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劍譜之事,段麗麗接著說:「兄弟,你今後不再向人說當然好,但最好還是在今夜裡,將劍譜收藏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就是連我也不讓知道。」
「姐姐,幹嗎要這樣做?」
「兄弟,你聽我的話,這是你唯一的保命方法。」
豹兒愕然:「唯—的保命方法?」
「是呀!武林奇珍異寶,誰不想要?一旦知道你有,還不來搶奪麼?就是你給了他,他也會殺了你。」
「給了他.怎麼還要殺我呀?」
「因為他怕別人知道他有,才殺你滅口?你死了,誰也不知道他有了這本劍譜。」
「姐姐,現在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呢?」
「兄弟,你怎知我不想要這本劍譜?」
「那你殺了我?」
「不錯!殺了你,誰也不知道我有了。」
「姐姐,你不會殺我的。」
「你怎知我不殺你?」
豹兒笑了笑:「姐姐真的要殺我,就不會跟我說了!在我說出這本劍譜後,姐姐殺了我不更好?又何必叮囑我不要說出去?花這麼多時間?」
段麗麗暗想:看來這個傻蛋並不傻,想法不同於一般的孩子。—笑說:「好啦!聽姐姐的話,今夜裡就去將它藏到另外—個地方去。」
「姐姐,又何必再藏?這事你知我知,別人都不知。」
「兄弟,你跟我回大理,這古寺沒人,你不擔心有人進來,拆了寺廟,搬動佛像,那不讓人得去了?」
「姐姐,那我將它帶在身上吧。」
「噢!這更不行!萬—在路途上不小心丟了,或者讓一些眼尖的人發現,暗中向我們下毒手,放毒藥,那我們還有命嗎?」
「既然這樣,那我今夜去藏了它。」
「兄弟,這才對了,你要學你師父的劍法,等你有一套防身的功夫,懂得在江湖行走防人,再帶在身上學不遲。」
「我現在學師父的劍法防身不更好?」
「兄弟,你沒學過武功,是不知道學武的道理。學上乘的劍法,沒有深厚的內勁和其他功夫為基礎,怎麼也學不了的。兄弟,聽姐姐的話,先耐心學我段家的功夫,再學帥父的功夫吧!好了!現在我們靠壁閉口養神,別再說話。」
「是!姐姐。」
他們閉目養神兩個時辰左右,段麗麗首先睜開了俊目,瞧瞧洞外,已是日快西垂,晚霞滿天,山野森林,—片殷紅。暗想:看來獨角龍的人已經南下,這裡不再有什麼人來了,便站了起來,想出洞外看看,而豹兒也一骨碌地跳起來,問:「姐姐,我們可以回寺了?」
「你這麼快就醒了?」段麗麗微笑問。
「醒啦!姐姐,不會有什麼惡人再來吧?」
「很難說,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我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
段麗麗身似輕燕,閃出洞口,施展輕功,躍上懸巖高處,舉目四看,只見殘陽如血,晚霞似火,山野處處,不見人蹤。又凝神靜聽一會,四周沒有什麼動靜,肯定古寺附近四周不會有人,便飛下山峰,轉回巖洞,一看,豹兒已不在巖洞了。她正愕然時,又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急回頭一望,看見豹兒已將洗乾淨的碗筷捧在手上,在洞口出現,段麗麗揚揚眉問:「你也出去了?」
豹兒憨憨笑笑:「姐姐,你走後我坐不住,便到溪邊將碗筷鍋頭洗乾淨,溪水離這裡不遠,你幾時回來我都知道的。」
原來這條灌木、雜草叢生的山谷,有一條細泉,從山崖下的石壁縫中汩汩冒出來,匯成一個小水坑,再由水坑盈溢出來,形成了一條潺潺細流的山溪水,沿著崖邊,穿過亂石雜草,蜿蜒地奔出山谷口。
段麗麗搖搖頭:「幸而沒有獨角龍的人,你這樣走出巖洞就危險了。」
「那姐姐出去不危險嗎?」
「哎!我不同,我會武功,只要沒碰上獨角龍,其他的人我才不怕哩!」
半晌,豹兒說:「姐姐,既然沒有獨角龍的人,我們是不是現在可以回寺了?」
「回寺幹嗎?這裡幽靜,可不錯呵!還是等到天黑回寺吧。兄弟,你將碗筷放下,趁這裡無人,我教你輕功。」
「是,姐姐。」
段麗麗叫豹兒坐下,先傳他段氏的輕功口訣,叫他記熟背誦。豹兒記性不壞,這十多句輕功口訣,不多久就能背誦出來,於是段麗麗便帶他走出巖洞,以身示範,在亂石中縱跳飛躍。豹兒本來就行動輕靈敏捷,在段麗麗的言傳身教之下,不到半個時辰,便將輕功學上手了。不知是豹兒吃了豹奶的原因,還是他師父給他打下了深厚的學武根基,他在亂石中的輕跳騰躍,身段矯柔,宛如一隻靈豹似的,使段麗麗看得驚喜異常,暗想:我段家的輕功,在他使出,別具一格,似乎更勝一籌。不由說道:「兄弟,你很有學武的基礎呵!這樣下去,不出三年,武林中又多出了一位高手。」
豹兒可不知道什麼武林,什麼高手低手的,但段麗麗稱讚他的話,使他感到舒服、高興。問:「姐姐,我這樣跳來跳去,算不算輕功?」
「算!怎麼不算呢?要是你的輕縱不算輕功,那武林中就沒有什麼輕功了!兄弟,來,我們出山谷,到樹林裡練練。」
「姐姐,那不怕人看見嗎?」
「噢!你看看天色,夜幕快垂,又有誰看見的?我就擔心你在月夜下看不清事物,不能練下去。」
「姐姐,你放心,我師父說我生來就具有一雙豹一般的眼睛,能在夜裡看見一切東西。」
段麗麗又是驚訝:「真的!?」
「姐姐,我不會騙你。」
段麗麗暗想:「在夜裡能視物,只有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同時還具有深厚的內力,才可能辦到,這就是武林中人所說的「夜眼」。難道豹兒生來就具有深厚的內力,還是天生的夜眼?她不由打量著豹兒的一雙眼睛了。只見豹兒大大圓圓的雙目,宛如一泓清泉般的明亮,同時又想到豹兒用掌去推麻老四時,竟將麻老四推飛出佛堂的情景,這可不是一般少年所具有的掌勁。顯然是一代魔頭上官飛已傳給了他一套與眾不同的內功,給他今後學武打下了深厚的基礎,只是這個傻小子不知道罷了。不然,他又怎受得了獨角龍一掌斷生死的綿掌,而不骨裂腸斷?於是便說:「好!那我要看看你在夜裡能不能看東西了!」
「姐姐,我們不燒飯吃了再去嗎?」
「你餓了?」
豹兒搖搖頭:「我不餓,我是怕姐姐餓。」
「噢!吃飯不忙,我們還是先到林子裡練練再說。」
他們轉出山谷,走入一片樹林中去,這時,夜幕已垂,山彎殘月,冉冉升上了天空,月光從樹葉縫中透射下來,斑斑點點,儘管林子裡面黑,但在斑斑點點的月光圈中,林子裡的事物,仍隱約可辨,段麗麗問:「兄弟,你會不會上樹?」
「會呀!」
「哦!?你怎麼上去的?」
「爬呀,我爬樹爬得可快了。」
段麗麗笑起來:「兄弟,爬樹不算輕功,你要縱身躍上樹才行。」
「樹這麼高,我怕躍不上去。」
「你默記輕功口訣,用我教你的方法躍上去看看。」
「好的。」
豹兒於是運氣,雙腿微彎曲,腳尖用勁一點地面,整個身形驟然沖天而起,他本來想躍到這棵大樹最下面的一枝橫椏上去,不知是他用勁太強,還是身形太輕,竟然幾乎躍到這棵大樹最高的一枝橫椏上去了。這枝橫椏,離地面有三十多丈高。豹兒一下感到自己好像凌空而飛似的,心慌了,屏息的氣一散,便掉了下來,他手忙腳亂,不自覺的施展了他一向攀枝爬樹的本領,雙手抓住另一枝細細的橫椏,身段靈敏一翻,像一隻靈豹似的,伏在這枝橫椏上,才沒掉落下來,一顆心跳個不停,心想:我怎麼會躍得這麼高的?豹兒哪裡知道,他捱了澹台武的一腿和獨角龍的一掌,這兩大武林高手幾成的內力,已輸入他體內了,無形中使他內力大增,體內所滾動的真氣,已具有一般武林高手所具有的內力了,當然,他這時的內力,與一流上乘高手相比,仍望塵莫及,但已勝過江湖上二三流的人物,加上他怕躍不上,身形又輕,出盡全力一躍,身形自然凌空而起,幾乎躍上高高的樹頂上去了。這就是豹兒所不知道的原因。要是豹兒心不慌,仍凝神屏息,完全可以輕巧地落在樹頂的橫椏上。
這一現象,使段麗麗看得又驚喜又好笑。她驚喜的是豹兒竟然有這樣的內力;好笑的是豹兒手忙腳亂,將她段家輕功功優美的動作完全破壞了,變成了武林中所從來沒有的奇招怪式,像她家中所養的一隻貓似的動作,怪有趣的。她在月光下看見豹兒隨那小小的橫椏上下起伏,笑著問:「兄弟,你怎麼樣啦?這是輕功的動作嗎?我還以為是一頭山貓哩!」
半晌,豹兒一顆心定下來,說:「姐姐,我怎麼飛得這麼高呵!是不是你在後面推了我一下?」
段麗麗更好笑道:「我怎麼推你的?你下來吧。」心想:「我這個傻兄弟,還不知自己具有武林高手的內力哩!算是傻到家了。
豹兒害怕自己從樹頂上掉下來,便小心翼翼地攀爬而下。段麗麗又叫起來:「嗨!你怎麼變成猿猴了?跳下來,不准攀爬。」
豹兒一怔:「跳下來?那不摔死嗎?」
「我教你的輕功哪裡去了?跳!」
「姐姐,不會摔死?」
「虧你還是個男子漢,怎麼這般怕死?跳下來,摔不死你的。」
豹兒一聽她說自己怕死,一股倔勁升了起來:「好!跳就跳。」
「噢!兄弟,別賭氣,別亂跳,得用我教你的輕功方法,屏息提氣,腳尖先落。」
豹兒一下清醒過來,心想:我怎麼跟姐姐賭氣了?姐姐這樣說我,是為我好呵!便說:「姐姐,我會記住的。」豹兒暗暗運氣,依照段麗麗教他的辦法,縱身往下一跳,到地時腳尖先落,果然不但不摔倒,而且落地還響聲不大哩!
段麗麗笑問:「摔死了你沒有?」
豹兒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姐姐教我的辦法真好呵!」
「是嗎?那你再跳到樹上去,記住,提氣凝神,別毛手毛腳的。同時,你想躍到那枝椏上去,腳尖就用多大的勁。」
「是!姐姐。」
豹兒不再像第一次那麼出盡全力了,縱身躍上第三枝橫椏上去。但落在橫枝上時,擔心自己站立不穩,不免略略用勁,這麼一來,弄得這條橫枝上下起伏搖動。段麗麗又在下面說了:「兄弟,你怎麼啦?你這樣落法,再用力一點,不把樹枝踩斷了?要是你落在瓦面上,瓦面準會給你踩爛,你應該提氣,使自己像一片殘葉似的落在橫椏上才行。兄弟,你看看我,是怎麼落的。」
段麗麗說時,身似輕燕,縱身躍起,落在豹兒附近的一枝橫椏上,只見樹枝不搖,樹葉不晃,彷彿像只小鳥般的飛落在樹枝上。看得豹兒驚歎不已,說:「姐姐,你本領真高呵!我怎麼能及得上你。」
段麗麗說:「兄弟,你知不知我段家的輕功叫什麼來?」
「叫什麼來?」
「踏雪無痕。」
「踏雪無痕?」
「對!就是施展我段家的輕功,在雪地上行走,也不會留下半點腳痕來。要是練到了家,可以落在豆腐上而不爛,宛如輕煙浮雲,在豆腐上飄過一樣,不留半點痕跡。」
豹兒不由睜大了眼睛:「真的能這樣?」
「當然真的啦!不過,我還沒練到家,不能在豆腐上行走,我爹就行。」
豹兒驚愕了半晌問:「姐姐,要練到在豆腐上行走,那要多久時間?」
「功力深厚,起碼也要七八年才行!」
「七八年!?」
「我是指功力深厚的時間哩,一般人要練,恐怕一輩子也練不成,像我從小就練輕功,只能練到像現在這樣。兄弟,你是不是嫌時間太長了?」
豹兒有點灰心地說:「看來我一輩子也練不成了。」
「哎!兄弟,我看出你功力深厚,你嘛,或許比我更快練成。」
「我能練到像姐姐這樣本事,就心滿意足了。」
「兄弟,你怎麼這般沒志氣的,你是男子漢,應該比我強才是。好了!兄弟,你從這棵樹躍到那—棵樹去。注意,凝神提氣,落時別太用勁,要是弄到枝斷葉響,就不是輕功了。」
豹兒在月光下打量了—下,距離那棵大樹最近的橫椏,只有四五丈遠,自己在山谷亂石中縱跳時,比這還遠也跳得過去,便說:「好!」於是凝神提氣,縱身—躍,已躍到那棵樹的最近橫枝上。
段麗麗看得暗喜:「兄弟,行呵!你就這樣在樹林裡一棵樹一棵樹的縱跳來回練吧。」
豹兒見自己第一次在樹上縱跳成功,便有了信心。一來他感到在樹上縱跳,比自己以前爬樹攀枝更有趣,更好玩;二來他感到學好了這門本領,今後遇上兇惡的野獸和惡人,就可以從樹上逃跑了,這符合了正派武林人士學武的宗旨——防身自衛。他根本沒想到要戰勝對手,或者利用這門輕功,飛簷走壁去盜竊財物。初時,他還小心翼翼地從這棵樹躍到那棵樹上去,選擇最近的距離,跳了幾次,便慢慢大膽起來,縱跳得更遠了,時而從上往下躍,時而從下往上跳,來往如飛,有時居然沒弄出響聲來,他在縱跳飛躍當中,不由得自然而然的抖出了他以往攀巖爬樹的敏捷身段來,手腳並用,更像一頭矯捷的靈豹,在樹林中飛撲縱跳,不自覺地將段家的輕功糅合在自己以往的敏捷、輕靈的行動中去了!使段家的輕功,變成似是而非,創造了武林中從來沒有過的一門輕功。段麗麗幾次想出聲糾正他的動作,但卻感到他這種手腳並用,姿式優美、柔軟、矯敏、輕靈,似乎更勝過段家原有的輕動作,暗想:任他這樣發展也好,使武林中人看不出他是我家的輕功,以免今後惹出麻煩來。
因為段家的武功,一向不傳外姓人。段麗麗因感激豹兒相救自己之恩,二來感到豹兒身沒半點武功,要他與自己一同回大理,萬一路上碰上獨角龍的人或其他一些黑道上的人物,也可以脫身,因此才大膽傳給他輕功,她正愁以後不知怎樣對人說才好,現在見豹兒這種似是而非的輕功,源於段家,而又不是段家,就更好辦了,因此便不出聲作糾正。
段麗麗見時辰也差不多了,便說:「兄弟,夠了,今夜就練到這裡,我們回寺吧。」
豹兒問:「姐姐,不回山谷燒飯吃麼?」
「寺裡沒有米糧?」
「有呀!」
「我還以為寺裡沒有米糧哩!既然有,我們回寺煮飯吧,別回山谷了。」
「姐姐,不怕有人來麼?」
「現在沒人來,恐怕今夜裡也不會有人來了。兄弟,回寺去。我升火煮飯,你去藏好你師父的劍譜。吃飽後,連夜下山。」
「姐姐,真的要再藏麼?」
「你以為我跟你說來玩的嗎?你不再藏過,一旦為惡人兇徒得了去,不怕他為禍人間?同時,你又怎麼對得起你冤死的師父?」
豹兒見段麗麗帶怒了,連忙說:「姐姐,你別生氣,我去藏就是。」
段麗麗又好笑起來:「我幹嗎生氣呢?要不看在你救過我,你的生死,我才懶得理哩!」
豹兒聽了,有點失望起來,默然不出聲。段麗麗又奇怪起來,問:「你怎麼啦?惱我說重了你?」
豹兒搖搖頭:「姐姐,現在我在世間已沒有一個親人,我心裡當你是我的親姐姐,聽你的話,可是你卻不把我當成弟弟,只想到要報什麼救你之恩,我心裡有點難過,既然這樣,你別理我好了。」
這是一個天真無邪少年的真情流露,段麗麗一時怔住了,不由帶歉意地說:「兄弟,姐姐一時說錯了,今後,我也將你當成親弟弟一樣,再也不提那件事好不好?」
「只要姐姐當我是親弟弟,我什麼都聽姐姐的。」
「好呀!那我們回寺吧。」
回到古寺附近,段麗麗又凝神傾聽了一會,確定古寺內外無人,便說:「兄弟,姐姐要看看你的輕功了,我們別從大門進去,先躍上瓦面,再跳落天井。兄弟,你先上去,不可弄出響聲來。」
豹兒心想:「既然寺內無人,弄出響聲又怕什麼?但段麗麗這樣吩咐,他應了一聲,身形輕縱,一下就躍上了古寺佛堂的瓦面上,雖然不像一片殘葉飄落,卻也像一頭輕盈的小靈豹躍上樹一般,沒弄出響聲來。段麗麗看得又是暗喜:這個傻小子,第一次施展輕功,就這麼出色,將來的成就,不會在自己之下了!她隨後跟上,一雙俊目,在月光下又掃了古寺內外一眼,說:「兄弟,你去藏好你師父的東西吧,我先到廚房升火燒飯。」說完,身形一閃,已奔向寺後廚房去了。
豹兒本想說:姐姐,我們既然是親姐弟,一塊藏不好?但他見段麗麗已走,只好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便躍下天井中,一看佛堂,那盞長明油燈仍在亮著,發出幽幽的燈光。豹兒一見此情此景,想起師父在生之時,不由悲從心起,淚水不由得像斷了線的珍珠,掉了下來。他站了一會,便躍上神台,去搬動如來佛像,暗想:「師父留給我什麼劍譜呢?它真的是奇珍異寶嗎?」佛像搬開,果然佛像座下壓著一個信封,寫著「豹兒親啟」四個字。
豹兒又奇異了,暗想:這信封裡裝的就是師父所說的劍譜?便打開信封,一看,信封裡根本沒有什麼劍譜,只是寫給他的幾行字。豹兒在燈光下看,信上寫著:「豹兒,為師所說的,就藏在你常去的那個巖洞石壁中,找到了應好好珍藏。」下面落款是:師字。
豹兒又怔住了,我常去的巖洞?我常去的巖洞有三個呵!一個是寺後山崖下的小巖洞,現已是師父葬身的地方;另一個巖洞就是自己曾經掉落深澗中的一處巖洞;再一個便是山谷中的那個巖洞了。三個巖洞,是哪一個呢?既然劍譜不在這佛像下,我就不必再藏了,等以後我從大理回來,再慢慢去找吧。於是豹兒又重新搬好佛像回原處,將信燒掉,便去廚房。
段麗麗一見他這麼快就回來了,「咦」了一聲問:「你藏好了?」
「姐姐,佛像下沒有什麼劍譜,只有師父給我的一封信。」
「一封信!?」
「是呵!信上說……」
「噢!你別說給我聽,最好你將那封信燒掉。」
「姐姐,我已燒掉了。」
「燒掉了更好。兄弟,那我們快吃飯,吃完飯你去收拾下你的行裝,馬上離開這裡。」
半個時辰後,豹兒帶了一些自己洗換的衣服和一些碎銀,隨段麗麗離開了他生長的深山古寺,走向茫茫的人間。要不是為了避開獨角龍這一夥惡人,豹兒真不願意離開,他幾乎是三步一回頭,留戀地遙望月下的古寺。段麗麗說:「兄弟,別再望了,你真的捨不得這座古寺,一年半載,等事情過後,你再回來。目前,獨角龍南下找不到人,準會再轉回來的,說不定他會發現深澗中麻老四的屍體,你留下就更危險。」
豹兒默然不出聲。他隨著段麗麗在山道上施展輕功,快步如飛,快接近天亮時,他們已來到了山下。而這時,月亮早已西落,臨近天亮時的黑夜,是最漆黑的了,幾乎伸手不見五指,豹兒忽然說:「姐姐,前面有人家。」
「哦?你怎麼知道了?你以前來過這裡?」
豹兒搖搖頭:「我從來沒來過,師父一直不許我下山玩的。」
「那你怎麼知道的?」
「姐姐,我看見啦!」
「什麼!?你看見?」
「是呀!姐姐,你沒看見嗎?」
段麗麗簡直不敢相信,四周黑壓壓的,只有一丈以內的樹木,依稀可辨,此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豹兒怎麼說能看見的?這時,段麗麗又突然發現豹兒的一雙眼睛,在黑夜中閃耀著綠色的光芒,有如貓兒一般的眼睛,更是奇異。她不由得想起了豹兒曾說過,能在夜裡視物,難道這傻小子真的具有一般常人所不能具有的奇功異能?要是這樣,他真是一位奇人了!便說:「兄弟,我沒有你那樣的夜眼,怎能看見呢?那戶人家離這裡有多遠?」
「大概有半里之路。姐姐,我們要不要去那歇下,等到天亮了才走?」
「你走累了?」
「我不累。我是怕姐姐累的。」
「我才不累哩!」段麗麗又想了一下說,「兄弟,我們悄悄走近去,到了它的附近,你等一下我,我去向那戶人家借一些東西。」
豹兒奇怪了:「姐姐要借什麼東西?」
「借一套衣服呀!」
「借一套衣服?」
「大白天,我這樣在路上行走,萬—給獨角龍的爪牙看見了不危險?所以我想去借套農家或山裡人的衣服,扮成一個山鄉的農村姑娘,與你在路上姐弟相稱不更好?」
「好是好,人家肯借嗎?」
「這你就別管了,大不了我花錢向他們買了過來。」
豹兒哪裡知道,武林中的人,往往所謂「借」,就是不問自取。俠道上的,會留下一些銀兩而已。真的要借要買,不等天亮之後去借去買不更好?又何必在黑夜裡跑進人家屋中?
到了附近,段麗麗吩咐豹兒等下,自己便悄然地縱身上房,閃進人家的屋內了。豹兒看了感到愕然,姐姐怎麼不拍門叫人的?這樣進去,不怕嚇壞人麼?
好一會,豹兒又見一條人影閃身出來,似乎不是段姐姐,正愕然時,那人影已來到了自己的跟前,說:「兄弟,我們快走。」
豹兒一怔:「姐姐,是你!?」
因為在豹兒跟前出現的,是一位村民打扮的男子,頭紮青布,腰束布帶,一身短打裝束,完全是一位山村獵戶中常見的青年漢子。
段麗麗一笑說:「當然是我啦!今後你可不能叫我姐姐了,應叫大哥。」
豹兒怔了半晌:「姐姐,你為什麼要扮成男子呢?」
「這樣,我們在路上才更方便,更沒有人認出我了。兄弟,走吧。」
段麗麗首先動身而去,豹兒只好隨後跟著。走了好一段路,天色大明,豹兒看看段麗麗說:「姐姐可不像山裡人的。」
「我怎麼不像呀?」
「姐姐太美了,又白淨,山裡人哪有姐姐這樣的?」
「不錯,我還得化化裝才行。連你也看得出來,更逃不過一般武林人士的眼光了。」
「那姐姐怎麼化裝呢?」
「那還不容易,弄些草汁,拌上些塵土,往臉上一抹,不就行了?這可是最簡單的易容術哩!」
「那不髒嗎?」
「髒怕什麼,只要沒人看出我是女子就行了。」
「女子不好嗎?」
「哎!兄弟,你不懂的,一個青年女子在外行走,多多少少總會惹出些麻煩事來。」
「可是姐姐以前幹嗎不化裝呢?」
「以前,我身邊有丫環、男僕跟隨,個個都會武功,一般人不敢來惹我,現在可不同了,雖然有你,但你不會武功,保護不了我,我只好化妝啦!」
豹兒不由說了一句:「姐姐,要是我有武功,姐姐就不用化裝了。」
「當然啦!兄弟,這是以後的事了!」
段麗麗真的弄了一些草汁,拌上些泥土,往臉上一抹,一張白淨嬌美的面孔,頓時變成了又青又黃,便問豹兒:「這下我像了吧?」
「像是像,可是不好看的。」
「噢!要好看幹嘛?兄弟,記住,得改口叫我為大哥,不然,我露馬腳啦!」
「我知道。」
在接近午時,他們已遠離古寺有百里之遙,並且從山路轉上了人來人往通往市鎮的大道。段麗麗再也不擔心會撞上獨角龍的人了。她遠見有一處酒家坐落在一棵如華蓋的樟樹之下,便說:「兄弟,我們到那家酒店歇下,順便吃飯,再走好不好?」
「姐——」
段麗麗輕咳一聲:「兄弟!」
豹兒一下醒悟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叫慣了,差一點忘記了。」
「在人前,千萬不可亂叫。」
豹兒點點頭:「我記住啦!」
「去不去酒家?」
「去呵!哥哥不說,我也想說了。」
「我還以為你是鐵腳神仙肚哩!不知道累,也不知道肚餓的。」
他們走近酒家,店小二早已迎了出來,堆著笑臉,本想稱「少爺」兩字,一看他們是山裡人打扮,立刻改口說:「兩位小哥,要不要飲酒吃飯?我處的酒好飯香,價錢便宜。」
段麗麗在接近酒家時,早已暗暗打量了這酒家內外的人。在露天的幾張桌上,坐了一些人,看來都是些行商走販和附近的村民,裡面的一張桌上,卻坐了兩位官府中的差役,看來他們是下鄉催繳錢糧的,只有在樹下,臥著一位蓬首垢面的老年乞丐,身邊放著一個崩了口討飯缽和一根打狗棍,看不清面目。段麗麗走人酒家時,又再次打量了這乞丐一眼,順口對店小二說:「我們正要吃飯,你這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
「有,有,有滷牛肉,鹵豬肚,明火叉燒,麻辣豆腐,酥炸魚。」店小二一邊讜,二邊招呼他們在露天的一張桌坐下來,用搭肩布抹抹桌面又問,「兩位小哥想吃點什麼?」
段麗麗放沉嗓子問豹兒:「兄弟,你要吃什麼的?」
豹兒在古寺中,一向吃素,什麼冬菇、木耳、金針、蘑菇可吃得多了,就是吃菜,也是自己和師父種的,極少吃肉,就是豆腐,也不多吃。段麗麗一問,他不知吃什麼好,只好說:「哥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是嗎?」段麗麗轉向店小二說,「來一碟麻辣豆腐,滷牛肉,飯嘛?來六大碗。」
店小二問:「小哥不喝酒麼?」
段麗麗又問豹兒:「兄弟,你喝不喝酒?」
「喝呀!」
「哦?你幾時學會喝酒了?」
「我跟師父就學會喝了!師父說,酒不可多飲,飲一兩杯,可以活血舒筋的。」
本來他們走入酒家,一些在座的人不怎麼注意,現聽他們這麼一對答,尤其是豹兒提到師父的話,卻引起了人的注意,不由扭頭打量起他們來,同時也引起了樹下那老叫化的注意。段麗麗也感到自己的問話不得當,便說:「既然兄弟會喝,店小二,就來二兩白干,不過先給我們沏盞茶來。」
「是,是!」
店小二便忙著去給他們張羅茶水酒菜了。豹兒問:「哥,你不喝酒嗎?」
「喝呀!」
「哥,二兩酒夠嗎?」
「那你要喝多少?」
「半斤好不好?」
「你不怕醉倒了?我們還要趕路哩。」
「哥,我就是喝上二斤,也不會醉的。」
段麗麗不由睜大了眼睛:「二斤!?你不成了酒缽子?」
豹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師父喝得更多哩!不喝不喝,一喝就是四五斤的。」
豹兒不知顧忌的說話,引起了其他人的驚訝,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飲二斤酒不會醉的,可算是少有的了。在驚訝中,更多的是不相信的神色,認為豹兒是胡亂吹牛,一般小孩子,一杯酒落肚,就醉翻了,就算量大,也頂多三杯酒,哪有兩斤酒不醉的?其中一位中年行商打扮的漢子離座提壺酒走了過來,問豹兒:「兄弟,你真的喝兩斤酒不醉?」
「是呀!」
「你醉了又怎麼樣?」
「叔叔,我不會醉的。」
「好!我願跟你打賭,你要是真的不醉,你們的這桌酒菜,就算我的錢了,另外,我還送你們十兩銀子。你要是醉了,就做我跟隨的小廝怎樣?就是做了小廝,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豹兒搖搖頭:「我不跟你賭,我就是不醉,也不會要你的銀子。」
「小兄弟,看來你是在胡亂吹牛了。」
「我絕不是吹牛。」
「那你為什麼不敢賭?」
段麗麗見這行商走過來,已是不大高興,現見他又這麼胡纏,冷冷一笑說:「你打的好算盤。你輸了,只不過花十兩銀子和一桌飯菜錢;我兄弟輸了,卻要做你的奴隸,這公平合理嗎?」
中年行商想不到這個面帶病容的山裡青年人這麼精明老練,一怔之後哈哈乾笑兩聲:「那你想怎麼賭才公平?」
「你真的要賭?」
中年行商說:「不錯。」
「好!你既然要賭,就這樣賭,我兄弟醉了,就給你當小廝,要是沒醉,我們也不要你的銀子,你就當我們兄弟的奴僕。同樣,我們也不會虧待你,怎樣?」
「這——」
段麗麗帶笑問:「不敢賭了吧?既然不敢,請你走開,別妨礙了我們吃飯。」
中年行商一咬牙:「好,我跟你們賭了,不過,你兄弟醉了,連你也得跟我當小廝。」
豹兒忙說:「哥,我們別賭,賭有什麼好啊!」
段麗麗問:「兄弟,你是不是喝不了二斤酒?」
「我喝得了。」
「會醉?」
「哥,我不會醉的。」
「既然不會醉,幹嗎不跟他賭,我們有這麼一個傭人呼喚不更好嗎?」
「哥,這多不好,我們幹嗎要他當傭人?」
「這是他自找的呀,怨不了我們。兄弟,你要是飲不了,那就別跟他賭了。」
「不!我飲得了的。」
「兄弟,那我們不妨賭一賭。」
中年行商聽了他們這一段對話,如趁機而退就好了,可是他似乎好賭成癖,不賭不舒服似的,反而認為豹兒不敢賭是心虛,但又愛面子,死雞撐鍋蓋,說自己喝得了。立刻說:「好!我們就一言為定,就這麼賭。」這個行商,立刻叫喚店小二打二斤白干來。
豹兒望著段麗麗:「哥,我們真的賭?不賭行嗎?」
「兄弟,看來不賭不行了,人家已逼著我們啦!」
「哥!我們可以走開呵!」
中年行商聽豹兒這麼說,更認為豹兒飲不了二斤酒,急催店小二快打酒來,豹兒急道:「你別叫人打酒,我不跟你賭。」
可是店小二已將二斤白干端了過來,中年行商笑著說:「小兄弟,別害怕,酒已打了,就賭賭吧,你們跟了我,只有好處,沒壞處,我在昆明開了一問藥材店,你們兄弟倆在店裡給我幫幫手就行了,有飯吃,有衣穿,不好過你們在山裡受苦?」
段麗麗雖然與豹兒相處的時間不多,但感到豹兒心地好,人老實,絕不會說假話,笑笑說:「兄弟,這也不錯呵!我們不也是到大理找工做嗎?去大理,去昆明,都一樣。」
中年行商說:「昆明,比大理更旺,更熱鬧哩!」他將裝二斤酒的酒瓶放在豹兒面前,「小兄弟,請!」
段麗麗說:「慢著。」
中年行商一怔:「不賭了?」
「不!我們得請人當公證才行,不然,賭輸不承認怎麼辦?」
「對,對。」中年行商轉身對其他人說;「各位,誰肯賞面的請給我們當公證人?」
眾人本來就一直靜觀這場別開生面的打賭,聽行商這麼一問,幾乎一齊說:「我們來當,你們賭吧。」甚至在店裡飲酒的二位差役,也跑出來看這場賭博了。
行商對豹兒說:「小兄弟,請呀!」
豹兒遲疑地問段麗麗:「哥!我們真要賭麼?」
「兄弟,不賭不行了!誰叫你說能飲二斤酒不會醉的?可是,你別害了我也給別人當小廝使喚。」
豹兒一聽,不由一怔,暗想:是呵!我可不能害了姐姐的,便說:「好!我喝了!」豹兒便端起了酒瓶,咕嘟咕嘟地往嘴裡一倒,不一會,就將二斤白干喝得個底朝天,放下酒瓶說:「我喝完了!」
眾人看得轟然叫好起來。中年行商頓時呆若木雞,半晌,他瞪眼朝店小二問:「你打滿了二斤酒?」
「我,我當然打滿了!」
「胡說,你敢瞞我?你只打了半斤酒,當二斤酒來騙我。」
段麗麗說:「你這時說也沒用了!店小二打的酒,經過你的手放到我兄弟面前,半斤、二斤,你提起時不知道?」
豹兒說:「我喝的真的有二斤,你別冤枉了人家店小二。」
段麗麗又說:「就算不夠二斤,你當時不說,也當二斤算。你別想耍賴,乖乖地給我們當奴僕下人。」
豹兒說:「這瓶酒裝的真有二斤,就算打時淌了一點,也頂多半兩,要不,我再多喝一兩酒好嗎?」
在座的其中一人主持公道說:「老兄,你也真是,既然打賭打輸了,就應該承認,怎能賴的?」
中年行商哈哈一笑說:「我不過想看看這位小兄弟的海量,說句笑話,你們怎麼都當真的了?」
段麗麗頓時面色一沉,「你敢不認帳?」
中年行商又乾笑兩聲說:「兄弟,這不是認帳不認帳的事,你想,真正的打賭有這麼兒戲麼?要雙方簽字才行,同時還要有公證人簽名蓋手印。這算真的打賭嗎?算了,看在你兄弟的好酒量上,這酒錢和你們的飯錢,全由我付了好不好?」
段麗麗正想出手,給這個狡猾的行商一點教訓,但看見有兩位勁裝佩劍的漢子從道路向酒店走來,一時驚喜,叫道:「段福、段壽,你們過來。」
這兩位勁裝漢子一時愕然,四下張望,不知是什麼人叫自己。段麗麗不再放重嗓子了,恢復女聲:「段福、段壽,是我在叫你們啦。」
段福、段壽一聽是自己要尋的小姐的聲音,又驚又喜,奔了過來,但見到段麗麗的打扮時,又疑惑了,問:「你——!」
「怎麼?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
段福、段壽再也不懷疑了,連忙下跪叩頭,一邊說:「小人叩見小姐。」
「好啦!你們快起來。」
「是!小姐。」
這一現象,使酒店中的人更驚訝愕然了,原來這位帶病容的山裡青年,竟然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小姐。這兩個錦衣勁服的漢子,居然是她家的奴僕,顯然這不是一般的人家,必定是豪門貴族。
段麗麗問:「你們怎麼來到這裡了?」
段隔說:「小姐,自從你在小鎮客棧裡失蹤後,梅姑娘連夜用飛鴿傳報老爺,老爺即時派出了人四處找尋小姐的下落,想不到小人在這裡見到小姐。小姐,你怎麼扮成這副模樣在這裡的?」
「別說了!我幾乎遭了獨角龍人的毒手。」段麗麗一眼看見那位中年行商要離開酒店,急說,「給我站住,你這樣就想跑嗎?」
段福、段壽一怔,忙問:「小姐喊誰?」
段麗麗一指中年行商:「你們給我將他抓過來。」
段福以為這中年行商是獨角龍的人,縱身過去,一出手就先封了他的穴位,然後將他像小雞似的捉了過來,擲在段麗麗的腳下,問:「小姐,他是獨角龍的人?好像不會武功呵!」
中年行商給封了穴位,上身不能動彈,給段福這麼一擲,擲得他幾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痛得直叫。
段麗麗說:「看來他的確不會武功,段福,你解了他身上的穴位。」
段福一拍,便解了這行商的穴位。段麗麗問:「你現在還想賴嗎?」
行商忍住痛,跪下哀求說:「小人該死,冒犯了小姐,求小姐寬恕。」
「沒有什麼寬恕的,你只能給我當下人。」
「不,不,小人家中還有老小一大堆的,要小人奉養,請小姐可憐可憐。」
豹兒在旁看得不忍,說:「姐姐,他那麼可憐,放了他吧。」
段福、段壽見豹兒居然稱自己的小姐為「姐姐」,不由得愕異,側著眼看他。
段麗麗說:「哎!我忘了。」她對段福、段壽說,「這是我新認的弟弟,也全靠了他,才使我從獨角龍人的毒手中脫身出來,你們快來拜見。」
段福、段壽聽了更是驚訝,這麼一個山裡的孩子,怎麼能救了小姐的,難道他武功很高麼?小姐既然這麼說,看來不會是假的了,便連忙拜見豹兒:「小人叩見少爺。」
豹兒從來沒有人拜見自己,更沒有人稱自己為「少爺」的,一時弄得他手忙腳亂,說:「不,不,你們別這樣,叫,叫我豹兒好了。」
段福、段壽見豹兒這樣手忙腳亂的,顯然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了,更是愕然不解。段麗麗一笑說:「你們起來吧!」她又扭頭問豹兒:「兄弟,你要放了這無賴?」
「姐姐,他家中有老小呵!」
「你相信他家有老小麼?」
行商連忙說:「小姐,小人不敢撒謊,小人家中,的確有老小一大堆,要是小人欺騙小姐,遭雷打電劈,不得好死。」
豹兒說:「姐姐,放了他吧。」
段麗麗搖搖頭說:「兄弟,你心地太好了,江湖上人心險惡、奸詐百出,你這麼輕易相信人,以後會吃虧的。好了!這賭是你贏來的,你要放,就放了他吧,我才不要這樣說了不算的無賴商人進我段家。」
行商一聽,如逢大赦,連忙叩頭:「小人多謝小姐開恩。」
段麗麗說:「你多謝我幹嘛?你應該多謝我兄弟,是他放你的。」
行商又連忙叩拜豹兒,豹兒搖手說:「你,你,你別這樣,快走吧。」
行商慌忙夾著尾巴走了。酒店內外所有的旅客,都不禁以一雙敬佩的目光打量著豹兒,連大樹下臥著的老叫化,也好奇地望著豹兒了。
行商一走,段福便說:「小姐,我們快回家吧,老爺在家中急盼著小姐的。」
「哎!我還沒吃飯哩!你們不肚餓口渴?」
「是,是!小姐,那我們吃了飯就動身。」
「那你們就坐下。」
「小人不敢,站著好了。」
「這是在外,不同在家裡,坐下一塊吃。」
段壽說:「福哥,小姐既然這麼吩咐,我們只好遵命才是。」他拉了段福,在豹兒下首坐下。
段麗麗又叫店小二添酒加菜,又問豹兒:「兄弟,你還能喝酒不?就算醉了也不怕,有人背著你走。」
「我,我,我還可以喝一斤的,不會醉。」
豹兒這麼一說,酒店中的人更驚愕了,他們真不敢想像一位小孩子,能有這樣大的酒量。段麗麗笑著說:「那好呀!兄弟,你就放膽喝吧!」她又對段福、段壽問:「你們知不知道剛才那個商人怎麼一回事?」
段福說:「小人不知,正奇怪呢。」
「他賭我兄弟喝二斤酒,要是我兄弟醉了,我們就得給他當小廝……」
段壽一聽大怒:「這傢伙敢這樣的放肆,要小姐當他小廝?小人去教訓他。」說著,起身要去追。
「哎!你別亂來。幸好我兄弟喝完二斤酒沒醉,他得當我們的奴才。誰知他居然耍賴不承認。」
段壽說:「小姐要是早說,小人更不會放過他了。」
段福卻驚訝地說:「豹少爺喝了二斤酒,還能喝—斤?」
段麗麗說:「我相信我兄弟不會說大話,段福、段壽,我聽說你們兩個酒量也不錯,就陪我兄弟喝兩杯酒吧。」
段壽立刻說:「對對,我們應該陪陪豹少爺,看看豹少爺的海量。」
段麗麗說:「但是你們都別喝醉了,我們還要趕路。」
在他們飲酒吃飯時,樹下的那個老叫化,捧著缽頭走過來向他們討吃。段壽正與豹兒喝得高興,見這老叫化走了過來,揮手道:「走,走,你要討吃,也等我們吃完了才是,有你這樣討吃的嗎?」
老叫化說:「我叫化不想討別的,只想討些酒喝。」
「什麼!?你要討酒喝?」
「是呵!我叫化擔心你們將酒喝光了,就沒法再討了。」
「去你的,叫化我見過不少,只見叫化討飯吃,哪有討酒喝的?就是有酒,我們也不給你,滾開!」
店小二怕砸了生意,更怕得罪了這位豪門貴族的小姐,慌忙跑過來拉開老叫化:「走,走,要討吃的,到樹下坐去,客人走後,吃剩的飯菜,我自然給你。」
老叫化叫著:「不,不,我酒癮來了,我要討酒喝。」他掙扎,給店小二一拉,腳步不穩,仰面跌倒,連討飯的缽頭也摔爛了。一些人看得笑起來。豹兒感到這老叫化可憐,連忙奔過去,也不顧老叫化身上髒,扶起老叫化,問:「老伯伯,你沒摔痛哪裡吧?」
老叫化說:「小哥,你行行好,賞我老叫化一點酒喝,我,我快饞死了。」
「老伯伯,你坐好,我去拿酒給你。」
豹兒轉回去,將自己的一碗酒端去:「老伯伯,你喝吧。」
「多、多謝小哥。」老叫化接過酒,不知是手抖,還是剛才摔痛,竟然捧不穩,一碗酒「噹啷」一下,滑了下來,剛好又跌在一塊石頭上,不但酒倒瀉,連碗也打爛了。老叫化一臉惶恐之色:「小、小哥,我老、老、老叫化真、真、真該死,連小哥的碗也打爛了,小、小、小哥,你再、再、再可憐我,好歹也給我一點酒、酒、酒喝。」
「老伯伯,不要緊,我再去給你端一碗來。」豹兒轉回去,對段福、段壽說,「兩位叔叔,你們的酒,給那老叫化喝好不好。」
段壽來不及出聲,段福慌忙說:「豹少爺,你千萬別這樣稱呼小人,我這碗酒你端去就是。」
豹兒端了這碗酒,擔心老叫化捧不穩,便親自捧到老叫化的嘴邊,喂老叫化喝酒。老叫化及時地就伸頸長飲,一碗滿滿的酒,一下喝得滴水不剩。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小哥,我老叫化真不知該怎樣多謝你才好,要是再有一碗給我喝就好了。」
店小二在旁忍不住說:「你這老叫化也真是,這位少爺好心,給你一碗酒喝,你也該滿足了,還想要第二碗酒喝?快走開吧,別討罵了。」
「一、一、一碗酒解、解不了我老、老叫化的饞、饞哪!」
豹兒問:「老伯伯,你要喝多少酒才能解饞的?」
「小、小、小哥,要是真正能解、解我老、老、老叫化的饞,有、有、有十斤酒就、就夠了。」
豹兒不由得睜大眼睛:「十斤酒?」
「是,是呵!十斤酒,才、才、才勉勉強強解我老、老、老叫化的饞。小、小哥,我不敢討、討、討十斤酒,再、再、再給我一、一、一碗酒,讓、讓我老、老叫化壓、壓、壓火吧。」
段麗麗在那一邊說:「兄弟,就給他十斤酒吧。」
老叫化一聽喜出望外:「小姐,你真、真、真的給我老、老、老叫化十斤酒喝?」
段麗麗說:「怎麼不真?店小二,捧十斤酒來,給他喝。」
「是!小姐。」
店小二真的捧來了十斤裝的一個酒缽來。酒店中的人,更是看稀奇似的看著老叫化了。剛才一個山裡的小孩子,喝二斤多酒不醉,已是少見的了,現在這個年過花甲的老叫化,能喝下十斤酒嗎?就算不醉,撐也撐爆肚了。
豹兒問:「老伯伯,你不會醉倒嗎?」
「小、小哥放心,我老、老、老叫化從來沒有醉過。」老叫化拍開了封泥,也不用碗,捧起酒缽,就往自己口裡倒,他宛如鯨長吸,一缽十斤酒,轉眼全倒進了自己的腹中,滴酒不剩,看得所有人的眼都定了。老叫化放下酒缽,過去蒼白的臉略現紅潤,人也似乎有了精神,站起來向段麗麗、豹兒一揖說:「我老叫化多謝小姐、小哥的酒,在十天半個月內,我再也不用向人討酒了。」說完,便轉身而去。
豹兒對老叫化能喝這麼多的酒實在欽佩,喊道:「老伯伯,你不要吃點飯嗎?」
老叫化停步,轉身說:「小哥多謝了,我老叫化有了這十斤酒在肚,十天半個月也不需要向人討飯啦!」
「你是將酒當飯嗎?」
「是呵!我老叫化以酒當飯,有酒喝,就不用吃飯了。」
「老伯伯,十天半個月後,你又怎樣?」
老叫化聳聳肩:「我只好再向人討酒啦!不過,恐怕今後再難於碰到像小哥這樣的好心人了。」
「要是你以後討不到酒呢?」
「我,我只好厚著老臉,去搶酒喝了。」
「搶!?」
「是呵!趁別人喝酒不防,一下搶過酒來喝。」
「那人家不打你嗎?」
老叫化伸伸手,無奈地說:「我只好讓人打啦!」
「人家會打死你的。」
「沒辦法,誰叫我有這麼個壞習慣。小哥,我已有了這把年紀,死也不算短命了。」
豹兒一下從懷裡掏出一些碎銀,這是他師父死後僅有的一些銀兩,全放在老叫化的手中,老叫化愕然:「小哥,你這是幹什麼?」
「老伯伯,你別去搶,這些銀兩,我給你買酒喝的,你今後只喝一碗好了,解解饞,也不用給人打啦!」
老叫化一雙深邃的目光,不由得打量著豹兒,半晌:「小哥,你真好心,我老叫化聽小哥的話,酒癮來了,只買一碗酒喝,這些銀兩,可以使我老叫化在兩年內,不用給人打了。」
「老伯伯,最好你能將酒戒掉就好了。」
老叫化搖搖頭:「不行呵!我老叫化寧願給人打死,也不能沒有酒的。」說完,老叫化便走了。
豹兒轉回來,段福說:「豹少爺,你真是一個好心人,少見。」
豹兒說:「我感到他太可憐了。」
段麗麗一笑說:「可憐!?他才不可憐哩!」
豹兒一怔:「他不可憐?」
「兄弟,你看不出這老叫化是位江湖奇人?他剛才打量你一剎間,目光宛如冷電,恐怕他的武功,高過我哩。」
「真的!?那他幹嗎還要做叫化的?」
「兄弟,江湖上的能人奇士,往往行為與眾不同。好了,我們快吃飯,吃完了好趕路。」
段壽若有所思地說:「這老叫化不會是丐幫中的人吧?」
段福說:「他不會是丐幫的人,丐幫的人,身負討米袋的,以示大小,他卻沒有。」
段麗麗說:「要是他是丐幫的人就好了,就怕他是黑道上的人物,我們路上得提防些。」
豹兒詫異:「我們要提防他?」
「兄弟,江湖上的事,你是不懂的,往往單身的僧、道、尼、丐和婦女,他們都身懷—門絕技,才敢隻身個人在江湖上行走。這樣的人,是好是惡,我們都不知道,怎能不小心?」
「姐姐,這老叫化那麼可憐,不會是惡人吧?」
「兄弟,世上的偽君子,假可憐人,可多了,兄弟,這一點,你千萬可別上當。」
段壽說:「小姐說的是,豹少爺,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難畫骨,就是這個道理,今後我們在路上是要防著點。」
豹兒怔住了。暗想:怎麼外面這麼的可怕,倒不如在深山古寺的好。除了猛獸毒蛇,用不著提防和小心。
飯後,他們便離開路邊酒家,走了半里路左右,前面又是一座樹林。剛走入樹林小道,段福突然感到一陣頭昏,幾乎摔倒。段麗麗問:「段福,你怎樣了!不舒服?」
段福說:「小姐,小人不知怎樣,感到頭暈,似乎身上無力。」
「別不是你在路上受了風寒?」
「不會的,小人一向感到身體很好,可是……」段福話沒說完,便倒在地下了。
豹兒也說:「姐姐,我也感到有點頭昏的,沒力走了。」
段麗麗頓時醒悟過來:「不好,那是一間黑店,在飯菜中下了毒,我們是中毒了!」說時,自己也無力地癱軟下來。
豹兒驚恐地問:「姐姐,我們怎麼辦?」
「兄弟,你還有沒有力掙扎?能掙扎,最好掙扎爬到樹林中隱藏起來,我相信不久,黑店裡的人必然到來,到時,我們大家都沒命了。」
段壽嘿嘿地說:「我扶小姐到樹林裡去隱藏吧。」
段麗麗一怔:「什麼!?你沒中毒?」
段壽更是大笑:「毒是我下的,我怎麼會中毒呢?」
豹兒愕然,問:「毒是你下的?你幹嘛要下毒呢?」
「嘿嘿,小子,想不到你的內力,竟比段福和小姐還強,你喝的酒,吃的飯,比他們都多,毒居然遲發,怪不得你可以從我們的人那裡將小姐救了出來。」
段麗麗呆住了:「什麼?你們的人,難道你也是獨角龍的人?」
「小姐,你現在才猜出,不遲了嗎?老子奉龍爺之命,到你家為奴臥底三年,目的為什麼,你知不知道?」
段麗麗說:「我明白了,怪不得我在小鎮客棧中了迷魂煙,大概是你引的線,麻老四他們才知道我的行蹤。不對,段壽—向在我家的,至少有十多年,怎麼才三年?」
「小姐這麼聰明伶俐,怎不知道?閒話少說,我問你,聽龍爺說,麻老四,心懷不軌,想獨佔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怎不去問麻老四?」
段壽斜眼看了豹兒一眼:「這小子內力雖強,似乎不會武功。說什麼也不是麻老四的對手,他怎能救得了你的?」
「你想知道嗎?」
「知不知道,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他現在去了哪裡。」
「他到大理去了。」
「他去大理幹什麼?」
「因為我將我家的武功秘芨收藏的地方告訴了他呀。」
「什麼!?你告訴了他?」
「要不,他怎會放我而趕去大理的?」
「我不信,麻老四為人一向心殘陰險,他知道了武功秘芨收藏的地方,就算不殺了你滅口,也絕不會放了你。」
「怪就怪在這,他居然放了我的。」
「嘿嘿,小姐,你不說不要緊,等我帶你回玉龍雪山,見了龍爺,不怕你不說了。」
「從這裡去玉龍雪山,最快也要三天,你怎麼帶我去?不怕我在這三天內逃走?」
段壽又是—笑:「小姐,大概你不知道你中了我什麼毒吧?」
「什麼毒?」
「酥骨香,沒有十天半個月,你根本無法恢復過來,你現在化裝不錯呵!誰也不知道你是段家小姐,等會,我也扮成—個獵人,背你上路,誰也不知道,以為我是背了一個不能行走的病人哩!段福和這小子嗎?我只好殺了他們滅口。」
段麗麗歎了一口氣:「段壽,你別殺他們,我告訴你我家的武功秘芨藏在什麼地方好不好?」
「小姐,我不知道麻老四怎麼會上了你的當的,我才不會上你的當。人,我是殺定了!」段壽說完,「嗖」地—下,拔出了利劍,對豹兒說,「小子,你死了別怨我,誰叫你跟了段家小姐的。」
豹兒叫道:「你不能殺我!」
段壽好笑:「我怎不能殺你?難道你還能反抗?」
「你這樣作惡,不怕你死後到閻王那裡,下油鍋、上刀山麼?」
「胡說八道,老子才不怕什麼下地獄的,老子本身就叫『追魂閻王』。」
段麗麗說:「我知道了,你是獨角龍手下的六大悍匪之—,排行第二,追魂閻王徐壽,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混進我家的,原來的段壽去了哪裡?」
「叫老子殺了。」
「你的易容術也不錯呵!居然瞞過我家那麼多人。」
「正因為老子面貌與段壽相似,加上再易容,才沒人認出來,所以龍爺才叫我來,小姐,你現在明白了吧?」
「想不到獨角龍為了奪取我家的武功秘芨,千方百計,不擇手段,還委屈了你這麼個追魂閻王徐老二到我家為奴三年。」
徐老二一瞪眼:「段小姐,你再想在我身上耍花招,別怪我先殺了你。」
「好呀!那你就先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
「你當然不敢!要不,你怎向獨角龍交人?」
「你——!」
「我什麼?徐老二,你想清楚一點,你將我帶到獨角龍面前,不怕我耍花樣,叫獨角龍殺了你?」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徐老二,你知不知道麻老四和爬山虎是怎麼死的?」
徐壽一怔:「他們死了?」
「當然死了。」
「他們怎麼死的?」
「我三言兩語,就叫獨角龍殺了他們兩個,他們全死在獨角龍的掌下。」
「那龍爺怎麼發訊號叫人去追麻老四?」
「獨角龍不耍手段,又怎能使你們為他賣命?你們要是知道了他殺死了麻老四和爬山虎,不心寒嗎?正因為獨角龍殺他們時,我才有機會逃了出來。」
「你能逃過我們龍爺的掌心?」
「徐老二,你別忘了,還有我這位兄弟哩,他是當地人,將我藏在了—個誰也不知道的巖洞裡,獨角龍找不到。以為我往南跑了,使命人往南追,借口說是追麻老四。」
徐老二似乎有點相信了。段麗麗又說:「徐老二,你要是聰明一點,最好是放了我們,我可以將秘芨收藏的地方告訴你。」
「好!我放你們,你告訴我。」
「哎!現在我告訴你,你個殺了我們滅口嗎?」
「你要怎樣才告訴我?」
「你先得解了我們身上的毒才行呀!」
徐老二嘿嘿冷笑:「段小姐,我追魂閻王徐某可不是三歲小孩,輕易上你的當,我要是解了你們身上的毒,你與段福聯手,我還有命?」
「這樣吧,那你先送我們到大理。」
「要送,我只送你—個,他們兩人我是殺定了,以免拖手累腳,行動不方便。」
「你殺了他們,那我什麼也不會說了。」
「到時你不說,老子先佔了你的身體,然後才殺你,叫你做鬼也不清白潔身。要不,我現在就佔了你的身體。」徐老二說完,收了劍,便要去抱段麗麗。
一個少女,最怕的就是污辱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如一死還好。段麗麗又驚恐又怒地叫道:「徐老二,只要你—碰我,我馬上就咬破舌尖自斷而死。」
「小姐,你服了我的酥骨香,有力能咬破舌尖麼?現在,你只有乖乖地聽我擺佈。」說時,他抱起了段麗麗。
—直不出聲的段福,暗暗運功調息,看能不能排毒,一見徐老二抱起了小姐,急得怒叫:「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給我將小姐放下來!」也在這時,豹兒不知從哪裡來的一股勁,突然跳了起來,可惜他不會武功,不知怎麼出手,竟然像一頭牛似的,用頭去撞徐老二,這一撞,居然將徐老二撞得踉蹌後退幾步,要不是他身中毒,這一撞起碼可以將徐老二撞得骨斷皮飛。他再想撞第二次時,已沒有力氣了。徐老二見他能躍起撞自己,既驚愕又大怒,在豹兒要撞第二次時,他急忙一掌拍出,一下將豹兒拍飛幾丈遠。可是,一個怪現象出現了,本來豹兒身子拍飛後,應重重摔下來才是,而豹兒身體彷彿有—種無形的力量托著,慢慢地垂落下來。
徐老二一怔,暗想:難道這小子會邪術,看來非先殺死他不可。於是,他放下了段麗麗,拔劍撲向豹兒,—劍往臥在地上的豹兒胸口上刺去。段麗麗和段福看得驚叫起來,以為豹兒這一下準沒命了,誰知他們驚叫沒完,又一怪現象出現,徐老二的劍突然給震飛了,拋到遠遠的地方去,徐老二也給震倒在地上。
段麗麗和段福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麼回事,暗想:「難道豹兒是位身懷絕技,故意深藏不露的奇少年?也在這同時,豹兒身下的草叢裡,又突然坐起一個人來。段麗麗和段福一看,更愕然驚訝了,這坐起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向豹兒討酒喝的老叫化。
豹兒雖然給徐老二全力拍中震飛,也不啻送給豹兒一份厚禮,將自己的內力灌給了豹兒。本來豹兒已全身內勁提不起來,給這一股內力輸入,好像沒有中毒似的,不但增添了功力,連原有的內勁也帶動起來,初時,他給這股強大內勁入體,還感到心血翻滾難受,跟著他又感到自己身後又有一股柔勁輕托著自己,不但不感到難受,反而更舒暢起來,他不知道老叫化以一股柔勁托著自己,而且這股柔勁也輸入了他的體內,無形將身上的毒全部排出體外,豹兒也一下跳了起來,驚奇地望著老叫化:「咦!是你!?」
老叫化似乎仍睡意未醒,嘟噥地說:「小哥,我老叫化好容易得到這麼多的酒喝,打算好好地在這草裡美美地睡他二天二夜,你怎麼跌到我老叫化的身上來了?不怕將我砸壞了麼?」
「老伯伯,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豹兒一指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的徐老二說,「是他將我推跌到你身上的。老伯伯,你沒給我砸壞吧?」
「砸壞了,我還能說話嗎?對了!他怎麼推跌你?他喝酒喝醉了麼?」
「不!老伯伯,他是個惡人。」
「哦!惡人?怪不得他用劍刺你了,我老叫化還以為你們鬧著玩的哩!」
徐老二感到這老叫化絕不是—般人,心想:我再不趁機逃走,恐怕就走不掉了。他慢慢站起來,說:「你別聽他說,我不過用劍嚇嚇他罷了!」
「嚇?你那一劍真刺下去,我老叫化這條老命不也完蛋了麼?」
「老人家,對不起,我的確是和他鬧著玩的,想不到嚇著你老人家了!」徐老二說完便轉身而逃。誰知他感到眼前一花,老叫化彷彿似幻影般的,已站在他的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徐老二不由大驚,這老叫化行動無聲,快如電閃,絕非一般武林高手,驚駭問:「你?」
老叫化似乎並無惡意,說:「你怎麼跑了?不理你家小姐和同伴了?」
「他,他們中了那黑店酒家的毒,我救不了,趕急去叫人來救。」
「什麼!他們中了毒?」
「是呵!要不他們怎麼臥在地上不動的?」
「怪不得你和小哥鬧著玩,他們怎麼不跑來勸阻的,原來中了毒了。對,對,那你快去請個大夫來救救他們呵!」
段麗麗急叫道:「老前輩,你千萬別放這壞蛋跑了!」
這老叫化武功雖然驚人,卻似乎老得糊塗了,茫然地問:「他可是去給你請大夫呵!怎不放他走呢?」
「老前輩,毒就是他下的,解藥就在他身上。」
「真的!?他怎麼要騙我老叫化?」
徐老二突然一縷煙霧噴射出來,老叫化「咦」了一聲,身子踉蹌站立不穩,也軟癱在地上了,睜大眼睛問:「你,你怎麼也向我老叫化下毒了?看來,你那一劍,不是跟小哥鬧著玩的,真的要殺他了。」
「老叫化,你現在才知道已經遲了!」徐老二一掌,朝老叫化的頭頂拍去,眼看老叫化死於非命。可是徐老二拍下時,居然拍了空,老叫化一下又像幻影般消失不見了,接著他聽到自己身後一聲長歎:「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饒也。怪不得小哥說你是個惡人。」
徐老二轉身急看,只見老叫化站在不遠的地方,不由得駭然:「你,你,你沒中毒?」
「我老叫化要是真的中了毒,不死在你的掌下麼?我勸你乖乖地將解藥交出來,看在上天好德的分上,還可以饒你一命。不過,你一身的武功,必須廢去。」
「你以為我會交出解藥嗎?」
「既然這樣,我老叫化也無能為力了。」
徐老二打量著老叫化半晌,一聲冷笑:「你顯然已經中了我的腐骨散之毒,只不過憑你深厚的內功將毒壓下不發而已。」
「怪不得你名列玉龍雪山獨角龍手下六大高手之二,看出了老叫化。可是,你要殺我,恐怕也不容易。」
段麗麗聽了暗暗罵起老叫化來:你這老前輩的,真是老糊塗了,這也說出來?你不能繼續嚇唬他麼?
徐老二卻說:「我知道,但我也不急於殺你,等你毒發之後,我再殺你不遲。」
豹兒一聽急起來,奔過來說:「你不能殺這位老伯伯的。」
段麗麗同時喊起來:「兄弟別過去,小心他向你下毒手。」並且用眼色示意他快逃走。
徐老二卻驚訝地問:「你怎麼恢復了氣力?沒中毒?」
豹兒比老叫化更糊塗,竟然這麼回答:「我不知道呵!」
「好!那我就先殺了你。」
段麗麗急叫:「兄弟,快跑。」
「嘿嘿,他跑得了麼?」徐老二一縱身,人到掌出,一掌向豹兒當胸拍出。豹兒一下福至心靈,記起了剛才有一種細小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這惡人要是再打你,別害怕,你腳步朝左,側身閃過,順手給他一掌就行了。」
豹兒果然這樣,側身閃過,順手一掌朝徐老二拍去,這一掌看不出任何招式,彷彿是胡亂拍出,但含有一招最上乘的手法,竟然一下拍中了徐老二右腹的肋骨最後兩根,加上他剛才又得到徐老二和老叫化的內勁,這一掌,不但將徐老二的肋骨拍斷了,人更像一捆敗草般的飛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痛得他慘叫一聲,想爬也爬不起來。
這一下,不但段福和段麗麗怔住了,就是豹兒,也愕然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怎麼自己順手一掌,就把這惡人拍飛的?只有老叫化微微一笑:「小哥,好厲害的掌法呵!你過去在這惡人肩下用手指出力一戳,再將他提過來。」
「老伯伯,這行嗎?」
「小哥,你聽我老叫化的話沒有錯,不然等會讓他跑了,你姐姐就沒解藥啦!」
「好的。」
豹兒走過去,真的用手指朝徐老二的肩骨下用力一戳。徐老二本來痛得已不能爬起來,給豹兒這麼一戳,全身一麻,更不能動彈了。當他被提到老叫化面前時,老叫化問:「徐壽,你不是要看我老叫化中的毒發作了沒有嗎?」
徐老二忍住骨斷之痛,狠狠說:「不錯,我就是死了,但你死得比我更痛苦。」
段麗麗在那邊說:「老前輩,你快搜出他身上的解藥,腐骨散是種極為霸道的毒藥。」
徐老二說:「就算得到了我的解藥,不知道服法和用法,也沒有用。」
老叫化又是搖搖頭:「看來你真是不可救了!」
豹兒問:「你要怎樣才肯說出。」
「只要你們答應放了我,不廢我的武功,我自然將解藥交出,說出服法和用法。」
老叫化說:「小哥,不用求他,他的毒,奈何不了我老叫化。」說時,老叫化口一張,一縷帶酒味的黑色水箭,噴射而出,直射入一棵大樹幹上。光是這一份內功逼出的勁力,已夠驚世駭俗了。轉眼之間,這棵大樹「喀嚓」一聲折斷,整條樹幹,全腐爛了,帶毒的木屑,散落大樹下四周。老叫化看了徐老二一眼說:「不錯,這毒的確是霸道,但毒不了我老叫化。徐壽,你看見了嗎?」
老叫化的武功簡直是不可思議,這麼厲害的巨毒,也給他用內力逼出來,徐老二頓時色變:「你……」
老叫化再也不屑理他,對豹兒說:「小哥,你去搜他身上的解藥。」
豹兒不大明白:「老伯伯,你還要他的解藥嗎?」
「我老叫化不需要他的解藥,但你姐姐,卻要他的解藥呀!」
豹兒一想也是,立刻去搜老二的身,不久,便搜出兩個小瓷瓶出來,老叫化說:「小哥,那是解藥了,拿給我聞聞。」
豹兒將小瓷瓶給老叫化,老叫化略略聞了一下,將其中一瓶交還給豹兒說:「這是酥骨香的解藥,拿去給你姐姐和那位大哥服下,毒性自解。」
豹兒問:「老伯伯,不要問他的服法和用法嗎?」
「不用了!酥骨香不是要命的毒藥,只不過令人無力而已,瓶中的解藥,叫他們各服下一粒就行。」
果然,段麗麗和段福各服下一粒解藥後,不久,毒性化解。段麗麗一下跳將起來,拾起了徐老二震落的劍,面帶殺氣,走到徐老二跟前,冷冷地問:「徐老二,你想怎麼死法?」
豹兒叫道:「姐姐!」
段麗麗回身問:「兄弟,你想說什麼?」
「姐姐要殺他麼?」
「兄弟,你想想,他該不該殺?」
「姐姐,我,我,我不知道。」
老叫化說:「小哥,別太心慈了!他不該姓『徐』,更不該叫『壽』。」
豹兒茫然:「為什麼不該?」
「徐壽,徐壽,他到了今天,壽數該除了!這好像是上天有意安排的,你救得了麼?」
段麗麗不由得一笑:「老前輩,他更不應該混進我段家,叫段壽的,斷壽,斷壽,他的壽數,更應該斷了。」
老叫化眨眨眼睛:「是呵!是呵!他還叫追魂閻王哩。閻王嘛,那應該回地府才是。小哥,你怕看殺人,我老叫化也是害怕的,我們走開,別看就是了。」
豹兒說:「姐姐,我,我……」
段福拔出了劍,說:「小姐,豹少爺大概不願小姐殺人。的確,這狗不如的東西,讓小人殺他,別污了小姐的手。小人也想為我死去的壽兄弟報仇。」段福手起劍落,一劍就將徐老二的頭砍了下來。
豹兒不由「呵」地一聲驚叫。老叫化拍拍他:「小哥,我老叫化也不想殺人,但這樣的人不殺,就沒天理了,讓他活著,今後不知會有多少人無辜死在他的手上,好了,這事巳了,我老叫化也該走啦!」
段麗麗急叫:「老前輩,慢走。」
「小姐,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老叫化說的?」
「老前輩千萬別這樣稱呼小女子,小女子想請問你老人家尊姓仙名,落腳何方,以報老前輩今日相救之恩。」
「小姐,我老叫化姓名早巳忘了,四處乞討,荒山破廟街頭,處處是家,你也別報答我,要報,報這小哥才是。他不但救了你們,也救了我老叫化哩!」
「我兄弟之恩,自然要報,但你老人家之恩,小女子終生難忘。」
「不,不,你一定要忘,我老叫化可惹不起那個獨角龍呵!」老叫化對豹兒說,「小哥,今後有人要打你,記住,別害怕,用那三招拍出去就行。」
豹兒愕然:「老伯伯,你怎麼知道了?是不是你教我的?」
老叫化一笑:「我可沒有教你呵!」說完,身形一晃,竟然在三人的目光下,一下子消失得無蹤無影。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