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濃煙漸漸散了。
這是奪命的煙,江湖中已不知有多少聲名赫赫的英雄,無聲無息地死在這種濃煙裡。
濃煙消散的時候,木頭人的眼瞪裡正在發著光,他相信他的對手無疑已倒了下去「
他希望還能看見他們在地上作最後的掙扎,爬到他面前,求他的解藥。
甚至連石霸天和銅虎都曾經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過。
他們本都是江溯中最凶悍的強人可是到了真正面臨死亡時,就連最有勇氣的人都會變得軟弱。
別人的痛苦和絕望,對他說來,總是種很偷抉的享受。
可是這一次他失望了。
傅紅雪和燕南飛並沒有倒下去,眼睛裡居然也在發著光。
木頭人眼睛裡的光卻已像他身上的火焰般熄滅。燒焦的衣服也早已隨著濃煙隨風而散.只剩下一身漆黑的骨肉,既像是燒不焦的盆鐵,又橡是燒焦了的木炭。
燕南飛忽然道:「這兩人就是五行雙殺。』
傅紅雪道「哼。」
「金中藏木,水火同源,「借土行遁,鬼手捉腳」,本都是令人防不勝防的暗算手段,五行雙殺也正是職業刺客中身價最高的幾個人中之一,據說他們早已都是家財巨萬的大富翁。
只可惜世上有很多大富翁,在某些人眼中看來,根本文不值。
泥人搶著陪笑道「他是金木水火,我是士,我簡直是條土驢,是個土豆,是只土狗。」
他看著傅紅雪手裡的刀。☆
刀已入圈。漆黑的刀柄,漆黑的刀鞘。
泥人歎息著,苦笑道「就算我們不認得傅大俠,也該認得出這柄刀的。」
木頭人道「可是我們也想不到傅大俠會幫著他出手。」
傅紅雪冷冷道「他這條命已是我的。」
木頭人道「是。」
傅紅雪道「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能傷他毫髮。」
木頭人道「是。」
泥人道「只要傅大俠肯饒了我這條狗命,我立刻就滾得遠遠的。」
傅紅雪道:「滾。」
這個字說出來,☆兩個人立刻就滾,真是滾出去的,就像是兩個球。
燕南飛忽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絕不會殺他們。」
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因為他們還不配。6
傅紅雪凝視著手裡的刀,臉上的表情,帶著種說不出的寂寞。
他的朋友本不多,現在就連他的仇敵,剩下的也已不多。
天上地下,值得讓他出手拔刀的人,還有幾個?
傅紅雪緩緩道「我聽說過,他們殺了石霸天,代價是大三萬兩。」
燕南飛道「完全正確。」
傅紅雪道:「你的命當然比石霸天值錢些。」燕南飛道「值錢得多。」傅紅雪道,能出得起這種重價,要他們來殺你的人卻不多。」
燕南飛仰面大笑,把半瓶子酒一口氣灌進肚子裡,然後就大步走了出去他走得很快。
因為他知道前面的路不但艱難,而且遙遠,遠得可怕。
死鎮,荒街,天地寂寂,明月寂寂。
今夕月正圓。
人的心若巳缺月圓又如何?
燕南飛大步走在四月下,他的步於邁得很大,定得很快。
但傅紅雪卻總是遠遠地跟在他後面,無論他走得多快,只要一回頭,就立刻可以看見孤獨的殘廢,用那種笨拙而奇特的姿態,慢慢的在後面跟著。
星更疏,月更淡,長夜已將過去,他還在後面跟著,還是保持著園樣購距離。
燕南飛終於忍不使回頭,大聲道「你是我的影子?」
燕紅雪道「不是。」
燕南飛道「你為什麼跟著我?」
傅紅雪道:「因為我不願讓你死在別人手裡。」
燕南飛冷笑,道「不必你費心,我一向能照顧自己。』
傅紅雪道「你真的能T」
他不讓燕南飛回答,立刻又接著道:「只有真正無情的人,才能照顧自己,你卻太多情。」
菇南飛道:「你呢?」
傅紅雪冷路道「我縱然有情,也已忘了,忘了很久。」
他蒼白的臉上還是全無表情,又有誰能看得出這冷酷的面具後究竟隱藏著多少辛酸的往事?痛苦的回億?
一個人如果真助心已死,情已滅,這世上還有誰再能傷害他。
燕南飛凝視著他,緩緩道「你若真的認為你已能照顧自己,你也錯了。」
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能傷害你。」
傅紅雪道「誰?」
燕南飛道:「你自已。」
晨,日出。
陽光已廂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廂亮了道旁石碑上的三個宇:「鳳凰集」。
只有這石碑,只有這三個字,還是和一年前完全一樣的。
傅紅雪本不是個容易表露傷感的人,可是走過這石碑時,還是忍不住要回頭去多看一眼。
滄海桑田,人世問的變化本就很大,只不過這地方的變化未免太快了些。
燕南飛居然看透了他的心意,忽然問:「你想不到?」
博紅雪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我想不到,你卻早巳知道」
燕南飛道「哦?」
傅紅雪道:「你早已知道這地方已成死鎮,所以才會帶著你的酒樂聲伎一起來。」
湖南飛並不否認。
傅紅雪道「你當然也知道這地方是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助?」
燕南飛道:「我當然知道」
搏紅雪道「是為了什麼?」
燕南飛眼睛裡忽然露出種混合了痛苦和憤怒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是為了我。」
傅紅雪道:「是為了你?你怎麼會將一個繁榮的市鎮變為墳墓T」
燕南飛閉上了嘴。
他閉著嘴的時候,嘴部的輪廓立刻變得很冷,幾乎已冷得接近殘酷。
所以只要他一閉上嘴,任何人都應該看得出他已拒絕再談論這問題。
所以傅紅雪也閉上了嘴。
可是他們的眼睛並沒有閉上,他打I同時看見了一騎俠馬,從旁邊的岔路上急馳而來,來得極快。
馬是好馬,馬上人的騎術精絕,幾乎就在他針I看見這匹馬時,人馬就已到了面前。
燕南飛忽然一個箭步竄出去,凌空翻身,從馬首撓過,等他再落地時,已換位了馬繩,勒住。
他整個人都已像釘子般釘在地上,就憑一隻手,就勒住了奔馬。
☆馬驚嘶,人立面起。
馬上騎士怒比揮鞭,一鞭子往燕南飛頭上抽了下去。
鞭子立刻也被抄住,騎士個跟斗跌在地上,張汗水琳調的臉,已因憤怒恐懼而扭曲,吃驚地看著燕南飛。
燕南飛在微笑「你趕路很急.是為了什麼?」
騎士忍住氣,看見燕南飛這種驚人的身手,他不能不忍,也不敢不答「我要趕去奔喪。」
燕南飛道「是不是你的親人死了?」
騎士道「是我的二叔。」
燕南飛道「你趕去後,能不能救活他?」不能擋然不能。
燕南飛道「助然不能,你又何必趕得這麼急?」
騎士忍不住問道「你究竟要於什麼?」燕南騎士道:「我不賣」燕南飛隨手拿出包金葉子。拋在這人面前「夠賣不賣?』
騎士更吃驚,呆呆地看著這包金葉子,終於長長吐數口氣,南喃道,「人死不能復生,我耳何必急著要趕擊/:在。、t
燕南飛笑了,輕撫著馬鬃,看著傅紅雷,微笑道:「我知道我甩不脫你可是現在我己有六條腿。」
傅紅雪無語。
燕南飛大笑揮手「再見,一年後再見」
千中選一的好馬,製作精巧的馬鞍,他正想飛身上馬,忽然間刀光一閃。
博紅雪已拔刀6刀光閃,又人鞘。
馬沒有受驚,人也汲有受到傷害,這閃刀光看來就像是天末的流星,帶給人購只是美和希望,而不是驚嚇和恐懼。
燕南飛卻很吃驚,看著他手裡漆黑的刀「我知道你一向很少拔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你的刀是不給人看的。」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這一次你為什麼要無故拔刀?」
傅紅雪道「因為你的腿。」
燕南飛不懂2「我的腿T」
傅紅雪道「你沒有六條腿只要一上這匹馬你就沒有腿了,連一條腿都沒有。」
燕南飛瞳孔收縮,霍然回頭,就看見了血
赤紅色的血正開始流出來,既不是從人身上流出來,也不是從馬身上流出來。
血是從馬鞍裡流出來的。
一直坐在地上購騎士,突然躍起,箭一般竄了出去人
傅紅雪沒有阻攔燕南飛也沒有,甚至連看都沒回頭去看。
他的眼晴盯在馬鞍上,饅慢地伸出兩根手指,提起了馬按—只提起片。
這製作精巧的馬鞍,竟己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成了兩半。
馬鞍怎麼拿流血?『6.、
當然不會。
血是冷的,是從蛇身上流出來的.蛇就在馬鞍裡。
四條毒蛇.也已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斷。
假如有個人坐到馬鞍上假如馬鞍旁有好幾個可以讓蛇鑽出來的洞.假如有入已經把這些洞的活塞拔開,假如這四條毒蛇鑽出來咬上了這個人的腿。
那麼這個人是不是還有腿?
想到這些事連燕南飛手心都不禁沁出了冷汗。
他的冷汗還汲有流出來,已經聽到了一聲慘呼,淒厲的呼聲,就像是胸膛上被刺了一劍。
剛才逃走的騎士,本已用「燕子三抄水」的輕功掠出七丈外。
可是他第四次躍起時突然慘呼出聲,自空中跌下。
剛才那刀光一閃,非但削斷了馬鞍,斬斷了毒蛇,也傷及了他的心、他的脾、他的肝。
他倒下倒在地上,像蛇一般扭曲痙攣。
沒有人回頭去看。
燕南飛輕輕地放下手裡助半片馬鞍,抬起頭,凝視著傅紅雪.
傅紅雪的手充刀柄,刀在鞘。
燕南飛又沉默良久,長長歎息道/只很我生得太晚,我汲有見
搏紅雪道:「你汲有見到時開的刀?」
燕南飛道「只恨我無緣,我」一。」
傅紅雪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無緣,卻有幸,以前也有人見到他的刀出手」—。」
燕南飛捻著道「現在那些人都已死了?」
傅紅雪道:「就算他們的人未死,心卻已死。」
燕南飛道「心已死?」
傅紅雪道,「無論誰,只要見過他的刀出手,終身不敢用刀。」
燕南飛道「可是他用的是它刀」
傅紅雪道「飛刀也是刀。」
燕南飛承認只有承認。
刀有很多種,無論哪種刀都是刀無論哪種刀都能殺人I
傅紅雪義問「你用過刀?」
燕南飛道「沒有。」
傅紅雪道「你見過多少真正會用刀的人T」
燕南飛道「汲有幾個。」
傅紅雪道「那麼你根本不配談論刀。」
燕南飛笑丁笑,道「也許我不配談論刀,也許你的刀法並不是天下無雙曲刀法,我都不能確定,我只能確定一件事。」
傅紅雪道「什麼事?」
燕南飛道:「現在我又有了六條腿,你卻只有兩條。』
飽大笑再次飛身上馬。
鞍已斷蛇已死,馬卻還是生龍活虎般活著。
馬行如龍,絕坐而去。
博紅雪垂下頭,看著自已的腿,眼睛裡帶著種無法形容的譏消沉吟「你錯了,我並沒有兩條腿,我只有一條。」
每個市鎮都有酒樓,每間可以長期存在的酒摟,一定都有它的特
萬壽樓的特色就是「貴」,無論什麼酒萊都至少比別家貴一倍。
人類有很多弱點,花錢擺源頭無疑也是人類的弱點之一。
所以特別貴的地方生意總是特別的好。
燕南飛從萬壽樓走出來,看到繫在門外的馬,兢忍不住笑了。
兩條腿畢竟比不上六條腿的。
每個人都希望能擺脫自己的影子,這豈非也正是人類的弱點之一。可是他從拴馬石上解開了韁繩就笑不出了。
因為他抬頭就又看見了傅紅雪。
傅紅雪正站在對街,拎冷地看著他,蒼白的臉,冷摸的跟漆黑的
燕南飛笑了。
他打馬,馬走,他卻還是站在那裡微笑著,看著傅紅雪。
這匹價值干金的馬,只夜他一拍手闖,就化作了塵土。
千金萬金、萬萬金,在他眼中看來又如何7也只不過是一片塵土.
塵土消散,他才穿過街,走向傅紅雪,微笑著道:「你終於還是追來了。」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歎了口氣,道/幸好我不是女人否則豈非也要被你盯得死死的想不嫁給你都不行。』
傅紅雪蒼白的臉上突然露出種奇異的紅暈紅得可怕。甚至連他的瞳孔都已團痛苦而收縮。
他心裡究竟有什麼痛苦的回憶7這普普通通的一匈玩笑話,為什麼會令他如此痛苦?
燕南飛也閉上r6。
他從不願傷害別人每當他無意間刺傷了別人時,他心裡也會同樣覺得狠難受。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著,站在一家糕餅店的屋簷下。
店裡本有個乾枯瘦小的老婆婆,帶著男一女兩個孩子在買糕餅,還沒有走出門孩子們已吵著要吃核了,老婆婆嘴裡雖然說:在路上不好吃東西」☆還是拿出了兩塊糕分給了孩子。
誰知道孩子們分了梯之後,反而吵得更凶。
男孩於跳著道「小萍的那塊為什麼比我的大?我要她那塊。」
女孩子當然不肯,男孩予就去搶,女孩子就逃,老婆婆攔也攔不住,只有搖著頭歎氣。
女孩子跑得當然沒有男孩子快,眼看著要被迫上,就往燕南飛身子後面躲,拉住燕南飛的衣角,道「好叔叔傷救救我,他是個小強盜。」
男孩子搶著道「這位叔叔才不會幫你,我們都是男人,男人都是幫男人的。」
燕南飛笑了。
這兩個孩子雖然調皮,卻實在很聰明,很可愛,燕南飛也有過自已的童年,只可借那些黃金般無憂無慮的日子如今已一去不返,那個令他永遠忘不了的童年遊伴,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嫁了。「「從這兩個孩子身上,他彷彿又看見了自已那些一去不返的童年往事,
他心裡忽然充滿了溫泵與傷感忍不住技住了這兩中孩子的手,柔盧道:「你們都不吵叔敘再替你們買糕屹,一個人十塊☆」
孩子們臉上立刻露出廠天使殷的笑容,搶著往他懷裡抒過來。
燕南飛伸出雙手正淮備把他們一手個抱起來。
就在這時,刀光閃。
從來不肯輕易撥刀的傅紅雪,突又拔刀I
刀光閃過,孩子們手裡的糕已被削落,落在地上,跌成兩半。
孩子們立刻全都嚇哭了,大哭著跑回他們外婆的身進去。
燕南飛也怔住,吃驚地看著傅紅雪。
傅紅雪的刀已入鞘,臉上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燕南飛忽然冷笑道:「我現在才明白,你這把刀除了殺人之外還有什麼用」」傅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你還會用來嚇孩子。」
傅紅雪冷冷道「我只嚇一種孩子。」
燕南飛道「哪種?」』
傅紅雪道「殺人的孩子」』
藏南飛又怔住,慢慢地轉回頭,老婆婆正帶著孩子往後退i孩子們也不再哭了,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著燕南飛。
他們的眼睛裡競彷彿充滿了怨毒的仇恨。
燕南飛垂下頭,心也開始往下沉,被削落在地上的糖糕裡竟有光芒閃動。
他拾起一半,就發現了藏在糕裡的機簧釘筒五毒飛釘。
他的人忽然飛鳥船掠起,落在那老婆婆面前道/你就是鬼外婆?」
老婆婆笑了,於枯瘦小的臉,忽然變得說不出的猙獰惡毒:「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我。」
燕南飛盯著她,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你當然也知道我有種習慣。」
鬼外婆道:「什麼習慣T」
燕南飛道:「我從不殺女人。」
鬼外婆笑道「這是種好習慣。」
燕南飛道:「你雖然是老了,畢競也是個女人。」
鬼外婆四了口氣,道:「只可措你沒有見過我年輕的時候,否則
燕南飛冷冷道:「否則我還是要殺你」
鬼外婆道:「我記得你好像剛才還說過,從不殺女人的。」
燕南飛道:「你是例外。」
鬼外婆道「為什麼我要例外?」
燕南飛道:「鞍子好I是純潔無辜的,你不該利用他們,害了他們一
鬼外婆又笑了,笑得更可怕「好外婆喜歡孩子,孩子燈I也喜歡替好外婆做事,跟你有什麼關係7」
燕南飛閉上了嘴。
他已不顧繼續再談論這件事,他已握住了他的劍E
鮮紅的劍,紅如熱血!
鬼外婆獰笑道,「別人怕你的薔薇劍,我…….☆」她沒有說下去,卻將手裡的一包糖糕砸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
只聽「轟」的一聲大震,塵土飛揚,硝煙四激,還夾雜著火星點點。
燕南飛凌空翻身,退出兩文。
煙硝塵土散時,鬼外婆和孩子都已不見了,地上卻多了個大洞。
人群圍過來,又散了。
燕南飛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裡,過了很久,才轉身面對傅紅雪。
傅紅雪冷如雪。
燕南飛終於忍不住長長歎息,道:「這砍你又沒有看錯。」
傅紅雪道「我很少錯。」
燕南飛四道「僅孩子們還是無辜的,他們一定也從小就被鬼外整拐出來「……」
黑暗的夜,襁褓中的孩子,乾枯瘦小的老婆婆夜半敲門」」「
傷心的父母,可憐的孩子…
燕南飛黯然道「她定用盡了各種法子,從小就讓那些孩子學會仇恨和罪惡。」
搏紅雪道「所以你本不該放她走的。」
燕南飛道「我想不到她那包糟糕裡競藏著江南霹靂堂的火器。」
傅紅雪道:「你應該想得到,糕裡既然可能有五毒釘,就可能有霹霹靂子」
燕南飛道「你早巳想到?」
傅紅雪不否認。
燕南飛道:「你既然也認為不該放她走的,為什麼不出手。」
傅紅雪冷玲道「因為她要殺的不是我,也因為
燕南飛盯著他,忽然笑了,苦笑道:「也許不是我太強,而是你太精」
博紅雪道:「哦?」
燕南飛道「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那煙中的毒霧,鞍裡的毒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傅紅雪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殺人的法子有很多種,暗殺也是其中一種,而且是最為可怕的一種。」
燕南飛道「我知道」
傅紅雪說道「你細不知道瞪殺的法於又有多少種?」
燕南飛道「不知道」
傅紅雪道「你知不知道這三百年來,有多少不該死的人被暗殺而死?」
燕南飛道:「不知道I」
傅紅雪道「至少有五百三十八個人。」
燕南飛道「你算過?」
傅紅雪道:「我算過,整整費了我七年時光才算清楚。」
燕南飛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功夫,去算這些事。」
傅紅雪道「因為我若沒有去算過,現在至少已死了十次,你也己死了三次。☆
燕南飛輕輕吐出口氣,想開口又忍住。
博紅雪冷冷接道「我說的這五百三十八人,本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殺他們的人,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燕南飛道:「只不過這些人殺人的法子都很惡毒巧妙,所以才能得手。」
傅紅雪點點頭,道:「被暗殺而死的雖有五百三十八人,殺他們的刺客卻只有四百八十三個。」
燕南飛道「因為他們其中有些是死在同一人之手的。」
傅紅雪又點點頭,道「這些刺客殺人的法子,也
燕南飛道「我想得到。」
傅紅雪說道「他們一共用了兩百三十七種法子。」☆
燕南飛道「這兩百二十七種暗殺的法子,當然都是最惡毒,最巧妙的。」—。』
傅紅雷道:「當然。」燕南飛道「你知道其巾多少種T」
傅紅雪道「兩百二十七種。」
燕南飛歎了口氣,道「這些法子我本來連一種都不懂I」
傅紅雪道;「現在你至少知道三種。」
燕夜已深了人也醉了。
燕南飛卻沒有醉,他的一雙服晴依舊清澈如明月臉上的表情卻彷彿也被薔薇刺傷了。薔薇有刺,明月呢?
明月有心,所以明月照人。她的名字就叫做明月。
夜更深,月更清,人更美,他臉上的表情卻彷彿更痛苦。南飛道「不止三種」
傅紅雪道「不止?」
燕南飛笑了笑,道「你知不知道這半年來我已被人暗殺過多少次?」
傅紅雪搖搖頭。
燕南飛道「不算你見過的,也有三十九次。」☆
傅紅雪道「他們用的法子都不同T」
燕南飛道「非但完全不同,而且都是我想不到的,可是我直到現在還活著。」
這次閉上嘴的人是傅紅雪。
燕南飛已大笑轉身,走人了對街的橫巷,巷中有高樓,樓上有花音。
是什麼花的香氣7
是不是薔薇?
四
高樓,樓上有窗,窗前有月,月下有花。
花是薔薇,月是明月。
沒有燈,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燕南飛身畔的薔薇上.
他身畔不但有薔薇,還有個被薔薇刺傷的人。
「今夕何夕?
月如水,人相倚,。
有多少訴不盡的相思?/,
有多少說不完的柔情蜜意?」她凝視著他,已良久良久,終於忍不住輕輕問「你在想什麼?」
燕南飛也沉默良久,才低低回答:「我在想人,兩個人。」
明月心聲音更溫柔「你的這兩個人裡面,有沒有一個是我T』
燕南飛道「沒有。」
他的聲音冰冷,接道「兩個人都不是你。」
美人又被刺傷了.卻沒有退縮,又問道「不是我,是誰?」
燕南飛道「一個是傅紅雪。」
明月心道,「傅紅雪?就是在鳳凰集上等著你的那個人?」
燕南飛道「嗯。」
明月心道「他是你的仇人T」
燕南飛道「不是。」
明月心道:「是你的朋友?」
燕南飛道「也不是。」
他忽然笑了笑,又道;「你永遠想不到他為什麼要在鳳凰集等著我的。」
明月心道「為什麼?」
燕南飛道:「他在等著殺我。」
明月心輕輕吐出口氣,道:「可是他並沒有殺了你。」
燕南飛笑容中帶著種說不出的譏消,道「非但沒有殺我,而且還救了我三次。」
明月心又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們這種男人做的事,我們女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懂的。」
燕南飛道「你們本來就不懂。」明月心轉過頭,凝視著窗外的四月「你想的還有一個人是誰?」
燕南飛目中的譏消又變成了痛苦緩緩道「是個我想殺的人,只可惜我自己也知道,我永遠也殺不了他的。」
看著他的痛苦,她的眼睛黯淡了,窗外的明月也黯淡了。
一片烏雲悄悄地掩過來,掩佐了月色。
她悄悄地站起,輕輕道「你該睡了,我也該走了。
燕南飛頭也不始;「你走?」
明月心道「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我本該留下來陪你的,可是
燕南飛打斷了她的話,冷冷道「可是你非走不可,因為雖然在風塵中,你這裡卻從不留客,能讓我睡在這裡,已經很給我面子。」
明月心看著他,眼瞪裡也露出痛苦之色,忽然轉過身,幽幽地說:地許我本不該留你,也許你本不該來的。」
人去樓空,空樓寂寂,窗外卻響起f琴弦般的雨聲,漸近漸響,漸密。
好大的雨,來得好快,連窗台外的薔薇,都被雨點打碎了。
可是對面的牆角下,卻還有個打不碎的人,無論什麼都打不碎,非但打不碎他的人,也打不碎他的決心。
燕南飛推開窗,就看見了這個人。
「他還在1」雨更大,這個人卻還是動也不動地戰夜那裡,就算這千千萬萬滴雨點,化作了千千萬萬把尖刀,這個人也絕不會退縮半步的。燕南飛苦笑,只有苦笑「傅紅雪,傅紅雪,你為什麼會是這麼樣的人?」
陣風吹過來,雨點打在他臉上,冷冷的,一直冷到他心裡。
他心裡卻忽然湧起了一股熱血,忽然竄了出去,從冰冷的雨點中,掠過高牆,落在博紅雪面前。
博紅雪的人卻已到了遠方,既沒有感覺到這傾盆暴雨,也沒有看見他。
燕南飛只小過在雨中站了片刻,全身就已濕透,可是傅紅雪不開口,他也絕不開口。
傅紅雪的目光終於轉向他,冷玲道「外面在下雨,下得很大。☆
燕南飛道「我知道」
傅紅雪道「你本不該出來的」
燕南飛笑了笑,道「你可以在外面淋雨,我為什麼不可以?」
傅紅雪道「你可以。」
說完了這三個字,他就又移開了目光,顯然已準備結束這次淡
燕南飛卻不肯結束,又道「我當然可以淋雨,任何人都有琳雨的自由。」
傅紅雪的人又似到了遠方。
燕南飛大聲道;「但我卻不是特地出來琳雨的I」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大,比千萬滴雨點打在屋瓦上的聲音還大。
傅紅雪畢竟不是聾子,終於淡淡地問了旬;「你出來幹什麼?」
燕南飛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一個秘密。」
傅紅雪眼睛裡發出了光,道「現在你已準備告訴我?」
燕南飛點點頭。傅紅雪道「你本來豈非寧死也不肯說的?」
燕南飛承認,道「我本來的確已下了決心,絕不告訴任何人……
傅紅雪道「現在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燕南飛看著他,看著他臉上的雨珠,看著他蒼白的臉,道「現在我告訴你,只因為我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傅紅雪道「什麼事?」
燕南飛又笑了笑,淡淡道「你不是人,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