阿術道:「此去二十里有石公山,登山一望,宋軍陣勢當盡收眼底。」
阿術大喜,攜軍中大將往石公山觀敵。
石公山聳峙江畔,山高百仞。元軍諸將登頂而望,只見大江闊遠,煙水蒼茫,金山、焦山雙峰遙峙,宋軍戰船千萬,於兩山之向不時往來,陣勢似方非方、似圓非圓,十船一隊結成方陣,頗為緊密。梁蕭默察宋陣,忽道:「不妥!」阿術奇道:「如何不妥?」只聽梁蕭娓娓道來:「宋軍擺了個奇特陣勢。此陣名叫『天地玄黃陣』,十船一隊,居中結成五陣,合以東、西、南、北、中五嶽之位;五嶽內外夾雜九陣,法於鄒衍九州之數:晨土東南神州,深土正南邛州,滔土西南戎州,並土正西升州,白土正中冀州、肥土西北柱州,成土北方玄州,隱土東北鹹州,信土正東陽州,這十四陣相生相衍,結成后土之象。」
眾人循其指點,果見宋陣內隱隱分作十四塊,不由暗暗稱奇。
梁蕭又指宋軍外陣道:「后土陣外有玄天陣,又分化為二十四小陣,合以二十四節氣之數: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滿」「他一邊述說,一面指出二十陣方位。
「玄天陣合於周天節氣,后土陣合於八方地理,本也不難把握,但若天地交泰,則變化無窮,難以應對。據我所知,此陣早巳失傳,當初我也只得殘簡。不過殘簡中有言:」此陣囊括天地,吞吐日月,御千萬之兵如拈一芥,進退裕如,破無可破。「『阿術聽得神色一變,還未說話,忽聽有人哈哈笑道:」晦氣晦氣,大好江山卻無人會賞,只得野狗一群,在此嚎東嚎西!「
眾將一驚,回頭瞧去,忽見光溜溜的大石上,坐著一個邋遢儒生,對著浩浩大江把酒臨風、意態瀟灑。梁蕭心中一喜,向那儒生拱手笑道:「公羊先生,許久不見,怎地見面便罵人呢?」
眾將心中詫異:「梁蕭怎認得他?山下有精兵四面把守,此人又是如何上來的?」
卻聽公羊羽淡然道:「我自罵野狗,哪裡又罵人了?」眾將聽出嘲意,無不大怒。
梁蕭心念一動,揚聲道:「你是雲殊的師父?」公羊羽瞥他一眼,道:「那又如何?」梁蕭面色發白,點頭歎道:「我明白了。」
公羊羽冷笑道:「你明白個屁。」他嘿嘿一笑,目視大江,舉手拍打石塊,長吟道:「天地本無際,南北竟誰分?樓前多景,中原一恨杳難論!卻似長江萬里,忽有孤山兩點,點破水晶盆,為借鞭霆力,驅去附崑崙!望淮陰,兵冶處,儼然存!看來天意,止欠士雅與劉琨,三拊當時頑石,喚醒隆中一老,細與酌芳尊,孟夏正須雨,一洗北塵昏!」
阿術聽得奇怪,強自收攝心神,低聲問水軍總管張弘范道:「他所唱的什麼曲子?」張弘范頗通詩詞,小聲應道:「這曲子說的是:江山壯美,我要像祖逖、劉琨一樣驅逐胡虜,如諸葛孔明一般北伐中原。」
阿術面色一沉,以漢話叫道:「足下是誰?」公羊羽瞧他一眼,笑道:「你問我是誰?哈,我朝游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上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眾親兵早已忍耐不住,飛身欲撲,哪知方才舉刀,便覺渾身一麻,動彈不得。詩句尚未念完,十餘個親兵早已張口怒目,猶如木塑泥雕一個接一個定在當場。
公羊羽大袖一垂,笑道:「阿術,你道我是誰?」這詩是呂洞賓所作,公羊羽隨口引來,本是以風流神仙自況,阿術不解其意,卻覺眼前這般詭異之事從未見過,一時背脊生寒,喝道:「大夥兒當心。這酸丁會妖法!」
公羊羽呸了一聲道:「分明是仙術,你卻說是妖法。唉,人說撻子蠢如牛馬,果然不假,跟你說話,真叫對牛彈琴!無趣,無趣。」
阿術定了定神,沉聲道:「閒話少說,足下到底有何貴幹?」公羊羽笑嘻嘻道:「區區窮困潦倒,貴幹是不敢當的。所幹的不過是下九流的勾當。李太白曾有盲:」天地賭一擲,未能忘戰爭。『我這次來,只想和你們那個鳥皇帝忽必烈天南地北,賭上一局?「
阿術只覺此人言辭古怪難懂,心忖道:「遇上這等大刺客一,惟有走一步算一步,跟他多說話,拖延時間。」當即道,「好啊,足下要怎麼賭?」
公羊羽拍手笑道:「果然是對牛彈琴!所謂天地賭一擲,當然是擲骰子了。賭注麼?便就是這天這地。不過賭徒有了,賭注有了,骰子也不能少!」說罷從身邊提起一個布囊,隨手一抖,布囊中咕咚滾出一顆人頭來。
阿術看清那人頭容貌,臉色一變,失聲道:「燕鐵木兒!」公羊羽笑道:「敢情這傢伙叫這個名兒。我瞧他在馬上耀武揚威,便順手牽來他這腦袋。」他嘻嘻一笑,指著人頭道,「這算我第一個骰子吧。聽說他是勞什子馬軍萬夫長,是以算作三點。」
燕鐵木兒乃是元軍萬戶,驍勇善戰,如今卻身首分離。一時間,眾將均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阿術身為大將,自然不能示弱,冷冷一笑,揚聲道:「萬夫長是三點骰子,本帥想必就是六點了。」
公羊羽大指一蹺,笑道:「果真是三軍統帥,大有自知之明。可惜,六點只有一個,擲不出六六大順、至尊豹子。不過,天幸還有三位總管。這姓梁的小兔崽子是兵馬大總管,算為五點。陸軍總管阿刺罕算四點,水軍總管張弘范算四點。參議政事董文炳帶兵不多,官晶尚可,好歹也算四點,至於這個範文虎麼,賣國求榮,敗類中的敗類,算一點都抬舉他了,拿來做骰子,沒來由髒了老子的手。」範文虎被他罵得狗血淋頭,面帶怒容,內心卻是竊喜不已。
此時日未中天,江水如帶,遠景曠夷,本來十分寫意。但這小小的石公山頂,氣氛卻凝如鉛鐵。公羊羽始終笑容不改,便如赴會清談。但他越是談笑風生,諸將便越覺喘不過氣來。他們平日號令千軍萬馬,手握無數人的性命,生殺予奪,為所欲為,但如這般身為魚肉、任人宰割,卻是從未有過。
公羊羽手拈鬍鬚,又笑道:「賭徒賭徒,非三即六。窮酸我方才手風不順,只擲了個三點,敢問諸位,窮酸下一回擲個什麼點數才好?」目光掃過諸將,竟無一人出列。
公羊羽冷冷一笑,正要譏諷,忽見梁蕭足不點地般越眾而出,揮手在一名親兵背上拍落。那人四肢亂舞,穴道頓解。只見梁蕭在人堆裡左一穿,右一穿,身若蝶飛,掌如電閃,眨眼工夫,那十餘親兵前仰後合、手揮足舞,盡又活動開來。
梁蕭身形一斂,足下不丁不八,淡然道:「公羊先生請了!」
公羊羽臉上青氣一閃而過,口中卻笑嘻嘻道:「五點麼,好得很。」他右掌一揚,徐徐拍向梁蕭胸際,梁蕭但覺他掌風凝若實質,不能不接,誰料揮掌一擋,胸中便氣血如沸,不由得倒退三步。後方一名親兵不知好歹,搶上扶他,怎料指尖才碰上他背,便有巨力湧來,將他拋得飛出六丈,一個觔斗落下懸崖,一聲淒厲慘呼,遙遙傳至。
公羊羽不待梁蕭站定,一閃身已到他頭頂,大笑道:「小兔崽子,再接老子一掌!」梁蕭哪敢再接,長劍出鞘,直奔公羊羽胸腹。公羊羽哼了一聲,袖裡青螭劍破空而出,劍如薄紙,曲直無方,宛如群蛇攢動,刺向粱蕭週身要害。
頃刻間,二人劍若飛電,乍起乍落拆了五招,出招雖快,劍身卻無半點交接,看似各舞各的,實則無不是批亢搗虛的殺招。梁蕭精進雖速,與公羊羽相較起來,仍是相形見絀,迭經奇險。
公羊羽見他接下自己五記殺手,又覺吃驚,又是難過:「此子假以時日,如何不成一代宗師?可恨他助封為虐,武功越強,越是禍害,若不將他剷除,不知還要害死多少宋人?」
他一念及此,心腸復轉剛硬,長劍一疾,刺到梁蕭面門。梁蕭向後一縱,忽覺足底踏空,心頭大驚:「糟糕!後面是懸崖了!」才要止住去勢,公羊羽劍勢如風,撲面而來。
在眾人驚呼聲中,梁蕭身形後仰,墜落懸崖,但他情急生智,忽覷著崖壁縫隙,奮力運劍刺人。只聽「嗆啷」一聲,梁蕭一手捉劍,身子懸空,隨著浩蕩江風,搖晃不已。公羊羽暫不追擊,拈鬚笑道:「這招『猴子上吊』,使得妙極!」梁蕭自知難免一死,索性揚聲道:「好啊,你使招『野狗吃屎』來刺我啊!」
他所在方位甚低,公羊羽心道:「若然刺他,必然俯身,形如野狗匍匐,豈非中了他言語。」正自猶疑間,忽聽背後風響,眾親兵揮刀撲來。公羊羽轉身一掌,掃翻四個,兵士們悚然止步。
卻聽阿術喝道:「後退者斬!」他軍令如山,無人違抗,親兵們紛紛拚死上前。
公羊羽笑道:「蝦兵蟹將,一點都不算,若是擲出來,老子豈不大虧特虧,輸之不及。」他軟劍嗖地縮回袖間,阿術忽覺眼前一花,已被公羊羽抓住心口,擎在手裡。
那公羊羽哈哈笑道:「你口口聲聲叫人送死,自個兒的本領卻也稀鬆得很。」諸將眼見主帥被制,無不失色。
粱蕭得了隙,一抖手,拔劍翻上懸崖,半空中沉喝一聲,劍行「渙劍道」。渙者巽上坎下,宛若狂風吹雨,向公羊羽背後灑落。
公羊羽本是故意放他上來,見勢笑道:「來得好。」抓住阿術背心,將他當作盾牌迎_上蕭的長劍。
誰知梁蕭劍勢不止,刷刷刷一連六劍,劍身被他內力逼成弧形,每一劍均貼著阿術的鼻臉腰身掠過。諸將瞧得驚心動魄,齊喊道:「梁蕭,你瘋了麼?」梁蕭只不作聲。他劍法拿捏精微,看似揮劍亂刺,但決計不會傷著阿術,只是不時繞過阿術身子,刺向公羊羽。阿術知他心意,是以劍鋒掠過額際,也是目不交睫、面色如常。
公羊羽瞧他二人一個超然自信,縱劍搶攻;一個坦然受之,托以性命,以他生平自負,心頭也掠過一絲寒意:「元人有此將帥,無怪所向披靡。出劍者固然藝高膽大,但受劍之人任憑長劍加身、面色不改,更是了得。」
他想到此處,忍不住起了愛才之念,將阿術拉在一旁,忽地伸指拈住梁蕭劍尖,一壓一彈。梁蕭只覺一股熱流從虎口直躥上來,半條手臂似乎被火燒灼一般,匆忙收劍後躍。
公羊羽朗聲笑道:「泰山崩於前,猛虎躡於後,其色不變。你這韃子元帥,定力倒也不錯。好,梁蕭,你我二人一個對一個,再賭一回,就賭這平章阿術的性命。你勝了,我饒他不死,你敗了,須得自裁以謝。」
梁蕭自知無法逼公羊羽放人,雙眉一挑,道:「好!先生請說!」阿術心頭一熱,甚為感動。
公羊羽一時興起,立下賭約,話一出口,又覺後悔:「今時不同往日,稍有不慎,大宋休矣。雖說當年我立下誓約,不問大宋興亡,但畢竟是氣話。文靖那小子說得不錯:朝廷無能,百姓何辜?今日此時,老夫決不能容這些韃子大將活著走下山去。」
他心意已決,微微笑道:「好,你便猜猜,我手裡這平章阿術,是死的還是活的?」梁蕭一愣,心道:「自然是活的。」
他正要出口,忽又驚悟:「不對,阿術的死活,盡皆操於他手,自己有輸無贏。我猜活的,他掌力一吐,阿術沒命,我非得自盡;我猜死的,公羊羽若讓阿術活著,而我則非死不可。」想到此處,他不由怔在當場。
公羊羽暗笑道:「這小子卻不肯上當。要麼他答個『活』字,我便可大發利市,賺齊五六兩點。」當即冷笑道,「小子,你還沒想好麼?我數到三,你再不猜出,便算是輸。聽好了,一……」梁蕭臉色發白,仍沒出聲。
公羊羽笑道:「二!」正要道三,忽聽有人冷冷道:「我猜是活的。」
那話聲雖不響亮,但陰沉沉悶雷也似,震人耳鼓。公羊羽心頭一凜,側目望去,只見蕭千絕黑衣飄飄,卓立在一塊山石之上。
公羊羽臉色微變,哈哈笑道:「老怪物,怕是你猜錯了。」他掌力末吐,背後一股腥風忽地猛壓過來,公羊羽青螭劍反手刺出,頓聽得虎吼如雷。就在他心神倏分的當兒,蕭千絕晃身搶到,揮掌按在阿術肩頭,一道內力透肩而過,撞中公羊羽掌心。公羊羽前後受敵,應接不暇,手腕一熱,竟被蕭千絕無雙內勁撞得脫手,欲要再抓,蕭千絕已提著阿術飄退丈餘,傲然道:「老窮酸,你說誰猜錯了?」
公羊羽哼了一聲,側眼望去,只見那頭黑虎三爪踞地,齜牙怒嘯,還有一爪不停刨土,爪上劍痕宛然、鮮血淋漓,不由暗生惱怒:「好畜生,壞我大事。」眾將瞧這一人一獸憑空鑽出,無不大奇。梁蕭盯著蕭千絕,握劍的手發起抖來。
此時間,一名親兵掏出號角,嗚嗚吹了起來。山腰衛兵聽到號聲,紛紛呼喊,向山上擁來。
公羊羽目光閃動,哈哈笑道:「蕭老怪,你可知你有樣本事堪稱天下第一,窮酸很是佩服。」蕭千絕冷笑一聲,道:「什麼本事?」公羊羽笑嘻嘻道:「你跟風吃屁的本事,確稱得天下第一!不管老子身在何處,你總能聞風而來,不對不對,當是聞屁而來才是!」
蕭千絕面肌微一牽動,冷笑道:「不敢當。你老窮酸也有一樣本事,稱得天下第一。」公羊羽笑道:「老子天下第一的本事可不止一樣,不知你的說的是哪樣?」
「別的本事殊不足道,但你一見老子,便逃得不見蹤影,這『逃之天天、屁滾尿流』的本事,蕭某很是服氣。」
公羊羽搖頭晃腦,嘻嘻笑道:「這就是你老怪物的不對了。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人追女人,古已有之。區區一介君子,愛慕淑女,不好男風。哪受得了你苦苦相逼!』『言下之意,蕭千絕四下追逼自己,乃是出於斷袖之癖。
眾人愕然之餘,紛紛望向蕭千絕,心道:「這老頭兒冷眉冷眼,卻有如此嗜好,真叫人意想不到!」
蕭千絕氣得七竅生煙,怒道:「放屁,放屁!」公羊羽大袖捂鼻:「連放兩個,臭極!臭極!」說罷哈哈大笑,笑聲沖天而起。
山上眾人中,除了蕭千絕與梁蕭,無不耳鼓生痛,頭暈心跳,幾乎便要站立不住。
蕭千絕聽他笑得古怪,暗自留意,斜眼瞥去,忽見宋軍陣中飄起一面絲綢風箏,形若蜈蚣,長約十餘丈,心中微覺訝異。
公羊羽忽一抬手,青螭劍嗡然刺到。蕭千絕稍退半步,揮手反擊。只見數丈之內,兩團人影呼呼亂轉,指劍相擊,錚錚連響,彷彿千百珍珠墜人玉盤,斷難分先後緩急。
擁上山頂的士卒越來越多。梁蕭心道:「常言道,雙拳不敵四手。公羊羽縱然厲害,前有蕭千絕,後有萬馬千軍,要想脫身,怕也不易……」轉念間,忽道,「老王八,看劍。」合身而上,一劍刺向蕭千絕。眾將見狀,無不驚喝。
梁蕭卻不理會,只是揮劍急攻。蕭千絕鬥到緊要處,忽遭襲擊,頓被逼退三步。誰料公羊羽厲喝道:「要你小狗多事?」轉劍刺向梁蕭。梁蕭躲閃不及,眼見軟劍穿心!
哪知蕭千絕倏忽逼近,一掌劈來,公羊羽只好放過梁蕭,回劍應付。梁蕭緩過氣來,揮劍又刺蕭千絕。蕭千絕怒道:「小畜生討死麼!」嘴上雖硬,但以一對二終究難敵,只得權且閃避。
公羊羽得暇,挺劍又刺梁蕭。梁蕭此次有了防備,轉瞬間二人換過兩招,蕭千絕縱身上前,正要出掌,不料公羊羽和粱蕭雙劍一分,齊齊刺來。
蕭千絕連變數次身法,方才避開,抬眼一瞧,梁蕭與公羊羽又鬥在一處,頓時怒火上衝,雙掌分擊兩人。二人只得掉轉劍鋒,與他周旋。如此乍分乍合,好比三國競雄,轉眼拆了百招,仍是難解難分。元軍只怕傷著梁蕭,雖然持刀彎弓,卻也不敢亂動。
三人激鬥之時,東北風正緊,宋軍那面風箏借那風勢,悠悠升起百仞之高,接近石公山頂。此時,山上軍士越來越多,公羊羽情知再難成事,瞪了瞪梁蕭,又瞪了瞪蕭千絕,忽地一劍逼開梁蕭,向蕭千絕拍出一掌。蕭千絕揮掌相接,二掌相交。
公羊羽哈哈笑道:「老怪物,老子先走一步了。」蕭千絕一愣,厲喝一聲,飛步搶上。卻見公羊羽一個觔斗,已向崖外縱出,口中笑道:「不送不送,蕭老怪,後會有期。」
他輕功本自超絕,再借上蕭千絕掌力,這一縱不下十丈。但石公山高及百仞,任憑公羊羽如何厲害,這般躍下也難活命。眾人只道他臨死不屈,跳崖自盡,梁蕭更覺心頭一酸,幾乎墮下淚來!
江風呼嘯,只見那面風箏定在半空,將一條粗大麻索繃得筆直。陽光灑過,繩索晶亮,似是抹過油脂。公羊羽右手倏揚,十丈白續自袖間吐出,捲上繩索。那風箏微微一沉,便將他懸在空中,公羊羽將白綾分成兩股,套在繩上,便若小孩兒玩滑梯一般,順著百丈長索悠然滑落。
山上嘩然而驚。羽箭亂如雨點,向公羊羽射到。公羊羽右手劍光飛旋,將來箭盡數圈落。只因繩索抹了油脂,他去勢奇快,有如流星經天一般,頃刻間,羽箭再也夠他不著。
江上兩軍見此奇景,人人手指天空,驚呼不絕。
阿術眉頭緊鎖,忽地奪過一張硬弓,取出火矢點燃,拉弓開弦,一箭射向繩索。那繩索塗滿膏油,一點便燃,騰起一條火龍,順風吞沒風箏。風箏翻滾墮下,公羊羽驟失平衡,落向江心。
此時離江面尚有十丈之距,萬人呼喊聲中,忽見公羊羽一個觔斗,翻至繩索之上,迎風展袖,衣衫鼓脹如球,墜落之勢較那繩索還要緩慢幾分。
阿術不由失聲驚喝道:「好酸丁,恁地了得!」喝聲中,繩索落江,公羊羽隨之落下,踏索而行,恍若憑虛御風,飄飄然滑人宋軍陣中,再也不見。
梁蕭見公羊羽奇計脫險,心中稍安,掉頭一瞧,卻已不見蕭千絕人影,急忙提劍追趕。但蕭千絕騎虎而行,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他追到山下,已不見人影。
梁蕭正自失落,忽聽一破鑼嗓子笑道:「你奶奶個熊。老子為啥不能站這裡?」梁蕭聽得耳熟,側目一瞧,只見中條五寶站在遠處,四周圍著一圈元軍。胡老百大刺刺抱著膀子,正在說話。
胡老千接口笑道:「不錯不錯,這麼大塊地兒,是你家茅坑麼?就算是你家茅坑,老子拉個屎也不成麼?」五人一齊哈哈大笑。
眾元軍聽他胡拉亂扯,盡皆大怒,正想圍攻,梁蕭已上前道:「慢著。」元軍認出他來,紛紛退後。
中條五寶見了梁蕭,又驚又喜,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搶著說話。梁蕭也覺歡喜,問道:「你們五個混賬,來這裡做什麼?」
只聽胡老萬道:「老子跟蕭大爺來的。蕭大爺走前面,老子落後面,不想這群人圍住老子,硬說是奸細。」
梁蕭眉頭一皺,一個軍士上前道:「將軍,方才山上出事,這幾人穿南人衣衫,故而我們才盤查,不料他們就動起手來。」
梁蕭道:「他們不是奸細,你們散了吧!」眾兵士扶起地上同伴,行禮別過。
胡老十小眼一轉,忽道:「老大,老子徒弟呢?」梁蕭一愣。
胡老一也道:「楊小雀沒跟老大一塊兒麼?」胡老千嚷道:「李庭呢?老子有點兒想他!」胡老萬笑道:「老子想了許多高招,全要教給王可,包他一日千里,所向無敵。」
胡老一斜他一眼,冷笑道:「狗屁高招,老子只須指點楊小雀三招,擔保他一伸手,王可就軟得像柿子。」胡老十接口道:「我家三狗兒手也不用伸,吐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胡老千道廣那不算厲害,李庭放個屁,也能臭倒那小王八羔子!「
他三人對那句「所向無敵」好生不滿,合夥羞辱胡老萬。胡老萬心頭怒極,但想雙拳不敵六手,一時敢怒不敢言。
梁蕭略一猶豫,說道:「他們就在京口,你們要見,立馬就能見著。」五人大喜。梁蕭尋來幾匹馬,與五人人城。
李庭、王可乍見師父,驚喜交集,胡老千、胡老萬更是欣喜若狂,不顧旁人看著,似抱小孩兒一般,摟住身著甲冑的兩個徒弟,拋來拋去。
胡老一,胡老十看得眼熱。那胡老十揪住梁蕭嚷道:「三狗兒呢?」胡老一道:「是呀,楊小雀呢?」
梁蕭皺眉道:「我困了,你問李庭好了。」李庭失聲驚叫:「梁大哥!」
話音未落,卻早被中條五寶七手八腳拉住,嘰嘰喳喳問個不停。李庭被逼無法,只得原原本本說了。
中條五寶面面相覷,胡老一突道:「小畜生,你騙人……」說著一把揪住李庭,揮拳便打。胡老千情急護徒,伸手一格,二人頓時扭成一團。
胡老十呆了一陣,哇哇大叫,一腳向李庭踢去,胡老萬橫臂擋住,叫道:「你踢他做什麼?」胡老十已紅了眼,一拳打在他肩上。胡老萬跌出數步,痛人骨髓,怒道:「你動真的?」
二人拳來腳往,也鬥在一起。拳風所至,堂上紅木桌椅,玉瓶銀壺,諸般陳設無不粉碎。
阿雪、土土哈和囊古歹也聞訊趕來,見此聲勢,哪敢上前。
梁蕭只得出門喝道:「住手!」
胡老十被他喝聲一震,神志稍清,抓住梁蕭肩頭,叫道:「老大,李庭那龜孫子騙人,是不是?」梁蕭搖頭道:「他沒騙人,句句都是真話。」
胡老十一征,忽地放開手,以頭搶地,撞得砰砰直響,嘴裡嗚嗚呀呀,哭聲不絕;胡老一原被三個兄弟聯手制住,死命掙扎,忽聽得胡老十哭喊,也身子癱軟,大哭起來。
眾人見兩個渾人如此重情,也被牽動衷腸,眼角潮濕。
胡老千呆了呆,放開胡老一道:「胡老一你莫哭啦,大不了老子把李庭送給你!」說著一把揪住李庭,逼他給胡老一磕頭。
胡老萬見狀,也將王可揪到胡老十面前,道:「胡老十,老子……」他心中不捨,躊躇一下,才咬牙道,「老子把徒弟也給你了吧!」聽他倆口氣,徒弟好似杯子碗,可以隨意送來送去。
不料胡老十抹了把鼻子,道:「你的徒弟,我才不稀罕,老子只要老子的楊小雀!」胡老一也哽咽道:「對,老子只要老子的三狗兒!」二人想到傷心處,又是大哭。
胡老千、胡老萬束手無策,叫道:「老大,你鬼點子多,快想個法子……」梁蕭歎了口氣,伸手將胡老一、胡老十雙雙扶起,道:「都怪我沒護好他們,你們儘管打我出氣好了。」阿雪急道:「不行!」雙手護住梁蕭,生怕胡氏兄弟當真打來。
胡老十哭了一陣,搖頭道:「跟老大沒關係,都怪老子沒教好三狗兒功夫。」胡老一也道:「是啊,楊小雀把老子功夫學全了,只會殺人,哪兒會被人殺?」
梁蕭沒料他二人竟得出如此結論,哭笑不得,便道:「你們想通便好。」又叫過王可與李庭,道:「你們和三狗兒、楊小雀是兄弟,他們的師父就是你們的師父,他們的爹娘就是你們的爹娘,日後無論成就多大事業,都要牢記這點!」二人應了,向五寶拜了三拜。胡老一、胡老十各自歎氣,但聊勝於無,也就愁眉苦臉認了。
當夜梁蕭設宴給五人接風,中條五寶心緒不佳,喝了陣悶酒,將李庭二人叫到中庭,教授武功。他們汲取教訓,恨不能將渾身本事全部掏出來,硬塞給二人,是以監督極嚴。李、王二人雖是統兵將領,對這五人仍然老老實實,不敢稍有違逆。
梁蕭見狀放下心來,回房歇息,睡到半夜,忽被一陣呼嘯驚醒。初時只當是中條五寶讓李庭、王可比武,但略一細聽,但覺那呼嘯聲強勁無比,心中大凜,披衣出門。
卻見中條五寶、李庭、王可正翹首凝望,滿臉駭異。黑暗之中,兩道人影在房頂上倏忽來去,交錯之間呼呼作響。
粱蕭認出那人影是公羊羽與蕭千絕,不由大覺吃驚。此時府內眾人皆聞聲驚起,燈火大盛。
忽聽公羊羽笑道:「蕭老怪,此間都是你的同夥,敢與我去城外,一個鬥一個麼?」蕭千絕冷然道:「去就去!不怕你老窮酸有陷阱。」
二人身形一分,並肩往城外奔去。梁蕭縱身上房,緊隨其後,中條五寶也哇哇怪叫,跟了上來。頃刻間,七人腳力便分出高下,公羊羽和蕭千絕並肩而行,梁蕭則落下一箭之地,至於中條五寶,卻早被拋到爪哇國去了。
梁蕭一氣追上城樓,只見那二人不知用何手段,早已越城南去。兩點黑影去若飛箭,轉瞬沒入暗夜。
梁蕭尋思道:「公羊先生又來殺我麼?我倒要和他理論明白,到底是我錯了,還是雲殊錯了。至於蕭千絕,我與他仇深似海,打仗事小,報仇事大,此番遇上,決不能錯過。」當下喝開城門,追趕二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