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回 衡山之行

    上回說到婉兒說,怎麼這個店小二這般好說話的?小神女說:「他一時不明白房頂怎麼會掉下瓦片來,更想不到是你這麼個小丫頭撞開了一個小天窗。他還以為屋簷腐爛了,或者有人在外扔了一塊石頭砸爛了。那也只是他們的事,不關我們的,當然好說話啦!」

    「姐姐,我們這麼騙他,不問心有愧嗎?」

    「問心有愧?」小神女想不到婉兒會這樣說,不由暗暗點頭。看來這個丫頭心地純潔善良,不忍心去欺騙一般平民百姓,有俠義心腸,不用擔心她練成上乘武功後,仗勢凌人了。便問:「丫頭,你要是說真話,後果會怎樣?」

    「會怎樣了?」

    「賠錢固然不必說,當然我們也不在乎這些銀兩。而後果是你這個小丫頭,不但成了客棧裡人們驚奇的人物,也成了南嶽鎮人人注意的人物了。何況我們還在南嶽大廟懲治了那個好色之徒。如果說了實話,不叫官家的人一下注意起你這個小丫頭來?你今後的行動還方便嗎?」

    婉兒一聽,不由愕住了。小神女又說:「丫頭,有時說些假話,不一定是騙人,只是不想招惹其他的麻煩而已。你要是問心有愧,明天我們離開,多給店家一些銀兩就行了。這些銀兩是可以修補你撞開的瓦面的。」

    「姐姐,哪得給多少?」

    「十兩銀子足可以修補這客棧所有的瓦面,夠他請幾個泥水工。」

    「好的!姐姐,明天我就給店家十兩銀子,這樣,我就問心無愧了!」

    「好啦!現在你可以放心上床睡啦!不過,你只有兩個時辰了。」

    「什麼?我只有兩個時辰可睡?」

    「今夜裡我們還有行動。」

    婉兒又愕然起來:「我們有什麼行動了?」

    「去救人。」

    「救人?救誰?」

    「救那賣藝人一家三口。」

    「什麼?」婉兒更茫然起來,「姐姐,你不是又在逗我吧?賣藝一家不是已逃走了嗎?難道他們已給一隻虎抓起來了?」

    「抓不抓起,我不知道。丫頭!我們要救人,就應救到底。一隻虎是衡山一縣的惡勢力,有不少的爪牙,我擔心那一家人逃不了,去看看才放心。」

    「那我們去哪裡看的?」

    「當然是到衡山縣城裡去看看了。而且這隻老虎不除掉,始終他會危害一方百姓。」

    「姐姐,你既然想除掉他,幹嗎不在衡山將他殺了?那不省事多了?」

    「丫頭,你又來了!大白天當街當巷殺人,固然能一時大快人心,但官府不追究嗎?而且更連累了賣藝的一家人。官府捉我們捉不到,但要捉賣藝的一家人,就不難捉到。這樣,你不是救人,而是在害人了!」

    「姐姐,我明白了!在深夜裡將一隻虎殺掉,就沒人知道是誰幹的了!」

    「不錯!一隻虎為害一方,想必仇家不少,我們不動聲色地將他幹掉,官府也無從追究。何況杜鵑在長沙一帶出沒,官府的人,少不了又疑心是神秘的杜鵑所為,更會不了了之。」

    「姐姐,這樣,不引起杜鵑的注意了?」

    「引起杜鵑的注意更好!我正想引起他的注意哩!讓他來追蹤我們,不好過我們去追蹤他麼?」

    「姐姐,這樣太好了!這是一箭雙鵰之計,將神秘的杜鵑引出來。」

    「就怕他不來追蹤我們!好了!丫頭,快上床,你可以放心去睡,到子時我叫醒你。」小神女知道婉兒入睡之後,就會不自覺地在練她那奇怪的內功,令自己剛才輸給她的那一股真氣,很快變成了她自己的真氣而融合為一體。

    小神女在將自己的真氣緩緩輸給婉兒時,感到婉兒所練的內功,似乎也是一門佛門的內功,與自己的真氣極為融洽,沒半點反抗相抵,很快地兩股真氣匯成一起,否則,小神女就不能將自己的真氣輸給婉兒了,那婉兒一身的內力,就不會驟加一倍了。這也是婉兒有緣,碰上了小神女,令她縮短了十年時間的修練,一下躍升到武林一流高手的行列中去。不同小三子和韋珊珊,因為他們練的內功不同,無法接納小神女極為深厚的真氣,頂多運用掌力將他們的玄關震開。要是強行輸入,反而令小三子、韋珊珊受煎熬,不同的真氣是相互排斥的,怎麼也不能混合在一起。正所謂緣分可遇而不可求。

    婉兒聽話上床睡了。一倒下,不久便呼呼入睡。小神女不禁暗暗羨慕婉兒,這個丫頭,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得到這麼一位異人,傳授給她這一門與眾不同、奇異的臥式練內功法,令她一身的真氣,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滴積累起來,勝過任何高手閉門練功了。這樣練內功,不但不為人察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實在太幸福了!

    深夜子時,小神女叫醒了婉兒。婉兒正想一躍而起,小神女輕輕說:「丫頭,你別再縱到房頂上去了,不然又撞開一個天窗,在這三更半夜裡,不但驚醒了客棧裡的人,全鎮子上的人都給你驚醒過來,到時你不想人知也不行了!」

    婉兒笑了笑:「姐姐,我知道了!不然我們又不見了十兩銀子,以後真的沒路費回家啦!姐姐又會將我賣了!」

    小神女一笑:「你知道就好了!快穿上夜行衣,我們起程。」

    婉兒輕輕下床,穿上了夜行衣,姐妹二人,凝神傾聽,客棧裡無人察覺,便施展輕功,從窗口躍出,看準了東方,往衡山縣城而去。

    小神女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她們動身前往衡山縣時,已有一位神秘的黑影,比她們早了一步,在衡山縣城向一隻虎動手了!小神女更沒有估計錯,一隻虎汪爺,是沒有放過這賣藝的一家三口。其實,他根本沒有受什麼傷,只是手腕上中了一截極小的樹枝而已,拔出了就沒事了。不過當時痛得他整條手臂麻木,連手中的刀也掉了下來,誤以為暗器有毒,急忙退走,趕回汪府醫治而已。他一看沒毒,拔出來沒事,手臂依然活動自如,不由大怒,立刻打發手下人去打聽賣藝一家人和那個野丫頭去了哪裡。

    他手下人說,賣藝人一家已逃出了南門,往衡陽方面而去。而那個野丫頭,出了西門,便不知道去向,可能向衡山的深山老林中去了!一隻虎立刻命刀疤臉帶人到衡陽方向攔截,務必將賣藝人一家三口抓回來整治,不然,今後一切來衡山縣謀生的江湖人士,不再來謁拜自己了!至於野丫頭去了茫茫的衡山群峰,以後再慢慢打聽她是哪一位武林人士的兒女,再尋機會報仇不遲。

    刀疤臉帶五六條大漢,翻身上馬出南門,沿湘江岸大道直追賣藝人一家三口。他們在黃昏落日時,追上了賣藝一家人。刀疤臉在馬背上獰笑著吼道:「老子看你們一家三口往哪裡跑,你們始終跑不出我家汪爺的手掌心,乖乖的給老子束手就擒!」

    五條大漢從馬上跳下來,將賣藝一家三口包圍了起來,賣藝少女一見如此情景,說:「爹!娘!我們和他們拼了!」

    賣藝老者歎了一聲:「我們只有如此,女兒,你最好在戰鬥中趁機逃跑,逃得一個是一個,不然,以後連報仇的機會也沒有!」

    刀疤臉笑著說:「你們還想逃跑?一個也走不了!弟兄們上!給我先將兩個老的砍了!留下這個女子,交給我處理!」

    五條大漢持刀撲上,驀然,在蒼茫的暮色之中,一條黑影從江邊凌空飛來,出劍疾似電閃,劍起人倒,轉眼之間,五條大漢一個個中劍身亡,只剩下一個刀疤臉,他驚恐地問:「你,你,你是誰?」

    蒙面黑衣人冷森森地說:「閻王跟前的追魂使者!」

    「什麼?你,你,你是追魂使者?」

    「唔!你去見閻王吧!」

    刀疤臉哪裡還敢答話,轉身想上馬逃走。蒙面黑衣人的身形比他更快,一下從馬背上將他扔下來,扔得他四腳朝天,兩眼金星亂飛。他還沒醒過來,劍尖已貼在他的眉心上了!蒙面黑衣人冷冷地說:「你再妄動一下,我就馬上要了你的命!」

    接著蒙面黑衣人對賣藝一家人說:「你們還不趕快離開這裡?快走!」

    賣藝一家人見突然而來的黑衣人,以不可思議的劍法,頃刻之間便刺倒了五條大漢,從而救了自己一家人。在驚愕中,黑衣人又將刀疤臉制服了。正想感謝這位俠士的救命之恩,誰知這位俠士揮手叫他們趕快離開。賣藝老者拱手相問:「請教俠士高姓大名,容小老一家人日後相報。」

    蒙面黑衣人不答,再次揮手叫他們一家人迅速離開。賣藝人見黑衣人如此,只好再次拜謝他的救命大恩,一家人迅速離開了!

    在賣藝一家人走了後,蒙面黑衣人問刀疤臉:「說!是誰打發你們來追殺他們一家人的?是不是一隻虎?」

    「是!是!是汪爺打發小人前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求大俠饒命!」

    「現在姓汪的在哪裡?」

    「在,在,在家中等候小人的回報!」

    「你不用去回報了!我代你去回報他好了!」蒙面黑衣人一劍就將刀疤臉的腦袋砍了下來,他離開之後,在刀疤臉屍體上留下了一枝杜鵑花。

    原來這位蒙面黑衣人,正是在長沙製造了幾起大血案,令江湖人驚震的神秘杜鵑,這次他竟然在衡山出現了,這又出乎小神女的意料之外。

    衡山一隻虎獨自一個人在燈下飲悶酒,等候刀疤臉將賣藝一家人抓回來。他要當著賣藝老者夫婦面前,將他們的女兒剝光了衣服強姦,以洩今日之恨。他手下的弟兄一個個在兩旁垂手而立,沒一個敢出聲。他看看窗外夜色,問:「刀疤臉怎麼還不將人抓回來?他死去哪裡了?」

    小鬼眉忙說:「汪爺,他會很快回來,諒那賣藝三口,怎麼也不是刀哥等人的對手。」小鬼眉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從窗口飛落一顆人頭,擲在一隻虎的桌上。一隻虎愕然地跳了起來,在燈光一看,這顆人頭,正是刀疤臉的腦袋。接著,一條黑影從窗口閃了進來,落地無聲,冷冷地說:「他不是回來了?」

    一隻虎驚震了半晌,在燈光下一看,是一個蒙了面的黑衣人,問:「你,你,你是什麼人?」

    「特來取你狗命的人!」黑衣人的話可以說是冷徹心,也威震了在場的所有人,一個個一時驚愕得呆若木雞,動也不敢動了!

    一隻虎很快鎮定下來,手按刀柄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敢來闖老子的虎穴?」

    黑衣人不屑一顧:「什麼虎穴?不過是狗窩而已,同時也是你們的喪身之地。說!你們想怎麼死法?」

    一隻虎怒喝:「上!全上!」

    小鬼眉等人立刻拔刀撲上,黑衣人幾乎身形不動,劍光一轉,小鬼眉等人脖子同時劃斷,血立即噴出,往後倒下,這真是不可思議的劍法,也是極為犀利的劍法,出手就是凌厲的殺著,沒一點虛招,劍出血飛。

    黑衣人一招殺了小鬼眉等人之後,連看也不看一眼,一雙目光似冷電般地盯著一隻虎:「姓汪的,現在輪到你了!」

    一隻虎這一下才真正地驚震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殺人的上乘劍法,再次問:「你到底是什麼人?在下過去與你有仇?」

    「沒仇!」

    「那你為什麼要來殺我?」

    「因為不殺你,難以平民憤!」

    一隻虎驟然出刀了,刀一出,就是滿天的刀光,招招也是凌厲的殺著。一隻虎一下抖盡了一身的絕學。不然,他一條性命難保。

    黑衣人閃過了他三四招後歎息地說:「你這一門衡山刀法,不愧是上乘的刀法。本來衡山派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的,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不肖的弟子,為惡一方?我只好代衡山派清理門戶了!」說完,隨手進招,三招之後,黑衣人一劍擊出,撕開了一隻虎的刀網,迅若電閃,刺中了一隻虎的眉心,這一招,足以令一隻虎致命,再也不需進招。

    黑衣人殺了一隻虎後,留下了一枝杜鵑花,便悄然離去,他搶先一步,完成了小神女要做的事情。

    小神女和婉兒趕來時,杜鵑已走了!小神女還沒有來到汪府,已聞到了一股血腥氣味,她不由對婉兒說:「丫頭!恐怕汪府已出事了!不知是他在殺人,還是有人殺了他。我們快趕去看看。」

    小神女循著血腥味來到現場,先是在院子裡發現了兩具屍體,一進內院大廳,廳上已橫臥著七八條屍體,全部都是一劍劃開脖子致命,只有一隻虎,一劍中眉倒地而亡。

    婉兒驚訝地說:「姐姐,是誰殺了他們?」

    「丫頭,是杜鵑。」

    「什麼!是他?」

    「你看,桌子上不是留下了一枝杜鵑花嗎?不是他又是誰?」

    「不會是別人假冒的?」

    「從死者的劍傷看出,全部是一劍致命,一隻虎的劍傷更為明顯,是杜鵑殺人特有的劍招,沒人能假冒得了!丫頭,我們快離開這裡,很快就有人來了!快!」

    小神女和婉兒立即離開汪府,也飛出了衡山縣城。在回程的路上,婉兒說:「姐姐,這個杜鵑太神出鬼沒了!而且他干了我們想要幹的事,他不會知道我們的行動吧?」

    「看來他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出手了,會等我們來幹。我原也想到,今夜有一位高人,會將一隻虎幹掉,但怎麼也想不到這位高人,竟然是杜鵑。」

    「姐姐,你怎麼想到今夜有位高人要幹掉一隻虎的?」

    「這沒有其他,因為今天白天,有人在暗中出手救了你。」

    「這又怎麼樣?」

    「這位不想露面的高人,可能特意來衡山除掉一隻虎,也有可能偶然路過衡山城。他在暗中解了你的危,後來向人們打聽一隻虎的為人,從而在今夜裡要將一隻虎幹掉。」

    「姐姐既然知道有人要幹掉一隻虎,那我們跑來幹嗎?姐姐是不是要看看這位不露面的高人是誰?」

    「不錯!你說對了!可惜我們還是遲來了一步,更想不到這位高人,竟然是神出鬼沒的杜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要是姐姐早知道,會怎樣做?」

    「當然我就會一早伏在汪府四周的隱蔽處,縱使看不到他的真容,也起碼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這一切都遲了,又一次錯過了認識他的機會,連我們一箭雙鵰的計劃也破了產。當然,我也想不到他會比我們更早動手,搶在我們行動的前面。」

    「姐姐,那我們去追蹤他不?」

    「他這般的神出鬼沒,行蹤飄忽,我們去哪裡追?別追了!我們玩我們的。明天,我們上衡山玩去。」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姐妹兩人便悄然回到了南嶽鎮上的客棧裡,從窗口飛進了自己房間。小神女說:「丫頭,離天亮還有兩個多時辰,這下,我們可以真正放心睡了,再沒有人去麻煩賣藝的一家人了!」

    第二天一早,她們在離開客棧時,真的多付給店家十兩銀子,叫店家將昨夜開了小天窗的房間修好,便揚長而去。店家自然驚喜萬分。

    她們一大早就出現在衡山腳下,這時旭日未升,晨霧迷漫,南嶽鎮上,大多數人仍高臥未醒,只有一些走遠路的商人或賣早點的人才這麼早起身。至於上衡山遊玩的文人雅士、少爺公子,卻沒有一個這麼早來到衡山腳下。小神女見四周無人,對婉兒說:「丫頭!我們施展輕功上山吧!」

    於是她們二人像輕捷的飛鳥,轉眼之間,便出現在半山亭內。半山亭,正好在上衡山最高峰——祝融峰的一半路程,故名半山亭。相傳半山亭建於南北朝時代,專為上下衡山遊人途中休息歇腳。環境幽美清雅,山清林秀,流水潺潺。

    過半山亭一直北上,經過鄴侯書院,走鐵佛寺、湘南寺,便來到了南天門。到了南天門,才可以看到衡山的全景。南天門以下稱為前山,向北面叫後山,這裡可看到南嶽的最高峰祝融峰了。

    過半山亭不遠有一條往西而去的山徑,走這條山徑,可遊覽磨鏡台、方廣寺、福嚴寺、南台寺等名勝景點。

    說到衡山的前山、後山,有這麼一個傳說。相傳在南北朝時,有一個名叫慧思的高僧,來到了衡山,當時衡山是道教聖地。沒有一處是和尚的寺廟。慧思為了在衡山謀得佛教立足的地方,便上祝融峰參拜岳神。他將來意和岳神一說,岳神想了一下說:「你想謀得一處地方建寺,最好和我下一盤棋賭輸贏。要是你輸了,請遠離衡山,別再來打擾我;要是你贏了,我可以給你一處地方建寺廟!怎樣?」

    慧思說:「好!貧僧就與尊神下一盤棋,望尊神言而有信。」

    對弈的結果,岳神輸了,只好將天柱峰下的一塊土地給慧思和尚修建寺廟,也就是現在嚴福寺的所在地。慧思說:「貧僧雖然有地方修建寺廟,但也要有一線之地,作為上山下山之路才行呵!」

    岳神說:「好好!」岳神俯視山下,正考慮給慧思什麼地方修路才好。慧思說:「這樣吧!貧僧將袈裟拋出去,凡是袈裟遮蓋蔭庇的地方,就作為貧僧出入之地好不好?」

    岳神心想:你這袈裟能遮蓋得了多少地方?便點頭答應。誰知慧思將袈裟拋上天去,立刻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浮雲,將南嶽前山全遮蓋了起來,岳神一看,頓時傻了眼,說:「你將前山全遮蓋了,連我下山的路也沒有了,那我怎麼辦?」

    慧思含笑說:「尊神別擔心。」他指下棋的一塊石桌說,「這石桌要是滾落在什麼地方,就是尊神喬遷的新居寶地。」說完,用手一推石桌,這石桌便一直飛到了前山下一塊空曠的平地上。

    岳神一看又怔住了:「什麼!我要搬到山下去住麼?」

    慧思笑著說:「這不更好嗎?你在那裡接受人間的煙火,不勝過你呆在高高的祝融峰上,冷冷清清,沒人朝拜,孤零零過日子?同時還可以洞察人間的疾苦,保佑一方百姓的安寧。」

    這樣,岳神便搬到山下住了,也就是現在的南嶽大廟,接受了人間的煙火。當然,這只是一個神話而已,並不是真有其事。

    小神女和婉兒來到了半山亭,打量四周景色,見天色仍早,四下無人來往,便說:「丫頭,我們在附近找一隱蔽處練武吧!」

    婉兒一時有些意外:「練武?」

    「你不想練好我教給你那一套千變身法?」

    「姐姐,那我不去玩了?」

    「玩!我們有的是時間,這麼早跑到各處寺廟玩,不令人起疑心?說不定當我們兩個是什麼山妖狐狸精哩!」

    「不會吧?」

    「怎麼不會,哪有人這麼早來遊山的?說不定你碰上一個光頭和尚,他當你是迷人的小妖精,施展法力來收服你。」

    婉兒笑著:「那這個和尚一定是一個糊塗透頂的和尚,連人和妖也分不清楚。」

    「這就難說了,現在有些人,人和妖分不清楚,妖當成了人,人當成了妖,顛顛倒倒,最後連自己性命丟了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丫頭,你練不練的?」

    「練!我怎麼不練的?」

    婉兒隨小神女離開半山亭,離開山道,來到一條小溪流邊,這裡有峭壁、亂石、樹木、荊棘,哪怕是深山中的獵人和樵子,也不會跑來這裡,遊人更不會來這荊棘、樹林、雜草叢生的小溪邊了,也可以說這裡是無路可通的。

    小神女打量了一下說:「丫頭,這裡是你練千變身法最好的地方了!要是你在這裡練到連我也不能抓到你,那麼你在任何地方與人交鋒,就沒有人能傷害你了!」

    「姐姐,你這不是叫我犯難嗎?」

    「我怎麼叫你犯難了?」

    「就是我練得再好,我能逃過姐姐的手嗎?始終都會給姐姐抓到。」

    「你不是這麼沒信心吧?在船上的房間裡,你都能閃避我三四招,反而在這地形地勢複雜的地方,你不能閃過我的出手?」

    「我閃過姐姐三四招可以,但十招八招後就難說了,我能閃過姐姐那快如魔魂幻影的身法和出手嗎?」

    「丫頭,別這麼沒信心,你要是練得好,機靈多變,別說閃過我十招八招,就是閃過我二三十招都可以,除非你不專心練。」

    「姐姐,你不是逗我高興吧?我能閃過姐姐的二三十招?」

    「丫頭,別多說話了!現在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在這裡練,將我所傳給你的身法,從頭到尾練三遍,然後我來捉你。」

    「好吧!那我練啦!」

    婉兒不敢大意,在這亂石怪生的叢林裡練起來。婉兒在練這一門身法,基礎比當年小三子所練的深厚多了。何況昨夜她又得了小神女的佛門真氣,打通了任督兩脈的玄關,一身功力又何止增加了一倍?所以婉兒在叢林亂石中縱跳翻滾,身輕如燕,行動矯敏非常,千變身法中一些高難度的動作,以前難以練到的,現在卻一學即會。加上空間廣闊,婉兒幾乎是來往飛騰自如,一時如疾燕沖天而起,一時如靈狐在荊棘中穿插,一時如雄鷹凌空直下,一時如滑魚在水中一閃而逝,千變萬化,隨心所欲。小神女在一旁看得暗暗點頭。心想:這個丫頭,的確是一個學武的上乘人才,有些動作,幾乎是一點即會,慧根極好。一炷香時間已過,小神女說:「好了!丫頭,休息一會吧!」

    婉兒驟然停下,停落在一棵矮樹梢上,樹梢幾乎是不見搖擺,宛如蜻蜓停在一片葉尖上,這一份輕功,又令小神女暗暗讚許。這份輕功,恐怕是一些武林上乘高手也難以達到,想不到這丫頭的身形竟然這樣的輕靈。這恐怕與她不知不覺所練的內功有莫大的關係。這丫頭練的是哪一門派的內功?而且還極為正派。

    婉兒停在樹梢上,氣不喘,色不變,只是頭髮略為零亂而已,還擔心地問:「姐姐,我練得好不好?」婉兒仍不知道自己的功力已增加了一倍以上,行動敏捷如燕,她只感到自己比以前輕快一點而已,害怕小神女不滿意,要責備自己。

    小神女笑著:「丫頭,好不好難道你自己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還問姐姐嗎?」

    「好不好,等會我來捉你,你就知道你有多快了!」

    「姐姐,看來我還練得不好。」

    「丫頭,你總算可以了!下來休息一會吧!你不會現在就要我來捉你吧?」

    「姐姐,我當然不敢啦!」

    「那下來吧!」

    婉兒休息了一會,小神女說:「丫頭,你歇夠了沒有?歇夠了,我來捉你啦!」

    「好吧!」婉兒站了起來,縱到一塊岩石上,「姐姐,你捉呀!」

    「丫頭,小心了!別叫我在三四招就捉到了你,那你就別想離開衡山。」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

    「我怎麼不是說真的了?」

    「我不能離開衡山,那我們怎麼回到船上?那不讓成爺他們等急了?」

    「你不能回船上,我可以回船上呀!」

    婉兒怔了怔:「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誰叫你不小心讓我在三四招捉住了?」

    「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幹什麼?」

    「當然是練這一門身法啦!練到我從永州轉回來接你。

    「姐姐……」

    「丫頭,你想不留下,就別讓我在三四招捉到你。」

    婉兒一驚,再也不敢大意了,她想無論怎樣,千萬別讓小神女在三四招內捉到自己,得用全力應付。小神女問:「丫頭,你準備好沒有?」

    婉兒暗暗運氣:「姐姐,你來吧!」

    「好!」小神女說完,身形驟然而至,伸手就要去抓婉兒,婉兒急忙一閃,滾到岩石下,從草叢中躍到了另一塊岩石上。誰知回頭一看,小神女已凌空來到,婉兒又急忙閃開了,縱到一棵大樹上去。誰知婉兒腳沒站穩,小神女身形幾乎似飛魂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嚇得婉兒翻倒到樹下去。

    小神女見婉兒能驟然閃開了自己莫測的三招,暗暗點頭,說:「丫頭,你是練得不錯!再來!」說時,似隼鷹般凌空直下,疾如電閃。婉兒憑借亂石叢草,又機靈地閃開,縱到小溪流對面的亂石中去。

    婉兒一連閃過了小神女的四招後,也漸漸有了信心,她馬上不再害怕自己一個人留在衡山了。

    小神女說:「丫頭,你別掉以輕心,你知道我說的三四招是什麼?」

    「三四招不就是三招或四招嗎?又是什麼了?」

    「你別想得美,三四招,就是三四一十二招,就是說,你能閃過我十二招以上,才可以離開這裡。」

    「姐姐,你這不是坑人嗎?三四招,怎麼一下變成十二招了?」

    「丫頭!要是你與敵人交手,他們會不會出手三四招就算了?」

    「可是姐姐不是敵人呀!」

    「那你現在將我當成敵人好了!丫頭,看招!」小神女聲落人到,婉兒一招白鶴沖天而起,飛到溪邊的懸崖上去了。

    這時,她們二人,像一對山林中疾飛小鳥,在溪邊兩岸的亂石叢林中飛來撲去。到了最後,她們的行動更快,簡直像山林中的兩隻小精靈,飛騰翻滾,東穿西插,上下追逐,身形千變萬化,互相嬉戲。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招,小神女看準了婉兒要縱起的招式,凌空一抓,就將婉兒抓住了。而這時,婉兒也有些氣喘了,兩個丫髻也散亂了。她還想掙扎,小神女笑著說:「丫頭,別掙扎了!就算你掙脫了!也已經給我捉住了!」

    婉兒一聽,也不掙扎了,頹喪地說:「姐姐,我已是用盡全力了,還是給你捉住了!姐姐,你不會真的要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吧?」

    小神女將婉兒放了下來:「丫頭,你閃過了我多少招?」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怎麼閃開姐姐。」

    「丫頭,你已經閃過我三十多招啦!」

    婉兒一下驚喜起來:「真的?姐姐,那我不用一個人留下來了?」

    「你當然不用留下了!」

    「是嗎?謝天謝地謝神靈,我不用一個人留下了!」

    「你害怕一個人留下來?」

    「我當然害怕啦!」

    「你害怕什麼的?」

    「姐姐,你想一下,我一個人留在這裡,孤零零的,怎麼不害怕呵!」

    「你有這麼一身本事,難道還害怕有人能害你?殺了你?你就算打不過他們,但要逃走,恐怕就沒有人能追得上你。」

    「人!我卻不怕!」

    「你怕鬼?還是怕山裡有妖精?你總不會連老虎、山豬也害怕吧?」

    「老虎、山豬我當然不害怕,我就是怕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到了夜裡,我就更害怕了!」

    「丫頭,你不會相信有鬼神之類的東西吧?」

    「鬼神,我也不知我怕不怕,我就是怕黑,黑咕隆咚的,我就會心中發毛!」

    「丫頭,看來,你今後真的要多鍛煉一下了!將膽子練大一點,不然,今後你一個人怎麼在江湖上行走?」

    「姐姐一個人在深山老林中也不害怕嗎?」

    「我怕什麼?丫頭,我比你還小時,就一個人在深山老林追逐野獸玩了,經常在深山老林裡過夜。」

    「姐姐怎麼不怕黑的?」

    「黑有什麼可怕的?在黑夜裡,我還感到更好玩哩!可以自由出入而不用害怕有人看見我的行動。丫頭,怎麼在黑夜跟我出去行動時,不見你害怕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姐姐在,我就什麼也不害怕了!」

    「看來你不是害怕什麼惡人、野獸,是害怕自己一個人不知怎麼辦。」

    「大概是吧!」

    「好了!你快去溪邊梳好你這一頭亂髮,我們該去衡山各處走走看看了!」

    「好的!」婉兒去溪水邊梳理自己的亂髮了。這時一輪麗陽從東邊升起,朝霞滿天,層林群峰盡染,附近一帶葉尖草上的露珠,全給她們姐妹剛才的追逐而抖落了,而遠處的晨露,在陽光的反射下,閃閃發亮,宛如萬顆珍珠,散在草叢中,這是深山特有的一幅晨景美圖。婉兒在溪邊梳理,恍如人在畫中,而婉兒的一張臉,與朝霞相映,格外的殷紅美麗,一雙潔白似玉的手腕,梳理著一頭似烏雲般的秀髮,有一種說不出的神蘊,連小神女也看癡了,暗想:原來這個丫頭,有這般的美。

    其實小神女比婉兒更有一種迷人的神蘊和美,只是小神女不知罷了。要是說婉兒有一種天然的風姿,宛如深山中的一朵幽蘭,那小神女就是清雅絕俗、神蘊奪人的奇葩。

    婉兒梳理完畢,走回到小神女身邊說:「姐姐,我梳好了!現在我們走吧?」

    「好!」小神女點點頭。

    婉兒正想朝半山亭走,小神女說:「丫頭,慢一點。」

    「哦!?姐姐,還有什麼事的?」

    「半山亭裡有人。」

    「姐姐,那怕什麼?有人就有人吧!難道他們敢吃了我們嗎?」

    「說不定他們會吃了你!」

    「不會吧?姐姐,你別嚇我。」

    「丫頭,我們這麼從峭壁躍上去,人家看見了不嚇壞麼?算了,我們還是從另外一處上去,別去半山亭了,以免叫人注意。」

    「姐姐,那我們往哪裡走?」

    小神女打量了一下,指指北面山峰上叢林中隱現的一處樓宇說:「我們就從北面攀到山峰上去好了!」

    她們施展輕功,穿林攀巖,悄然無聲地登上了山峰,回望半山亭,已遠遠在她們的腳下了。轉上山道,沒走多遠,一看,前面一座廟宇是五嶽殿。這時五嶽殿的山門正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位清瘦的中年和尚,提著掃帚,要打掃山道上的落葉,一見小神女和婉兒,有些愕然,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她們一眼,然後合十稽首說:「阿彌陀佛!兩位女施主,這麼早就來遊山了!貧僧還沒準備茶水迎客,請兩位女施主見諒。」

    小神女說:「大師別客氣,我們只是到貴寺隨便走走看看,不必特意招呼我們。」

    「哦?兩位女施主不是來拜佛上香麼?」

    「當然,我們也是來拜佛上香。」

    婉兒說:「和尚,你忙你的吧,我們先看看,等你忙過了,我們再拜佛上香也不遲。」

    「阿彌陀佛!兩位女施主到來,貧僧怎敢怠慢?」說著,瘦和尚放下了掃帚,在婉兒身邊擦過,搶先一步入山門,躬身而說,「兩位女施主先到大殿一邊廂房坐下,稍等片刻,貧僧立刻將香茶奉上。」

    小神女說:「那麻煩大師了!」

    「女施主別客氣,請!」

    驀然之間,一條人影凌空而來,攔在她們的前面。小神女和婉兒不由一怔,一看,這突然凌空而來的是位青衣秀士,手持一把泥金紙扇,一臉傲氣,婉兒急問:「你想幹什麼?」

    青衣秀士打量了她們姐妹一眼,似乎不值得理睬,轉頭對瘦和尚說:「賊和尚,你還認得在下不?」

    一聲賊和尚,小神女和婉兒又愕異了,顯然這位秀士不是衝著自己而來,是衝著瘦和尚而來。

    瘦和尚合十稽首說:「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僧是個安分守己的出家人,一向不理塵世,施主何以這樣無禮稱呼?未免太對佛祖不敬了!」

    青衣秀士含笑問:「難道你不是一個賊和尚?」

    「阿彌陀佛!貧僧與施主素不相識,怎麼施主如此污蔑貧僧?」

    「賊和尚,你別念什麼阿彌陀佛了!你知不知道,在下一直從衡陽跟蹤你來到了這裡,說!你將在下的金銀和一張三萬兩的銀票,偷去哪裡了?」

    「阿彌陀佛!冤哉枉也,貧僧足不出山門,何時去了衡陽?施主,你不會認錯了人吧?」

    「在下絕沒有認錯了你!說!你交不交還在下的銀兩和銀票?」

    「貧僧看來,施主顯然是前來無理取鬧,請施主馬上離開敝寺,貧僧不想生事。」

    「賊和尚!你是想在下出手了?」

    「施主,這五嶽殿是佛門的清靜之地,請你別在這裡撒野!」

    「賊和尚,你要是不將在下的財物交還,別說撒野,在下還可以殺了你,將你這賊窩一把火夷為平地。」

    「施主!你太放肆了!」

    「賊和尚!看招!」

    青衣秀士紙扇驟然一擊,迅若電閃,直點瘦和尚的要穴。小神女一看,不由暗暗一怔,這秀士一手打穴的功夫屬上乘招式,出招雖然平凡無奇,但其變化無窮,紙扇一擊出,已從四面八方封住了瘦和尚,令瘦和尚無法閃避,小神女有點為瘦和尚擔心了。誰知瘦和尚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僧袖拂去,人卻躍出了三丈開外的地方,單是瘦和尚這一分輕躍的功夫,已不是等閒之輩。

    青衣秀士一擊落空,點點頭說:「賊和尚,果然身手不凡,怪不得你偷竊的本事這麼高明了!好!再接在下之招。」

    婉兒這時忍不住了:「你們別打呀!」

    青衣秀士看了婉兒一眼:「小姑娘,這事你最好別理。」

    「先生!你可不能無憑無據地說人家偷了你的東西呀!」

    青衣秀士一笑:「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這賊和尚是什麼人?」

    「他不是一個和尚嗎?又是什麼人了?他不會真的是個賊吧?」

    「小姑娘,他不但是一個賊,還是江湖上有名氣的一個飛賊,人稱『一手遮天』空空神偷,偷竊的本事實在高明。」

    小神女一怔:「莫非是橫行京師五省的神偷空空兒?」

    「哦?小姐也聞其稱號?」

    小神女說:「我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不是傳說,他早已退出江湖了嗎?」

    「他沒有退出,只是削髮為僧,遁入空門而已,還不時跑出來干他的無本買賣。」

    婉兒問:「姐姐,他真的是那個什麼一手遮天的空空兒?」

    小神女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婉兒問秀士:「先生,你有什麼證明他是神偷空空兒了?」

    青衣秀士一笑:「這很容易,小姑娘,你摸摸你身上的錢包還在不在。」

    婉兒一摸,不由叫起來:「我的錢包真的不見了!」

    青衣秀士一指瘦和尚:「小姑娘,你的錢包,就是他偷去了!」

    「他幾時偷去我的錢包了?」

    小神女說:「恐怕是他剛才從你身邊擦身而過,神不知鬼不覺偷去了。果然是好高明的偷竊手法。」

    秀士說:「要不,他怎能得一手遮天空空兒這一雅號。」

    婉兒對瘦和尚說:「原來你真是一個賊和尚呀!快把我的錢包交出來!」

    瘦和尚忙搖手說:「女施主,你千萬別信他信口雌黃,貧僧怎會偷女施主的錢包了?再說貧僧也不是神仙,怎知女施主身上有錢包了?」

    青衣秀士說:「這才顯出你偷竊的本事異常高明,只要你輕輕一碰,不但知道別人有沒有錢包,並且還知道錢包裡有沒有金銀珠寶,一般銅錢,你是不會下手的。」

    婉兒說:「賊和尚!你交不交出來?」

    「女施主,貧僧沒有,怎麼交呵!」

    「那我的錢包怎麼不見了?」

    「女施主,這就難說了!說不定女施主在上山時不小心,將錢包丟了!」

    小神女卻驟然出手,以不可思議的手法,從瘦和尚的僧袍裡,一下將婉兒的錢包掏了出來,這一行動,不但瘦和尚怔住了,連青衣秀士也怔住了。他們想不到這麼一個弱不禁風、文雅的千金小姐,竟有如此驚人的手法,出手之快,手法之妙,令人難以置信。婉兒一見,叫起來:「姐姐,這正是我的錢包。」她又對瘦和尚說,「賊和尚,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何話可說的?看來先生沒有說錯了你,你的確是個賊和尚!」

    一手遮天瘦和尚見勢不妙,轉身而逃,婉兒說:「賊和尚,你還想逃走嗎?」

    瘦和尚沒有往殿裡逃,而是像驚鴻般直向東方的崇山峻嶺逃去,婉兒正想追,但那位青衣秀士,早已飛身追去了,轉眼之間,他們都不見了蹤影。

    婉兒對小神女說:「姐姐,我們追呀!」

    「丫頭,你要去追他們?」

    「姐姐,我們不追麼?」

    小神女想了一下:「好!我們追!我也想知道那位青衣秀士是誰。」

    婉兒心裡一動,問:「姐姐,你不會疑心這位秀士是杜鵑吧?」

    「丫頭,你別胡思亂想了,杜鵑用劍,他卻是以扇作兵器。再說杜鵑為人機警異常,怎會讓人偷去了他的財物?那杜鵑也就不成為杜鵑了!丫頭,我們還不快追?不然,就追不上他們了!」

    小神女帶著婉兒,施展輕功,風馳電掣般往東而去。很快,小神女聽到了一陣激烈交鋒的響聲從一處深山中傳來,和婉兒不動聲色走近,隱藏在林木中往外一看,只見那位青衣秀士與瘦和尚在一處瀑布前,你來我往地交鋒。

    這一處景色特別,瀑布也蔚為壯觀。這裡,正是衡山四絕之一的水簾洞。紫蓋峰上的泉水,在這裡彙集為三股銀流,注入石池,池中水滿外溢,從石壁上垂直下瀉,形成了二十多丈高的瀑布,流下山谷,如水簾直落,非常的壯觀。

    明朝一位宰相張居正,曾來此遊覽過,寫下一首詩描述這一奇觀:「誤疑瀛海翻瓊浪,莫擬銀河倒碧流,自是湘妃深隱處,水晶簾掛五雲頭。」可見水簾洞之奇,名不虛傳,附近石壁上,還有不少歷代名人的題字石刻。

    小神女觀察了一下,便看出兩人高下。論武功,青衣秀士比一手遮天勝一籌,但一手遮天的輕功超群,身形敏捷,他不敢正面與青衣秀士交鋒,上下翻騰縱躍,閃過青衣秀士的種種逼人的辛辣招式,只是偶然出奇招反擊,這麼一來,青衣秀士一時也奈何不了一手遮天。但一手遮天的失敗,那是遲早的事。

    一手遮天一邊閃避一邊說:「老弟,你不是為了這區區一點銀兩,就殺了貧僧吧?」

    「賊和尚!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在下。誰叫你什麼人的銀子不偷,卻偷在下的銀兩。」

    「老弟,你的銀兩得來非常容易,分一點給貧僧也不為過吧?」

    「胡說,在下的銀兩怎麼得來容易了?」

    「老弟,你別瞞貧僧了!別人不知道老弟是什麼人,貧僧也不知道麼?你就是江湖上一名可怕的殺手,人稱一扇萬金的鐵扇公子,一扇出手,殺人如探囊取物,便可得幾萬兩的銀子,有時是十萬兩,這區區三萬多兩的銀子,你怎麼這般的看重?就當施捨給貧僧做善事不好嗎?」

    「去你的做善事,你以為我的銀兩是容易得來的嗎?為了答應僱主去殺一個他要殺的人,在下幾乎要用上兩三個月的時間,有時是半年,瞭解被殺者的行為、生活狀態、有什麼嗜好和日常起居等等,在行刺前,還要冒極大的生命危險,才能一擊而中。你這麼輕巧的就將我辛苦得來的銀兩偷去了,我能嚥下這口氣嗎?」

    「老弟!你可以再去殺一個人嘛!」

    「胡說!你這賊僧,以為我輕易答應去殺人嗎?」

    小神女和婉兒一聽,不禁相視一眼,原來他們兩個都不是好人,一個是殺手,一個是小偷,可以說他們是黑吃黑,一般武林人士,犯不著捲入他們的是非中去,不論誰死了也是活該。

    婉兒所以要追趕,主要是惱怒這個賊和尚偷去了自己的錢包,非好好教訓他一下不可,同時也想協助青衣秀士,追回他被偷去的銀兩。現在一聽,她也心淡了,對小神女輕輕問:「姐姐,他們的事,我們還理不理的?」

    「理呀!我們怎麼不理了?」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他們一個是殺手,一個是慣偷,互相殘殺,我們還理他們幹嗎?姐姐,你不是將他們兩個都幹掉吧?」

    「丫頭,別出聲,聽聽他們怎麼說下去。」

    這時一手遮天又問:「老弟,難道有人出錢雇你殺人,你也不答應麼?」

    「你以為在下像你,什麼人的銀兩也去偷麼?有錢,不一定就請得在下去殺人。銀兩,不是在下殺人唯一的條件。」

    「哦!?老弟殺人還有其他的條件呀?」

    「當然有!」

    「好好!老弟,我們停下,坐下來談談,我真想聽聽你其他的殺人條件。」

    「你想找機會逃跑?」

    「老弟!我真的想要逃走,恐怕你也不輕易能追得上我!」

    「你也別忘了!我要追殺一個人,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想辦法追尋到,這是我作為一個殺手的本能,不達目的不罷休。」

    「好好,我不逃走,我只是好奇,想聽聽你殺人的其他條件。」

    「你真的想聽?」

    「想聽,想聽!我這個人雖然是個小偷,卻最好奇不過了!聽了好奇的事後,就是死也值得。」

    「你不會是弄什麼陰謀詭計,想幹掉了在下?」

    「老弟!你放心,我雖然喜歡偷,卻不喜歡殺人、傷人,更不會用陰謀詭計去傷害人。你在江湖上行走,有聽過我一手遮天殺害過什麼人沒有?」

    「不錯!這卻沒聽聞過,但你連京城皇宮裡的寶物也敢偷,在下實在佩服你有這一份膽量。」

    「老弟,你別說了,正因為這樣,害得我無處藏身,處處遭人追捕,才不得不落髮為僧,躲入了空門,害得我幾年不敢在江湖上出現。想不到才一露面,就碰上了你這個可怕的殺手,真是倒霉透頂了!」

    這兩個黑道上的高手,剛才還你死我活地交鋒,現在居然像一對老朋友似的,坐下來談心了。沒有什麼江湖閱歷的婉兒,看得奇怪起來,暗想:怎麼他們不打了?

    這時鐵扇公子又說:「這不是你倒霉,而是行竊的本領還不到家。」

    一手遮天似乎不高興了:「我行竊的本領怎麼不到家了?不到家,你懷中的錢包怎麼讓我偷去了?」

    「我不是說你偷的手法不到家,而是觀察人的目光不到家。一個高明機靈的小偷,在行竊時,一定要先觀察對方是什麼人,才好下手而萬無一失。可是你一雙眼裡看到的只是銀兩,不看對方是什麼人,所以該你倒霉。」

    「不錯!這是我最大的弱點,只看銀子而不看人。不過,我卻看出了你是一個可怕的殺手,一身有逼人的殺氣。」

    「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敢偷我的銀兩?你是嫌命長了?」

    「老弟,你雖然殺氣逼人,但卻對銀兩漫不經心,還認為絕沒有人敢偷你的銀兩,何況你的銀兩得來輕易,這樣的人,我不偷又偷誰的了?就像我去偷一個貪官的贓銀一樣,偷了他也不敢聲張,自認晦氣,不願去追查。」

    「你以為我也是這樣的人?」

    「是呀!我想不到你將銀兩看得這麼重,早知這樣,我就不冒險偷你的銀兩了!」

    「好好!現在你將銀兩交出來,我可以放過你,以後我們互不相犯。」

    「老弟,我的確想將銀兩交回給你,但我現在沒法交。」

    「為什麼沒法交?」

    「因為我將你那三萬多兩銀子全用光了!」

    「什麼?你全用光了?在兩夜三天裡,你怎麼用的?不論吃和穿,你怎麼也用不了!你以為我相信嗎?」

    「老弟!你那三萬多銀兩,我一文錢也沒有花,我只是用來送給了別人,間接為你行善積德。」

    「你好大方,送給什麼人了?」

    「有些,我送給了一些孤苦老人和一些無依無靠的寡婦孤兒;有的,我送給了一些被逼得走投無路想上吊的人;還有一些,我……

    「好了!你別說了,你這一派胡言,我會相信嗎?」

    「老弟,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我可以開列一張名單給你,你可以去調查我說的是真是假。」

    「我沒時間跟你幹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我現在要的是銀兩。」

    「老弟,你就是現在殺了我,我也交不出來!這樣吧!當我借你的銀兩好不好,以後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你會還嗎?」

    「會!三個月後,我一定還給你,而且還添上利息,還四萬兩銀子,不勝過老弟再去殺人?」

    「三個月後,我去哪裡找你?」

    「三個月後,我在五嶽殿門外等你。」

    「真的?」

    「老弟,我一手遮天雖然幹的是一些見不得人的事,但也是一個男子漢,出言九鼎,寧願掉腦袋,也絕不失信。」

    「好吧!在下姑且相信你一次,你將那些名單開列出來,我要去看看你送的錢,是否真有其人,真有其事。」

    「要是真的呢?」

    「真的,在下那三萬多兩銀子也不要了,當送給你做善事。」

    一手遮天大喜:「貧僧代表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感謝你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要是不是真的,莫怪在下手下無情。」

    「會殺了我?」

    「不錯!我雖然無錢不會殺人,但要殺你這胡言亂語的小人,在下一文錢也不要,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一點。」

    「名單不用開列,貧僧現在就可以給你。」

    「哦?你還有名單藏在身上的?」

    「貧僧為了不遺漏,所以事先羅列了名單,看哪一個最急需要救濟。其實,你那三萬多兩銀子還不夠用。」

    「哦?還不夠用?」

    「因為這世上受苦受難的人太多了!」一手遮天從懷中掏出一張名單,交給了鐵扇公子,上面一些名字上,有的還畫上了一個圓圈圈。並說:「畫上圓圈圈的,就表示貧僧已救濟過了,那都是一些急需要救濟的窮人,你先去向他們瞭解一下,就知貧僧所言非虛。」

    「好好,在下會去打聽,三個月後,我們在五嶽殿門外再見!」鐵扇公子說完,便想起身而去。

    一手遮天叫住:「嗨!你先別走!」

    鐵扇公子停下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還沒有滿足我的好奇!」

    「你想知道在下的殺人條件?」

    「不錯!貧僧實在想知道。」

    「其實,在下有三種人不殺。」

    「哦?那三種人?」

    「一是真正行俠仗義的人不殺;二是為官清廉,嚴明秉公辦案的不殺;三是正當經商的富商大賈不殺。哪怕他們的仇家出錢再高,在下也不會為他們賣命。往往這三種人,他們的仇家實在不少。」

    「那麼說,你在受雇殺人前,要事先瞭解被殺者是什麼人了?」

    「不錯!哪怕在下受下了他們的定金,一旦查清楚是這三種人,在下會將定金退還,叫他們另請高明。」

    「你何不勸他們別去殺害這三種人?」

    「你別忘了,在下只是一個殺手,並不是什麼行俠仗義之人。」說完,鐵扇公子正想離開,小神女和婉兒雙雙躍了出來。婉兒說:「哎!你們別走呀!」

    一手遮天瘦和尚和鐵扇公子一見,有些訝然,鐵扇公子問:「是你們!?」

    「當然是我們呀!你以為是誰?」

    一手遮天問:「你們來幹什麼?」

    「追你這個賊和尚呀!還來幹什麼的了?」

    「你們想怎樣?」

    「賊和尚,你以為我的錢包這麼好偷嗎?我是來討回一個公道。」

    「錢包你們不是奪回去了?還討回什麼公道的?」

    「賊和尚,你以為這樣就算了嗎?」

    「你們想怎麼才算?」

    「這個——」婉兒一時不知怎麼回答,問小神女,「姐姐,我們打算要他怎樣才好?」

    小神女一笑說:「妹妹,你告訴這賊和尚,我們是放高利的,錢一過手,要收回利息。」

    婉兒笑著說:「對對,姐姐,我幾乎忘了,我們是放高利的,錢過了手,要收回利息。賊和尚,你交上利息吧!」

    一手遮天睜大了眼睛:「什麼?你們要貧僧交利息?」

    小神女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難道我們的銀兩,能讓你白白借去了?」

    「貧僧幾時借過你們的銀兩了?」

    婉兒說:「你這賊和尚,在五嶽殿山門前,你不是摸去我身上的錢包了?你不會這般的善忘吧?」

    「那,那是偷,不是借。」

    婉兒問小神女:「姐姐,他說是偷,不是借,那我們怎麼算利息?」

    小神女笑著:「偷比借更嚴重,利息加倍,向他要雙倍利息好了!」

    婉兒向一手遮天說:「我姐姐的話,你聽到了吧?利息是雙倍哩!」

    「貧僧看你們是存心前來沒事找事。」

    「哎!你別這樣說,我們怎麼是存心找事?要是你不偷我的錢包,我會來找你嗎?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胡亂摸去了我的錢包,不問自取。」

    小神女說:「妹妹,不是不問自取,是不問自借。」

    「對對!是不問自借,利息加倍。」

    「你以為貧僧會聽你們這胡說八道,將什麼利息給你們?」

    婉兒又問小神女:「姐姐,這個賊和尚不聽我們的話,那怎麼辦?」

    小神女說:「他不聽更好,我們拉他去見官好了!追回我們的利息。」

    「什麼?你們還想拉貧僧去見官?」

    小神女說:「欠債不還,我們只有請官府為我們判決了!賊和尚,你最好想清楚一點,你是京師一帶有名的飛賊,全國各地都在通緝你,到了官府,可對你十分的不利,一旦叫差人們認出來,恐怕我們得的賞錢,比你交的利息還多。」

    婉兒說:「是呀!賊和尚,我看我們還是私了的好,千萬別鬧到官府中去。」

    「兩位女施主,貧僧可不想跟你們胡鬧下去。」說完,一手遮天閃身便走。這個一手遮天,行動出人意外的快,一下躍進了叢林。但小神女的行動比他更快,他剛一進樹林,小神女已是幻影般出現在他的面前了,笑說:「賊和尚,你還想跑嗎?」說著,玉掌輕輕拍出。

    一手遮天一看掌勁凌厲,嚇得後躍了出去……

《杜鵑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