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婉兒雀躍地應聲說好的!三姐姐。她便和小怪物收拾行裝去了。在收拾行裝時小怪物問婉兒:「怎麼三姐對書獃子這般關心的?」
「這是人命關天的事,三姐姐能不關心嗎?別說書獃子是我們請來這裡的,就算不是,棋兒來求我們,我們能不理嗎?」
「其實三姐叫我和你去就行了,何必要她親自出馬?」
「你和我去行嗎?要是書獃子真的給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捉去了,這一去不啻是深入龍潭虎穴去救人。你別忘了,在成都,我幾乎掉進機關了,當時你能及時救我嗎?有三姐姐去,我才放心哩!」
小怪物心想:有這麼嚴重嗎?書獃子不過是一般的書生,又不是什麼要犯。他只是為一些鷹犬捉去而已,難道這幾個鷹犬還會將書獃子帶去見藍魔星君不成?要是這樣,就怪不得三姐親自出馬,急於趕路了。
不久,一艘快船,載著小神女等人,離開重慶,直往長江下游而去。在船上,小怪物說:「三姐,我小怪物算是碰到了不少離奇古怪的事情,但這書獃子被抓走的事,最古怪不過了!」
婉兒說:「這有什麼古怪的。東廠肆意抓人,迫害百姓,這還少見嗎?」
「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說東廠抓人,而是說這書獃子被抓的事,太古怪了!」
「哦!?有什麼古怪?」
「這還不古怪嗎?這個書獃子平日足不出戶,一出門,街上什麼東西不好看,卻去看什麼字畫。其他的字畫不看,又偏偏去欣賞顧老頭子那些莫名其妙,誰也看不懂的畫來,還滿口胡說八道,剛好又被東廠或者錦衣衛的耳目聽到了,從而將他抓去。我說呀,這事要是不古怪,就是這書獃子倒霉透頂了!方姐不是說,賣這樣畫的人是白癡,去買的人更白癡!書獃子要是沒有其他原因,便是一個白癡加白癡!還在大街上胡說八道,好像怕別人不知道,故意在招惹人抓他似的。」
婉兒說:「你嘴巴積些陰德好不好!人家已不幸給抓走了,生死未卜,你還說這些古怪不古怪的話來,我看你才古怪哩!」
小神女含笑說:「丫頭,你別這樣說小兄弟,他的話是有些道理。從這件事看來,不但古怪,而且古怪得不合乎情理。」
「三姐姐,你不是說這書獃子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故意找事讓東廠的人去抓他吧?那不是拿自己的性命來開玩笑?」
「丫頭,這事,等我們救出了書獃子,問問他就會知道一些眉目來。」
小怪物說:「還有一件事我也感到古怪。」
婉兒問:「什麼事你感到古怪了?」
「就是抓他的那兩個鷹犬,也不將書獃子送去衙門或別的地方,偏偏將他抓到一艘官船上。這艘官船總不會是東廠或錦衣衛的一個四處流動的巢穴吧?」
小神女說:「有這個可能。百變星君不也是坐船,在眉州江面上停留過,以後又去了嘉定州樂山大佛的凌雲寺嗎?害得你這鼻子不起作用。」
小怪物怔了怔:「這艘官船上坐著的不會是藍魔星君吧?」
婉兒一下跳起來:「真的!?那我們更不能放過這一艘官船了!」
小怪物更猛醒起來:「對了,我記得我盯上杜鵑時,他正在長江邊上,打量著江中的一艘官船,看來杜鵑已找到藍魔星君的蹤跡了。可惜他這一行動,卻給我破壞了!令他將我丟到江邊一間破廟裡,悄然而去。」
小神女說:「藍魔星君要是在這艘官船上,就怪不得杜鵑不時在重慶出現了。」
小怪物說:「三姐,我還是不明白,藍魔星君派人抓書獃子幹什麼。在藍魔星君看來,書獃子這一事,簡直是小事一樁,用不著他親自來處理,隨便交給下面的一個人處理就行了。藍魔這一行動,不是將自己的行蹤暴露了出來,讓杜鵑聞風而來嗎?他不會這麼傻吧?」
小神女說:「或許這官船上坐的不是藍魔星君,而是他手下的一個頭目;或許他真的在這條船上,那兩個鷹犬碰上了書獃子,聽到書獃子這麼大膽,便將他抓起來,去向藍魔星君請功了。東廠的人,對大罵東廠的文人是從來不會放過的!但不管事情怎樣,我們都不能放過這一艘官船!」
婉兒又擔心起來:「三姐姐,不知我們坐的這條船,能不能追上那艘官船呢?」
那同來的廖府家人說:「四小姐放心,我們坐的是一艘快船,順風順水,我們很快就會追上他們。」
果然,在快到長壽縣的長江水面時,已追上了那艘官船,並與那一葉輕舟上的家人見了面。小神女問:「墨二公子就在那一艘官船上?」
「是!三小姐。」
「那艘官船在航行中有什麼事情發生過?」
「沒有!它一直在江面上航行,沒有靠近岸邊,也沒有停泊過。」
「好!沒事了,你們兩人可以回去了。從現在起,這艘官船就由我們來跟蹤。回去告訴方姐,請她留意一下,歌樂山莊有什麼變化沒有。」
「是!」兩個家人便告辭而去了。
婉兒不解地問:「三姐姐,留意歌樂山莊的顧老頭幹嗎?」
「丫頭!書獃子因這些莫名其妙的畫而出事,畫這些畫的人能沒事麼?東廠的人不派人去抓這顧老頭?」
「這樣,書獃子不害了這顧老頭了?」
「這就看書獃子在被審時怎麼說了。現在,我們主要是盯著這艘船不放,別讓它離開我們的視線。」
小怪物問:「三姐,要不要我悄悄躥到官船上看看?」
「不!現在我們還不能輕舉妄動,一切到了夜裡再說。」
這時,已是紅日西斜,官船不在長壽縣靠岸,一直往涪州而去。看來,這艘官船要連夜航行了。小神女的快船,遠遠尾隨著這艘官船,看它夜裡會在何處靠岸。
再說兩條大漢架著書獃子上了江邊的一艘官船,將他扔在前艙裡,一個漢子看守著他,另一個漢子進內艙報告去了。
書獃子驚恐萬狀地問:「你們捉在下來這裡幹什麼?」
大漢喝道:「閉嘴!」
「你們憑什麼捉在下?」
「你犯了滅門的大罪,難道還不知道?」
「在下不過信口開河評畫,怎麼說是滅門的大罪了?」
「詆毀東廠,污蔑朝廷,罵皇帝昏庸。酸秀才,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下來,怎不是滅門大罪了?」
書獃子嚇得不知怎麼說話了。內艙裡,一個神態威嚴的老人一聽說將一個胡言亂語的書生抓了起來,有些不悅地說:「現在你們還嫌事情不夠多嗎?抓這麼一個書生幹什麼?」
「三爺!這個書生膽大包天,公然在大街上放肆胡言罵我們東廠無法無天,小人疑心他是一個反叛我們的亂黨分子,所以將他抓了起來。」
「你們將他送去府衙審問不就行了,為什麼帶到船上來?」
「小人見案情重大,所以……」
「你們抓他時,驚動了不少人吧?」
「是!驚動了不少的人。」
「蠢材!快出去下令開船,馬上離開這裡,這裡再也不能停留了!」
「是!」
這個漢子立刻轉身出去下令開船,往長江下游而去。船在江面上航行著,三爺走出來提問書獃子墨滴了。他一雙銳利如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書獃子一會,似乎先來一個下馬威,用目光震懾著書獃子,從心理上壓住了要審問的犯人。顯然,這個所謂的三爺,在審問人方面有非常豐富的經驗。
這時書獃子墨滴更加驚慌了。三爺驟然沉聲喝問:「秀才。你知不知犯了死罪?」
書獃子說:「我,我,我不知道。」
「大膽!你還敢說不知道,你在大街上肆意辱罵朝廷,毀譽官府,蠱惑人心,意圖謀反。說!你是不是東林的殘存餘黨?」
「冤枉!在下祖先沒一人入仕為官,也沒有與朝廷任何一個官員來往,就是在下,也只讀了二年書,連個秀才也考取不上,怎是什麼東林餘黨了?」
「那你在大街上胡說了什麼?」
「這更是天大的冤枉!在下不過胡亂議論幾幅畫而已。」
「你議論什麼畫了?」
一個大漢拿著那兩幅不成畫的畫擺在三爺的面前說:「三爺,他議論的就是這些畫。」
三爺看了愕然地說:「這不是顧老酒後亂塗的東西嗎?怎麼是畫了?」
漢子說:「三爺,這書生可不是這麼說,他說這畫大有含意和隱喻,一般人看不出來。」
「唔?他說什麼了?」
「三爺,小人不敢直說,叫這書生說。」
三爺轉問書獃子:「書生,你怎樣議論這些畫了?」
書獃子說:「在下說那幅黑夜景,既然是黑夜,當然是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了,所以不用去畫什麼山呀,水呀,房舍呀等其他的景物了!」
漢子忙說:「三爺,看來這刁滑的書生,不打是不會招供。只要這書生招供了,我們就有證據去抓那姓顧的老頭。」
「胡鬧!你們兩個給我出去。」
「三、三爺……」
「滾!我要和這書生好好地說話!」
「是!三爺。」
兩個大漢有點頹喪地走到艙外船頭上去了。兩個大漢一走,三爺和顏悅色地對書獃子說:「先生,對不起!老夫兩個手下對先生冒犯了。先生,請坐!」
書獃子一時有點受寵若驚,神態迷惘地說:「在下不敢。」他不知這威嚴的老者是什麼人。是朝廷的官員,還是東廠的一位要員?但絕不是錦衣衛的人。」
「先生,你坐下就是,老夫有話與你說。」
「那在下告罪坐下。」
「先生貴姓?何處人士?」
「在下姓胡名,湖廣岳州人士。」
「唔!聽先生口音,的確是湖廣人;至於胡,恐怕不是先生的真實姓名吧?」
「不不!在下的確是姓胡名,不敢相欺。」書獃子聽這所謂的三爺一說,內心暗驚,這老者的目光如電,他怎麼察覺我用的是假姓名了?於是他更加謹慎地回答,以免連累家人。
三爺一笑:「老夫不管先生姓甚名誰,先生認識重慶的顧老?」
「顧老!?在下從沒聽聞,更談不上認識了,這顧老是誰?」
「先生既不認識顧老,怎麼對顧老的畫如此欣賞?」
「在下欣賞,並不在乎畫者是誰,只是就畫論畫而已。」
「這畫有什麼可欣賞之處?」
「筆法老練,潑墨有勁,一氣呵成,沒有幾十年的苦練,不可能有此筆鋒走墨,至於畫中原先的含意,在下並不知道,只是自己主觀想像而已。在下之想,恐非畫者之意。」
「所以先生借畫譏諷朝廷無道,天下漆黑一片,百姓暗無天日了!」
書獃子一下無言。三爺「嗯」了一聲:「先生怎不說話?」
書獃子惶恐地說:「在下是一時性起,信口開河,當不了真。」
「那先生也是有感而發了!」
書獃子長歎一聲:「當今各地官府橫行,民不聊生,清廉正直之官,可以說沒有幾人。」
「看來老夫手下並沒有看錯先生,先生確是東林黨殘餘之輩。」
「這是天大的冤枉,在下從不與任何人來往交談,往往獨自一人寄情於山水之間,怎會是東林黨之流了?」
「那先生起碼對朝廷不滿,對東廠看不慣,還在大街上肆意而言,蠱惑人心。」
「那,那,那怎麼辦?」
「請先生隨老夫走一趟了!」
「你們要帶在下去哪裡?」
「去酆都城!」
「你們要殺在下?」
「先生想不死,只有一條路,老實說出你是什麼人,同黨人是誰?」
「在下只是一介書生,有什麼同黨了?」
三爺不再理睬書獃子,拍手叫那兩漢子進來,對他們說:「你們好好招呼這先生,帶他到艙下去。」
「是!」
兩條漢子頓時抓起了書獃子,掀起艙板,將他扔進艙下了。然後便蓋上艙板,問三爺:「三爺,要不要先拷打這秀才一頓?叫他說出實話來。」
「唔!到夜裡無人處再說。」
「三爺,要是這秀才什麼也不說怎樣?」
「那就將他殺了,沉屍江底。看來這秀才也沒有多少料,只是不滿朝廷的一個書獃子。既然捉了來,就放他不得。」
「三爺,哪怕這秀才是銅皮鐵骨,小人也要從他口中扒出一些話來。」
「唔!你們看著辦好了,千萬不可驚動了過往的船隻。」三爺心想:你們這兩個蠢材,他不過是一介不滿現狀的書生而已,也將他捉來邀功。看來,以往你們不知冤死了多少人!這個書生,也是活該。
這個三爺,一向不將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明知是冤枉,捉了也能放,幹掉了了事,何況書獃子還有一些所謂大逆不道的言論,殺了也不冤枉,只是用刑過重而已。
三爺走到船頭四下打量,他身後家人打扮的四位武士也跟隨出來。這四位武士,一個個深藏不露,都有一身獨步武林的武功,是三爺貼身的保鏢,也是三爺的心腹悍將。其他十二個人,包括那兩個漢子在內,都有一身不錯的武功,至於船上的水手、梢公,都是化了裝的東廠鷹爪。這一艘官船,的確是三爺四下流動的巢穴,不為武林人士注意。三爺,更是行蹤莫測,時而在船上,時而在陸上的某處深宅大院。但他貼身的四位保鏢,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不管三爺去哪裡,都是形影不離,他們除了保護三爺外,什麼事也不用做,出外活動抓人,殺人和跟蹤人,是三爺的另一批鷹犬的事。三爺是什麼人,除了四位保鏢和他另一些心腹外,就是船上的武士、水手也不知道,只知道三爺是一位可怕的人物,在官場上,地位顯赫,只要他亮出身上的腰牌,州府的官員們都得敬畏相迎,對他的說話,沒人敢不聽從。
三爺在船頭上打量了兩岸的景物和過往船隻,再看船後江面上的點點船帆,先前尾隨的一葉輕舟不見了,不知這一葉輕舟在何處消失了。換上的是一些貨船和客船,似乎沒有什麼可疑,他打量一會,又轉回內艙去了。
小神女的一隻快船,隱藏在一些貨船、客船和漁船之中,不為三爺注意。
暮色蒼茫,西邊最後一絲晚霞也消失了。一些漁船紛紛靠岸。三爺的官船,也停泊在長江邊離一處叫藺市小鎮的不遠之處,江面上的貨船、客船卻仍然趁著暮色航行,要趕去涪州城。這裡離涪州所在地的涪陵,還有40多里水路。
藺市小鎮,是油江小河流入長江的出口處。這裡,可以說是長江三峽景色的起點,整個長江三峽風景名勝區,是西起重慶,東達湖廣宜昌,薈萃了眾多自然景色和豐富的人文景觀,滿佈在這一帶的長江兩岸,宛如一幅巨大的山水畫卷,氣象萬千地鋪展在神州大地上。
涪陵對岸神秘的石魚,令人驚奇。下面,從奇特的酆都鬼城,到樓台聳峙的石寶寨;從草木蔥蘢的張飛廟,到彩雲之間白帝城;從雄險幽絕的翟塘峽,到煙雨迷離的神女峰等等景色,朝暉夕影,變幻千萬,意蘊豐富的三峽景觀,真是令人驚歎神往不已。
可惜在這景色起點的藺市小鎮,隱隱升起了一股血腥的殺氣。小神女的快船,也悄悄靠岸停泊,距離官船約半里的僻靜地方,她們準備在今晚深夜裡行動,救出書獃子墨滴。
夜色降臨大地,官船上的人在酒醉飯飽之後,略為休息了一下,那兩個漢子要提審書獃子了。他們掀開艙板,喝令餓了大半天的書獃子爬出來。可是沒半點反應,更不見書獃子爬出來。兩條漢子相視一眼。暗想:難道這酸書生餓得渾身無力了,還是給嚇得不敢出聲,縮在一角不動呢?
兩個漢子又是怒喝一聲:「給老子滾出來!」艙下仍然沒任何動靜,彷彿艙下無人。一個漢子對另一個漢子說:「不會這酸書生死了吧?」
「老子下去看看!」這個漢子跳了下去,有人聽到「咕咚」一聲,似乎有人翻倒了,接著便沒了任何聲音。站在艙面上的漢子等了一會,不但不見書獃子出來,連他的同伴也不見出來。他問:「歪嘴,你怎樣了?」
沒有回應,這漢子頓時思疑起來,將几上的一盞風雨燈提起,俯身伸頭往艙下看,看看艙下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剛伸頭往下張望時,一隻手從黑暗中倏然伸出來,就將他連人帶燈揪到艙下去了,彷彿一下掉進了死亡的深淵,剛叫了一聲,就再也叫不出來。守著外艙門和在外艙內的四個水手裝束的武士,看見如此情景,一時間全愕然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歪嘴下去沒出來已夠古怪的了,而現在大眼又無端端地連人帶燈翻了下去,總不會是大眼多喝了兩杯,腳步浮浮,一下不小心翻進艙下去吧?
這兩個抓書獃子的漢子,原來一個叫歪嘴,一個叫大眼。他們兩個,可以說是三爺身邊的千里眼,順風耳,他們在這條船上,地位比其他鷹犬略高,但比三爺身邊四位高手又低得多了。
歪嘴和大眼,原本以為抓到了書獃子,再從書獃子口中挖出有用的口供來,就可以在三爺面前邀功,誰知他們雙雙翻進艙下不見走出來。似乎艙下發生可怕和不可思議的事情,四個所謂水手的人,愕了一會,有兩個探頭探腦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誰知他們剛一探頭,「嗖」的一聲,兩支不知是什麼暗器,從艙下激射而出,這兩個水手連「呀」的一聲也來不及叫喊,雙雙便翻到在艙板上,眉心處流出一股鮮血,兩人早已魂歸地府。
剩下的兩個水手更嚇呆了。在船頭上望的兩名帶劍打手聞聲走了進來,問:「發生了什麼事?」
「他,他,他們……」兩個水手指著兩個已不會說話的屍體說。
兩個打手一怔:「是誰殺了他們?」同時,凝神戒備,四下打量,以防不測。
「不,不,不知道。」
「歪嘴、大眼他們去了哪裡?」
「他,他,他們下艙後就不見再出來了。」
這兩個持劍的打手感到不妙,一個守在艙外,緊盯著那個黑乎乎的艙口,一個跑到內艙向三爺報告了。
三爺在寬大舒適的內艙中,倚窗凝看江中的月色,內艙與外艙之間,是三爺身邊兩個護衛住的地方,內艙與後艙也同樣隔著一間房間,那是另外兩位護衛的臥處。沒有什麼要事大事,船上的任何人都不准闖入內艙來。
這個打手剛一闖進,就給三爺貼身一位護衛用劍攔住:「什麼事?」
「快,快,快報告三爺,前艙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我們船上兩位弟兄給人幹掉了!」
這個護衛一怔:「什麼!?誰這樣大膽,竟敢在我們船上殺人?」
「我,我,我不知道。」
「難道你們沒看見刺客?」
三爺在裡面說:「放他進來說話!」
「是!三爺。」
護衛放了這個打手進去,三爺仍端坐不動,大有處變而不驚的大將之風,他冷冷地聽了這在船頭值夜的打手報告後,問:「歪嘴和大眼進了艙下就不見再出來?」
「是!在艙內的弟兄是這麼說的。」
「那位書生呢?」
「小人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你在船頭上沒看見有什麼人躍上船來?」
「沒有!岸上沒有任何動靜。」
三爺對一個護衛說:「李衛,你和他到前艙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看人是誰殺的,死於什麼暗器之下。」
「是!三爺。」
李衛和這個打手出去了。三爺又對身邊兩個護衛說:「張衛、韓衛,你們兩人躍到船篷上,注意有什麼可疑的人物躍上船,船頭船尾也要嚴格巡查一遍。」
「是!」
張衛、韓衛分別從船沿躍到船篷上去了。他們不敢相信,不聞動靜,也不見人影,怎麼會有人夜探這條戒備森嚴的船了?難道此人的輕功異常了得。的確,船雖然停泊在江邊,但離岸仍有二三丈遠,不是輕功好的武林高手,躍不上船來。就是躍了上船,船也會晃動,也有響聲,一下就會被守夜值班的人發覺,又怎能進艙殺人?那歪嘴、大眼怎麼會無端端地翻下艙底而爬不出來?兩個在前艙值夜的人,又怎會莫名其妙地中暗器倒下?難道是那位抓來的書生干的?不會吧?從這書生的舉止上看,怎麼也看不出是會武功的人。自己看不出,難道目光敏銳的三爺也看不出?任何會武功的人,怎麼也逃不過三爺的一雙眼睛。他能從任何人的舉止言談和神色之間,看出會不會武功,是一流高手還是一般的武林中人,只要抓到的人會武功,三爺就會迅速出手斷了他的經脈,令他武功全廢,再無任何反抗之力,然後才從容地審問。三爺沒有向這書生出手,顯然這書生是個不會武功的文人。他怎會殺得了歪嘴、大眼和那兩位弟兄?
張衛、韓衛剛躍上船篷時,又聽到前艙有人一聲慘叫,似乎是李衛的叫聲,這兩個護衛,也是江湖上少有的一流高手,一下像被電擊一樣,全身怔住了。接著想也不去想,行動異常敏捷地從船篷躍到前艙去了。他們在燈光下一看,更是震驚得瞪圓了一雙眼,前艙倒下的人,不但有李衛的屍體,前艙所有的人,全部倒臥在血泊之中,沒一個生還。
張衛和韓衛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看來,這個刺客不但武功極好,而且行動也異常的敏捷,他只在瞬息之間,就將前艙所有人都幹掉了!而且還不聞打鬥交鋒的響聲。幹掉其他人還沒有什麼,幹掉李衛,就不是那麼簡單了。在東廠,李衛也是一位一流的高手,交鋒經驗豐富,為人更是機警,一般的武林高手,不可能接近他身前半步,怎麼他只慘叫一聲就倒下了?除非是殺人者突然從暗中驟然出手,令李衛全無防備,不然,就是武林高手,沒有幾十回合的交鋒,根本不可能幹掉了李衛。
張衛和韓衛兩個背靠背地立在前艙之中,拔劍嚴密警惕在黑暗中的刺客從各個方面的驟然出擊。他們四周上下打量,前艙無任何人影,靜得如死人之地。這官船,一下成了神秘、恐怖、死亡之船,掛在船壁上的燈火,幽幽地發著光。
這時,三爺也帶人來了。三爺這時的身邊,只有聶衛一個護著,其他的都是船上的打手。三爺見前艙如此情景,也愕住了,厲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衛說:「屬下也是聞聲從船篷而來,一下就看見這種情景,不知是怎麼回事。」
「你們也不見任何蹤影?」
「沒見。」
三爺不禁暗想:他們從船篷上聞聲而入,自己也從內艙來到前艙,也沒看見任何人影,這個神秘可怕的殺人兇手又去了哪裡?莫非他殺了人後,又躍入艙下去了?三爺一雙目光,緊盯著那黑乎乎的艙口,驟然一掌拍出,幾塊艙板頓時給擊得四分五裂四下飛散,整個船艙下的艙底全暴露了出來。眾人在火光下一看,只見歪嘴和大眼的兩具屍體橫臥在一角,那位書生已不見蹤影。眾人心中頓時大駭,難道這個書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船上的人,都是他在霎時間幹掉的?
三爺雙目頓時精光四射,吼了一聲:「搜!將船的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從船頭到船尾,全都給我搜遍。誓將這個書生找出來!」他又對張衛下令,「你帶四個人,到江岸一帶搜捕!」
「是!」
眾人正想分散行動,一條人影驀然從船舷閃了進來,落地無聲。宛如一片落葉,悄然從外面飄進艙來,語氣森森地說:「你們不用去搜索了,我在這裡!」
三爺等人在燈光下一看,那人蒙了大半邊面孔,只露出一雙目光銳利的眼睛,衣衫不整,他手中提著的,正是已死去的李衛手中的劍。眾人一時間又愕住了!
三爺一雙眼睛已瞇成了一條線,射出的目光,簡直可以穿透對手的心,他沉聲地問:「你是誰?」
蒙面人沙啞而低沉地說:「你們看看船壁上插著的一束花,便知道在下是什麼人!」
三爺和眾人一看,壁上插著的一朵鮮紅的杜鵑花,這一束杜鵑花,似乎剛剛從江邊的草叢中採摘下來。
三爺頓時瞪大了一雙眼睛:「你是杜鵑?」
「不錯!」
「杜鵑」二字剛從三爺口中吐出,空氣彷彿一下凝固了。所有在場的人,幾乎連一口大氣也不敢透出來。驚呆了。
杜鵑,已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個神秘人物,他來臨,就意味死神的來臨。他出沒無常、行蹤詭異,來去無蹤無影。自從他出道以來,江湖上出現了一樁又一樁的大血案,至今仍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各派武林高手,東廠以及各地的捕頭,幾乎傾盡了全力跟蹤、搜查這個神秘的人物,不但追蹤不到他的任何半點蹤跡,連他的真正面目也沒人見過,不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僧道還是尼姑,是遊俠還是盜俠般的打扮。他成了江湖上最為神秘的一個可怕人物。尤其是東廠的人,弄得人人提心吊膽,個個坐立不安。聞名而色變,就連藍魔星君也不例外,何況東廠的其他人物了。
藍魔星君初時還不將杜鵑看在眼裡,認為風流等星君無用和大意,才遭了杜鵑的毒手,所以便千方百計將杜鵑引來四川。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杜鵑來了,一下便在四川製造了一樁樁震動人心的血案,連善變、狡猾,武功極好的百變星君,也在峨嵋山下死於杜鵑的劍下。這時,藍魔星君才感到害怕了。後悔不該將杜鵑招惹來,而且杜鵑還一步步地逼到了自己的身邊。藍魔甚至懷疑東廠人中,有神秘杜鵑的耳目,現在他誰也不相信了。行蹤更為隱秘,至於各地出現的藍魔,都是他替身,真的藍魔在哪裡,就是東廠的人,也不知道。
三爺見這個衣衫不整,聲帶沙啞的蒙面人自認為杜鵑,他簡直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杜鵑?」
蒙面人冷冷地說:「你不妨試試我手中的劍,看看是真是假。」
「我手下的這些人,都是你幹掉的?」
「不錯!下一個輪到你了。」
「大膽!你敢對我們三爺如此不敬。是不是還嫌死得不夠痛苦?」張衛在一旁忍不住地喝叱。
蒙面人冷笑一下:「三爺!?在下似乎從沒聽聞東廠人之中,有三爺這號人物。說!三爺是誰,是不是藍魔?」
聶衛卻說:「藍爺,是你能見到的嗎?」
蒙面人側頭問:「那麼說,他不是藍魔星君了?」
三爺說:「老夫是誰?你到地府去問閻王爺,他便知道老夫是誰。」
「好!我不管你是三爺也好,藍魔也好,今夜裡我誓必殺了你。」
蒙面人話音一落,張衛、韓衛驟然躍起,連人帶劍,如電閃般向蒙面人分左右刺來,這是殺手之劍,志在一擊必中,而不顧及自己的生死。
蒙面人在這兩道急似電閃、避無可避的劍光中,像幻影似的閃了出來,並且還一劍擊出,劍光如弧形一閃,這才是真正的殺手劍。劍光先是劃開了左邊張衛的喉,劍尖的落點剛好擊中了右邊韓衛的眉心。這兩個三爺身邊所謂用劍的高手,雙雙翻倒在艙板上,再也爬不起來。
蒙面人只輕出一招,便幹掉了張衛與韓衛,怪不得杜鵑殺人只在剎那之間了。眾打手看得魂飛天外,連緊緊護著三爺的聶衛也驚得目瞪口呆。三爺心中的一股冷氣,從心底升了起來,他看出了蒙面人剛才的一招,的確是千幻劍法,蒙面人的確是貨真價實的杜鵑。他喝著四周的打手:「你們還不給我齊上,亂刀剁了這賊子?」
七八個打手明知是死,也一起提刀撲向蒙面人了。蒙面人長嘯一聲,劍光如一道千變萬化的光圈,擋者不死即傷,轉眼之間,七八個打手沒一個能倖存,有的更橫飛出艙外,摔到江水中去。
在蒙面人急殺之時,三爺突然如一隻兇猛無比的梟凌空而來,雙手如一雙利爪,一手去抓蒙面人的劍,一手去抓蒙面人的腦袋。在鷹爪門中,三爺的武功已屬上乘,江湖上極少有人能接他快速的三招,因為他一雙手,十指都戴上了尖尖的鋼套,不畏刀劍,抓劍劍斷,抓刀刀斷,抓著人的任何部位,都經斷骨碎,抓著人的腦袋,更是腦漿迸射,死得極慘。
蒙面人見三爺這一招來得異常的凌厲,不得不閃開了!三爺一招落空,第二招又來,容不了蒙面人有喘息的機會。同時聶衛也揮劍進攻了。他不像張衛、韓衛兩人,空門大開,不顧生死地進招,他是一劍三式,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在用劍上,他在三爺四大護衛之中,是最好的一個了。
兩大高手聯手齊戰蒙面人,船艙的面積不大,活動的地方有限,但他們三人,宛如疾燕飛鷹,絲毫不受局限,縱跳飛騰來往自如。
當他們雙方在前艙激烈交手時,船尾的梢公早已護著一位老家人打扮的人物,悄然離開了官船,在夜幕之下,駕著一葉輕舟,駛向江心,直往涪陵城而去,消失在茫茫的江面上。
官船前艙上仍在激烈地交鋒,三爺猛然轉身一抓,抓住了蒙面人,頓時一陣骨頭的碎裂聲。三爺獰笑起來:「杜鵑!老夫這下看你怎麼的死法。」
但他高興得太早了,一看手中抓著的人,不是杜鵑,卻是一個受了重傷不能動的手下,這個手下,還沒有死,但給三爺一抓,早已魂歸地府了!
原來蒙面人在閃開三爺這勁道十足、凌厲的一抓時,將這個打手捉到他手上去了!三爺正在愕異時,聶衛急叫:「三爺小心!」
原來蒙面人這時已輕出一劍,直刺三爺的要穴,幸而給聶衛擋住了,令三爺大難不死。聶衛一邊揮劍一邊叫著:「三爺,你快走!」
蒙面人說:「你們能走得了麼?在下今夜而來,為的是要剷除你們這群鷹犬。」
三爺見自己和聶衛聯手,也戰不下蒙面人,而且還處在下風,防守多,攻招少,剛才要不是聶衛為自己擋了這一劍,自己恐怕早已去了鬼門關了,心中早已有了退意,便驟然躍起,破窗往江裡跳去。
蒙面人說:「你別想走!」可是給聶衛拚死將他攔住。蒙面人大怒,兩招之後,揮劍放倒了聶衛,想再去追殺三爺時,三爺潛入江水中,早已不見蹤影。蒙面人立在船舷上,凝神傾聽,想尋找這個從他劍下逃生的遊魂,朝何處潛去。他要追殺的三爺沒有找到,卻發覺從江面上飛來了兩條矯健如流星般的人影。蒙面人不禁皺皺眉,搖搖頭,也悄然下水而去。三爺,可以說是神秘杜鵑要殺的人中,唯一能逃生的人。並不是聶衛拚死救了他,聶衛只能將時間拖延片刻,真正救了三爺的,反而是這兩條從江面飛來的人影,令杜鵑悄然避開而去,從而在無意中救了三爺。
這條從江面飛到船上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小怪物和婉兒。本來他們打算在子時一過,便前來救書獃子,可是小神女憑自己深厚的內力,隱隱覺察到官船上有人打鬥和聽到一兩聲慘叫之聲,不由心頭一怔,說:「不好!官船上有人交鋒了!」
小怪物和婉兒一時愕然:「怎麼官船上有人交鋒了?是誰?」
小神女說:「不知道,要不是書獃子自己動手,就是有人前去救書獃子了。」
婉兒問:「書獃子不會武功,能動手嗎?他不是自己找死了?」
小怪物說:「會有誰去救這書獃子呢?」
小神女說:「你們別問了。快去!我打扮一下,隨後趕去。」
於是,小怪物和婉兒,飛也似的趕來了。他們在夜幕之下,輕輕地飛落到船篷上,可是官船上再也沒聽到任何的打鬥聲,卻嗅到一股血腥之味。小怪物不禁凝神傾聽,船上沒有人聲,也沒有走動的響聲,似乎官船上再也無人,是一個死的世界。
小怪物訝然:「不會是交鋒完畢,人都死了吧?」
婉兒說:「我們快進艙裡看看。」
他們雙雙進到前艙,船壁上兩盞燈仍幽幽地燃點著,可是燈光下的艙板上,處處都橫臥著屍體,艙面有一個大洞,艙底下也橫臥著兩具屍體,艙裡的情景,慘不忍睹,宛如地獄。
小怪物說:「看來,這船上的人,全都死光了!再沒一個活人。」
婉兒驚疑地問:「是誰殺了他們?」
小怪物四下打量,再看看一些屍體上的傷,說:「是杜鵑!」
婉兒一怔:「什麼!?是杜鵑,你怎麼知道是杜鵑了?」
「你看!船壁上插著一束杜鵑花,不少死者身上的傷,都是劍傷,全都是一劍致命,這是千幻劍法,不是杜鵑又是誰了?」
「你快嗅嗅,是不是和書獃子的氣味一樣。」婉兒說到書獃子,一下想起書獃子來,她和小怪物前來,主要是為了救書獃子,怎麼一下幾乎將主要的事都忘了?接著說,「飄哥,我們快在船上尋找書獃子,不知他死了沒有,還是被關在船上什麼地方了。其他的事,我們別去管了。」
「對對!我們幾乎忘記了這件大事!」
婉兒和小怪物,頓時就在船上找起來。這時小神女打扮成一位富家公子模樣趕來了。婉兒一時之間誤將小神女當成其他人了,喝問:「你是什麼人?怎會在這船上的?」
小神女說:「丫頭,你不會連我也認不出來吧?」
「哎!三姐姐,是你?」
「這船上情形怎樣?」
「人,全都死光了!沒有一個活人。」
「那書獃子呢?」
「不知道!我在船頭、前艙裡找,找不到他,死人堆中也沒有他的屍體。」
「小怪物呢?」
「他在後艙、船尾上尋找,不知道他找到了書獃子沒有。」
小怪物從後艙走出來了。婉兒急問:「找到了書獃子沒有?」
「沒有!」
「你是不是什麼地方都翻尋過了?」
「我不用翻尋,我一嗅氣味,就知道他在不在,船尾、後艙,根本就沒有他留下來的氣味,這書獃子沒有去過後艙和船尾。反而在船頭,前艙留下他的一身酸氣味。」
小神女問:「船上的人,是誰幹掉的?」
婉兒說:「是杜鵑!」
小神女問小怪物:「杜鵑身上的氣味,與書獃子身上的氣味有什麼不同?」
「我嗅不出來,他們是一樣的氣味,好像是一個身上發出來的一樣,要不是杜鵑和書獃子都一同在官船上,我一定認為是一個人,而不是兩個。」
「小兄弟,你再用心嗅嗅,不論是杜鵑也好,書獃子也好,他們在船上什麼地方離開而消失了?」
小怪物又細心地嗅尋一陣,說:「這一氣味,是在這船舷上消失了!」
「他朝何方向而去?」
「三姐!看來他不是凌空躍回岸邊,就是潛水而去。」
「小兄弟,你們上船時,有沒有發現有人從船上躍到岸邊去?」
「沒有!」
婉兒說:「我也沒有發現。」
小神女說:「這麼說來,他是悄悄地從這裡潛水離開了。」
小怪物說:「那我就難以去追蹤了。」
婉兒擔心起來:「三姐姐,要是杜鵑從這裡走了還好,要是書獃子,他會水性嗎?他敢從水裡逃生嗎?」
小怪物說:「要是他不會水性,那一定給人扔下江中淹死了!怪不得在船上找不到這書獃子了,連死人堆裡也沒有。」
婉兒說:「那書獃子就被淹死了嗎?我們回去怎麼向小棋交代?他一心盼望我們能救出他家的二公子哩!」
小神女說:「丫頭,你別著急,杜鵑既然在官船上出現了,他除了殺掉這船上的人外,也一定會將書獃子救走的。來!我們到江岸一帶尋找。小兄弟,找不找到書獃子和杜鵑,我就全指望你了!」
「三姐,只要書獃子在岸邊,我就一定能找出來。我就是擔心書獃子在杜鵑來之前,船上的人先將書獃子害死了,扔到江中。」
婉兒叫起來:「你說些好話好不好?」
小神女微笑:「我看出書獃子不像是一個短命之人,他幾次大難都死不去,不會在這次死去。來,我們上岸找去。」
他們離開了死亡之船,在江岸一帶尋找。小怪物在山巖邊一叢杜鵑花中,終於嗅到了不知是書獃子還是杜鵑留下來的氣味,高興地說:「找到了!他曾經在這裡呆過。」
小神女在月色下打量了一下問:「小兄弟,你嗅一下,看他朝何方向走了?」
小怪物四周又嗅聞一下,露出了困惑之色,婉兒急問:「你找呀!他去哪裡了?」
「他,他,他似乎又躍回官船上去了!」
「不會吧?他躍回官船幹嗎?躍回官船,就算我們不知道,三姐姐也難道沒發覺?」
小神女說:「不錯!他是又躍回船上去了,看來曾經呆在這裡的是杜鵑,不是書獃子。」
「三姐姐,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杜鵑在殺人前和殺人後,一定要摘下一束杜鵑,留在現場,說明這樁血案是自己幹的。這裡,剛好有他摘走一束杜鵑花的痕跡。」
「三姐姐,那麼說,我們沒法找到杜鵑了?也找不到書獃子了?」
「不!我們再到別處找一下。」
小怪物離開了這叢杜鵑花,又四處尋找起來。小神女說:「小兄弟,你往西南方向找去。我似乎覺察到有一種氣息輕微之聲。」
小怪物依言朝西南方向尋去,果然又在一處嗅到了杜鵑留下來的氣味,興奮地說:「三姐,沒錯,這裡果然有他留下來的氣味,不知是書獃子還是杜鵑。」
小神女說:「小兄弟,你快沿著氣味找下去!恐怕他就在前面不遠。」
婉兒驚訝地問:「三姐姐,你怎麼知道他在前面不遠了?」
「因為我感到那氣息越來越近了。丫頭,只要你靜心凝神傾聽,你也會覺察出來,只是你一心急於找人而已,沒去注意。」
小怪物在一里開外的一處叢林中,真的找到了。在月光之下,他瞧見一團黑乎乎的物體,伏在一塊岩石下的亂草之中,他熟悉的氣味,正是從那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只是不知是杜鵑,還是書獃子。小怪物輕輕地告訴了小神女和婉兒。
小神女含笑道:「這恐怕是書獃子了!不會是杜鵑。只有膽小害怕的書獃子,才會伏在那裡不動,要是杜鵑,絕不會這樣,早已施展輕功走得遠遠的了!」
婉兒說:「不錯!這一定是書獃子,我們終於找到他了!」
小怪物說:「我們要不要過去嚇唬他一下?」
婉兒說:「你也真是,他已經嚇成了這樣,你再嚇唬他,不怕將他嚇死了嗎?」
小神女笑著:「嚇就別嚇,我們捉弄他一下也好。來,我們輕輕走過去,看他怎樣,會有什麼反應。」
小怪物說:「你們別動,讓我一個人先過去!」
婉兒說:「你可千萬別嚇唬他了!」
「我知道。」
小怪物對捉弄人,最感興趣了。他悄然地來到了伏著不敢動的書獃子跟前,故意放重了嗓門驚訝地說:「這裡怎麼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了?不會是賊人留下來的贓物吧?」
小神女也壓低了嗓子說:「你千萬別亂動,或許這是一個死人,不知給什麼人殺害了將他拋棄在這亂草裡。」
「不對吧?死人怎會縮成一團的,應該是伸得直直才對。你看,他還會動哩!」
「那恐怕是一個賊了,來!我們快將他捆起來,交給官府去審問。」
書獃子嚇得一下跳起來:「你,你,你們,別,別,別捆在下,在,在,在下不是賊。」
小神女、婉兒和小怪物忍俊不禁。小怪物問:「你不是賊,幹嗎三更半夜的伏在這裡?」
「有,有,有人要,要,要害在下,在,在,在下害怕。」
「誰要害你了?」
「是,是,是……」
「說呀,是誰?看來你一定是賊,所以不敢說出來了!」
「不不,在,在,在下不是賊。在,在,在下像賊嗎?」
小怪物忍住笑說:「我看你有八成像個賊,衣衫不整,頭髮零亂,神色慌張,行為躲躲閃閃,我越看,你越像個賊!」
「真是冤哉枉也!在,在,在下怎麼是個賊了?」
小神女問:「你不是賊,那你躲躲閃閃的伏在這裡幹什麼了?」
「因,因,因為有人要,要,要殺害在下呵!」
「誰要殺害你了?」
「在,在,在下是不敢說。」
小神女說:「別害怕!你說吧,真的是壞人要殺害你,我們會幫助你。」
「是,是,是東廠的惡人。」
小怪物故意裝糊塗地問:「東廠!?東廠是什麼東東的,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什麼!?東廠你們也不知道?」
「是呀!我們怎會知道?」
「這是朝廷官府一個可怕的衙門!」
「哈!原來是官府要捉拿你,看來你不是一個賊,也不會是一個好人了!來,我們先將他抓起來!」
「你,你,你們真的要,要,要抓在下?」
小神女說:「對不起,請你跟我們走!」
「去,去,去哪裡?」
小怪物說:「去哪裡?自然去酆都城了!」
書獃子又嚇了一跳:「你,你,你們也,也,也要帶在下去酆都城?」
「哦!?那麼說,在我們之前,有人要送你去酆都城了?」
「是,是,是那,那,那官船上的惡人。你,你,你們不會也是官船上的人吧?」
小神女說:「天快亮了!來,我們先帶他到船上再說。」
「什麼!?你,你,你們又要帶在,在,在下回船上?」
一直在一旁偷著笑的婉兒這時說:「別害怕,我們不會殺害你的,跟我們走吧。」
「在,在,在下腳軟,走不動了!」
小怪物問:「你不會要我們背著你走吧?」
「你,你,你們要殺在,在,在下,就在這裡將在,在,在下殺了好了。」
小神女對小怪物說:「兄弟,看來得你提著他回船了!」
小怪物提起了書獃子:「走吧!你這個腳軟的賊,我不知道你怎麼去偷東西。」
「在,在,在下真的不是賊呵!」
小怪物不再理他了,提起他就走。很快,就回到了快船上。小怪物將書獃子放在船艙上說:「你腳軟,就好好地在這裡躺著。」
書獃子驚愕地四下打量,問:「怎麼不是原來的那一條船了?」
「你是不是想回到那艘官船上?」
「不不!你們千萬別送在下回去,那艘官船太可怕了。有死人。」
小神女已覺察從涪陵方面來了大批的人馬,朝出事的官船撲去,估計在這一帶,也會很快有官府的人前來搜索,便立刻叫快船離開,往長壽縣而去,避開官府的人馬。
這時天色漸漸明亮,但長江江面上,仍是一片晨霧迷漫,十丈開外,看不清事物,書獃子驚愕地打量著:「你們是什麼人?」
小怪物笑著:「你看我們像什麼人?」
婉兒笑著:「墨二公子,你不會連我們也認不出來吧?」
書獃子驚喜得睜大了眼睛:「是你們?」
婉兒問:「不是我們,你認為是誰了?」
書獃子這一下才真正感到渾身無力了,癱軟地坐在艙板,背靠著船壁,他噓出了一口大氣;「你們剛才幾乎將在下嚇死了!」
小怪物說:「你膽大包天,會嚇得死你嗎?你將我們嚇壞了才是真的。」
「在下怎麼膽大包天了?」
「你什麼人不去招惹,去招惹東廠的人,還說不是膽大包天?」
書獃子又長噓了一口氣說:「在下怎會去招惹這一群沒人性的惡狼,在下不過在一處賣字畫的攤前胡說了幾句話而已,想不到就讓他們聽到了,將在下抓起來。看來在下也是命該有此一劫,逃也逃不了!」
小神女微笑而問:「二公子,昨夜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逃出來。」
小怪物說:「你不是被嚇糊塗了吧?連自己怎麼逃出來也不知道。」
「在下真的不知道,當時在下幾乎給嚇暈了!」
小神女說:「二公子,你慢慢說說你被抓上了船後,他們怎樣對待你了。」
書獃子將自己的情形一一說了出來,最後說:「他們將在下關到艙底後,在下自問這一次是必死無疑了!艙底下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呆了一會,在下才略微看清楚了,原來艙下也有一個人給關著。」
小神女問:「這個人是什麼人?長相怎樣?」
「在下看不清楚,但他的聲音沙啞,問在下怎麼也給人關了起來。在下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以後又怎樣了?」
「以後,以後那兩個抓在下凶漢惡人,喝令在下上去審問,這個沙啞的人揚手示意在下別出聲,也別動,當那叫什麼歪嘴的漢子下來要拖在下時,這個人突然出手,將歪嘴絆倒了。接著又將另一個凶人出其不意地揪了下來。當時我驚得了不得了,想叫喊出來,這個沙啞的人出手朝在下身上點了一下,在下全身一麻,便不能出聲,同時也有點迷迷糊糊的,他輕輕地喝斥在下:『你想活著出去,最好就別亂動!』在下不能出聲,更不敢亂動了!而且想動也動不了。」
婉兒問:「以後呢?」
「以後,他又不知是怎麼出手,一下射殺了船上的兩個人,接著撕下歪嘴身上的一塊布來,蒙上了半邊面孔,跳上去殺了!然後又飛快地躍下,提起在下,躍到江岸上去,拍了我一掌說:『你想活命,快往西南方向逃走。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他這一拍,我就會說話了!當在下正驚愕之間,他又躍回了船上。我想,我這時再不趁夜裡逃命,再被船上的人抓起來,真的是沒命了!便慌不擇路,向西南方向連滾帶爬地逃生了!」
小怪物問:「以後你就躲在那一叢亂草中不動了?」
「在下本來想掙扎再跑,聽到了有人的腳步聲,以為是船上的人來追殺在下,嚇得再也不敢跑了,躲在那裡不敢動,我怎麼也想不到是你們!」
婉兒問:「以後那官船上發生的事,你是不知道了?」
「官船以後發生什麼事了?」
「官船上所有的人全死了!沒一個活著的人!」
書獃子驚得傻了眼:「真的!?」
小怪物說:「看來只剩下你這個活人了。」
「不會吧?救在下的那個蒙面人也死了?」
小神女問:「你不知道救你的是什麼人?」
書獃子搖搖頭:「不知道!」他不由望著小怪物起來。
小怪物說:「你別看著我,我可不是那個蒙面人。」
婉兒說:「二公子,救你的蒙面人,是杜鵑!」
書獃子更是一下怔住了:「是杜鵑!?不會吧?他怎麼是杜鵑了?」
小神女瞅住他笑問:「那麼說,你曾經看見過杜鵑了?」
「在下怎麼看見過杜鵑了?連他是什麼人,長相如何,在下也不知道。」
「那你怎麼說救你的人不是杜鵑了?」
「在下想,杜鵑不會是這樣的吧?你們是不是又在嚇唬在下了?」
婉兒說:「二公子,真的是杜鵑哩!殺人現場有他留下來的一束杜鵑花。還有,他殺人用的劍法,也是千幻劍法。」
「真的!?可是他在艙底時,手中卻沒有一把劍呵!再說,一個神秘的杜鵑,來去無蹤無影,武功奇高無比,怎會給人捉起來,關進船艙的下面去了?這可能嗎?」
書獃子這麼一說,連婉兒也迷糊起來,對小神女說:「三姐姐,不會這個杜鵑是假的吧?來去無蹤無影的神秘的杜鵑,怎會被東廠的人關起來了?」
小怪物說:「那一定是杜鵑神不知、鬼不覺的,早已悄悄潛到船上去了,躲藏在艙底下面。」
小神女笑道:「還有另一種可能。」
小怪物問:「還有什麼可能了?」
「說不定杜鵑,也像我們的墨二公子一樣,無端端地惹惱了東廠的人,有意讓東廠的人將他抓到船上去了。」
婉兒說:「三姐姐,杜鵑不會這樣吧?他這樣做不傻嗎?」
「四妹,你就不知道了,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怪物一下笑著說:「不錯!不錯!不然,杜鵑怎能在東廠秘密狼穴中,幹掉了東廠的人?」他又望著書獃子問,「你也是這樣吧?」
書獃子聽得一時怔住了,說:「在下可不是這樣呵!在下是因一時忘情失言,才給他們抓去了的。」
小神女含笑說:「二公子,你別誤會了,我可不是說你,是說杜鵑,再說,你也不是杜鵑呀!」
書獃子一時被小神女弄得啼笑皆非。說:「在下怎麼是杜鵑呵!那不是天大的神話嗎?」
「是呀!你要是杜鵑,早已不知跑到什麼地方了,還用伏在草叢中躲起來,等我們去捉你嗎?二公子,你不會故意這樣做吧?」
「嗨!在下怎會是故意了?在下的確是嚇得腳軟跑不動了。」
婉兒聽得頓時思疑起來,不禁瞅著書獃子仔細地打量起來。暗想:他會是杜鵑嗎?不然,三姐姐幹嗎這樣說?小神女又笑著:「四妹,你別這樣瞅著二公子,二公子不會是神秘的杜鵑。」
婉兒仍感到不明,問小神女:「三姐姐,杜鵑為了要殺東廠這幾個鷹犬,用得著假裝給他們捉去?他完全可以在夜裡將他們幹掉了,何必多此一舉?」
「四妹,你又不明白了!說不定杜鵑對那叫什麼三爺的人思疑,認為這個三爺極有可能就是藍魔星君,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接近他,觀察他。」
這一下,不但婉兒愕然,連小怪物也驚愕了,問:「三姐,那三爺就是藍魔星君?不可能吧?」
小神女說:「是不是我也不知道,這恐怕要問我們的二公子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