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碗遞給龍步雲說道:「今天上午,你還在熟睡,我家小姐為你仔細地把過脈,開了藥,派人到青河鎮抓了藥,這會我把藥也煎好了,你喝了吧!」

    龍步雲驚道:「書琴姑娘!小姐來時,你為什麼不叫醒我……,我……多失禮啊!」

    書琴抿著嘴,微微笑道:「看樣子你這個人還懂得詩書禮義。藥涼了!你還是先把藥喝了吧!有話以後慢慢再說。」

    龍步雲順從地大口大口把一碗藥喝下去。

    書琴站在一旁說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家小姐說,你這次病情不輕,可是紮了五針以後,恢復得很快,那是因為你的體質超乎常人,你是練過武功?」

    龍步雲點點頭說道:「小姐料事如神,我是練過武功,深山面壁,十年苦修,雖然不敢說是百病不生,確也是從來沒有生過病,這次……」

    書琴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外受風寒,內有鬱悶。就是金剛不壞之身,也頂不起啊!」

    龍步雲深以為然點著頭說道:「書琴姑娘說得對,我是受風寒在先,心中鬱悶在後,接著又是一陣竭力狂奔,唉!」

    書琴抿著嘴說道:「我那有這種能耐?我是聽小姐說的。」

    龍步雲說道:「小姐一定是一位才女,單看這間書房,就可以知道。」

    書琴點頭說道:「這倒是實情,我家小姐自小就熟讀詩書,是我們全家上上下下心裡的女狀元。只是……」

    她說到這裡,頓口把話縮住。

    龍步雲說道:「書琴姑娘!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當面去向小姐叩謝救命之恩。」

    書琴說道:「那倒不急於現在,等到你的病好了,會有這個機會的,現在我想問你一件事。」

    龍步雲立即說道:「書琴姑娘有什麼話,儘管請問。」

    書琴想了想問道:「你是真的練過武藝嗎?我的意思是說,你說你曾經十年面壁苦修,你自己覺得你的武功如何?」

    龍步雲大概沒想到會是問出這樣的問題。他頓了一下,說道:「這話叫我怎麼回答你呢?」

    書琴說道:「據實說話就行了!」

    龍步雲說道:「我敢騙任何人,也不敢騙你書琴姑娘,何況我輩做人,最重要一個『誠』字,也不能隨便騙人。我方纔的意思是說,武功一項,真是有如浩瀚大海,永無止境,所以,一個練武的人,他從不敢說他的武功如何如何,那是很難有個標準的。」

    書琴說道:「可是也有些人自稱是天下第一,什麼第一劍,無敵拳,第一刀……等等,那是怎麼回事?」

    龍步雲忍不住露出笑容問道:「書琴姑娘也懂得武林中的事嗎?」

    書琴笑道:「我那裡會懂這些……你先別問我這個,請你告訴我,這些自稱第一無敵的人,是不是真的第一無敵?」

    龍步雲笑笑說道:「雖然不明白書琴姑娘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但是我可以很斷然地告訴你,大凡說這種話的人,不是狂妄之徒,就是無知之輩。」

    書琴問道:「這話怎麼說?」

    龍步雲說道:「方纔我說過,武功浩瀚無邊,沒有人能在一生之中習得天下無敵的功夫,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特長,各人也有各人的短處。所以說,沒有人敢自稱是第一的。」

    書琴點點頭說道:「聽你的話倒是覺得很有道理。不過……

    你自己覺得十年苦修的武功,大體上說來,到了什麼程度?」

    龍步雲想了一想說道:「離開師父以後,就又離家出走,在外面流浪的這一段日子,我沒有跟人動過手,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是到了什麼程度。」

    書琴突然問道:「如果你去和一位自稱是第一的人對手,你……是不是有信心……我是說你能不能打得過?」

    這樣的問題,龍步雲如何能回答?龍步雲皺了皺眉,說道:「書琴姑娘,我不知道你問這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因為……」

    房門被推開,柴嬤嬤手裡托著一個托盤,放在桌上,一碗清湯麵片兒,兩個醬菜醬瓜之類的小碟子。

    柴嬤嬤一面收拾,一面說道:「龍爺,我家小姐吩咐,為龍爺準備清淡一些的東西,因為目前還不能吃油膩的東西。」

    龍步雲立即站起來說道:「多謝小姐,多謝柴嬤嬤!這樣的打擾,真是既感不安,又感到不敢當。」

    他坐到桌前,據案吃將起來。

    實在說龍步雲已經餓得很,先是病倒了,人沒有胃口。如今病情已輕,不覺飢腸轆轆,這一碗麵片兒湯,吃得滴點不剩。

    柴嬤嬤收拾碗筷臨走之前,望著書琴說道:「龍爺大病來得猛,去得急,現在正要休養,少煩人家。」

    龍步雲目送柴嬤嬤出房門以後,他叫住也要隨著離去的書琴。

    書琴停下了腳步,回身問道:「你有事嗎?」

    龍步雲問道:「書琴姑娘!你方才問我,如果有一位自稱是第一的人,問我敢不敢和他對手,這是什麼意思?」

    書琴望著他半晌,說道:「沒有啊!你這個人聽話還真是仔細呀!」

    龍步雲說道:「書琴姑娘!你有話還沒有說清楚。」

    書琴說道:「那……等你病好了以後再說吧!」

    她這樣一說,越發地引起龍步雲的好奇心。立即激起他的另一種想法:「難道是這家人遭遇到了不肖之徒的威脅?如果是這樣,我龍步雲豈能不管?就算是報恩,也應該盡一分力。」

    想到這裡,龍步雲說道:「書琴姑娘!不瞞你說,自從小姐針灸之後,又喝了藥,我這病應該算是痊癒了九分,體力也逐漸恢復之中。這樣說好了,我的病已經好了!書琴姑娘有什麼話,盡可以在此時說出來。如果需要我效力的地方,龍步雲是萬死不辭!」

    書琴一見龍步雲把話說得那麼嚴重,一時倒不知道應該如何接口。

    龍步雲抬頭望望窗外,夕陽餘暉,映得滿窗泛紅。

    他對書琴說道:「外面是園子嗎?我要到外面走走。」

    書琴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好隨在身後,走到外面。

    外面是佔地很廣的庭園,有樹、有池、有假山,還有含苞待放的桃花。

    這個園子是有相當規模的,看樣子當年也是花團錦簇,繁華似錦。如今,已經有些破舊了。

    龍步雲來到一座涼亭之前,只見上亭的台階,是青石鋪成的。

    書琴說道:「這座亭子是小姐每天凌晨靜坐的地方,昨天要不是小姐這麼早在這裡坐,恐怕你也就沒救了。」

    龍步雲沒有說話,他看到一塊青石板突出一段,斜埋在那裡。

    他看看那條青石板約有三寸厚,他指著說道:「這塊石板斜豎在這裡,十分礙事……」

    書琴說道:「這個園子,自從小姐……現在偶爾由花匠來清理清理這花草,就沒有人來處理這些。」

    龍步雲說道:「那就讓我把它除掉吧!」

    書琴還沒有聽懂這話的意思,只見龍步雲不丁不八,站在青石板之前,仰天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吐氣出聲,大嘿一聲,身形一蹲,右手揮掌如刀,直落而下,只聽得啪啦一聲響,那條斜堅在那裡的青石條,應手而斷,而且斷得整整齊齊,就如同刀切的一樣。

    書琴站在一旁,眼看到這些,人都嚇呆了,站在那裡,連話也說不出來。

    龍步雲說道:「書琴姑娘!嚇著你了?」

    書琴這才回過神來,連連用手拍著胸口說道:「我的老天!你可真的是……真是……」

    龍步雲表示歉意地說道:「對不起!不是我有意驚嚇姑娘,我只是試試自己病是否真的痊癒了!體力是否真的恢復了!」

    他望著書琴,說道:「現在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嗎?」

    書琴一直在拍著心口,神情不定地說道:「我是可以說……不過,還是讓小姐告訴你比較妥當。」

    龍步雲說道:「既然如此,書琴姑娘!就請你帶我去見小姐。一方面我要向她致謝,救命之恩,不能不當面叩謝,另一方面……」

    這時候就聽到有人輕輕叫著:「書琴!」

    書琴一聽輕聲說道:「我家小姐出來了!」

    她又連忙應聲說道:「小姐!我來了。」

    龍步雲突然伸手攔住書琴,低聲問道:「書琴姑娘!到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小姐她貴姓。」

    書琴只低聲說了一個「何」字,便匆匆走過去。並且還在臨走摞下一句:「請你不要跟過來。」

    龍步雲看到書琴走得很慌張,彷彿是做錯了什麼事似的,一時他倒也是不敢亂動。說不定何家的家規很嚴,書琴這樣讓龍步雲走出書房,是不是觸犯何種規定?故而書琴一聽小姐傳喚,便顯得慌張。

    龍步雲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此刻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園子裡的一切,也漸漸的模糊起來。

    龍步雲正不知道自己應否回到房裡去,忽然書琴又匆匆回來,對他說道:「小姐有請!」

    龍步雲意外地反問了一句:「是我嗎?」

    書琴說道:「請隨我來!」

    龍步雲隨著書琴,懷著不安的心情,走回到原住的書房。

    房裡沒有點燈,顯得有些昏暗。

    龍步雲的眼力是不同於一般人的,雖然在昏暗之中,二十步以內,飛花落葉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站在門口,書琴先一步進去低聲叫道:「小姐!他……龍……」

    龍步雲立即朗聲接著說道:「龍步雲特在此叩謝小姐救命之恩。」

    他說著,果真地就在門外深深一拜。

    門裡的小姐立即說道:「不可以這樣,書琴代我扶龍相公起來。」

    龍步雲深深一拜以後,站起身來,說道:「這次如果不是小姐慨施援手,並且針藥兼施,龍步雲早已倒斃在門前,救命之恩是為大德,不可不謝。」

    房裡小姐說道:「任何人遇到這種情形,都會援手,實在不值得這樣。請進!」

    龍步雲定睛看去,小姐站在書桌之旁,穿一身看不清楚什麼顏色的衣服,但是可以看出那份飄逸。

    小姐的面容非常秀麗,雖然看得模糊一些。但是,可以很容易看出她是一位長得清秀的姑娘。

    小姐的頭髮編成一根辮子,斜斜拖在右肩胸前。

    龍步雲踏進房裡的第一步,他的心裡閃出一個疑問:「天都這麼暗了,為什麼不點燈?」

    誰知道他這麼一想,就聽到小姐說道:「對不起!龍相公!書琴她忘了這房子裡需要一盞燈光,而我是習慣了黑暗。」

    龍步雲一聽,可不敢亂接腔,但是他覺得有些不像話,那裡有人習慣生活在黑暗裡?

    小姐又說道:「龍相公請進來坐!」

    龍步雲站在那裡說道:「小姐請不要這樣稱呼,龍步雲在小姐面前是個粗人,小姐又是龍步雲的救命恩人,小姐這樣稱呼,我可擔當不起。」

    小姐微有笑意地說道:「你是何家花園難得的客人,何家花園不能沒有待客之道。」

    她一直沒有面對著龍步雲說話,但是龍步雲的一舉一動,彷彿都瞭若指掌。

    她微微一擺手:「請坐!」

    接著她又吩咐:「書琴!掌燈!」

    書琴輕輕地叫道:「小姐!你……」

    小姐說道:「我跟龍相公有話要說,豈可沒有燈?快去掌燈來。」

    書琴有著一種明顯的不情願。但是她還是帶著委屈地低聲應了一聲:「是!」

    龍步雲這時候的感覺是:「看來小姐平日在夜裡都很少點燈,為的是什麼?」

    頃時,書琴手掌燭台走進房來,龍步雲第一個印象是小姐那一身湖水綠的絲綢長衣,配上她那潔白如玉的脖子、臉龐,露在外面的一雙手,那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美!

    尤其是她那種氣質,真叫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小姐一直是面對正當前,恰好是側面對著龍步雲,並沒有因為龍步雲進得房來,而且已經坐下而改變她的姿態。

    小姐緩緩地說道:「龍相公!我有一事請教,所以冒昧地請你能據實以告。」

    龍步雲很恭謹地說道:「小姐有任何事要問,龍步雲絕不隱瞞,一定據實詳盡的說明。」

    小姐說道:「謝謝!」

    她頓了一下,繼續問道:「以昨天我所瞭解的病情來說,龍相公的病是十分嚴重,在細心調理下,少說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痊癒。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是龍相公只經過一天一夜不到,就好了八九分,這在我們醫家來說,是件奇跡。後來……」

    她稍停了一下,稍帶歉意地說道:「對不起!方纔我聽到龍相公和書琴的談話,知道龍相公曾經有過十年面壁苦修,請問:這十年苦修……」

    她沒有再說下去。

    龍步雲很適時地答道:「十年苦修,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真正經歷風霜雨雪,所以比一般人可能是要耐勞耐苦一些。」

    小姐輕輕地啊了一聲。雙方都沒有說話,房裡只有燭光躍動,閃爍不停。

    過了一會,小姐又問道:「對武功我是完全不懂,在我想:單手開碑裂石,這是一件了不起的成就。」

    龍步雲是聰明人,先有書琴如此一說,再有小姐如此一問,心裡已經相當瞭然。他立即直爽地說道:「面對小姐是龍步雲的救命恩人,我能有任何一點藏私不說嗎?龍步雲十年面壁苦修,離開恩師時,恩師曾經說過,只要自己不托大、不粗心,以當前武林高手來說,面對任何人都足以自保。」

    這話比「天下無敵手」說得含蓄多了!這種不亢不卑、而且有相當自負的語氣,小姐如何聽不出?小姐的側面也可以看得出,露出微笑,她微微帶有欣慰的口氣說道:「龍相公果然是高人!幸會!幸會!」

    她說著話,緩緩站起身來,道聲:「打擾了!」

    便轉身向門外走去,書琴見狀,立即搶上前伸手要扶。但是,手伸出一半,又縮了回來,但是,她緊貼著小姐身旁,一步一趨。

    龍步雲突然叫道:「小姐!請留步。」

    小姐停了下來,並沒有轉身,只是淡淡地問道:「龍相公有什麼指教嗎?」

    龍步雲說道:「龍步雲是個直性漢子,有話就要說在當面。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事要龍步雲效命?小姐對龍步雲有救命之恩,任何事,龍步雲萬死不辭,只等小姐吩咐。」

    小姐站在那裡沒有移動腳步,良久,沒有說話。

    龍步雲忍不住又說道:「對不住!龍步雲的話說得太直率了!」

    小姐立即接口說道:「那是血性人的表現!說實話,我自從知道龍相公身具武功之後,確實有事相求……」

    龍步雲搶著說道:「小姐把話說岔了,這『相求』二字,令龍步雲無地自容。我說過,小姐是對龍步雲有救命之恩……」

    小姐立即接過去說道:「對!我最怕的就是這四個字。」

    龍步雲一愕,脫口輕輕驚呼了一聲。

    小姐說道:「如果處處想到救命之恩,就有相挾之嫌,我怎麼還能開口相求?」

    龍步雲愕了一會說道:「不說這些,也許我說的不能辭盡達意,小姐!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商量,如果我自認不行,就此作罷,這樣就不會讓小姐有相挾的想法了。」

    小姐站在那裡沒有移動,書琴在一旁低聲說道:「小姐!等醉伯伯回來再說吧!」

    可是小姐非但沒有移動腳步,反而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對著龍步雲。

    兩人相距大約只有五、六步,在房裡燭光照映之下,把對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的確有一副極為美的臉龐,皮膚白皙細嫩,五官長得均勻,但是,任憑龍步雲如何也沒有想到,小姐的一雙眼睛呆滯無光……

    龍步雲幾乎驚呼出聲,他是及時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

    難怪房裡不點燈,難怪她的行動是如此緩慢,難怪她跟人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正面對著人,難怪書琴一直在小心地維護著……

    原來她是……

    小姐很平靜地說道:「龍相公!你大概沒有想到我是個瞎子吧!」

    書琴輕輕地說道:「小姐!你這是何苦……」

    龍步雲本來是愕在那裡,可是他一接觸到小姐那平靜的表情,立刻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的確沒想到!不過……」

    他的語氣一變而為非常沉重:「這也並不能代表什麼。人的眼睛,是用來看東西的。但是,小姐,你可曾想過,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他們都有一雙明亮的眼睛,他卻看不見是非善惡,他們卻看不到盛衰興替,他們看不到道德,看不到仁愛,他們看不到太多應該看到的東西,這種人比真正失明的人,又有什麼差別?恐怕更值得悲哀!」

    他說得很激動,愈說愈大聲。

    後來他自覺失態,不覺低下聲來說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但是,他立即又說道:「有些話我還是要說。」

    小姐站在那裡,平靜地說道:「請你繼續說下去。」

    龍步雲說道:「可是另外有人,雖然雙目失明,他們用自己心靈看這個世界的週遭一切,他們用愛心來看所有的事物,在我來說,這種人恐怕要算是最是目光清明的人。小姐!你是屬於後者!你看到了我的苦難,看到了我的病危,救了我的命,這是多少有雙目的人看不到的啊!」

    他慷慨陳詞說完以後,停下來望著對面的小姐。

    小姐站在那裡宛如泥塑木雕,一動也不動,終於從眼睛裡流出淚水,她也沒有動,任憑那沔水在臉上流著。

    書琴慌了手腳,忙著拿手絹為小姐抹去淚水。

    龍步雲有些心慌,囁囁地說道:「對不起!我說得太多太直,惹你傷心了!我真的很抱歉!」

    小姐輕輕推開書琴的手,緩緩地說道:「自從我雙目失明成了瞎子以後,我連哭都沒痛快的哭過,因為我不要別人的憐憫。可是今天我是毫不掩飾地流出眼淚。因為,我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樣的話。」

    龍步雲不安地叫道:「小姐!你……」

    小姐立即說道:「我名叫何雯靜,龍大哥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由「龍相公」轉變到「龍大哥」,說明何雯靜小姐在她的內心對龍步雲這個人的感受。

    倒是讓龍步雲大吃一驚,他幾乎有些口吃地說道:「雯靜小姐!我龍步雲可不能……如此放肆!」

    何小姐自己抬手擦去淚痕,露出一絲微笑說道:「從你的談吐,以及我所知道的你自我介紹,你是一位豪氣干雲的人,卻又如何如此灑脫不開。」

    龍步雲說道:「因為……因為……」

    何雯靜說道:「因為我是你所謂的救命恩人?或者因為我是一個女孩兒家?或者根本上還是因為我是一個瞎子?」

    龍步雲連忙說道:「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何雯靜說道:「那就不要這樣拘束。龍大哥!你方才不是問我,是否有困難,要請你幫忙嗎?告訴你,的確有一件重大的困難,需要龍大哥你這樣的人幫忙!」

    龍步雲立即說道:「雯靜小姐,有任何事情,只要龍步雲力之所及,我是萬死不辭!」

    何雯靜點點頭說道:「龍大哥!有這幾句話,已經足以說明你的誠意。請吧!龍大哥!」

    龍步雲不禁問道:「雯靜小姐!現在要到那裡去?」

    何雯靜說道:「雖然龍大哥一口答應幫忙,至少我也應該讓龍大哥知道到底要幫什麼忙?再說,龍大哥的健康恢復得很快,體力更急需補充,這晚飯不能不吃。」

    她抬抬手示意。「讓我在前面帶路,雖然我看不見,但是這裡的路我太熟了。」

    有書琴小心地緊隨在身旁,何雯靜倒是真的很熟悉地穿堂過屋,繞廊轉角,看樣子她是幾步該轉彎,都記得十分清楚。

    停在一間竹子搭建的屋子之間,何雯靜站住了腳,她含笑吩咐書琴點燈,不但屋裡點,而且屋外四角,點起四支高腳的氣死風燈。

    她很開朗地說道:「以往我來這裡,從來不點燈,因為,燈光對我來說,是多餘的。可是今天不同……」

    龍步雲覺得她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很輕鬆,但是卻充滿了淒涼。

    他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接話,只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在這間竹屋的四周,都密集種植叢叢修竹,微風吹來,陣陣沙沙有如潮聲。給人別有一種情調。

    屋的正門上,有一塊古拙的樹根做成的匾,上寫「竹趣居」三個字。正好一陣風來,竹潮如湧,對照這「竹趣」二字,覺得深得其味,不禁脫口讚道:「這裡真好!」

    何雯靜站在那裡只說了一聲:「請進!」

    進得房裡,一張桌子、四隻椅子,都是竹子編製而成,臨窗一個竹架,放置著一個小香爐,裊裊香煙,給人以十分寧靜的感覺。

    何雯靜道聲「請坐」以後,自己坐在下首,說道:「方纔聽龍大哥的語氣,很喜歡這間屋子。說起來這間竹屋,是我們父女二人每天晚飯在這裡談天的地方。」

    她忽然歎口氣說道:「自從我雙目失明以後,這晚飯後的聊天,是我對外界瞭解的唯一途徑。只可惜我們父女之間唯一的這點點親情天倫之樂,如今……」

    她的話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

    龍步雲想了想問道:「我正想請問,令尊大人何老爺子他老人家現在何處?我應該先去請安才對。」

    何雯靜正要說話,柴嬤嬤進來擺碗筷。

    何雯靜等了一會問道:「嬤嬤!你怎麼擺了三副碗筷?還有酒杯?是怎麼回事?」

    書琴在一旁接口說道:「小姐!醉伯伯來了!」

    何雯靜一聽,臉上立即露綻出喜容,說道:「醉伯伯回來了嗎?真好!快請!」

    書琴說道:「小姐,他老人家說了,知道家裡來了客人,他說待一會過來一起吃飯,而且他還要敬客人三大杯。」

    何雯靜向龍步雲說道:「我這位醉伯伯跟你一樣,有一身好武功,不過年齡大了,總是比不上當年,他老人家為人詼諧,不拘小節,可是,為了我爹的事,他老人家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待回頭他來時,關於我爹的情形,由他來說,就更清楚了。」

    龍步雲突然心裡想到一件事,不禁問道:「雯靜小姐,你這位醉伯伯他叫什麼名字?」

    何雯靜說道:「從我知道他老人家開始,就不曾聽爹說過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有個外號,人稱醉叟!」

    龍步雲一聽不覺霍然而起,脫口說道:「什麼?醉叟?」

    何雯靜的心思是十分縝密的,從柴嬤嬤擺碗筷,她就知道有三副碗筷,還有酒杯,說明她是如何眼盲心不盲。如今一聽龍步雲如此應聲而起,她當然警覺出情況有異。

    她也不自覺地站起來,有些緊張地問道:「龍大哥!你認識我醉伯伯嗎?」

    龍步雲還沒有回答,這時候就聽到屋外有人笑嘻嘻地說道:「丫頭!你龍大哥不但認得我老頭子,而且他還恨不得剝了我老頭子的皮,吃我老頭子的肉。」

    何雯靜連忙叫道:「醉伯伯!你認識龍大哥,是嗎?」

    當門而站,手裡提著一個包裹,瞇著一雙小綠豆眼,笑嘻嘻地站在那裡,先向何雯靜說道:「丫頭,這樁事,咱們回頭再說。」

    他翹著下巴,對龍步雲似笑非笑地說道:「小子!咱們又見面了!這真叫做人生何處不相逢吶!」

    龍步雲從醉叟在外面說話時,他就知道來的是什麼人!那種聲音,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一個罵他是賊,而且偷走了他全部盤纏的人,他如何能忘得了?龍步雲頓時有一股無名火,騰騰而起,但是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將自己按捺下來。

    他當然可以聽得出,何雯靜稱呼這小老頭為「醉伯伯」,分明是世交,就憑這一點,他不能輕舉妄動。

    他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他是在想:要怎樣處理這種場面,不至於傷害到何雯靜這位雙目失明而善良無比的姑娘,又是他的救命恩人。

    這位自稱醉叟的小老頭,瞇著眼睛,齜著嘴裡的黃板牙,衝著龍步雲樂道:「怎麼樣?小子!為難了吧!」

    何雯靜一直站在那裡,她能感受得到在這間小小的竹屋裡,氣氛非但是不調和,而且還十分緊張。

    何雯靜趁著這一點空隙,連忙說道:「醉伯伯!既然你老跟我龍大哥認識,那真是好極了,快請進來。書琴已經準備好了杯筷,今天可有人陪你喝一杯!」

    醉叟嘻嘻笑道:「丫頭,你枉費心事了,人家才不會跟我老人家一起喝酒吶!」

    他又翹著下巴對龍步雲說道:「對不對?小子!」

    何雯靜馬上又轉過來問道:「龍大哥!你說……」

    龍步雲此刻已經拿定主意,他絕不讓何雯靜難堪。他調整好心情,緩下語氣說道:「雯靜小姐!我跟這位醉叟前輩有一點小小的誤會,把話說清楚了,我一定陪他喝三杯。」

    何雯靜不禁脫口說道:「誤會?醉伯伯!是嗎?你們之間會有什麼誤會呢?」

    醉叟嘻嘻笑道:「丫頭!我老人家說過,這件事你不要管,我會把這件事擺平的!」

    他向龍步雲說道:「小子!你打算怎麼樣?」

    龍步雲淡淡地說道:「這樣吧!雯靜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憑她稱呼你一聲醉伯伯,一切我都可以不去計較,只要將我的劍還給我,因為那是有紀念意義的,其他……」

    醉叟笑嘻嘻地說道:「其他?其他怎麼樣?你不想要了是不是?」

    龍步雲說道:「金錢是身外之物,算不了什麼!」

    醉叟說道:「你連住店的錢都付不起,那也算不了什麼嗎?」

    龍步雲本來已經平靜的心情,經過這樣一撩撥,頓時又是火起。但是,他只要一看到站在一旁非常不安定的何雯靜,心就軟下來了。

    他按捺住火氣,盡量表現得淡淡地說道:「那也沒什麼,錢是要花在當用的時間、當用的事情。嗯!老丈想必急需這筆錢,至少我還不是那麼急需。」

    醉叟高高地喝了一聲:「好小子!真難為了你,居然沒有動手跟我老人家拚命!就憑這一點,我老人家服了你。喏!還給你。」

    只見他一抬手,將手中的包裹丟給龍步雲。

    因為事出突然,龍步雲當時還沒想清楚,唯恐有詐,一閃身,讓開一步,再伸手抓住拋過來的包裹。

    醉叟對他點點頭說道:「打開看看,是不是原來的東西?」

    龍步雲遲疑了一下。

    何雯靜接著說道:「龍大哥!我不知道你和醉伯伯之間有什麼誤會,不過我可以告訴龍大哥!醉伯伯是一位好心的長者,他詼諧風趣,不失赤子之心,如果有什麼對不起龍大哥的地方,絕對是無心的!」

    醉叟笑嘻嘻說道:「丫頭!你替醉伯伯吹牛,這回可要吹炸了,我呀!這回可真是存心的。至於說我是個好心人,這年頭好心都會給狗吃掉!」

    龍步雲趁這個時間,打開包裹,長長的捆成一支的是寶劍。

    再解開另一個,裡面正是他自己的全部盤纏。整錠的銀子、祖母綠、黃鋼玉、翡翠、珍珠……一點也不少。

    在這一堆珠寶銀雨之中,還有另一個包裹,小小的,包紮得很緊。

    解開繩子一看,裡面還有一層乾淨的棉花,裹著兩枝完好如人形的老山參。即使是個外行人,也可以看得出那是真正的野生老山參。

    龍步雲一怔,攤在手裡說道:「這……不是我的東西。」

    醉叟說道:「當然不是你的。雖然你有祖母綠,卻不一定能換到這樣完好成形的真正野生老山參,不客氣的說,你那一包東西,不見得能買得到這兩支參!」

    龍步雲趕緊包好,雙手送回。

    醉叟說道:「這是我老人家送給你的!」

    龍步雲訝然說道:「送……給我?為什麼?不!我不能……」

    醉叟說道:「你聽我說,我老人家也不會白給東西的,這兩支價值連城的參,送給你是有價錢的。」

    龍步雲連忙說道:「像這樣貴重的東西,我實在接受不起,也沒有需要的地方。」

    醉叟說道:「誰說沒有?你外受風寒、內存積鬱,一場病幾乎要了你的小命,如果不是雯靜這丫頭及時診治,此刻,你已經見了閻羅王了。」

    龍步雲連忙說道:「雯靜小姐救命之恩,是不敢相忘。」

    醉叟說道:「光說不敢相忘有什麼用?知恩就應該報,俗話說得好:受人點滴,當報泉湧,何況是救命之恩!」

    何雯靜在一旁著急了,立即叫道:「醉伯伯!你這是做什麼?」

    她又轉而向龍步雲說道:「龍大哥!你可千萬別在意,醉伯伯是說笑慣了的。」

    醉叟說道:「誰說我是說笑?我老人家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正經嚴肅說話。」

    龍步雲說道:「老丈!請吩咐吧!我在這裡聆聽。」

    醉叟說道:「雯靜的令尊是我老人家數十年的至交,他是位儒醫,如今陷身在一個武林惡霸的堡內,不得脫身,要脫身只有兩個方法……」

    龍步雲立即問道:「願聞其詳。」

    醉叟說道:「十萬兩銀子,或者同等價值珠寶。」

    龍步雲長長地啊了一聲。問道:「這另一種方法?」

    醉叟說道:「憑本領到解劍堡去,震懾群惡,堂堂正正將何老救回來。」

    龍步雲立即說道:「老丈是要採取何種方法?」

    醉叟歎了口氣說道:「當年習藝沒有痛下苦功,只是小巧騰挪的功夫,當不得實用,所以在客棧裡硬接你的一掌,幾乎震翻子我的內腑。」

    龍步雲連忙說道:「對不起!當時實在是因為……」

    醉叟說道:「第二種方法行不通,因為我沒有那份能耐,只有走第一種方法,十萬兩,把何家花園歷代的積蓄都集中起來,也湊不夠五萬兩,巧的是這時候碰到你……」

    龍步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何雯靜忍不住搶先說道:「醉伯伯!原來你……」

    醉叟笑嘻嘻地說道:「丫頭!說起來也不能怪我老人家。這小子滿身風塵,孤單一人,住上房、吃好菜、喝好酒,一副騷包的樣子,而且又帶著那麼多的珠寶,太不合常情常理,不是賊也是賊,這種不義之財,取之無傷。沒想到……」

    何雯靜叫道:「醉伯伯!你怎麼可以……」

    醉叟笑嘻嘻說道:「丫頭!你醉伯伯一生做了不少錯事,再多做一件又有什麼了不起呢?」

    他轉而向龍步雲說道:「不過,對你小子來說,我老人家還真的過意不去。不但誣稱你是賊,而且害得你積憤狂奔,幾乎送了性命……」

    龍步雲這時候恍然大悟,他立即說道:「老丈!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

    醉叟說道:「當我查明白你真正的身份……」

    龍步雲一愕,不禁問道:「我真正的身份?」

    醉叟說道:「是啊!龍家寨的後人,斷不會做賊,你那枚黃鋼玉斑指上面明明刻有龍家寨的標記。我知道我犯了一次大錯,幸好上天有意,讓你病倒在何家花園的側門口……」

    龍步雲說道:「老丈!如果需要這筆錢來救何伯伯,請儘管拿去。」

    何雯靜連忙叫道:「啊!不要!我們不能這麼做。」

    醉叟說道:「丫頭!人家可是一番真心啊!」

    何雯靜說道:「醉伯伯!這件事千萬不可……」

    醉叟笑嘻嘻地說道:「我的話沒說完。小子的錢給我們去送人,他是真心。但是,咱們不要錢,要人!」

    何雯靜叫道:「醉伯伯!你在說什麼?」

    醉叟笑道:「我在說正事。這小子跟我對了一掌,就憑這一掌,他的武功我老人家可以知道個大概,有他到解劍堡,至少有八成把握,可以將你爹平安的救回來。」

    何雯靜驚喜叫道:「真的呀?」

    但是她立即又說道:「那當然是真的,別說醉伯伯是行家,不會看走眼。就拿我來說,單手開碑裂石,真是石破天驚!只是……」

    她幽幽地說道:「不知道龍大哥會不會去解劍堡,因為……

    這畢竟是一件冒險的事。因為……」

    龍步雲立即接著說道:「雯靜小姐!不要再說什麼了,解劍堡就是刀山劍海,我龍步雲也是去定了,慢說是何伯父身陷在解劍堡,就是一個不相識的人,除非我不知道他身陷危險,既然知道了,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雯靜叫道:「龍大哥……」

    醉叟呵呵笑道:「小子!真有你的。總算雯靜這丫頭沒有看走眼,你是條漢子。」

    龍步雲說道:「老丈……」

    醉叟說道:「什麼老賬新賬,難道我老人家挨了你一掌,又送你兩支老山參,還不能換你一句醉伯伯?小子,我說你還真楞吶!」

    龍步雲連忙改口稱道:「醉伯伯!對不起,是我失禮。」

    醉叟笑嘻嘻地說道:「要來的稱呼不香,算了!算了!湊合著就接受你這聲醉伯伯吧!」

    龍步雲說道:「請問醉伯伯,這解劍堡在何處?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啟程前往?」

    醉叟笑道:「你還性急得很吶!」

    龍步雲說道:「不是晚輩性急,我想何伯父既然身陷解劍堡,想必是度日如年,能早一點救他老人家回來,自然是早一點的好。」

    醉叟點點頭,翻了翻那雙小綠豆眼睛,頗為欣賞地說道:「好!衝著你小子這句話,我們就早些啟程。不過,也不能急於一時。我呢!先到解劍堡去看看,探探那邊的風聲。你吶!先在這裡等上三五天。雯靜醫道高明,不亞於她那個學醫的爹,她知道怎樣處理這兩支參,補補你的元氣。等我老人家回來,我們就一同出發。」

    龍步雲還沒有說話,雯靜卻說道:「醉伯伯!也不必急在這一時啊!今天中午請龍大哥好好地陪你老人家喝幾杯,明天再走也不遲啊!」

    醉叟呵呵笑道:「丫頭!你沒聽到方才人家急得不得了,如果我老人家還要留下來貪上那幾杯酒,那就要被人家罵是沒心肝了!」

    他倒是真的說走就走。

    龍步雲趕到門口叫道:「醉伯伯!」

    醉叟停下腳步,問道:「有事嗎?」

    龍步雲誠懇地說道:「謝謝你!」

    醉叟始而一愕,繼之縱聲大笑,邊走邊笑邊說道:「小子!你把話說反了。等把這件事辦妥了,我老人家要好好跟你喝一頓酒。看看你的酒量會不會跟你的武功一樣好。」

    他走得很快,說話的聲音還在耳畔飄蕩,人卻早已經走得不見蹤影。

    龍步雲站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

    雯靜悄悄地站起來,低聲叫了一聲:「龍大哥!」

    龍步雲這才一驚而覺,回身說道:「雯靜小姐,有事嗎?」

    雯靜頓了頓,才緩緩地說道:「對不起!龍大哥,把你扯進這件是非圈子來。」

    龍步雲一聽,正聲說道:「小姐!這句話你說錯了!慢說你對我有救命……」

    雯靜立即說道:「好了!龍大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你這樣慨然允諾,為我爹的事,要去面對強敵,我都沒有說過一聲謝字,你卻口口聲聲救命之恩,豈不是令人不安嗎?」

    龍步雲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是說出真誠的肺腑之言。」

    書琴在一旁說道:「龍爺!你跟我家小姐這樣客氣來客氣去,也該覺得肚子餓了吧!」

    這話把兩人都說笑了!書琴又說道:「龍爺!你看我家小姐笑得多開心,這是我書琴近三年來難得看到的。」

    雯靜突然又歎了口氣說道:「一個瞎子又怎能高興得起來?」

    龍步雲說道:「小姐!你看又來了吧!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還是……不說!不說!陪小姐吃飯!希望雯靜小姐這頓飯吃得很開心。」

    雯靜果然又露出了微笑。

    這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雯靜常常響起輕輕笑聲。

    最使龍步雲感到驚訝的,何雯靜除了半碗飯、一碗湯是書琴替她盛好的以外,她的舉止動作,一如明眼人,自如而輕巧,一點也沒有一個普通盲人那樣遲鈍和笨拙。而且態度從容、舉止優雅,如果不是她的眼睛黯淡無光,真難讓人相信她是個盲人。

    這是說明一件事,何雯靜在失明後這幾年當中,她是如何從黑暗的痛苦深淵,掙扎脫繭而出,將自己盡量保持一個明眼人的舉止。

    想到她這份毅力和決心,龍步雲忽然間想起一件事,他忍不住脫口說道:「雯靜小姐!我很冒昧地請教你一個問題。」

    何雯靜放下竹筷,帶著微笑說道:「龍大哥!有話儘管說。」

    龍步雲說道:「我是一個活見證,小姐及時為我紮了五針,挽回了我垂危的生命,證明小姐醫術高明。而小姐是隨何伯伯習醫,如此何伯伯的醫道,自是沒有話說……」

    雯靜微微笑道:「龍大哥!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我父女二人都是習醫的,為什麼不能治好我的眼睛?是嗎?」

《劍底情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