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風笑了,道:"你究竟是想要我去殺他,還是想要他殺了我?"上官飛燕道"當然要你去殺他.他侮辱了我,從來沒有人像他那樣侮辱過我。"陸小風道:"就為了這一點,所以你要殺他?"
上官飛燕道:"女人家的心眼兒.總是很窄的。"陸小風道"我著不殺他,反而被他殺呢?"
上官飛燕道"那你也不必雄受,等你走在黃泉路上時一定會有很多朋友趕去陪你。"陸小風歎道"看來我好像已沒什麼選揮的餘地了。"上官飛燕道"點也沒有。"
陸小風道"無論是他死也好,是我死也好,你反正都會很愉快的"上官飛燕道:"憑良心講,你們兩個就算全死了.我也不會傷心。"陸小風道"想不到你居然還有良心"
上官飛燕道"我當然有,所以我希望你殺了他,用他的一條命,換花滿樓他們三條命。"陸小風歎道"這筆債算來倒也不吃虧,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上官飛燕道:"你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陸小風道"我怎麼找?"
上官飛燕道"那天他帶走了孫秀青,當然是為要救孫秀青的命。"陸小風道:"他除了殺人外,偶爾也會救人的。"上官飛燕道"所以他現在一定是在一個可以給孫秀青養傷的地方,那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養傷的,你應該知道。"陸小風道:"但死人就用不著養傷了。"
上官飛燕道"不錯"
陸小風道"所以這也得問你孫秀青中了你的飛鳳針後是不是還有救?"上官飛燕冷冷道她中的不是飛風針,是飛燕針那本來是無救的,但西門吹雪卻好像也是個大行家。"陸小風道:"哦!"
上官飛燕道:"飛燕針的毒與平常暗器不同,中了飛燕針,後.若是靜靜腦躺著一定必死無疑"陸小鳳續道:"所以石秀雲已死了。"
上官飛燕道"但西門吹雪卻將孫秀青帶著滿山飛奔,讓她的毒性發散出來了,反而可能有救。"陸小鳳道"那天你暗算了她以後,還沒有走。"上官飛燕笑了笑,道"在你們那些高手的面前,我怎能走得?所以你們出去追我時,我一直都在"陸小鳳苦笑道:"你的膽子倒真不小",上官飛燕道"我知道你們定想不到我還敢留在那裡的。"陸小風道"等我們都走了後,你就出來了。"
上官飛燕道:"那時己只剩下花滿樓一個人,我知道他絕不會疑心我,我就算說雪提黑的.墨是白的,他也不會不信"陸小風道:"為什麼?"
上官飛燕嫣然道"因為他喜歡我一個男人要是喜歡上一個女人,那可真是沒法子的事。"陸小風道:"就因為他喜歡你,所以你認為他吃虧上當都活該。"上官飛燕道:"那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我又沒有一定要他喜歡我"陸小鳳忽又吸了口氣,道:"現在我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你上官飛燕道:"你說。"
陸小風道"一個人總是要將別人當做笨蛋,他自己就是個天下第一號的大笨蛋。"上官飛燕皺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小風道"你若回頭去看看,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上官飛燕回過頭了。她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好像忽然掉進了個又黑又深的大洞裡。
屋子裡更暗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黑暗中,動也不動。
"花滿樓"上官飛燕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
陸小風的神情卻是很平靜,看來並沒有絲毫痛苦憤怒上官飛燕看著他,詫聲道"你…你怎麼到這裡來的,花滿樓談談道:"我走來的。"上官飛燕道"可是我……我明明已閉住了你的穴道。"花滿樓道"別人點你的穴道時,你若能將真氣逼在那穴道的附近,過了一陣子,也許就可以有法子將閉住的穴道撞開,這種功夫我恰巧會一點點。"上官飛燕道"難道你早已想到我會下手的?難道你早已有個準備?"花滿樓道"我並不想要我的朋友為了救我而去殺人。"上官飛燕道:"我剛才說的話,你也全都聽到了?"花滿樓點點頭。
上官飛燕道:"你……你……你不生氣?"
花滿樓談淡道:"每個人都難免做錯事的,何況,你的確並沒有要我喜歡你。"他看來還是那麼個靜,那麼溫柔,因為他心裡只有愛沒有仇恨。
上官飛燕看著他,就連她這種女人,臉上都不禁露出了慚愧之色。
陸小鳳也在看著他,輕輕歎息,道"這個人實在是個君子"花滿樓笑了笑.道"君子和呆子,有時本就是差不多"陸小風道"老闆呢?"
花滿樓道"老闆當然在陪著老闆娘。"
陸小風道:"他們為什麼不來?"
花滿樓道:"他們在聽雪兒講故事。"
陳小風苦笑道:"看來他們上當的時候也巳快到了。"其實他當然知道他們為什麼不來。他們是為了他才會被騙的,他覺得不好意思。
雪兒也不想見她的姐姐,在這種情況下,她們見了面彼此心裡都不會很好受的。
上官飛燕終於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剛才說的話,現在我總算已明白了。"陸小風道:"哦"
上官飛燕道:"看來我做的才真正是件蠢事,蠢得不可救陸小風道"哦"
上官飛燕道"我一直把你們當做呆子,現在才知道真正的呆子原來是我自己。"她又歎息了一聲,道"但是你就真割下我的鼻子,我也不會說出他是誰的。"陸小鳳道:"原來你也是個多情的人。"
上官飛燕笑了笑,笑得很淒涼,道:"一個女人要是喜歡上一個男人,也同樣是件沒有法子的事。"花滿樓慢慢的點了點頭,道"我明白,我明白。"上官飛燕黯然道"只不過,我實在對不起你,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怪你"花滿樓道"我並不想傷害你。"
上官飛燕道:"你想把我怎麼樣?"
花滿樓道"不怎麼樣。"
上官飛燕動容道:"你……你難道肯放我走?"
花滿樓什麼都沒有說,忽然轉過身,慢慢的走了出去。陸小鳳歎了口氣,居然也跟著走了出去上官飛燕吃驚的看著他們,忽然大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知道我現在一定會去找他的,所以故意放我走,好在後面跟蹤我。"陸小鳳並沒有回頭,淡談道"我用不著這麼做。"上官飛燕道"為什麼?"
陸小風道:"因為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上官飛燕變色大呼,道"你知他是誰?……他是誰?"陸小風還是沒有問答,也不再開口。他趕上了花滿樓並肩走過了陰暗的走廊,走入了黑暗中。屋子裡也是一片黑.
上官飛燕一個人站在黑暗裡.身子突然開始發抖卻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
花園裡黑暗而幽靜.風中的花香彷彿比黃昏前還濃。幾十顧淡淡的秋星剛升起,卻又被一片淡淡的雲掩住。
花滿樓度得很慢,走到一叢月季花前,他才輕輕的歎了口氣,道:"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陸小風點點頭,似已忘了花滿樓是看不到他點頭的。
花滿樓道:"每個人都難免有做錯事的時候,她雖然做了錯事,可"陸小鳳打斷了他的話,道:"做錯事就要受懲罰,無論誰做錯事,都得付出代價。"花滿樓道:"但你卻放過了她。"
陸小風道:"那也許只因為我知道有人一定不會放過她。"花滿樓道"誰?他的情人?"
陸小風道"不是情人,他是個無情的人。"
花滿樓道:"你真的已知道他是誰"
陸小風通"假的。"
花滿樓道:"她說的難道沒有錯?你是不是想在暗中跟蹤她?"陸小鳳笑了笑,道"我雖然不是個君子.卻還不至於說了話不算數的。"花滿樓道:"你既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又不去跟蹤她難道你準備就這樣算了?"陸小鳳道"算不了的。"
花滿樓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陸小鳳道"我雖然找不到那個人,但他們一定會來找我"花滿樓詛"你有把握?"
陸小風道:"至少有七分把握。"
花滿樓道"哦?"
陸小鳳道"現在他必定以為我巳知道他是誰怎麼肯,讓我活下去?"花滿樓道:"你剛才故意那麼說,為的也就是要他來找,你"陸小鳳道:"我那麼說,也等於救了上官飛燕。"花滿樓道"你既然巳知道他是誰,他就不必再殺上官飛,燕滅口""陸小鳳又笑了笑,道:"只可惜他聽不見你剛才說的那句陸小風道:"他聽得見!
花滿樓皺眉道:"你難道認為他剛才也在這裡?"陸小風道:"他現在也一定還在這裡。"
花滿樓道:"所以他隨時都可能出現,隨時都可能要你的命"陸小風道"不錯。"
花滿樓道:"但你卻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陸小風微笑道"我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發現花滿樓的臉色已變了,花滿樓並不是個容易吃驚變色的人。
陸小風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花滿道:"血"
陸小鳳:"什麼血?誰的血?"
花滿樓道"我只希望不是上官飛燕的……"
血是上官飛燕的。她的咽喉已被割斷了,血還沒有凝固。
她的臉上充滿了驚訝和恐懼,就像是那大金鵬王臨死時的表情一樣。
雖然她也想不到殺她的這個人,竟真的能下得了毒手她死也不信。
是情人?還是無情的人?沒有人、只有一片黑暗。
風中的血腥氣還是很濃.花滿樓顯然道:"他還是殺了她"陸小鳳道:"嗯"
花滿樓道:"他顯然並不相信你所說的話。"
陸小鳳道"嗯。"
花滿樓道:"現在他既然將上官飛燕殺了滅口,這世上也許巳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是誰了。"陸小風道"嗯。"
花滿樓道:"所以你也永遠找不到他,"
陸小風忽然道"我只知道、無論誰做錯了事、都必定要付出代價的"花滿樓黯然道:"上官飛燕的確已付出了她的代價,可是殺她的人呢?"殺她的人已消失在黑暗中.可能也永遠消失。
陸小鳳忽然握起花滿樓的手.道"老闆呢?"
老闆不見了。本來囚禁他們的地窖裡.已沒有人。一張陳舊的紅木桌子倒在地下.桌上的茶壺和杯子都已粉碎。
陸小風道"他們剛才一定交過手。"
花滿樓道:"你認為是那個人來將朱亭他們綁走的?"陸小風冷笑道"看來他對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將朱停他們綁走,準備來要脅。"花滿樓道:"他能在片該間綁走他們.武功絕不在你之下朱停和老闆娘的武功並不弱,何況還有那人小鬼大的上官雪兒。
陸小風道"我本來就沒有認為他的武功比我差。"花滿樓道:"武功這麼高的人,並沒有幾個。"陸小鳳道:"所以他錯了。"
花滿樓道"他不該多此一舉的。"
陸小風道"他這麼樣做,已無異告訴我們他是誰了。"花滿樓歎了口氣,道:"我說過,每個人都會做錯事的。"陸小風道:"做錯事就得受懲罰,無論誰都一樣。
屋子裡寂靜如墳墓。十個人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陸小鳳,樊大先生、簡二先生、市井七俠和山西雁。酒己喝了很多,但現在都已停止。
朋友們在一起喝酒,若還投有醉.本來是很難停止的。他們卻都很清醒。每個人的臉上都完全沒有酒意,卻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
山西雁之神色更沉重,凝視著陸小鳳,忽然道:"你真的能確定,這件事的主謀是他?…
陸小鳳點點頭。
山西雁道:"你有把握?"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我們是朋友,我也知道你們跟他的關係,若沒有一點把握,我為什麼要來找你們?"山西雁握緊了雙拳,突然重重一拳打在桌上,厲聲道"霍天青當真的做了這種事,我跟他無論有什麼關係,都從此斷絕"樊大先生冷冷道:"但我卻還是不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陸小風道:"我本來也不敢相信的,但除了他外,已找不出第二個人。"樊大先生道:"哦?"
陸小風道"只有他能在片該之間制住朱停他們三個人。"樊大先生冷笑道"就憑這點還不夠。"
陸小風道"只有他才可能知道金鵬王朝的秘密,因為他是閻鐵珊最親信的人。"樊大先生道"這也不夠。"
陸小風道:"只有他才能從這件事中得到好處,閻鐵珊死,珠光寶氣閣就已是他的。"閻鐵珊和霍休一樣,也是個老光棍,別人懷疑他本是個太監,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陸小風道"以他們身份和武功,若非另有企圖,又怎麼肯做閻鐵珊那種人的總管呢?"這點連樊大先生都已無法否認。
陸小風道:"江湖中當然絕不會有人想到.青衣第一樓竟會在珠光寶氣閣裡。"山西雁動容道:"你說青衣第一樓在珠光寶氣閣?"陸小風點點頭,道:"獨孤一鶴顯然就是因為得到這消息,所以才來的,所以霍天青才會先藉故消耗他的內力,讓他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花滿樓一直靜坐在旁邊,此刻也忍不住道"孫秀青、石秀雲也就因為要說出這秘密,所以才會被上官飛燕殺了滅口"山西雁道"她們若真的知道這秘密,馬秀真和葉秀珠又怎麼不知道"陸小風道:"她們也知道"
山西雁道"但她們還活著。"
陸小風道:"葉秀珠還活著,只因為她和上官飛燕一樣愛上了少年英俊,武功高絕的霍天青。"山西雁道"馬秀真呢?"
陸小鳳道,"若是我猜的不錯,她想必也死在霍天青手上,其中可能是葉秀殊殺了她的。"山西雁道"他為了轉移你的目標、所以才說出山後那小樓,讓你去找霍休。"陸小鳳點點頭道無論是我死在那小樓裡還是霍休死在我手,這件事都已可結束,他從此就可以高忱無憂.
山西雁道:"但他卻沒有想到,你跟那孤僻的老人,居然會是老朋友。"陸小風道:"他為了想知道這件事的結果,所以才要葉秀珠在外面等著我們打聽消息。"山西雁道"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你們要去找霍休。"陸小鳳又點點頭,道:"但葉秀珠卻說錯了一句話。""山西雁道她說錯了什麼?"陸小風道:"她說她留在那裡,只因她剛將獨孤一鶴和石秀雲的屍體埋葬。"山西雁皺眉道"獨孤一鶴身為一派掌門,又怎麼會葬得那麼草率?"陸小鳳歎口氣道"葉秀珠究竟還是個很賢良的女孩子,還沒有學會應該怎麼說謊。"山西雁也歎了口氣,苦笑道"要在你這種人面前說謊的確也不容易。"陸小鳳道"但我卻在她面前說出了六根足趾的秘密,所以她立即去告訴了程天青,珠光寶氣閣和霍休那小樓距離本就很近。"山四雁道"所以也只有霍天青才能這麼快就得到她的消息,陸小風道"不錯。"山西雁道"你是故意將這個秘密洩露給她的?還是無意"陸小風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卻笑了笑道"我當時只不過覺得她本不該在那裡出現的,我只不過覺得有點奇怪"山西雁看著他,又歎了口氣,苦笑道:"你本不該叫小鳳的。你根本就是一隻小狐狸。"陸小風也歎息著,苦笑道:"但我卻很佩服霍天青,他實在是個思慮周密,頭腦冷靜的人,這件事若是一局棋對方的每一著都已在他的計算之中。"山西雁道"只可惜到最後他自己還是走錯了一步。"陸小鳳道:"每個人都難免會錯了,他也是人。"樊大先生忽然又冷笑道:"其實他最後縱然不走那著棋,你還是能找到他的。"陸小風道:"至少我那時還不能確定"
樊大先生道"現在呢?"
陸小風道:"現在我還是沒有十分把握,只個過有了九分而已。"樊大先生道"你為什麼來找我們?"
陸小鳳道:"你們是我的朋友,我答應過你們,絕不跟他交手的。"樊大先生道"現在我們已不是朋友?"
陸小風道"我們還是朋友,所以我才來。"
樊大先生道"來收回你的話?"
陸小風道"無論誰做錯了事,都得付出代價,霍天青也是"樊大先,"是"
陸小風苦笑道"我只不過想請你們去轉告他,明日日出,時,我在青風觀等他"樊大先生道"很好。"
他霍然隨身而起,目光刀鋒般瞪著陸小風,道"請"陸小風道"請,請什麼?"
樊大先生道"請出手"
陸小風道:"我說的話你難道不信?"
樊大先中道"我只知道霍天青是天禽門的掌門,我樊天儀恰巧是天禽門的弟子。"陸小風道"所以你……"
樊大先生道"所以只要我樊天儀活著,就不能讓別人去對付霍天青。"山西雁皺眉道:"大義滅親,這句話你難道沒聽說過。"樊大先生冷冷道"我聽說過,但卻已忘了。"
簡二先牛也慢慢的姑起來,道:"我們本來就是不分黑白,不知輕重的人。"那賣包子的小販突然大聲道:"這種人該死"
簡二先生道"不錯,很該死。"
賣包子的小販道:"只可惜我包烏鴉恰巧也是這種人。"簡二先生道:"所以你也該死。"
包烏鴉道"不但該死而且現在就已經該死了",他突然跳起來,就像是根標槍一樣,一頭向牆上撞了過去。他沒有撞到牆上,卻撞上了陸小風的胸膛。陸小風忽然間已擋在他前面。
包烏鴉凌空翻身,兩條腿在座樑上一蹬,頭下腳上頭往石板地上栽了下去他還是沒有撞在石板山只覺得有隻手在他的腰畔輕輕一托,他的人已四個八穩的站住了,正好面對著一個人。一個長身玉立,臉色蒼白的人,霍天青.
每個人全都怔住,就連陸小風都怔住。誰也想不到霍天青居然會在此時此刻出現,誰也想不到他居然還敢來。霍天青的臉色雖是蒼白的,但神情卻還是很冷靜。
包烏鴉握緊雙拳,顫聲道"你……你為什麼不讓我死?"霍天青道"你該死?"
包烏鴉咬牙道"我該死…"
霍天青冷冷道:"你們若全都該死,難道要天禽門全都死盡死絕不成?"包烏鴉怔住。
霍天青道:"天禽門傳你們一身武功,並不是要你們自己找死的"包烏鴉道:"可是你……"
霍天育冷笑道:"我跟你們又有何關係?若是為了別的事你們就算全都死光,我也不會看你們一眼的。"包烏鴉道"但是你現在……"
霍天青道"現在我只不過不願要你們為我死而已,日後傳說出去居然有個賣包子為我而死了,我霍天青豈非罪過"他突然從中拿出面竹牌一折兩斷,冷冷道"我霍天青有財有勢,這種窮掌門我早已不想當了,從此我和你們天禽門全無關係.若有誰再說我是天禽門下,我就先割下他的舌頭,再打斷他兩條腿。"包烏鴉看著他,眼睛突然發紅,突然伏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山西雁的眼睛似也發紅,突然仰面而笑道,"好,霍天青,你總算還是個姓霍的,總算還沒有辱沒這個"霍字。"霍天青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慢饅的轉過身,凝視著陸小鳳,陸小風在凝視著他。
兩個從面面相對,互相凝視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小風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會是你?"霍天青冷冷道"我們的事,你這種人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陸小鳳道:"我知道你一心想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你不願在令尊的餘蔭下過一輩子.但這種事……"霍天青厲聲道"這種事就是大事,除了我霍天青外,還有誰能做得出?"陸小鳳苦笑道:"的確沒有別人。"
霍天青道:"除了你之外,也沒有別人能破壞我的大事"他忽然仰而長歎,道"這世上有了霍天青,就不該再有你陸小風"陸小風道:"所以……"
霍天青道:"所以我們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非死不可卻不知是你死?還是我死?"陸小鳳長長歎息,道"明日日出之時,也許就知道了。"霍天青冷笑道"朝朝有明日,明日之約,又何妨改為今日"他忽然拂了拂衣袖,人已在門外,只聽他冷淡的聲音遠遠傳來"今日黃昏時,我在青風觀外等你!"黃昏。青風觀。青風觀在青山上,青山已在斜陽外。
沒有霧,談談的白雲漂渺,看來卻像是霧一樣。一陣風吹過,蒼松間的昏鴉驚起,西天一抹斜陽更談了。然後暮色就已籠罩大地。陸小風面對著滿山蒼茫的暮色,心情卻比這暮色還沉重。
花滿樓意興也顯得很蕭索,歎息著道"霍天青還沒有來"陸小鳳道:"他,會來的。"
花滿樓道:"我想不到他竟是這麼樣一個人,他本不該做出這種事的。"陸小鳳黯然道:"可是他偏偏做了。"
花滿樓道:"這也許只因為他太驕傲,非但想勝過所有的人,,還想勝過他自己的父親"陸小風道:"驕傲本就是件很愚蠢的事哪。"
個人若是太驕傲了,的確就難免會做出些愚蠢的事。
花滿樓道:"也就因為驕傲,所以他並不想推諉自己的責任。"陸小鳳沉默了很久忽又問道:"你若是我,你會不會放過他?"花滿樓道:"我不是你。"
陸小風長長歎息一聲,道"幸好你不是我,幸好我也不是你-一-"花滿樓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時他巳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青風觀那出名而沉重的大門,剛剛開了一線。一個黃衣道童手提著燈籠,走出米,還有個人跟在他身後,卻不是霍天青而是個黃袍道人。這道人寬袍大袖,兩鬃已斑白瘦消清矍的臉上,帶著種很嚴肅的表情,腳步雖然很輕健,看來卻不像練武功的樣子。
他四面看了一眼.就筆直的向陸小風走了過來,單掌問訊,道:"施主莫非就是陸小鳳公子?"陸小風點點頭,道"道長是……"
這道人道"貧返青楓,也就是這小小道觀的主持。"陸小風道"道長莫非是霍天青的朋友"
青楓道"霍施主與貧道是棋友,每個月要到貧道這裡來盤桓幾天的。"陸小鳳道"現在他的人呢?"
青楓臉上忽又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道"貧道此來,正是為了要帶施主去見他的。"陸小風道:"他在哪裡?"
青楓緩緩道"他在貧道的雲房中相候,已有多時了。"小院中出奇幽靜,半開的窗子裡香煙漂渺淡談的隨風四散。門也是虛掩的。
陸小鳳穿過小院,等青楓推開了門,他就會見了霍天青。霍天青卻永遠看不到他。
霍天青竟已死在青楓道人的房裡的雲床上。雲床低几上,有個用碧玉雕成的盤龍杯,杯中還留著些酒。毒酒。
霍天青的臉是死灰色的,眼角口鼻下還隱隱可看出已被擦乾淨的血痕。陸小鳳看著他,心巳沉了下去.
青楓道人神色很慘淡黯然道"他來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來下昨天未完的那局殘棋的,正等著看他有什麼新妙著,能逃過那一劫?誰知他卻說今天沒有下棋的心情。"陸小鳳道:"他只想喝酒?"
青楓點點頭,道:"那時貧道才看出他的神情有異彷彿心事重重而且還不停的在長呼短歎喃喃自語"陸小風道"他說了些什麼?"
青楓道"他彷彿是在說人生百年,轉眼即過,又說這世上既然有了他霍天青,為什麼偏偏又要多出個陸小風。"陸小風苦笑,卻又忍不住問道:"這酒是你替他準備的?"青楓道:"酒雖足此間所有,酒杯卻是他自己帶來的,他素行潔癖,從來不用別人用過之物。"陸小鳳拿起酒杯嗅了嗅、皺眉道"毒果然是在酒杯"青楓道:"他幾次拿起酒杯,又放下像是遇見了一著難棋,舉杯不定,貧道正在奇怪時,他仰面大笑了三聲、將杯中酒喝了下去"這滿懷憂慮的道人,雙手合十,黯然道"貧道實在沒有想到,他年紀輕輕,就又看破世情,但願他早歸道山。"他聲音越說越低,目中竟似有淚將落。
陸小鳳沉默著,心情更沉重,過很久,才長長歎息,道,"他沒有再提起別的人?"青楓道:"沒有。"
陸小風道"也沒有說起朱停這名字。"
青楓道:"沒有。"
陸小風的心又沉了下去.
雲床旁邊擺著一局殘棋,青楓道人喃喃道:"世事無常,如白雲蒼狗,又有誰能想到,這一局殘棋猶在,他的人卻已經不在了"陸小鳳忽然道"他著的是黑子?"
青楓道"貧道總是讓他一先。"
陸小鳳拈起粒黑棋,沉思著,慢慢的擺下,道:"我替他,下這局棋"青楓淒然而笑,道"這一子擺下,黑棋就不輸了"陸小鳳道:"但除此以外,他無路可走。"
青楓道:"這局棋他本就是輸了他自己也知道的,只不過…直不肯認輸而已。"陸小鳳目光遠視著遠方,喃喃道"但現在他畢竟已認輸,了,棋局就是人生,只要一著走錯,就非錯不可。"青楓道人忽然揮袖拂亂了這局殘棋,悠悠道"人生豈非,也正如一局棋.輸瀛又何必太認真呢?"陸小風道"若不認真.又何必來下這一局棋?"
青楓道入看了他一眼,雙掌合門慢慢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一陣風吹開窗戶,黑暗的夜色已籠罩大地。
陸小風躺在床上,凝視著胸膛上的一杯酒.這杯酒已在他胸膛上擺了很久,直到現在還沒有喝下去他似連喝酒的,心情都沒有…
花滿樓道"你在想朱停他們?"陸小風沉默.
花滿,乙求,死,想必就不會再造孽殺人了,現在他們說不定已平安回到家裡"那句話不但是安慰陸小鳳,也是實慰他自己,陸小鳳卻彷彿沒有聽見。
花滿樓勉強笑了笑,道"無論如何,這局棋總算是你贏陸小風忽然長長歎息,聲,道:"但這最後一著.卻不是我自己下的。"花滿樓道"也不是照你的意思下的麼?"
陸小風道:"不是。"
他苦笑著,又道:"所以我顯然贏了這局棋,卻比輸了還難受。"花滿樓也不禁區長歎息,道"他為什麼不肯將這一局殘棋下完呢?"陸小鳳道"因為他自己知道這局棋已輸了.就正如他昨天也不肯下完那局棋一樣,"這句話剛說完,他突然從床上跳起來,胸膛上的酒"當"的一聲跌在地上跌得粉碎。
花滿樓知道他從來也不肯讓自己的酒杯跌碎的。但現在他卻似巳完全忘了這句話,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裡,只覺得全身都已冰冷,從頭一直冷到腳底。
花滿樓並沒有問他什麼?花滿樓知道他自己會說出來的。
陸小風忽然道"昨天他也沒有下完那局棋。"
花滿樓道"不錯。"
陸小風道"昨天還在青風觀下棋。"花滿樓的臉色也變.
陸小風道"上官飛燕若是死在他手裡的,昨天怎麼能在這裡下棋?"上官飛燕在數百里外,霍天青就算長著翅膀,也無法在一天之內趕回來的。上官飛燕正是昨天死的。
花滿樓只覺得手腳也已冰冷,歎聲道"我們難道錯怪了他"陸小風緊握雙拳.道:"至少上官飛燕絕不會是被他殺了的。花滿樓點點頭。"花滿樓道"他為什麼不辯白?"
陸小風道:"他約我在青風觀相見,也許正是為了要那道人證明,昨天他還在青風觀下棋。"花滿樓道:"因為他知道若是空口辯白,你一定不會相信"陸小風道:"只可惜他競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花滿樓道:"這麼樣說來,他當然不是自己要死的?"陸小風道:"絕不是。"
花滿樓道"是誰殺了他?"
隊小風道:"殺他的人,也就是殺上官飛燕的人。"花滿樓道"這個人才真正是這件事的主謀?"
陸小風道"不錯。"
花滿樓道:"青楓道人莫非也被他收買了,所以才幫著他說謊。"陸小鳳道:"出家人也是人。"
花滿樓道:"既然如此,青楓道人當然知道他是誰!
陸小風長長歎息,道"所以現在我只希望青楓還活著。"他失望了。他們再回到青風觀時青風觀已化一片火海。沒有人能逃出來.連一人都沒有。烈火無情,放這把.火的人更無情。這人是誰?
青風觀在前山,霍休的小樓就在後山。前山雖已化做一片火海,山後卻還是和平而寧靜的。
門上那"推"字仍在。陸小風就推開門,走了進去。這是他第二次推開這扇門,說不定也就是最後一次。
山腹是空的.什麼都沒有了。那些數也數不盡的珠寶和兵器,競已全都奇跡般不見。
山腹的中間,有個小小的石台,鋪著張陳舊的草蓆,霍休赤著足,穿著件已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正在盤膝坐在草蓆上溫酒。好香的酒。
陸小風長長吸了一口氣、走下石階、微笑道:"這次我來得好像也正是時候。"霍休也微笑著道"但這次我已不奇怪了.反正我只要有好酒,你就會找來的"陸小風道:"但我卻反而有點疑了。"
霍休道"懷疑什麼?"
陸小風道:"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用好酒把我勾引來的?"霍休大笑,道"不管怎麼樣,好酒總是好酒,你若不怕髒了你的衣服,還是可以坐下來喝一杯。"陸小風道:"我怕。"
霍休皺眉道"你怕?"
陸小風道"我怕的倒不是弄髒這身衣服,"
霍休道"你怕什麼?"
陸小鳳道"我怕我會像霍天青一樣,喝下這杯酒,就要等著別人來收這局殘棋了。"霍休看著他,目光變得像柄出鞘的刀.他沒有再說話只慢慢的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陸小風也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這句話巳足夠。他面對著的是個聰明人,對聰明人說話一句就已夠。
也不知過了多久,霍休突又大笑起來,道"看來我還是瞞不過你。"陸小鳳道"我總認為你也跟閻鐵珊和獨孤一樣,也是受害的人,我總認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這件事中得到好處。"霍休道"現在呢?"
陸小風道"現在我才想通.真正能在這件事中得到好處的.只有一個人"霍休道"這個人就是我了。"
陸小風道:不錯,這個人就是你!霍休又倒了杯酒。
陸小風道"大金鵬王一死,這世上就不會再有人會向你追討金鵬王朝的舊債了。"霍休慢慢的點了點頭,道"他本來也不會向我要的,但近年來他已太窮了,他是個很會花錢的人,從來不知道賺錢的辛苦"陸小鳳道"所以你非殺了他不可?"霍休冷冷道這種人本就該死"陸小鳳道:"但他死了還不夠,因為獨孤和閻鐵珊還是要來分那筆財富的。"霍休道"這筆財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個人在辛辛苦苦的保護它,讓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絕不能讓任何人分,陸小風道所以他們也該死?"霍休道"非死不可"
陸小風歎了口氣道"具實這筆財富就算三十個人花也花不完的,你已這麼大年紀,將來難道還要將它帶進棺材。
霍休瞪著他,冷冷道:"你若有個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讓別人來跟你共用?"陸小風道"這完全是兩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來,這兩回事卻完全是一樣的,這些財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樣,無論我是死是活,都絕不比別人來用它"陸小鳳道"所以你先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飛燕,去殺大金鵬王,又利用我除去獨孤一鶴和閻鐵珊。"霍休道"我本不想找你的.只可惜除了你之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來做這件事。"陸小風苦笑道"這句話我聽說過。"
霍休道"這是實話。",陸小鳳道"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上了你的當的.但霍天青呢?像他那鍾人,又怎麼會被你所用?"霍休道:"不是我要他上鉤的。"
陸小風道:"是上官飛燕?"
霍休道:"所以我只好自己出手了。"
陸小風道"霍天青也並不是個愚蠢的人,他知道上官飛燕的死訊後.也已想到這件事必定還另有個主謀的人,所以,跟我訂定了青風觀的約會後,就先趕來找你。"霍休道"他的確並不太笨,只可惜聰明人也時常會做苯要的。"陸小風歎道"他的確不該一個人來找你的。"
霍休道"所以他也該死。"
陸小風道"你殺了他後.才將他送到青風觀去?"霍休道"青風觀的廟產也是我的我隨時都可收回來。"陸小風道"所以你要青楓道人幫著你說謊時,他也不敢,拒絕"霍休悠然道"一個出家人居然也說謊,當然也該死!
陸小風道"你本想讓我認為霍天青是畏罪而死的,本想,要我就此罷手了。"霍休歎道:"我的確已不願你再管這件事,只可惜那多嘴的道士卻害了你。"陸小鳳道:"他害了我?"
霍休道"我聽他說出昨天的那局殘棋時,就已知道你遲早總會想到這點漏洞的。"陸小風道"所以你就索性將青風觀放把火燒了。"霍休道"那塊地我也正好還有別的用處。"
陸小風道"在你看來,這些人豈非也全都跟那塊地樣?只不過是你利用的工具而已。"霍休道:"所以我要他們活著,他們才能活,我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
陸小風苦笑道"你怎麼想到我也會被你利用的?"霍休道?每個人都有弱點,你只要能知道他們的弱點無論誰都一樣可以利用。"陸小鳳道"我的弱點是什麼?"
霍休冷冷道"你的弱點就是你太喜歡多管閒事!
陸小風歎道"所以我才會做你的幫兇,替你去約西門吹雪,幫你除去閻鐵珊和獨孤一鶴……"霍休道"你做得,直都很好,霍天青死了後,你若肯罷手了從此以後,你還是可以隨時來喝我的好酒的,你若有困難的時候,我甚至說不定還會借個萬兩銀子給你。"陸小風道"只對惜我現在還沒有罷手。"
霍休也歎了門氣,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將這裡的東西全都搬走?"陸小風不知道。
霍休道"因為我已準備將這地方,留作你們的墳墓。"陸小風苦笑道"這墳墓倒真不小。"
霍休悠然道:"陸小風能葬在青衣第一樓,也該死而無憾陸小風歎道"上官飛燕至少還說了句實話,青衣第一樓果然就是這裡。"霍休道:"只可惜別人越是說青衣第一樓就在這裡,你反而越不相信。"陸小風道"你當然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樓的總瓢把子?"霍休微笑道"總瓢把子這個字的聲音實在好聽,我喜歡聽這四個字。"陸小風道:"難道比你數錢的聲音還好聽?"
霍休談談道"我不數錢,我的錢數也數不清。"陸小風又歎了口氣道:"現在我才真的明白,你怎麼會發財的了。"霍休道"你雖然明白.可借你這一輩子也學不會的。"陸小風道"我並不想把錢帶到棺材裡去。"
霍休大笑,道"好,很好。"
陸小鳳道:很好?"
霍休笑道"據說你身上總是帶著厚厚的一疊銀票,而且,出手至少就是五千兩。"陸小鳳苦笑道:"那五千兩銀票,現在只怕也已到你腰包霍休道:"你既然不想把錢帶進棺材,等你死了之後,我,定會替你把銀票拿出來的。"陸小鳳道"你連死人的錢都要?"
霜休道:"無論什麼錢我都要,這也是發財的秘決之一陸小鳳道"只可惜我現在還活著。"
霍休道:"但現在你卻已到了墳墓裡。"
陸小鳳道"你有把握能殺了我?"
霍休道"我沒有,我只不過有把握能要你死在這裡。"陸小鳳道:哦"
霍休道:"無論誰進了墳墓,都休想活著出去。"陸小風看著他眼睛裡也發出了刀鋒般的光。"
霍休微笑道"你的手是不是已經癢了?"
陸小鳳道"的確有點癢。"
霍休悠然道"只可惜我卻沒有跟你動手的興趣,我一向不喜歡跟一個已經快死的人動手的。"他手輕輕在石台上一按.突然問"轟"的一聲,上面競落下個巨大的鐵籠來。罩住了這石台。
陸小鳳皺了皺眉道"你幾時變成鳥的?為什麼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裡?
霍休道"你覺得很滑稽?"
陸小風道"的確很滑稽。"
霍休道"等我走了時,你就不會覺得滑稽了,一個人若知道自己快要餓死的時候,無論什麼事他都不會覺得滑稽了。"陸小風道:"我已經快要餓死?"
霍休冷冷道:"等我近了後,這裡唯一能吃的東西,已只有你和你的朋友們身上的肉,唯一能喝的,就是你們自己的血。"陸小風道"可是你怎麼走呢?"
霍休道:"這裡唯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這石台下面,我可以向你保證,等我走了後,定不會忘記將這條路封死的。"陸小風臉色變了變,勉強笑道"我好像並不是從這條路進來的"霍休道:"你進來的那扇門,只能在外面開,我也可以保證.絕不會有人替你在外面開門。"陸小風道:"你還可以保證什麼?"
霍休道"我還可以保證你不出十天,就會渴死,只不過我一向是很謹慎的人.所以我一定還要多等十天才回來。"陸小鳳道"你還回來?"
霍休笑了笑,道"我當然要回來.回來拿你身上的銀陸小風忽然笑了,大笑。
霍休淡淡道:"我若是你,我現在,定已笑不出了。"陸小風道"你不是我。"
霍休道"幸好我不是。"
陸小風笑道"就因為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現在我口袋裡剩下的,已只有一個大洞。"霍休歎了口氣,道:"看來你已決心連死都不肯讓我佔點便宜"陸小鳳道:"你總算想通了。"
霍休道"幸好我還是有便宜可佔的。"
陸小風道"哦"
霍休道:"我至少還可以把你們身上的衣服剝下來,去賣給舊貨攤了,全少還可以賣幾文錢!
陸小風道"連幾十文錢都要"
霍休道:"一文錢也是錢。"
陸小鳳道:"只要是錢都要"
霍休道"錢總是好的一文錢總比沒有錢好。"
陸小風道:"好,我給你。"他的手突然揮出,十幾青銅錢夾帶著勁風,向霍休打了過去。
霍休沒有動,也沒有閃避,只等這些銅錢穿過鐵籠的柵欄,他才招了招手,這十二枚銅錢就突然全部落人了他的掌這老人手上功夫之妙,連陸小風看見都不禁動容.脫口道"好功夫!
霍休已將十二枚銅錢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微笑道:"有錢可收的時候,我功夫總是特別好的。"陸小風道"只可惜這種功夫比我還是差一點。"霍休大知,道"你莫非是想激我去出跟你打,架?"陸小風道"我的確有這意思。"
霍休道"那麼我勸你還是趕快打消這主意。"
陸小風道:"你是死也不肯出來的了?",震休道就算我想出去.現在也已出不去"陸小風道"為什麼?",霍休道這鐵籠子是百煉精銅鑄的淨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鐵州泥的刀劍,也未必能削得斷,何況那種刀劍也只有在神話傳說裡才能找得到。"陸小風道:"一干九百八十斤重的鐵籠,當然也沒有人能舉起來"霍休道"絕沒有。"
陸小風道:"所以非但你出不來,我也進不去。"霍休道"所以你只好看著我走,然後再等著餓死。"陸小風道"你先用這鐵籠把自己關起來,為的就是怕我找你打架?"霍休道"我已是個老頭子了,已經連跟女人上床的興趣都沒有,何況打架?"陸小鳳拍了拍花滿樓的肩,歎道:"看來我們好像已只有等死了"花滿樓後然笑了笑,談淡道:"看來這就是他最後,著陸小風道:"你總不能不承認,他這一著實在厲害得很。
花滿樓道"但我們卻還有一著沒有下,我們手裡還有陸小風道"哦!
花滿樓道"你難道忘了朱停?"
陸小風微笑道"我沒有忘。"
花滿樓笑道:"所以你直到現在,還能笑得出來。"陸小鳳道:"所以你也一點都不著急呀。"
花滿樓道"他本不該將朱停也綁到這裡來的。"陸小鳳道:"的確不該。"
霍休臉色似已有些變了,忍不住道"朱停在這裡又怎麼陸小風談談道:"也沒有怎麼樣,只不過這世上還沒有個地方能關得住他的,"花滿樓道"他這個人也沒有別的長處。只不過恰巧是魯大師的徒弟而已。"霍休皺眉道魯大師?"
花滿樓道:"你當然應該知道,魯大帥就是魯班祖師的後人,也正是普天之下製作機關的第一高手。"陸小風道:"魯大師死了後,這第一高手就是朱停老闆霍休道"所以他只要在這裡,你們就一定能出得去"陸小風道:"不錯。"
霍休道"他的確就在這裡。"
陸小風道:"我知道。"
霍休道"就在後面你上次見到我的地方。"
陸小風道:"我知道。"
霍休退"世上既然沒有能關得住他的地方,他為什麼還不出來?"陸小風道:"他會出來的。"
霍休笑了笑.道"現在就算他能出得來,也己太遲了。
陸小風道:"哦"
霍休道"這地方的機關總樞,就在我坐的地方下面。"陸小風道"哦!"
霍休道"只要我一出去當然立刻就會毀了它的。"陸小風道"然後呢?"
霍休道"然後這地方所有的出口,立刻就會全都被石塊封死,每一塊石塊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陸小風道"所以我們已非死在這裡不可。"
霍休談淡道"莫說你們,就算是魯班復生,也只有在這,裡等著再死一次。"陸小風道"所以你現在就要走了"
霍休道"我本來還想陪你在這裡多聊聊的,我知道等死並不是件好受的事。"陸小風道"但現在你卻已改變了主意?"
霍休道"不錯"
陸小鳳苦笑道"看來我非但留不住你,也沒法子送你霍體道"但是你一定很快會想念我的.我知道……"他微笑著伸出手,又道"只要我的手按上去,我的人就不見了,你從此以後,也就永遠看不見我了。"他的手按了下去他的人並沒有不見,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
四四方方的一個石台,還是四四方方的一石台。他的人本來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現在還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臉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粒粒比黃豆還大的汗珠子。突然從他頭上冒了出來。
陸小風好像也覺得奇怪。他一向很瞭解霍休,沒有十分,把握的事,這老狐狸是絕不會做的。霍休著說這石台下面就是個出口.這石台下面就一定有個出口,但現在這個出口卻好像已忽然不見了。
陸小風眨著眼,道"你為什麼還不走7"
霍休握緊雙拳,道"你"…你…-"他沒有說出這句話,已暈了過去陸小鳳歎了口氣,忽然發現除了他之外,還有別人歎氣。歎氣的人並不是花滿樓是上官雪兒和老闆娘。她們歎,著氣,走了過來,臉上都帶著春花般的微笑。
上官雪兒卻道:看來你說的不錯這個人果然有兩手。"老闆娘笑得更甜,道:"所以他才是獨一無二的陸小鳳"陸小鳳卻不禁苦笑,道"你們一直不出來,為的就是想,等著看我是不是還有兩手?"上官雪兒嫣然道:"我們本來都以為你這次絕不會再有什,麼法子對付老狐狸了想不到你居然還留著最後一著。"老闆娘吃吃的笑道:"你這最後一著,實在妙極了。"上官雪兒道"這籠子本是他用來對付你的,他自己只怕,做夢也想不到,反而被你關在籠子裡了。"陸小風也笑了,道:"這一著就叫做請君入甕。"老闆娘看著他,眼波如水,道"這麼絕的法子,真虧你,怎麼想得出來的。"陸小鳳悠然道:"我本來就是個天才。"
上官雪兒道難道你還沒進來之前已經算準了他要從那條路出去所以就先把那條路封死了?"陸小鳳不開口。
老闆娘也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說話?用的究竟是什麼法子?"陸小鳳忽然搖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上官雪兒道:"為什麼?"
陸小風笑了笑,道"每個人都要替自己留兩手絕招的,尤其在你們這些女人畫前,更千萬個可洩露。"他笑得也有點像是隻狐狸了.忽然接著道:"我的絕招若是被你們全學會了,我以後還有什麼好日子過?"等到沒有人時候,花滿樓也忍不住問陸小風道:"你用的究竟是什麼法子?為什麼不肯告訴她們?"陸小鳳的回答很妙:"因為我也不知道。"
花滿樓愕然道:"你也不知那出路是怎麼會突然被封死的?"陸小風道"不知道。"
花滿樓怔住。
陸小風道"也許那只不過因為機關突然失靈了.也許是因為有隻老鼠無意間闖進去,將機簧卡死……"他目中帶著沉思之色,歎息著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呢?誰也不知道,恐怕只有天知道了。"花滿樓道"只有天知道?"
陸小鳳點點頭,道"你知不知道做壞事的人,為什麼總會在最後關頭功敗垂成?"花滿樓道:"不知道。"
陸小鳳道"因為老天早巳為他們準備好最後一著,在那裡等著他們了.所以無論他們的計劃多麼巧妙,也一樣沒有用的。"花滿樓道若以這最後一著也不是你使出來的而是天意。
陸小鳳道不錯。"花滿樓忽然笑了。
陸小鳳道:"你笑什麼?你不信?"
花滿樓笑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會相信?"
陸小鳳歎了口氣,苦笑道:"為什麼我說真話的時候,別人反而總不肯相信?"
第十二章尾聲
石階上的門已開了,是朱停開的。有人能做得出這種開不開的門,就有人能將它打開。
世界上的事,有很多都是這樣子的。所以你就真能做出,種任何矛都刺不穿的盾來,也一定有人能做出種矛來刺穿你,的盾。這世上並沒行真正"絕對"的事存在。
陸小鳳處在石階上,看著籠子裡的霍休,他忽然覺得這,籠子實在很像個牢獄。
無論誰做錯事,那一定要受到懲罰的。陸小風歎了,口氣這件事能這麼樣結束,他已覺得很滿意。這件事是怎麼樣結束的呢?
老闆正用一個木頭做的三角架,在測量這山洞的高低。,老闆娘在旁邊看著她知道他一定又有了個新奇的主意,可,是她並不想問。她知道沒有一個男人思索時喜歡女人在旁邊,多嘴的。
朱停卻忽然問她"那個人是不是要走了?"
老闆娘道:"嗯!"
朱停道:"你不去送他?"
老闆娘道"你去,我就去。"
朱停冷冷道"他好像並不想要我去。"
老闆娘道:"你也不想去?"朱停承認。
"老闆,你,隨隨便便派個人來通知理聲,你就立刻來了。"朱停道:"那只不過因為我知道,我若有事找他,他也會來的。"老闆娘道:"來了也不打招呼,不說話。"
朱停道,"來不來是一回事,說不說話又是另外一回事老闆眼歎了口氣道"像你們這樣的朋友,天下只怕還找不出第二對來。"朱停放下了手裡的三角架,凝視著她,忽然道"我已經決定留在這裡了。"老闆娘道:"我知道。"
朱停道:"你能夠在這種地方耽下去?"
老闆娘道:"只要你能耽得下去,我就能。"
朱停道:"你若不想耽在這裡,我也不怪你。"老闆娘瞪著眼道:"你想趕我走,好讓那小狐狸精陪著你「朱停笑了道:"你幾時變得會吃醋了?"
老闆娘道"剛才。"
朱停道:"剛才?"
老闆娘道"剛才那小狐狸精偷偷的在跟你說什麼?"朱停微笑道:"說的當然是個秘密。"
老闆娘又瞪起了眼,道"什麼秘密?"
朱停悠然道"我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現在你已經可以去送他了。
老闆娘道」不去。"
朱停道:"為什麼?"
老闆眼咬著嘴唇,道"從今天起,我要開始寸步不離的盯著你,無論什麼地方我都不去,因為--"朱停道:"因為什麼"
老扳娘看著他,美麗的眼睛裡充滿了愛情,柔聲道:"因為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男人.我怕別人搶走你!"陸小風遠遠的看著他們,忽然歎了口氣,道"看來他們的危機已過去了。"花滿樓道:"他們有什麼危機?"
陸小風道"這兩年來,老闆娘好像對老闆有點失望,我總擔心他們會變成一對怨偶。"花滿樓道"老闆娘是不是覺得老闆太懶?太沒有用?"陸小鳳笑道"但現在她總該知道,她的丈夫是個多麼了不起的天才了"花滿樓承認若不是老闆,我們說不定真要被困死在這裡.
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已能為自己的丈夫覺得驕傲的。
陸小風又歎了口氣,道,"別的我倒不怕,但挨餓的滋味,看來好像是真的很難忽受。"他正看著籠子裡的霍休。霍休卻瞪大了眼睛.在看著籠子外的上官雪兒。
雪兒的手裡拿著根香腸和兩個餅,正在和霍休"嘀嘀咕咕"的說話,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霍休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了,忽然跳起來,用力去撞那籠子。他當然撞不開,這籠子本就是他特地打造的,誰也撞不開。
雪兒在外面冷冷的看著他,好像已要走了,霍休卻又留住她,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霍休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在張紙上畫了個花押,用這張紙,換了雪兒的香腸和餅,立刻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嚥起來。
花滿樓忽然問道"他還是寧死也不肯說出他將那筆珠寶藏到哪裡去了?"陸小鳳:"他不怕死"
花滿樓苦笑道"他真的認為窮比死還可怕?"
陸小風笑道"但現在他也許已發現還有件事比窮更可怕花滿樓道"餓?"
陸小風還沒有說話,雪兒已跳躍著奔了上來,眼睛裡發光.笑道"我已將那根香腸和兩個餅賣給他了,你們猜我賣了多少銀子?"他們猜不出。
雪兒揮舞著手裡的那張紙,道:"我賣了五萬兩,整整五萬兩,我隨時那可以用他親手寫的那張紙條,到他的銀號裡去提銀子的。"陸小鳳忍不住笑道"你的心倒真黑。"
花滿樓笑道"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更貴的香腸來了。"雪兒道:所以那老狐狸簡直氣得要發瘋,可惜卻又非買不可。"花滿樓歎道"你難道準備把他的家當全敲光?"
雪兒道"那些財產中就是我們家的.莫忘記我也姓上官"陸小風笑道"你就算每天敲他五萬兩銀子一兩年之內,只怕也敲不光他的。"雪兒道:"那麼我就在這裡敲他三年,敲光為止,反正有人在這裡陪我"陸小鳳道"老闆真的已決定留在這裡麼?"
雪兒點點頭,臉上忽然露出種很神秘的微笑,道"他跟老闆娘說,他要留在這裡,是為了要用這地方製造幾樣驚人的東西出來,其實只有我知道他是為什麼要留下來的。"陸小風道:"是為什麼?"
雪兒眨著眼,笑得更神秘,道"那是個秘密。"陸小鳳道:"什麼秘密?"
雪兒道"既然是秘密,怎麼能告訴你?"
陸小風盯著她看了半天,忽又笑了笑,道:"你的秘密我本就不想知道.我只不過有點擔心。"雪兒道:"擔心什麼?"
陸小風道"你用這張紙條去提銀子時.別人若是要追問這紙條的來歷呢?"雪兒道:"絕不會有人問的。"
陸小風道"哦!
雪兒笑道"莫忘記他本就是個神秘而古怪的老頭子,連他最親信的部下都一向不知道他的行蹤,他本就一直是用這種法子辦事的。"陸小風歎了口氣道看來這好像又是他自己在自作自受雪兒笑道"一點也不錯,若不是他自己造成這種結果我想要敲他的銀子,還真不容易。"個人的命運如何,本就是他自己造成的.所以正直勤勉的人,總是會有很好的運氣。
陸小風微笑著站起來,道:"那麼你就留在這裡慢慢的敲吧,最好能順便替我敲他幾罈好酒。"雪兒凝視著他,道"你……你現在就要走了?"
陸小鳳笑道:"我若在這種地方待上三天,不被悶死才怪。"雪兒道"我那個秘密你也不想問了?"
陸小鳳道:"不想。"
雪兒眼珠子轉了轉,忽又笑道"其實告訴你也沒有關係,你反正遲早總會知道的。"陸小鳳也不反對。雪兒道"他留在這裡,只因為我愛上了他,他也愛上了我。"陸小鳳笑了。
雪兒淡淡道:"我知道你不信的.但等我嫁給他時,你就不能不信了。"陸小鳳忍不住道"你要嫁給他,老闆娘呢?"
雪兒悠然道"老闆並不一定只能有一個老闆娘的,你能有四條眉毛,老闆為什麼不能有兩個老闆報?"山坡在夕陽下,陸小鳳走在山坡上。他一聲也不響,已走了半天,忽然道"那小狐狸一定又是在說謊。"花滿樓道:"嗯!"
陸小風道"老闆又沒有瘋,怎麼會娶她這種小鬼作小老闆娘?"花滿樓道"當然不會。"
陸小鳳又閉著嘴走了段路,忽然道"但老闆卻是個混蛋,時常都會發瘋的。"花滿樓道"小老闆娘也通常都是小狐狸精。"
陸小風道"所以你最好趕快回去勸勸那混蛋,叫他千萬不能做這種混事。"花滿樓道"你自己為什麼不去?"
陸小風道:"你知道我不跟他說話的。"
花滿樓道"假如根本沒有這回事呢,老闆豈非要認為我們是兩個瘋子?"陸小風道:"偶爾做一次瘋子又何妨?",械滿樓歎了口氣道看來無論誰跟你交朋友遲早總會被你傳染一點瘋病的。"他去了,他沒法子不去。陸小鳳就像是個傻瓜一樣,坐在路旁邊等著。幸好這條山路很偏偏,除了一個摘野菜的老太婆外,就沒有別的人經過。他並沒有等多久,花滿樓就回來了。
陸小風立刻問道"怎麼樣?"
花滿樓板著臉,道:"你是個瘋子,我也是。"陸小鳳道,根本沒有那回事?花滿樓道"他們的確有個秘密老闆巳收了雪兒做乾女兒。"陸小風怔住。
花滿樓又歎了口氣,苦笑道"你明明知道那小鬼是在說謊,為什麼偏偏還要上她的當呢?"陸小鳳也歎了口氣,苦笑道:"因為我不但是個混蛋,而且是個笨蛋。"他抬起頭,忽然看見雪兒連跑帶跳的趕了過來,喘著氣問道:"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一個人走過去?"陸小鳳道:"只有個摘野菜的老太婆。"
雪兒跳起來,道"這個老太婆一定就是我姐姐。"陸小鳳道"你姐姐,上官飛燕?"
雪兒點點頭,眼睛裡發著光,道"我現在才發現她並沒有死,她本來就很會裝死,剛才你們走了後,我到下面去看見了。"陸小風不等她說完,忽然扭頭就走,而且還拉著花滿樓一起走"這次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上當了,我根本連聽都不聽,看來他的確已下了決心他走得真快。
雪兒癡癡的看著他們走遠,才輕輕歎了口氣,喃喃道"為什麼我說真話的時候,別人反而偏偏不信呢……"——(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