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
就在燈光飄搖之間,洞外突地飛也似地,掠進一個人來。
妙手許白,雙目一張,面色微變。
卻見掠進洞來的,竟是那鐵面孤行客萬天萍的女兒。
這少女此刻雖仍是一身翠裳,但雲鬢蓬亂,玉容憔悴,衣衫也凌亂得很。掠進洞裡,秋波四轉,一眼望到妙手許白,面色微微變了一下。又在薛若璧面上狠狠盯了幾眼,「嚶嚀」一聲,掠到伊風身側,微張櫻口,卻又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這個洞窟之中,除了伊風之外,居然還有別的人在,這顯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且這洞窟之中居然有床有幾,更是令人驚愕!只是在驚愕之中,她卻又有些欣喜,因為她的意中之人伊風,此刻神采奕奕,完全不是她想像中衰弱憔悴的樣子。
妙手許白大步邁前一步,厲聲叱道:
「小姑娘!你的爹爹呢?」
萬虹秋波一橫,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轉向伊風,悄語道:
「這些天來,你可還好嗎?」
妙手許白,雙目電張。伊風連忙長身站起,哈哈一笑,朗聲道:
「有什麼話,不妨出去再說,我在這裡困了十多天,實在有些膩了!」
轉過身子,冷冷地望著薛若璧,叱道:
「至於你出不出去,我是悉聽尊意,不過……」
他語聲微頓,雙手疾伸,去搶薛若璧身側的孩子,一面道:
「這孩子可得交給我。」
薛若璧嬌喝一聲:
「你想幹什麼?」
雙手護住孩子,左腿驀地出。伊風微一擰腰,右掌下切,左掌仍原式去搶那孩子。那知薛若璧左腿微縮,右腿已電也似的了出來,她雖然大腹便便,但這連環兩腿,仍然是疾如飄風,一點也沒有不靈便的樣子。
伊風此刻的武功,雖已大異於往昔,但此刻卻不得不撤步擰身,先求自保。
須知他意在搶得自己的孩子,並不想傷及薛若璧,是以出手便有許多顧忌,許多精妙而狠辣的招式,根本用不出來。
他身形方自溜開,腳步一錯,卻又掠了上去。
妙手許白濃眉一軒,嗖地擋到伊風身前,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
「老夫雖然一世獨身。卻最恨別人夫妻吵架。喂!我說小娃娃,你和你老婆吵些什麼?說給老夫聽聽看,讓老夫來評評理。」
萬虹「呀」地一聲,往後退了幾步,粉面立刻變得煞白,呆呆地望著伊風,卻見伊風亦是滿面怒色,雙目怒張,厲叱道:
「誰認得她這賤人!許老前輩……」
妙手許白「咦」了一聲,轉身向薛若璧道:
「這孩子是你什麼人?」
薛若璧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嬌喝道:
「這孩子是我的兒子。」
伸出一隻春蔥玉手,指著伊風:
「你說!你說!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又道:
「老前輩!你可得為我這苦命的女子,主持公道,我……」
她竟又掩面痛哭起來。
伊風雙目火赤,氣得連聲音都變了,頓足道:
「你這賤人……我孩子可沒有你這種母親!許老前輩,你不知道,這女子把「七出」之條,都犯盡了,我……」
此時此刻,他又怎能將事實的真相說出來。
但妙手許白是何等人物,察言辨色,已也猜出個究竟。目光數轉,也不知道該怎麼好。
那知萬虹突地「咯咯」一笑,婀娜走了過來,嬌聲道:
「這位敢情就是什麼「天爭教主」的夫人吧?怪不得我和爹爹前幾天守在外面的時候,有好幾撥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漢子們,跑到這裡來,說是要找「教主夫人」,又說:他們都是「天爭教」下的弟子。我爹爹不讓他們進來,全給打回去了。」
她秋波轉向伊風,嬌笑道:
「我說你呀!你這人真是……要人家的孩子幹什麼?你要孩……」
她「噗哧」一笑,粉面微紅,說不下去了。
伊風劍眉怒軒,後面這幾句話,他根本沒有聽見,卻問道:
「那些人叫什麼名字。」
萬虹嬌聲一笑,道:
「名字我可記不得了,不過一個個直眉愕眼的,卻全不像是好人。其中一個使的兵器最怪,竟是一面漁網,武功也數他最好,爹爹費了半天事,才將他打發回去;其餘的人武功卻都平常得很。」
伊風冷冷一哼,道:
「教主夫人!你們教主已經派人來接你了,你還不快點滾回去,不過……你要是不把孩子留下來,你就休想……」
那知他話猶未了,薛若璧突從床上竄起來,揚手一片金光,襲向伊風,自己一手抱著孩子,卻藉著妙手許白和萬虹的身形掩護,嗖地掠了出去。
伊風既驚且怒,袍袖一展,將薛若璧揚手發出的「羅剎金絲」,呼地揮了開去,但自己卻也不禁驚得一身冷汗。
原來這「羅剎金針」,正是薛若璧雲英未嫁,行走江湖時,仗以成名的暗器。這暗針細若牛毛,卻是根根有毒,只要中上一針,肌膚便立時潰瀾,縱不傷命,卻也差不多了,端的霸道已極!
伊風和薛若璧夫妻數年,當然深知這種暗器的厲害,袍袖外揮,身形後退,擋過這陣針雨。卻見薛若璧已抱著孩子,掠出洞去。
他大喝一聲,一個箭步,掠到洞口,那知外面又是一蓬針雨,撲面向他襲來。他方欲後退,身側突地一陣勁風掠過,那蓬針雨,竟都被揮落一邊,耳畔聽得妙手許白的聲音道:
「追出去!」
眼前人影一花,妙手許白的身形,已如輕煙般逸出。
伊風再不遲疑,跟著掠入隧道,只見前面暗影之中,妙手許白的衣袂飄飄,已經掠出數丈開外。
他不禁心中暗歎:
「這妙手許白,人稱「千里追風,神行無影」,如今一見,輕功果是妙絕人寰。」
轉念又忖道:
「不知道那劍先生和三心神君的輕功,可有他如此高妙……」
他思潮轉及此處,不禁又想起那三湘大俠的未亡人母女兩人,卻不知她們現在到那裡去了。
他心中轉念間,卻聽得那萬虹在後面叫著:
「等我一等。」
回頭望處,卻見這少女輕功亦自不凡,此刻也已追了上來,而自己心中這一生岔念,腳下微慢,卻將前面的人給追丟了。
仳腳下加把勁,身形靈活而曼妙地,在這狹窄的隧道裡飛掠著,嗖嗖嗖三兩個起落,他已到出口之處。卻見洞口竟然被大石堵死了。妙手許白,一手拿著個火摺子,正一手在推那巨石。
薛若璧手中抱著孩子,畏縮地站在角落裡,那孩子連日喝酒,此刻竟像還是宿醉未醒,滾動著大眼睛,望來望去,竟未哭出來,但一張肥胖的臉,卻已瘦削了許多。
伊風心中一陣憐惜,一眼望到薛若璧,只見這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此刻也憔悴不少,明掮的秋波中,不時露出恐懼焦急的神色來,他不禁又為之暗中長歎。
「但這是她咎由自取,又怪得誰?」
但他立刻壓下這份憐憫的感覺,如此告訴自己。
大步走過去,走到妙手許白身側,沉聲問道:
「許老前輩!這又是誰幹的事?」
妙手許白冷哼一聲,目光四轉,將手中的火摺子,交給已經隨後趕來的萬虹,一面道:
「除了那老猴子還有誰,氣起來我真想大家就全在這裡面耗著,看看最先餓死的是誰?」
伊風看了萬虹一眼,道:
「你爹不知道你進來吧?」
萬虹搖了搖頭,妙手許白已喝道:
「來!小娃娃!幫我把這塊石塊弄開。哼!萬天萍呀萬天萍!你也未免太小覷於我了,難道這區區一塊石碩,就能把我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