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屋子,基本上沒有什麼裝飾,簡單,但絕不簡陋。
因為屋子中有一個人。他的衣著也很簡單,很隨便地坐在一張木凳上,面前的木桌上放著一碗水,清水。
他不動,水也不動。他的眼睛宛如遠山,裊裊地一直入青天深處,那清水也涵蕩深遠,雖在一碗之間,卻宛如秋江大壑,渺無盡頭。
就因為有這個人,所以,這間小小的屋子,就絕不窄仄,也絕不簡陋。
他淡淡道:「都準備好了麼?」
屋子中只有他一個,但隨著他這句話,立即一個影子從暗處竄了出來,俯身道:「是!」
他並沒有點頭,也沒有表示,因為他並不必表示給任何人看。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每一個人都在他們的位子上麼?」
那個影子再度用非常肯定的語氣道:「是!」
那人卻彷彿還不敢肯定,道:「到現在為止,每一步計劃都不差分毫地執行麼?」
「是!」
他得到的,仍然是這麼一句話,沒有多餘的一個字,也沒有多餘的語氣。這足以證明他御下是多麼的嚴厲,他的組織,又是多麼的有序而有效。
但他的話,卻似乎太多了。
像他這樣的人,本不必問這麼多的。
莫非他所圖謀的,實在非常之大,就連他這樣的人,都無法掉以輕心?
面對著影子那非常肯定的回答,那人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端起了那碗水。
他是點給自己看的,清水中,就是他的影子。
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人,值得他去回答。夕陽搖落,洞庭秋波裊裊。
一個灰衣人長身立於君山上,山中秋風奉持起他寬大的袍袖,四周無邊落木蕭蕭而下,卻沒有一片能落在他的身上。
一葉不能加諸身,秋色也為他的氣勢而惶然退避。
他緩緩抬起眸子,穿過這蕭蕭木葉,看著那夕陽慘淡的金黃,兩道氤氳的彩光從他目中透出,一瞬間,竟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洞悉之下。
而更為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竟然是雙瞳的。
雙瞳重彩,這樣的人當今天下只有一個。
——那就是悚動天下的天羅教主崇軒。
天羅教在短短幾年間,聲譽雀起,這幾月來,更是滅少林,諸武當,血雨腥風,幾乎佈滿整個江湖。而這一切,都出自這個雙瞳少年的手下。
武林正道為了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在洞庭召開武林大會,推舉武林盟主,一同對付天羅魔教。此事事關重大,行動絕密,戒備森嚴,所以直到曲終人散,天羅教的人並未前來騷擾,大家方暗自慶幸,然而誰又能想到,魔教教主崇軒竟然就在不遠處的君山上,靜靜看著這一切。
夕陽寂寥,崇軒眼中的彩光,漸漸隱沒在暮色中,他的人也似乎和這無盡暮色融為一體。而他心中所想,是再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突然歎息一聲,道:「江湖秋水多,浮波人生,又焉知去東去西,往南往北?」
君山寂寥,他周圍唯有秋風落木,而這一歎,又是為何人而發?
只聽一個淡淡聲音從林中傳來,「我知道。因為我將往北,而你卻向南。」蹄聲踢踏,林中暮色融開,一抹白影漸漸幻化成一襲白衣,斜倚在一匹青驢上。
那是一位女子,身上穿了一件潔白的斗篷,就如剛剛開放的白色優曇。青驢在距離灰衣人兩丈遠處,悄悄地停了下來。
崇軒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這女子正是香巴噶舉派女活佛,丹真納沐,也是他統一武林的最大障礙。在這幾月征戰中,她總會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刻,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一次次向他宣明佛法慈悲,勸他放棄殺戮。
膽敢壞天羅教大計的人,都只有死。
然而奇怪的是,丹真卻還好好活著。更奇怪的是,崇軒似乎未想過要殺她。
丹真納沐純白的斗篷也被那夕陽染上一絲亮麗的影子,她深深埋藏起來的臉龐顯出了難得的笑意。
崇軒也笑了:「你又怎生知道我必向南?」
丹真淡淡道:「先是少林,再是武當,江湖中的大派,也就剩下峨嵋了。天羅教下一個目標,難道不是南下的峨嵋山?」
崇軒笑了:「你說的並不錯。天羅教的下一個目標,的確是峨嵋,而我也的確是要去南方。那你又為何要往北呢?」
丹真並沒有回答他,她盈盈的目光直視著崇軒,在溫和的夕陽光照下,她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如果是我求你不去南方,你肯不肯答應?」
崇軒似乎沒有料想到她這樣問,他的聲音變了,變得有些像丹真方纔的語調,淡淡的,漫不經心的:「這並不是活佛所應說的話。」
這淡淡的語調,正是一種隱藏,每當他採用這種語調的時候,那就是他開始說謊的時候。
丹真非常知道這一點,因為她也有這個習慣。
他們本就是同一類人。
丹真凝視著他,她深邃的目光似乎想穿透崇軒的瞳仁,直看透他的內心,但崇軒重瞳光芒變幻,卻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穿透的。
她輕輕歎了口氣,道:「如果我放棄活佛的身份,你能否真心地回答我這個問題呢?」
崇軒臉色變了變,丹真雙目中的柔光陡盛。崇軒似乎不想與她對視,緩緩轉頭,望向山下的方向。他歎道:「就算我不去,峨嵋派的命運也不會有絲毫的改變,因為……因為耕耘總是在收穫之前就完成了,我過去,只是看一眼我的果實而已。」
丹真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夕陽更沉,將周圍渲染得有些陰森森的,丹真輕輕道:「那看來我只能往北去了!」
崇軒的目光卻忽然一變,然後緩緩收回,在他的瞳仁裡面匯聚成閃動的重疊旋繞光華:「你不必走了,我也不走。」
丹真一怔,道:「為什麼?」
崇軒放顏一笑,道:「因為有人留客。」
就隨著他這一聲,對面的山坳處,突然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天還沒黑,這人卻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他那野性而健美的身材。他一抖動,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輕輕顫動著,渲染出狂放而精緻的力量感來。而他,也不是一個人走出來的。
整座君山,連同洞庭的波浪,甚至天上微微露出來的星斗,都被一種奇異的規律左右著,與這個人統一在了一起。
他一踏出,整座山,都同他連成了一個整體,帶動起浩瀚的氣勢,滔天蓋地般壓了過來。一時天上的星斗彷彿都眩亮了起來,與腳下的大地組成天羅地網,轟然塌下!
崇軒的臉色更變,他已看出有人伏擊,但未想到這伏擊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這竟然結合了奇門遁甲、星象算術、攝心追神、行軍佈陣等要術,早就在君山中辛苦佈置,來驟然發動,截殺自己的!
這種由人力帶動天行地方,三才渾聚,共營之一擊,已經超出了人力抗擊的範圍,也就是說,天下再無人能夠接住此時的黑衣人之一擊!絕沒有人!
那黑衣人腳步踏出,靈活而剽悍,宛如獵豹一般。他那灰褐色的眼睛緊緊盯住崇軒,又彷彿猛鷲看到了垂涎的獵物。崇軒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每一步踏出,兩腳之間的距離都驚人地相同,絕沒有一分一毫的差別,就算沒有這個伏擊之陣,此人也是個極為罕見的高手!
崇軒的臉色再變!
丹真的目光中也閃過一絲驚異:「波旬?」
崇軒目光一閃!
波旬?華音閣最隱秘、最可怕的殺手波旬?
在天羅教興起之前,華音閣本是江湖中最龐大、神秘的組織。當初天羅教聲勢逼人,武林中人都以為兩派之間必有一番龍爭虎鬥。然而奇怪的是,一任天羅教橫行天下,華音閣卻韜光養晦,不理江湖事務。一時傳言紛紜,有言華音閣前年內訌,閣主暴斃,元氣大傷;有言天羅教與華音閣已暗中結為同盟,共圖天下,然而誰也不知道事實的爭相到底如何。
而崇軒卻知道的是,他真正的對手,已終於忍不住出手!
而華音閣隱忍數年,這一出手,必然是致命的殺招!
那黑衣人波旬的目光一閃,一串裂石般的聲音響起:「崇軒,我要殺你!」
驚虹一般的劍氣沖天閃起,悍然的山勢被這一劍扭曲纏繞,形成巨大的刺目閃眩的龍卷,向著崇軒閃飆而來,這一劍,聚合的不僅僅是波旬的力量,而是整個君山,整個洞庭!
劍勢之中,有巍峨的君山之氣,又有浩蕩的洞庭之勢!
崇軒的臉色極為難看,突然抓住丹真,身化落葉,向後飄去,但那劍勢來的實在太強,太快,轉瞬之間就閃到了崇軒的面前!
崇軒冷哼一聲,空著的左手倏然抬起!
就在此時,波旬背後倏然竄出兩條黑影,一樣矯健的身材,一樣剽悍的神情,一樣龍卷一樣的劍光,轟然前擊!
三股劍光聚合,登時增生出無限巨大的力量,崇軒的手才抬到一半,這劍光便破胸而入,怒血箭一般竄出,崇軒一聲痛哼,帶著丹真遠遠地摔到了石階盡頭!
這一劍極為凌厲狂放,崇軒一時之間只覺天昏地暗,幾乎連身子都站不住了。
就聽丹真驚呼道:「你……你怎麼樣?」
崇軒深深吸了幾口氣,舉指封住傷口的穴道。但那傷口實在太深,仍然有鮮血不住流出。崇軒臉色蒼白如紙,但他的聲音仍然淡淡的,沒有一點改變:「我沒事。」
他目注著石階之下,那三名黑衣人也目注著石階之上。他們有著一樣的相貌,一樣的神情,一樣的狂悍。突然他們一齊躬身道:「波旬恭送魔教教主。」
崇軒靜靜地看著他們,那三人卻並不上來追擊,只呈品字形站在當地。他們三人也完美地同這山,這湖結合為一體,沒有絲毫的瑕疵。
只要有一步的移動,他們的陣法就會產生破綻,但他們卻連分毫都不移動。
崇軒歎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丹真看了波旬一眼,道:「那他們……」
崇軒轉身,頭也不回地道:「不用擔心他們,他們是絕對不會離開半步的。」他笑了笑,道:「所以我們也無法離開君山半步。我知道君山上有座青神廟,裡面的素菜大是不錯,我們不妨去嘗嘗。」
他身上的傷口仍在滴血,但他言笑晏晏,姿態瀟灑都雅,卻沒有半點的不適意。這傷口,彷彿不是長在他身上一般。
丹真微一沉吟,點了點頭,隨著他向山上走去。
暮色漸蒼茫,三位黑衣人當山而立,猶如山鬼一般。究竟他們三位都是波旬,還是有兩位是波旬的影子?
無論如何,這君山已他們擋住,卻是飛鳥難越了!清水,又再盛滿了白瓷碗,這張碗很平凡,幾乎在大小的集市上都能買到。它對面坐著的人並不在乎它的好壞。反正無論用多麼好的碗,最後喝的都是碗中的水,而不是碗。
所以這人從來不計較用具的好壞,但碗中的水,卻一定要用惠山泉水,無論他走到哪裡,都只喝這一種水。
碗旁邊擺著一張紙,跟這碗一樣,普通的紙,普通的字,普通的寫法:
「崇軒已中劍。」
但此人卻一直在沉吟,彷彿這普通的五個字,其中竟蘊含了萬種玄機一般。他整整沉吟了一個時辰,放在碗沿上,宛如岩石一樣的手指方才緩緩抬了起來,在碗沿上輕輕扣著。立時,微微的漣漪就在碗中蕩了起來。
「崇軒已中劍,那麼下一個會是誰呢?」青神廟是個很小的寺院,小到連和尚都沒有,寺院也荒廢了很久。
崇軒他們到的時候,寺院裡已經擠了幾個人了,都是被波旬擋住,不能下山的遊客。
這個絕殺的計劃,實在已很早就籌劃了,洞庭君山,也早已被封住。
丹真從斗篷上撕下一塊白布,幫崇軒包紮著傷口。但那傷口實在太深、太大,是什麼布都包不住的。鮮血仍然從白布中滲出來,將崇軒的胸前染滿。
崇軒的臉色已因失血而蒼白,但面容仍很平靜。
這世上似乎已沒有事情可以讓他動容,就算是身上中了這麼一劍也一樣。
丹真從院中的井裡汲了一桶水,倒給崇軒,道:「看來華音閣要將你困在山上,打算餓死你。」
這是句笑話,丹真希望崇軒笑一下,暫緩傷口的疼痛。崇軒卻沒有理會,沉吟道:「君山物產豐富,恐怕不是一年半載能餓死人的。他們困住了我,恐怕是不想讓我下山。」
他的臉上升起一陣憂色:「看來他們要對天羅教動手了。」
丹真點了點頭,道:「天羅教已揮師南下,會獵峨嵋,那麼華音閣只怕會在峨嵋狙殺天羅。你上山之前,已經安排好了麼?」
崇軒點了點頭,道:「兵分四路,會師峨嵋,每一路都有他們的任務,不管我下不下命令,四路都會按部就班地行動。但若我被困在了君山中,只怕這便成了峨嵋行動中,最大的弱點,而給了華音閣可乘之機!」
他突然站了起來,道:「我一定要下山!天羅教近萬教眾,不能死在我手裡!」
丹真皺眉道:「你身體這樣,怎麼下山?」
崇軒不禁一呆,丹真笑道:「或許我可以試一試。我修習的光明成就法,配合你送給我的波羅鏡,可以將攝心術的威力發揮至極詣,波旬雖然得陣法之助,已不可力敵,但他們的精神,卻未必也不可撼動,攝心術……或者是此陣法的唯一剋星。」
崇軒點了點頭,丹真說的不錯,不能力敵之時,那便要智取,攝心術只怕是最大的利器。清水並沒有減少,只因那人的思索一刻未止,他也顧不上做別的事情。
「崇軒傷重,那麼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
「他唯一能夠調動的力量,就只剩下伴在他身邊的丹真了。丹真精擅攝心術,直控人的心靈,加上波羅鏡之助,波旬的確擋不住。那我應該怎麼辦呢?」
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清水上劃過,手指若有若無地接觸著水面,帶起極為細小的層層波紋。波紋越來越大,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攝心術控心,那就給她無心之人好了。」崇軒在丹真的撐扶下,慢慢走下石階。石階的盡頭是三位波旬,他們頭半低著,長劍出鞘,擋在面前。他們似乎是行屍走肉一般,絕不會被任何東西吸引,但若有人走進他們身邊三尺,三柄長劍立即就會帶著山巒靈氣揮斬而下。
這樣的劍招,的確不是人力所能抵擋的!
崇軒一反常態,他的身上散發著極度濃冽的殺意,洶湧鼓蕩,宛如天風海雨,澹搖在他的身周。他的身軀筆直,絲毫看不出受傷的跡象來,他的眼神更為凌厲,冰寒得宛如九天星辰,直照人心底。
雖然崇軒身為天羅教主,人人都知道他的武功極高,但卻從無人想到竟然高到如此地步,連狂放一時的蕭長野,也未必能迫發出如此氣勢!
腳步雖慢,但也漸漸逼近了波旬的殺圈。宛如受到了什麼驅動一般,三位波旬同時緩慢地動了起來。
崇軒的殺意猛地一窒,接著轟然迸放出去。這正是高手出招的先兆,但崇軒並沒有出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光華如月的鏡子從丹真的手中翻捲著升起,映照著她那極為明亮的雙眸,幻化成一團光霧,向波旬罩了下去。
淡淡的光輝宛如實質透出,這就是丹真最強的秘法,攝心術。在大光明鏡的摧動下,攝心術的威力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境界。
三位波旬同時抬起頭來。崇軒的心靈忍不住一震,他們並不是波旬!身上衣服、身材雖然像極了波旬,但他們卻並不是波旬!
因為他們的眼睛多年前就已失去,只剩下六隻深深的眼眶!
一瞬之間,崇軒忽然明白了,這又是一條計,一條妙計!眼睛為心靈之門戶,丹真的攝心術也就是通過己之眼睛與敵之眼睛施展的,但若對方為無目之人,則攝心術也就無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這將會引起攝心術的反噬!
他一震之下,急忙轉頭,猛地就聽身邊傳來一聲壓抑之極的尖嘯,一道血箭迎面噴了過來!
這三位盲者的武功,竟也已高到了如此境界,似乎不在波旬之下!
崇軒身子一晃,閃到了丹真的身邊,雙指聚力,將點了丹真的靈台穴。丹真長吁了口氣,緩緩倒了下來。她的面色極為蒼白,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
攝心術勁力反噬,她所受的傷,更在崇軒之上!
那三名盲者的臉上慢慢綻出一絲笑容,無聲地揶揄著。蒼茫暮色映照下,他們就如山魈惡鬼一般,將要撲上來撕吃對手。
崇軒心經百煉,雖然無懼,但心卻沉了下去。
敵人顯然已將每一步都算準了,封死了,篤定了不讓他下山。
那麼攻打峨嵋的幾萬天羅弟子,下場就更加可虞。
崇軒並沒有多想,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會再去想的。更重要的,是好好抓住手中的東西。他將寺院裡唯一的一張床拿自己的衣衫鋪好了,扶著丹真躺了上去。寄宿在寺院裡的遊客們遠遠看著他們,臉上儘是驚恐。在凡俗人的眼中,武林人士大都是窮凶極惡之徒罷。
丹真微笑道:「實在對不住,我未能幫上什麼忙。」
崇軒搖頭道:「是我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連累了你受傷才是。你好好躺著吧,不要多想了。」
丹真道:「那你的教眾怎麼辦?華音閣既然能以這麼周密的計劃來對付你,想必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而失去了你的領導,他們又有幾分勝機?」
崇軒沉吟著,慢慢道:「我做副教主的幾年,戮力整頓,天羅教中法度謹嚴,實已比那些名門正派還要厲害。就算處境怎麼惡劣,有了什麼變數,那幾路都一定會按計劃行事。而華音閣只要稍加引導,就會將他們一網打盡,落得個全軍覆沒。」
丹真道:「你們本來計劃什麼時候動手?」
崇軒苦笑道:「兵貴神速,就在三天之後。」
丹真幽幽道:「就沒有什麼辦法,讓你趕下山去,或者傳遞點消息出去?」
崇軒道:「有自然是有,但恐怕華音閣也早就想到了。」
丹真眉頭一軒,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嗯,我們可以用信鴿傳遞消息。」
她撩起斗篷,顯露出一個小小的盒子,裡面赫然盛放著一隻白色的信鴿。丹真笑道:「這是我聯絡信息的方法,所以常帶在身上。你寫個紙條,通過它送出去,我的人就會按照指示,去跟天羅教眾聯絡的。」
崇軒微笑道:「不必。你只需將它放出去,保管還不離君山,就會被人擊下來。」
丹真冷笑道:「怎麼可能?這只信鴿乃是天下俊種,豈是常人所能擊下的?」
她一揚手,那信鴿盤天而上。丹真的冷笑更盛。但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尖銳之極的嘯聲傳來,那信鴿忽然筆直地落了下去!
丹真的笑容猛然頓住,她已看清,那是一種網,一種掛滿了尖刀的網,高速從空中掠過。實在沒有任何鳥類,能夠從這種網中掙脫。
丹真說不出話來了。華音閣安排之周密,令她思之不寒而慄。
而這樣周密安排的背後,又是怎樣龐大的陰謀呢?她想都不敢想。
夜色漸沉,一輪清冷的圓月,孤獨的掛在夜空之上。秋夜蟲唱,丹真反側不能入眠。崇軒擔心她的傷勢,一直陪伴在不遠處。
他忽然對她說了句很奇怪的話:「我為你梳頭。」
崇軒的行動更加奇怪,他扶著丹真走到了寺院裡,就在月光中拿出一面銅鏡,和一柄木梳,將丹真的髮髻解開,仔細地梳起頭來。
青絲在他的指間流瀉,他似乎極為認真,一面梳理,一面搬著鏡子左照右照,似乎不放過每一處。最後滿意地歎了口氣,又將丹真的髮髻挽起,送她進了屋子。
丹真卻已經呆住。難道崇軒真的被華音閣逼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