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老叫化連她師父也捉弄起來,白衣仙子問:「他怎麼捉弄了你們?」
「師父!我們上山時,在山下的亭子裡看見他在那裡睡大覺。」
白衣仙子愕然:「什麼?他老人家在那裡睡?怎不願在我這裡住呀?」
青青說:「師父!莫長老性格與眾不同,更怕拘束,有時行為荒誕得叫人難以理解。師父,你別怪他了。」
「莫長老是位世外高人,我怎會怪他!他怎麼捉弄你們呀?」
翠翠說:「這個老叫化說話沒半句真,說是剛到不久,就給我們吵醒了。青姐請他隨同我們上山見師父,他也沒說已見過,只說他害怕見我們老爺。沒說上幾句,便說有事,轉眼便跑得無蹤無影的。我們根本想不到他身上帶了我們爹娘的一封信,他一路跟我們在船上,一個字也不提這回事,這不是捉弄我們嗎?」
白衣仙子—笑說:「丫頭,他這樣做也沒有錯。在信中,你們爹娘說傳給了你們山西龍門薛家的獨門武功,請我代她檢查你們的進展,千萬別半途而廢。現在你們學到了什麼地步?」
青青說:「我們學是學會了,但不精。一路上也沒練過。」
「那你們今後一定要好好的練。薛家的幻影魔掌,是武林中別樹一幟的武功,學好了,對無回劍法會產生出人意外的威力,你們千萬別辜負了你們爹娘的期望。不然,他們會怪我抓得不嚴,弄得不好,會登門問罪。」
青青和翠翠都笑起來:「師父說笑了。」
白衣仙子說:「我可不是跟你們說笑。從今以後,你倆搬到臨崖軒去住,那裡有懸巖,奇石,果林,地方也清靜,是你們練幻影魔掌的好地方。我會再派兩個小丫頭去伺候你們,其他的事,你們就別管了,一心練武,知道嗎?」
白衣仙子這樣安排青青和翠翠,不啻一下提高了她們的身份,與苞兒平起平坐。青青和翠翠受寵若驚、激動、驚喜,—齊拜謝。
青青說:「師父如此厚愛,弟子怎敢接受?其實我們跟隨師父身邊,一樣也可以練的。」
翠翠說:「是啊!我擔心別人會說師父太偏愛我們了!不如我們還是像以往一樣,伴隨師父的好,時時伺候師父,聽師父的指點。」
白衣仙子說:「你們這兩個丫頭也真是,快起來!今天一早,我們已向點蒼派上下人等,宣佈你們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大小姐了!有誰說的?就是你們不是薛家的小姐,單是你們這次下山,勞苦功高,揚名江湖,細心看顧豹小俠,已受人尊敬!何況你們還找到了我失蹤的兒子,我要不這樣,別人才罵我哩!」
青青說:「我們能有今日,也是師父平日教導的結果。」
翠翠說:「找到苞少爺,那也是上天的安排,弟子沒半點功勞。」
白衣仙子笑著:「我才不相信什麼上天不上天的。今後,你們再不能叫什麼少爺、老爺了!你們是無回劍門的弟子,跟苞兒兄弟相稱,跟點蒼派嗎,也平起平坐,按武林規矩稱呼,以免失了身份。」
翠翠說:「師父,那我們對老爺怎麼稱呼啊!」
「按武林規矩,稱掌門人!要不,稱他為師伯也可以。」
青青和翠翠一齊笑起來:「這行嗎?」
「不行也得行。好了!我們回閣吧,要不,就讓他們久等了!」
她們師徒三個回到翠竹閣,萬里雲父子和豹兒已早在酒席旁等候她們了!這是家庭內宴,用不了怎麼客氣。萬里雲也沒有以往的嚴肅,隨和地問:「夫人!你們去哪裡了,這麼久才回來?」
「對不起,我跟兩個丫頭談了一會話,叫你們久等了!小青,小翠,來,在我身邊坐下,一塊吃。」
青青和翠翠想推辭,萬里雲說:「你倆別客氣,今後都是自家人。說句實話,我應該感謝兩位姑娘才是。」
青青說:「老爺言重了!我們怎擔當得起呀?」
萬里雲不由得對白衣仙子問:「夫人!兩位姑娘怎麼還這樣稱呼我的?你沒向她們說?」
「我說了!誰知這兩個丫頭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她們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
「夫人!那不行,一定要改過來!」
苞兒說:「青姐姐,翠妹妹,你們像我一樣,叫爸爸啊!」
「這,這行嗎?」青青不由紅了臉兒。
萬里雲看了苞兒一眼,又看看青青,似有所說:「行啊!兩位姑娘不嫌棄,就這麼叫我好了!我有你們這樣的兩個女兒,那是我的榮幸和驕傲。」
翠翠高興笑著:「那我和青姐,今後就叫老爺為掌門爸爸啦!」
白衣仙子笑起來,戳了翠翠一下:「你這丫頭,爸爸就爸爸了,怎麼添上『掌門』兩個字的?有你這樣的叫法嗎?」
眾人一聽,連一旁伺候的一些丫環,也都笑起來。
翠翠變得沒有了拘謹,恢復了以往的狡黠多話,問:「那我們怎麼叫師父呢?」
白衣仙子笑著:「你總不會叫我做師父媽媽吧?」
眾人更是一發好笑了!嚴肅的氣氛,幾乎一掃而光。翠翠望了望憨笑的豹兒一眼,問:「師父!那豹少俠怎麼稱呼你和爸爸呀?」
萬里雲夫婦一聽,一下不出聲了。他們夫婦兩人,各有各的心事和想法。白衣仙子極希望豹兒成為自己的兒子,而萬里雲卻有顧忌。豹兒卻說:「要是兩位不嫌棄,我就叫大伯、伯母可好?」
萬里雲夫婦還沒說,苞兒卻叫起來:「豹哥,你也跟我叫爸爸、媽媽不好嗎?」
萬里雲連忙喝聲:「苞兒,不可造次!豹少俠是我一家的大恩人,更對點蒼派有恩,怎能這樣冒犯和不尊敬的?」他又對豹兒說,「豹小俠請原諒,小兒不懂規矩,請千萬別見怪。」
豹兒慌忙說:「大伯!我怎會見怪!」白衣仙子說:「豹少俠不見怪就好了!豹少俠今後隨便稱呼我們什麼都好,只希望別將我們當外人。」
「伯母客氣了!我怎會將伯母和大伯當外人呢?」
「有豹少俠這句話,我們夫婦就放心了。」白衣仙子帶苦笑地說。作為她來說,她真希望豹兒拜認自己為母親,只要豹兒願意,就是自己的丈夫反對也沒有用,可是事與願反,給丈夫一口說絕了,她只好苦笑地說,希望豹兒別將自己當外人,在點蒼山長住下去。
這一夜,萬里雲、白衣仙子陪伴著豹兒喝酒吃飯,詢問豹兒下山後的種種經歷,尤其是白衣仙子,哪怕豹兒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她都願意聽,幾乎不厭其煩問豹兒的一些小事。她在燈下越看豹兒,越感到豹兒是自己的兒子,甚至比自己親生的兒子還要好。的確,論人品,論武功,豹兒實在比自己兒子強多了!她真希望掉轉過來,豹兒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苞兒不是才好。
酒飯過後,他們又閒談了一會,白衣仙子說:「豹少俠,我們夫婦希望你長久在點蒼山住下來,這座翠竹閣就是你起居、練武、讀書的地方,好不好?」
豹兒問:「那苞兄弟呢?」
「苞兒跟我住另一處。」
「不不,伯母,我知道這裡是苞兄弟住的,你們隨便安排我住另一處地方吧!」
「豹少俠別客氣,從今以後,這翠竹閣就是豹少俠的了!希望豹少俠將這裡當成是自己的家,千萬別推辭,叫我們失望。」
萬里雲也說:「豹少俠,你有什麼需要的,只要跟鐵嫂說一聲就可以,我們會立刻派人辦到。」
豹兒本想再推辭,說自己隨便有一個地方住下來就行了,而且自己只住一兩天便走。但他見萬里雲夫婦—片熱情,話到嘴邊,也嚥了回來,只好說:「那我就打擾大伯和伯母了!」
「豹少俠千萬別這樣,自己人,怎能說打擾的?豹少俠能答應住下來,我夫婦就感到十分榮幸了!」
是夜,豹兒就在翠竹閣住下。翠竹閣,是豹兒曾經住過的地方,並不陌生。而且翠竹閣的—切陳設,就是自己所看過的盤龍十八劍譜,也依然擺放在那裡,沒有變動過。似乎白衣仙子有意保留著與豹兒下山時的一模一樣,專等自己回來居住。所不同的,樓下住的不再是青青和翠翠,而是另外兩個小丫環。
豹兒獨自一人坐在書桌燈下。不知怎樣,他感到心中有說不出的寂寞和孤獨,彷彿住的不是以前的樓閣,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萬里雲夫婦對自己是非常的熱情和尊敬,他反而感到不似以往的親切,中間好像隔了一道牆似的。伺候自己的鐵嫂和兩個小丫環,更是對自己異常的尊敬有禮,畢恭畢敬,幾乎不敢越雷池半步,左一句豹少俠,右一句豹少俠,害怕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這更弄得豹兒渾身不自在。
豹兒對著窗外的夜空沉思,這是自己的家嗎?是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嗎?顯然不是。這是點蒼派少掌門萬里苞的家,是他住的地方,自己完全是一個不相干的外人。過去,自己在這裡那麼隨便,感到別人十分親切,感到溫暖,只不過點蒼派的人,將自己當成了少掌門,當成了是他們的少爺而已。
豹兒在點蒼山住了兩三天,萬里雲夫婦對他更是熱情有加,彬彬有禮,不論自己去到哪裡,人們都一致的起身相迎,施禮問好,尊敬異常,這更弄得豹兒手足失措,渾身不舒服,尷尬得很。到了後來,他不敢到外面隨便亂走動了,更不敢與點蒼派的弟子們見面。
這時,豹兒漸漸體會到了,一個人受別人的報恩禮遇,是這麼的不好受。怪不得商良叔叔像躲債似的躲開報恩拜謝之人,也體會到王向湖為什麼不願到陳少白家中去長住了。看來,自己得盡早離開點蒼山才好,以免打擾麻煩了人家,同時也弄得自己不舒服,不自在。
豹兒正考慮自己怎樣向萬里雲夫婦告辭時,不知是他內力深厚,還是時時留心,他隱隱聽到有人在私下的悄悄議論自己:說什麼自己要長久留在點蒼山,將來成為點蒼派的第二個少掌門;有的說自己極會做人,討得萬里雲、白衣仙子的歡心和尊敬,日後恐怕會將真正的少掌門壓了下去。這些議論,幾乎在點蒼山不脛而走,越說越刺耳。還說什麼別看豹少俠外表老實忠厚,恐怕是用心長遠哩,將來要奪取點蒼派掌門人之位;更有的說自己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好的武功,說不定是黑箭有意打發來的,施苦肉計,陰謀控制點蒼派。這更弄得豹兒如坐針氈,再也住不下去了。
豹兒雖然心地極好,但到底還是個少年,沒有什麼人生經驗,受不得半點委屈,所以在第五天深夜,他在翠竹閣留下了一張字條,便不辭而別。
第二天一早,白衣仙子剛督促苞兒練完功,伺候豹兒的一個小丫環神色驚慌的奔了過來,說:「夫人!豹小俠走了!」
白衣仙子一怔:「什麼!?他走了?」
苞兒也問:「他幾時走的?」
丫環說:「夫人,婢子不知道他幾時走的,我們一早上樓去叫他時,他已經不在了。」
苞兒說:「他一早恐怕到外面練功吧?」
白衣仙子問:「你們有沒有去找過他?」
「夫人!豹少俠真的是走了!他在書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
白衣仙子急問:「字條呢?」
「在書桌上,婢子不敢動。」
白衣仙子罵起來:「你這傻丫頭,怎麼不帶來給我?」
「那婢子現在去取來給夫人看。」
「別去了!我自己去,你快去前廳向老爺報告!」
「鐵嫂已去向老爺報告了!」
白衣仙子不再說話,對苞兒說:「跟我來!」便急奔翠竹閣,一到翠竹閣,見另一伺候豹兒的丫環六神無主的站在閣樓的階梯上,見了白衣仙子和苞少爺趕到,像見了救星似的說:「夫人、少爺,你們來了!」
「豹少俠的字條呢?在哪裡?」
「在樓上房間的書桌上。」
白衣仙子心急得也不蹬梯上樓,立展輕功,躍上樓閣欄杆走廊上,奔進寢室,往窗前的書桌上一看,果然有一張字條,壓在玉硯之下,便急取了看,上面寫著:
萬里掌門和夫人台鑒:
蒙盛情款待,甚是感激。打擾多日,於心不安。今有他事,不辭而別,萬望寬恕。他日有期,再來拜謝。
豹兒叩上
這短短的留字,使白衣仙子的一顆心,頓時受到了沉重的—擊,幾乎全碎了!比兩年前走失的親兒更心碎!她雖然略知豹兒是個孤兒,從小由方悟禪師撫養,但豹兒詳細的身世,卻不知道,一時也不方便去打聽。她一心只想到怎麼將豹兒挽留下來,長在點蒼山。昨天夜裡,她才從青青、翠翠兩人的口中,知道死去的方悟禪師,是從豹子窩堅將豹兒抱回來的。—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她的心頓時震動了!一下觸動了她長久埋在心中的—件傷心事。難道豹兒就是自己在十多年前被人拋下懸崖的兒子?他竟沒有葬身於豹腹中,反而豹子帶大了他?這太不可能了!說出來也令人難以相信。
白衣仙子急切的問青青和翠翠:「你們說說,當時的情景怎樣?方悟禪師怎麼從豹子窩裡抱了他回來?他當時有多大了?」
青青說:「師父,我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們聽他說過,有一次方悟禪師告訴他豹兒的名字的來由,是因為在一個豹子窩裡發現了他,方悟禪師引開了那頭母豹子,將他抱出來,因而取名為『豹兒』」。
翠翠補充說:「方悟禪師還告訴他,他當時還不會站立起來哩,只會在地上爬。禪師說他大約有八九個月大,看見方悟禪師奔進豹子窩時,還想逃跑,抱起他時,他還不老實,亂抓亂咬禪師哩。」
白衣仙子似自語說:「八九個月?」一下不出聲了。暗想:自己產下雙胞兒時,還不滿三天,便遭到強敵突然偷襲……難道這孩子福大命大,豹子餵了他八九個月的豹奶?以後又碰到了方悟禪師?還是這是別人的孩子?可是,要是別人的孩子,怎麼又這般與苞兒一模一樣?連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翠翠又說:「師父,我和青姐都這麼想,豹少俠極有可能就是師父丟失了的兒子,要不,他怎麼與苞哥這麼的相似?只有雙胞兒才這麼相似的,叫人分辨不出來。」
白衣仙子更心動了,說:「要是這樣,就太不可思議了!」
青青問:「師父!他們兩人生下來時,有什麼記印沒有?」
青青這一問,頓時提醒了白衣仙子,說:「我恍惚中記得,當時接生婆說過,他們身上某處有一個什麼痣的,才能分出他們誰是誰來,可是我當時沒問清楚,以後又忘了。」
翠翠問:「師父,苞哥哥身上有沒有這麼一顆痣呀?」
「沒有!」
「那麼,如果豹少俠是,他身上必有一顆痣了!師父,你怎不叫豹少俠脫下衣服,仔細看看?」
「丫頭!突然叫他脫下衣服,他不生疑?願意脫嗎?就是他願意讓我看,我們不事先說出這是一顆什麼痣,在他身上某處地方就是看見了痣,才說他是我的兒子,他會相信嗎?別人不生疑?說我有意冒認他是我的親生兒子?萬一沒有,那不難堪?」
「師父,那我們怎麼辦呢?」
白衣仙子驀然想起:「對了!你們快把鐵嫂找來,她當時在旁,可能聽到接生婆在說什麼痣和在什麼地方?」
翠翠急忙將鐵嫂找來了,一問,鐵嫂想了半晌,為難地說:「夫人,是有這麼回事,我忙於燒水,煮薑湯,事隔這麼多年,什麼痣?在什麼地方?我也不記得了!」
翠翠幾乎叫起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忘記了的?」顯然,翠翠比白衣仙子還著急,急切盼望豹兒是師父的親生兒子。
鐵嫂說:「我好像記得是什麼紅痣的。夫人,要是將當時的接生婆找來,她恐怕會想起來。」
青青問:「接生婆現在哪裡?」
白衣仙子擔心了:「這麼多年,不知她還在不在世間!」
翠翠說:「師父,不管在不在,先派人去找她吧!要不,我和青姐去。」
「丫頭,那是在川藏稻城的一個小鎮上,你們人也不認識,怎麼去找!」
鐵嫂說:「夫人,我去吧。」
白衣仙子說:「你一個人去我怎麼放心!看來,只有我去一趟了!」
青青和翠翠一齊說:「師父,我們跟你一塊去。」
白衣仙子搖搖頭:「你們還是抓緊時間練功的好!要去,你們只能一個隨我去,一個人留下,看顧下豹小俠。在點蒼山,好像只有你們和苞兒,才能與他談得來。」
最後決定,白衣仙子準備帶著鐵嫂和另一名隨身丫頭前去稻城尋訪那位接生婆,青青和翠翠都留下來。沒想到豹兒突然留字,不辭而別,白衣仙子怎不心碎?昨天的談話,白衣仙子心中已有九成斷定,豹兒就是自己丟失了十多年的親生兒子,現在只等向稻城的接生婆問清楚,印證一下,便可相認。
白衣仙子心碎得幾乎失去了理智,她怒問兩個伺候豹兒的丫環:「是不是你們兩個得罪了他,將他逼走了?」
兩個丫環嚇得跪下來:「夫人,婢子們怎敢得罪豹少俠呀。」
「你們兩個在他面前說了什麼話?」
「我們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什麼話呵!」
「那他怎麼會突然走了?」
這時,萬里雲和鐵嫂也匆忙的趕到了翠竹閣,見白衣仙子一臉怒容,兩個丫環跪在地下,苞兒束手立在一旁。急問:「豹少俠是不是走了?」
「雲郎,你自己看吧!」白衣仙子將豹兒留下的字條交給了萬里雲。
萬里雲看後說:「他怎麼突然走呀?」
白衣仙子怨恨的說:「你問你自己去,他怎麼走了?」
萬里雲愕然:「夫人,我得罪了他麼?」
「你沒有得罪,你禮數太周到了!」
「那我有什麼錯呀?」
「你試問下,他還是一個孩子,你將他當上賓一樣的看待,今日請什麼師父陪他喝酒,明日又恭請他見眾弟子,說話客客氣氣,沒半點溫暖,他習慣嗎?別說是他,就是我也給你嚇走了!」
「那要我怎麼對他?」
「你應該將他當成自己的親兒,像苞兒一樣。」
「夫人!這怎麼行啊!豹少俠是我們的大恩人,怎能如此看待的?不怕人恥笑?」
「我不管,你得給我追回來!你們點蒼派的人,一個個都是冷冰冰的正人君子,道學先生,沒半點真實情感。」
「夫人,你冷靜一點。」
「我夠冷靜的了,你知不知道,豹兒就是我們的親生兒子!可憐他一個人在外面十多年,受盡了百般的苦,無父無母照顧,一旦回來,又給你的彬彬有禮趕跑了!」白衣仙子說著,頓時淚盈眼眶,頹然坐下。自語說,「我怎麼這般的命苦,一個兒子尋回來了,一個兒子又跑了。」
苞兒一見,慌忙跪了下來:「媽,都是我不好,害得媽媽氣惱。孩兒現在去尋豹哥回來。」說著叩了一個頭,爬起來往外走。
白衣仙子一見,帶淚喝住:「你要去哪裡?給我站住!」
「媽!我要去尋豹哥啊!」
「你是不是想媽早一點死去?」
苞兒嚇得又連忙跪在地上:「媽,你怎麼這樣說的?」
「我丟失了一個兒子,已夠心碎了;你這麼—個人出去,假如又丟失了,媽還能活嗎?這不是想媽早一點死?」
「媽,孩兒不敢!」
「癡兒,你豹哥武功比你好,輕功與眾不同,他昨夜裡離去,這時恐怕已在百里之外了,你又去哪裡尋找?就是要找,也輪不到你癡兒去!」
萬里雲說:「夫人!那我打發眾弟子下山,四處去尋找豹少俠的下落,請他回來。」
白衣仙子這時冷靜了下來,歎口氣說:「雲郎!這是沒有用的。豹兒存心離去,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會回來了!要不,他就不會不辭而別。再說,這事在江湖上張揚開來,為黑箭等人知道,對豹兒,對點蒼派都不利。」
「夫人,你說我們該怎樣辦?」
白衣仙子又怨恨起來:「要不是你講求什麼顧忌,什麼大恩人小恩人的,早認了他是我們的兒子,恐怕就沒有這事發生了!多好。」
萬里雲默然不敢出聲。他心裡極不同意白衣仙子的想法和看法,說豹少俠是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依據和憑證?總不能面貌相似就說人家是自己的兒子吧?豹少俠現在已是名動武林,驚震江湖有聲望的一個人,甚得武林中人敬仰,萬一認錯,不為人恥笑?武林中人不暗暗傳說點蒼派沒人,將一個武功極好的晚輩,強認為兒子,以支撐點蒼派的門面,那自己還有何面目立足於武林中?這是萬萬不能同意的。但他也瞭解妻子喪兒的悲痛,現在她正在氣惱之中,再說出一些令她不高興的話來,那不更惹惱了她?所以默然不出聲。
萬里雲身為中原九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又受武林中一些不成文的、繁規道德所約束,有這種想法並不奇怪。
白衣仙子出身可不同了,無回劍門在武林中只是一個小門派,沒有名門正派講求那麼多虛文繁禮。她的為人跟她的劍法一樣,招招都是實招,沒半點虛招巧花樣,且對人情感真實,不客氣,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做人是這樣,說話也是這樣,心口合一,爽直坦言,沒半點虛情假意,敷衍應酬。她可不管人怎麼看法和想法,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正,於心無愧,便大膽行事。
這時,青青和翠翠也聞訊從臨崖軒趕來翠竹閣了。她們一進閣,翠翠就急著問:「師父!是不是豹少俠走了?」
白衣仙子說:「他走了!」
翠翠性格除了狡黠之外,更似白衣仙子的為人,也不管有什麼人在場,跺著腳說:「他怎麼不告訴我們—聲就走了?師父,他說他去哪裡了?」
白衣仙子歎口氣說:「他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張字條,也沒有說去哪裡。」
「不行!我去追他回來!」
「丫頭,你去哪裡尋找他呀?」
「師父,我知道他在世上沒有一個親人,要不去了大理段王府中,就恐怕去了四川的縉雲山無名老人那裡,也說不定去了王向湖的那條船上。」
青青也說:「是啊!豹少俠在縉雲山尋到了苞兄弟時,就不想回來,要留在那裡的。我們好容易才勸得他隨我們回來。他要不去縉雲山,就恐怕去尋找我們的義父母去了。此外,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白衣仙子說:「丫頭,他要去這幾個地方就好辦了,就怕他不是去這幾處。」
青青說:「師父,豹少俠在江湖上可沒有熟人的。他雖然武功極好,但他為人老實、本分,既不會偷,也不會搶,更不會騙人,怎麼為生?要是他身上銀子用完了,不去這幾處去哪裡住?」
翠翠說:「師父,我們快去追他回來吧,他答應過我們的,說不會離開我們!我要問問他,幹嘛不聲不響的就離開我們了?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白衣仙子說:「丫頭,你們剛剛回來……」
翠翠急著說:「師父,追他回來要緊。」
「你們的武功不練了?」
「我們可以在路上練。」
「路上能練嗎?真是胡鬧!」
翠翠叫起來:「師父……」
白衣仙子說:「丫頭,他不走也走了,急也急不來。這樣吧,我先派人去打聽這幾處有沒有他的蹤跡,有了蹤跡,你們再去勸他回來,不然,空走一趟,會誤了你們練武的日子。」
翠翠還想說,青青道:「翠妹,師父既然這樣說,我們就在山上等幾天吧。其實豹少俠走了,師父比誰都心急。」
翠翠不出聲了!白衣仙子又歎了一聲:「還是青丫頭知我的心。豹兒走了,我比誰都心急難過。這幾天,你們兩個安心練武,什麼也別想,靜候消息。」她又對萬堅雲說,「雲郎,你先派一些在江湖上不顯眼的人手去,去這幾處打聽一下豹兒的下落,看他有沒有到過他們那裡。要是有了豹兒的消息,也別驚動豹兒,迅速回報,我自有安排。」
「夫人的意見——」
「我不想太多的人知道。」
萬里雲點點頭:「好!我安排一下。」說著,便走了。
白衣仙子對仍跪著的苞兒和兩個小丫環說:「你們都起來吧!跪著好看嗎?」
兩個小丫環叩了—個頭:「多謝夫人開恩。」便站起身。
白衣仙子說:「其實這事也怪不得你們,我也有錯,—時火起,錯怪了你們,希望你們別記在心裡。」
「大人!都是婢子不好,沒看住豹少俠,又沒及時將豹少俠的字條交給夫人。」
「好了!這事不多說了。你們下去吧!」
「是!夫人。」
白衣仙子又對青青和翠翠說:「你們也回臨崖軒去吧!」
誰知第二天一早,臨崖軒伺候青青、翠翠的一個小丫環,手中拿了一張字條,慌忙的奔到白衣仙子的住處。白衣仙子一怔,急問:「又出什麼事了?」
「夫人!翠姑娘昨夜裡也走了!」
白衣仙子說:「這個丫頭,怎麼這般不懂事啊!」她接過小翠留下的字條一看,也是短短的幾句話,這樣寫著:
師父:請原諒弟子不肖,我實在擔心豹少俠一個人在外面有危險。他為人太老實了!易上奸人的當,我不得不去追蹤他。師父,你放心,我一定將豹少俠尋回來給你,哪怕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他找到。
弟子翠翠百拜
白衣仙子看了後,急問:「青丫頭呢?她現在哪裡?」
「夫人,青姑娘去追趕翠姑娘了!打發婢子先來向夫人稟告。」
「青丫頭臨走前怎麼說?」
「她說,她不論找不找得到翠姑娘,都會回來見夫人。」
白衣仙子一聽,才略為放心。到了下午,青青回來了。白衣仙子急問:「翠丫頭呢?不見她,還是她不肯回來?」
青青說:「師父!我找不到她。」
「你去哪裡尋找她呀?」
「大理段王府。」
「段王府?」
「是!師父。我知道小翠必定先去段王府,向段郡主打聽豹少俠的下落。」
「翠丫頭去過了沒有?」
「師父,段郡主說,小翠大約在寅時左右來過,差一點還發生了誤會。當小翠知道豹少俠並沒有去段王府之後,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所以我趕去段王府時,小翠早已走了!」
「段郡主有沒有說翠丫頭去了哪裡?」
「她說小翠往北而去,大概去豹少俠原先住過的那一座深山古寺,看看豹少俠有沒有回到他從小生長的地方。」
白衣仙子一聽,頓時燃起了一些希望。是啊!豹兒連點蒼山也不願留下來,又怎會到縉雲山等地方去住呢?恐怕多數回到他生長的地方去了。便問:「那古寺在什麼山嶺中?叫什麼古寺?」
「段郡主也不知道。」
「什麼?豹兒曾經在那裡救過她,她不知道?」
「是啊!段郡主說,那是四周幾十里之內絕少人煙的荒山老林中。古寺的一塊橫匾也剝落得辨認不出寺名來。她是給賊人們用藥迷暈了之後,裝在大麻包袋中扛去那裡的。後來豹少俠捨生忘死的救了她之後,她又一心要殺賊人,與賊人交戰殺了賊人後,又害怕獨角龍帶人趕來,與豹少俠躲在一條山谷中,到了夜裡,便帶著豹少俠匆忙的離開了,顧不了去看清是什麼占寺的。」
半晌,白衣仙子說:「看來,我要親自下山走一趟了!」
「師父!由弟子去吧。」
白衣仙子搖搖頭:「青丫頭,已難為你了!上次下山,你已經是夠辛苦的……」
「師父,我不辛苦。」
「不!為師還有一個重擔要你挑起來。」
「師父,你說吧,多重的擔子我也敢挑。」
「為師有你這句話,就放心了!」
「師父,是什麼重擔呀?」
「我將苞兒交給了你,你要好好看顧他,別讓他再下山了!你和苞兒在山上等我回來。」
「師父——」
「青丫頭,你不會叫為師失望吧?」
「弟子是擔心師父——」
「你別為我擔心,我帶著鐵嫂—塊去,不但尋訪豹兒和翠丫頭,也要到稻城去尋訪當年的接生婆,弄清楚豹兒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你知道嗎?這裡,我就交由你打理啦!」
「是!師父。」
於是,白衣仙子與萬里雲商量後,交代內管家雲嬸,內院的事,由青青負責,又叮囑了苞兒幾句,便帶著鐵嫂和—名貼身丫環,連夜下點蒼山,往北而去。
再說那夜豹兒悄然的離開點蒼山,用他天生的一雙夜眼,靈豹似的輕柔敏捷,在高山峻峰中幾個無聲的輕縱跳躍,便遠離了點蒼派的所在地。他擔心白衣仙子和青青、翠翠會追來,不走大道、山路,專揀峻嶺山峰森林而走。第二夫上午,他便出現在劍川州屬下的一個小墟鎮上。這個小墟鎮已遠離點蒼山有百里之遙。
豹兒在石板大街邊的—間飯店叫萊吃飯,心想:看來今夜裡,我便可以回到我生長的古寺了。我離開古寺近兩年了,不知古寺變得怎樣了?有沒有倒塌下來,還是另有一些和尚在裡面住?要是有人住,我該怎樣?趕他們走,還是自己和他們—塊住下來?可是,我不是和尚啊,能住嗎?趕他們走,人家答應嗎?自己—個人住在古寺中,那不冷清?但是不管怎樣,自己一定要回到那古寺去,尋找師父留下的武功秘芨,學會師父的武功。要不,我以後碰上了黑箭和那個黑衣青年劍手,那不給他們殺了!
豹兒想到這裡,不由得想起了師父臨逝世前的說話,要自己練好武功,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師父過去的罪惡,更千萬不可亂殺人……
豹兒想到自己雖然沒有學到師父的武功,但學到了點蒼派的劍法,自己沒有違背師父的話,在江湖上行善事。自己不怕危險和辛苦去尋找點蒼派掌門失了蹤的兒子,這就是自己行善事的行動。但自己在江湖上闖了大半年,不但連黑箭師徒打不過,就是連丐幫幫主、老叫化和商大叔等人也打不過,而商大叔等人又戰不過黑箭,尤其是沒影子莫爺爺老叫化說,只有自己學會了師父的武功,才可以與黑箭交手,要不,見了黑箭,只有遠遠的跑開,別枉送了性命。他不由得又暗想:難道師父的武功很高麼?可以勝得了黑箭?要是師父的武功那麼好,怎麼黑箭要殺他時,他為何不反抗呢?
豹兒正想到這裡,驀然耳邊響起了店小二的聲音:「少爺,你吃飽了沒有?」
豹兒一下從沉思中醒過來,看了看店小二,又望望店內,只見店內吃飯的客人,都啞然不敢出聲,有的即時結帳匆忙離開。而店小二身後,站著一位兇惡大漢,便愕然的問:「我還沒有用飯啊!只飲了幾杯酒,怎麼,你們要收鋪麼?」
店小二躬身說:「少爺要是沒吃飽,請移移位,到那邊用飯,這位大爺,要用這張近窗口的桌子。」豹兒不明白地問:「那邊不是有好多空桌嗎?怎麼要用我這張呀?」
兇惡大漢突然喝道:「小雜種!你讓不讓呀?」
豹兒說:「你,你這個人怎麼不講理啊!」
「彭」的一聲,兇惡大漢一把帶鞘的大刀放在桌面上:「這就是老子的理!」
店小二連忙說:「少爺,請你行行方便,到那邊用飯也是一樣。」
豹兒一時不明這兇惡大漢是什麼人,又見店門口站著三個同樣裝束帶刀的大漢。豹兒雖然不害怕,但也不想生事,說:「好吧!我讓開!」
兇惡大漢又喝一聲:「小雜種!你敢不讓麼?」
豹兒忍不住了:「我不讓又怎樣?」
「小雜種,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你這個人怎麼這般的橫蠻?」
「老子就是這麼橫蠻又怎樣?」兇惡大漢說著,一張葵扇似的大手突然揪住了豹兒胸前的衣襟,滿以為不用吹灰之勁,就將豹兒橫扔出店外。可是豹兒居然似座小石山的動也不動。兇惡大漢一下傻了眼:「咦!你這小雜種卻有些斤兩,老子不信揪不動你!」
說著,大漢另一隻手伸出,要去抓豹兒的腳。豹兒喝聲:「你給我滾開!」手一揮,一下就將這兇惡大漢摔出店外去了!
飯店裡的人全傻了眼,連站在門口的三條漢子也驚異起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少年,有這麼大的氣力,竟然將自己牛高馬大的同伴摔飛了!頓時一下圍了上來。其中一個臉帶刀疤的漢子喝問:「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是一個路過這裡的人。」
刀疤臉說:「小子!你也不打聽打聽一下,我們是什麼人,竟敢來這裡撒野?」
豹兒問:「我怎麼撒野了?我先在這裡坐,你們不講理的要我讓開,我讓開了,你還這般橫蠻罵人,是誰撒野了?」
兇惡大漢這時爬了起來說:「老二,別跟這小雜種多說,先將他捉起來!痛打一頓!」
豹兒說:「你們千萬別亂來!」
刀疤臉說:「小子,你是要我們動手捉你,還是跟我們走?」
「跟你們走?我幹嘛要跟你們走呀?」
刀疤臉喝聲:「上!」自己便首先撲上,其他兩條漢子也跟著撲上,有的拳打,有的掌擊。豹兒突然如靈豹躍起,從窗子飛出店外,令三條漢子撲了空。豹兒躍到街上,主要害怕在店裡打鬥,打爛了人家的桌椅碗碟,不知怎麼賠償。
這四條漢子以為豹兒害怕了,想逃跑,便追了出來,一邊說:「別讓這小子跑了!」首先,那兇惡大漢攔住了豹兒,一拳照豹兒頭頂擊下。豹兒閃開後,三條漢子從後面圍上來,他們想活捉豹兒,一個個都不拔刀,伸手來抓豹兒。
豹兒雖然心地善良,卻不願給人欺負,以指代劍,抖展了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因為他只會這一套劍法和莫長老傳給他的三掌法,別的武功都不會。
而這四條漢子,雖然懂刀法,但也只是武林中的三四流人物,更不是什麼白道上的人,不是某處惡霸手下的打手,便是一些強梁之徒,根本不懂得什麼武林中的規矩,要不,他們四條漢子,就不會合力欺負一個少年了!這樣的人物,怎是豹兒的對手!所以豹兒出手兩三招後,便將他們打得跌的跌,倒的倒,其中那個兇惡大漢,更給豹兒的一掌,拍飛到幾丈遠的地上,胸骨也斷了三根,口吐鮮血,慘叫起來。其他三條漢子,不是手腕骨斷了,就是腿給擊傷,他們才知道眼前的小子,不是好欺負的,而是一個力大無窮會功夫的小子。
豹兒見一個個惡棍驚愕的望著自己,問:「你們還打不打呀?」
刀疤臉問:「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豹兒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我是一個路過這裡的人!」
「好!小子,你有種的就別跑,在這裡等著我們回來!」
「我等你們幹嘛!我吃飽飯後要趕路,你們要打,現在我們再打好了!我可沒有時間等你們!」
豹兒這句話,簡直像個老實孩子所說的話,哪裡像什麼武林中人所說的話了,當然就更不像行走江湖人所說的了。
刀疤臉等人以驚愕的眼光望著豹兒,這是從哪裡跑來的傻小子?對江湖上的事,好像什麼也不懂。刀疤臉所以說以上的話,主要是害怕豹兒趁機痛打自己一陣,或者乾脆殺了自己等人,便以進為退,全在於威脅,令豹兒有所顧忌,不敢再出手。他怎麼也想不到豹兒是這樣回答的,幾乎弄得刀疤臉不知怎麼說才好,當然,更不能說你走好了!只好說:「總之,你小子有種的就別走!」刀疤臉還害怕豹兒看出自己心虛害怕,又補充了一句,「不然,不然,我們就,就一把火燒了這飯店,殺了這裡所有的人。」
豹兒一怔:「什麼!?你們要殺人放火!」
刀疤臉本來說出這句話已有點後悔了!害怕激怒了豹兒,對自己不利,想不到豹兒反而有點吃驚起來。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只有硬著頭皮頂下去,回答說:「不錯,你走了,我們就殺人放火!」
豹兒怔了怔:「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要是敢殺我們,這鎮子上的人一個也活不了!」
豹兒遲疑問:「那我要等你們多久?」
「我們在落日前就會回來,」刀疤臉等人放心了,心裡幾乎笑出來,這是一個好心近乎白癡的傻小子。
豹兒說:「好!你們不能殺人放火,我在這裡等你們班人來,在落日前,你們不到,我可不等你們了!」
「小子!算你有種!」刀疤臉揮手對同伴說,「我們走!」他們互相攙扶而去。
豹兒轉進了飯店,繼續用飯,店小二現在對豹兒是另眼相看,格外恭敬,慇勤地給豹兒打飯端菜,在豹兒身邊輕輕說:「少爺,你要是剛才殺了他們就好了!」
豹兒愕然:「殺了他們?那不給你們更惹禍了?再說,他們只橫蠻—點而已,罪還不至於死。」
店主在那邊喝著小二:「你是不是嫌命長了?在胡說八道。」
店小二慌忙轉口說:「少爺,我什麼也沒有說。我胡說八道,少爺你別當真的了。」說完,慌忙走開,另一邊,有位好心的人對豹兒說:「小壯士,你還是快離開這裡吧!」
豹兒說:「我走了,他們回來不殺人放火嗎?」
「小壯士,你心腸好,也太老實了!他們只不過在嚇唬你。」
「嚇唬我!?」
「小壯士,他們回來不見你,要是問我們,我們完全可以說你害怕走了!當然,他們給店裡添麻煩是有的,恐怕還不至於殺人放火。」
店小二也搭口說:「是啊!少爺,你吃飽飯還是早一點離開這裡的好,他們要是班人來,少爺一個人恐怕打不過他們。」
豹兒問:「他們是什麼人呀?」
好心的人說:「他們是白石堡的打手,堡主刀一鋒,財粗氣大,威武有力,平日裡橫行鄉里,欺壓百姓,欺男霸女,強收保護費等等,弄得這一帶的人敢怒而不敢言。他手下的一夥打手,更是狗仗主人勢,經常到鎮上強搶強買,一言不合,不是打就是罵,要不然,就拉去堡子裡吊起來和關起來,沒有贖金,就不放人回來。」
豹兒說:「這樣,他們不就是強盜嗎?」
「小壯土,他們比強盜還凶狠!強盜搶劫一次,他們卻幾乎天天都來。」
「官兵也不管它們嗎?」
「小壯士,這裡是山高皇帝遠,幾乎是誰也管不了。刀一鋒就是這裡的土皇帝,州府中都有他的人。小壯士,你還是早走的好,一旦叫他們捉了去,那簡直是活受罪,你家中不送一筆錢來贖人,那只有等死。」
「要是這樣,我更不能走了。」
眾人愕異:「怎麼你不能走呀?」
「我走了,就更害了大家。」
那好心人說:「小壯士,刀—鋒武功極好。最近,他又新聘請了兩名厲害的教頭,一個叫白頭鷹,一個叫爬山豹,與白石堡原來的教頭過天猴在一起,這裡的人稱他們為白石三虎,單是其中的一虎帶人來,少壯士恐怕就打不過他們。」
「謝謝你,我打不過他們再走也不遲,這樣,就不會連累你們了。」
店主說:「小壯士,你真的要和他們相打,最好到鎮口去,在那裡,小壯士要逃走也容易,千萬別在這裡打鬥呀。」
豹兒說:「我並不想和他們打鬥。」
店小二奇異了:「少爺不和他們打鬥,那還等他們幹嘛?」
「我想勸勸他們,叫他們別再欺負這—帶的百姓。」
眾人更驚訝起來:「你勸勸他們?」
「不好嗎?」
「他們會聽你勸?」
「我試試下。」
眾人全都困惑了,心想:這小壯士不會是個神志不清的人吧?勸老虎不吃人,行嗎?店主疑惑地問:「小壯士,你是不是認識白石堡刀堡主?」
豹兒為了不想眾人害怕,點點頭說:「我認識他。」
「小壯士就是去見他的?」
「是啊!要是我早知道那四個人是白石堡的,我就跟他們去了。」
店小二說:「怪不得少爺在這裡等他們了!原來這樣。」
眾人見豹兒認識刀一鋒,—時不知豹兒與刀一鋒是什麼關係,心裡有所顧忌,一個個的走開了。那好心人向豹兒一揖說:「小老一時多飲了兩杯,剛才胡言亂語,望小壯士千萬別見怪。」
「我怎麼見怪大伯?」
「要是小壯士能勸得刀堡主約束他手下的人,少為害鄉里,小老就代表鄉里感謝小壯士了!」
店外突然有人說:「爬山豹帶人來了!」跟著大街上的人紛紛走避,有的店舖也關了門。豹兒從飯店走了出來,一看,大街一頭,果然有十多個人蜂擁而來,帶隊的正是那刀疤臉漢子。
刀疤臉看見豹兒,對身後的一個彪形凶悍的大漢—指說:「三教頭,就是這小子!」
爬山豹看了看豹兒,感到愕異:「什麼?就是這麼—個小娃娃?」
其他打手也愕異了:「是他!?你們四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娃娃兒,能將四條大漢都打倒了。
刀疤臉說:「你們別看輕了這小子,他氣力驚人,手腳十分了得。」
其中一個柿子般臉的打手說:「老子不相信這麼個娃娃有這麼好的本事。三教頭,讓小人先去會會他。」
凶悍大漢點點頭:「好!你先會會他也好,看看他有多少斤兩。」
柿子臉提刀跳了出來,喝問豹兒:「娃娃,是不是你剛才打傷了我們的弟兄?」
豹兒問:「你是爬山豹?」
「老子是一把刀,打發你這娃娃,用得著我們三教頭出手麼?」
豹兒說:「我不想和你們相打,叫你們的什麼爬山豹出來和我說話吧。」
「什麼!?你敢小看老子一把刀。」
「我沒有小看你啊!我只想和爬山豹說幾句話。」
凶悍大漢站了出來,喝問:「小娃娃,我就是爬山豹,你有什麼話快說!」
「你真的是爬山豹!?」
「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什麼真的假的?娃娃,你有話快說!」
「那好,我說了!請你回去告訴你們什麼堡主,叫他以後千萬不可為難這一帶的鄉親父老了,更不准他欺負大家!」
豹兒由於有過幾次大的交鋒,對眼前十多條提刀的漢子,也不怎麼害怕。心想:自己縱然打不過他們,完全可以躍上瓦面而走。
爬山豹聽了豹兒的話,瞪大了眼睛問:「小娃娃,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是呀!」
「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我怎麼嫌命長了?」
「你憑什麼敢說這樣的話?」
「難道你們橫蠻霸道、欺負鄉親是對的麼?說話道要憑什麼嗎?」
「娃娃,你是不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膽了?敢在老子面前說這樣的話?」
「說話也要吃老虎心、豹子膽麼?」
柿子臉一把刀說:「三教頭,別跟這傻娃娃多說,待小人捉了他再說!」
豹兒搖搖頭:「怎麼你們都不講理的?」
一把刀將手中的刀晃了晃:「娃娃,老子不知理字是怎麼寫的!只認得我手中的這一把刀!」
「你們要打架?」
柿子臉虛晃一刀:「小子!你去死吧!」
豹兒躍開:「喂!你要打架,我們到鎮口上打好了,別在這裡打,以免打壞了人家的東西。」
柿子臉見豹兒閃開,又是一刀向豹兒劈來:「去你媽媽的鎮口。」
豹兒身形閃過,也拔出了劍,一招墨龍回首,「噹」的一聲,就將柿子臉手中的刀震飛了,跟著劍架在柿子臉的脖子上,說:「你最好別亂動,不然,劍劃斷了你頸脖,可別怪我。」
這個柿子臉固然不敢動,其他打手全都驚呆了,爬山豹驚得睜大了眼睛。在打手們中,柿子臉的武功已算最好的一個,可是這個看不上眼的小娃娃,才出手一招,就制服了柿子臉一把刀,自己能不能戰勝這個娃娃,他已失去了信心。柿子臉的生死,他半點也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自己的面子。他不敢一個人上陣,便對眾打手喝道:「上!」他不相信,自己十多人,勝不了一個十多歲的少年。
豹兒喝聲:「誰敢上來,我就先殺了他!」
柿子臉嚇得叫道:「三教頭!救救小人,你千萬別叫他們上。」
豹兒說:「你們要打架,我們就到鎮口去打!」
爬山豹說:「好!你先放了他,我們到鎮口交手去。」
豹兒收了劍:「走!到鎮口去!」
爬山豹說:「好!我們到鎮口外等你。」說著,他便帶人先走了。
鎮口,是一片斜斜的山坡地,一條道路,橫貫山坡,沿著山下,直通向遠處的崇山峻嶺森林中。爬山豹先打發刀疤臉回堡向刀堡主報告,說有一位武功高強的小伙子,前來鬧事。然後又吩咐眾打手說:「要是那娃兒來了!我喝一聲,你們全跟我上,亂刀先劈了他。」
「是!三教頭!」
豹兒付了帳後趕來,鎮子上—些好奇大膽的人們,也遠遠跟著來看熱鬧。
爬山豹是見過世面的人,按江湖上規矩,先拱拱手說:「請問小俠高姓大名,何處高人的弟子?」現在,他不敢再看輕豹兒了,以小俠稱呼。
豹兒也回禮道:「不敢!我沒姓名,也不是什麼高人的弟子。」豹兒害怕點蒼派的人追來,不願露出自己的名,以免青青、翠翠跟蹤找來。
爬山豹暗想:看來這娃娃一定是私自一個人跑出來,所以不想人知道,或者怕有辱師門。又問:「我們跟小俠無仇無恨,為什麼跟我們過不去?」爬山豹想盡量拖延時辰,等白石堡的人趕到。
豹兒說:「我沒有跟你們過不去,是你們的人跟我過不去,橫蠻霸道,無端端要我讓位,還無禮罵人,出手打人。」
「不錯,我承認我們的一些弟兄,是橫蠻一點,現在小俠想怎樣?」
「我沒想怎樣呀!你們不是要與我交手麼?」
「那我們現在言和怎樣?」
「不打了?」
「是這樣,你走你的,我們走我們的。」
「我走了,你們還為不為難這裡的鄉親父老?」
「小子,看來敬酒不吃,你要吃罰酒了!」
「我不知什麼敬酒罰酒,我只要求你們今後不得為難這一帶鄉親父老,更不准欺負他們,收什麼保護費的。你們答應了,我就走。」
爬山豹猛喝一聲:「上!」
十多個堡丁打手一齊舉刀向豹兒砍來。豹兒早已有所防備,他一下似靈豹般的躍出了眾打手的包圍圈,一下又如靈豹般的向爬山豹撲來,人到劍到,直取爬山豹。
爬山豹舉刀相迎。這個爬山豹,他能成為白石堡的教頭,武功自然有兩下,不同眾打手那麼不堪一擊。
豹兒與他交鋒了兩三招後,見他刀法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他一下想起來了,這不是自己在古寺時救了段姐姐後,看見麻老四與段麗麗交鋒時所使用的刀法麼?難道這爬山豹是玉龍雪山獨角龍的人?他一劍將爬山豹逼開,又回劍挑倒後面襲來的兩個打手,突然喝聲:「停!」
豹兒這一喝聲,爬山豹和眾打手不由得一下全停了手,愣著眼望他。
豹兒問爬山豹:「你是不是玉龍雪山獨角龍的人?」
爬山豹—下怔住了:「你,你怎麼知道?」
這個爬山豹,果然是玉龍雪山的賊子,他不但是獨角龍的手下的一個頭目,更是麻老四的師弟,刀法出自一門。他雖然不是獨角龍手下的六大悍匪,卻也是玉龍雪山的一個頭目,可獨當一面。當玉龍雪山給肥瘦雙俠踏平了以後,他與另一個頭目白頭鷹見機而逃,一直躲藏在深山老林中不敢出來。肥瘦雙俠去追蹤獨角龍、馬義、侯五等人之後,他和白頭鷹才敢爬出來,回到山寨,只見山寨已成為一片廢墟,倒在地上的沒一個活人。他們不敢再追隨獨角龍了,四處流浪,其中少不了攔路打劫,最後投奔到白石堡刀一鋒帳下。刀—鋒見他們武功不錯,聘請他們當教頭,教堡中家丁、打手們學功夫……
豹兒說:「原來你是玉龍雪山的山賊,怪不得這般橫蠻霸道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
「早說過,我無名無姓。獨角龍已死了,留下你來,你怎麼還不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呀?還在為害人間,看來肥瘦雙俠沒有殺錯你們這伙山賊。」
「你是肥瘦雙俠的弟子?」
「隨你怎麼說,我今天是不會放過你了!」
爬山豹急叫道:「大家快上!殺了這小子!別讓他走了!」自己首先提刀凶悍地撲上。
豹兒昭暗點頭:怪不得店小二說,這一夥為非作歹的匪徒,殺了才好。他這時出劍再也不留情了,將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法抖出來。豹兒的內力渾厚異常,就是一般的劍法,在他手中抖出,劍勁也十分凌厲,何況是盤龍十八劍法?他在眾打手之中,幾乎如虎入羊群,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十多招後,眾打手不是死的死,就是傷的傷。爬山豹已身帶兩處劍傷,驚得面無人色,轉身想逃跑。他怎能跑得過豹兒靈豹般的輕功?豹兒凌空躍起,一伸手便揪住了他的後衣領,將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劍尖貼在他的心口上,問:「你想死還是想活?」
「小俠饒命!」
「說!你今後還敢不敢為害鄉里?」
「不敢了!」
「白石堡主呢?」
「我,我作不了主。」
「那誰作得了主?」
「小俠去問刀堡主吧!」
「好!那你去給我將他叫來見我!」
驀然有人應道:「不用叫,我來了!」
豹兒回首一看,只見一位身形雄偉、高大的中年漢子,身邊跟隨兩位武師,一個一頭白髮如銀,一個眼大面尖、瘦小如猴,身後還跟隨十多個一色打扮的打手,走上了山坡。
豹兒問:「你就是刀堡主?」
「不錯!我就是刀堡主。」
「我想請求你今後別縱容你的手下人,欺負、為難這一帶的鄉親父老!」
「唔!誰打發你來的?」
「我是路過這裡,沒有誰打發我來。」
「好!本堡主可以答應你。」
「你真的答應了?」
「不過,我死傷這麼多手下,又怎麼說?」
「對不起,是他們圍攻我,我不得不出手自衛。」
「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嗎?」
「那你想怎樣?」
「賠命!」
「賠命!?命怎麼賠法?」
「你最好自斷!」
「你要我自殺!」
「不錯!」
「我不自殺呢?」
「本堡主只好動手了!這樣,你會死得很痛苦。」
「原來說來說去,你根本沒有答應我,而是想來殺我。」
「欠債還錢,殺人抵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一下殺死了七八個人,不應該償命麼?」
豹兒一下不知怎麼回答了。說不抵命嗎?在道理上說不過去。抵命嗎?那自己不就死了?
刀堡主又進一步問:「說!你家住在哪裡?父母是誰?」
「你問這些幹嘛?」
「你殺死我七八條人命,你一個人夠抵償嗎?」
「你還想我一家人也抵命?」
「正是這樣,只有用你家七八條人命,來抵償本堡主手下人的七八條命。」
「對不起,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家。」
「你不說也可以,等本堡主捉到了你以後,不怕你不說出來!到那時,就不是你一家人,而是你全村子的人命了!」
「你那麼兇惡、殘忍?」
白頭鷹在旁說:「堡主,這是個嫩娃娃,別跟他多費口舌,我來擒他好了。」
的確,豹兒的回答和反問,根本就不像是久闖江湖的武林中人,幾乎還是個大不透的孩子,更不像是一個武林世家的子弟和什麼高人的弟子了。武林世家和武林高人的弟子,就是沒在江湖上走動,說話也不至於這般的嫩和幼稚,多多少少帶有武林中的—些口吻。而豹兒幾乎沒有。白頭鷹這個黑道上的人物,—看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嫩娃娃,不知道江湖上人的厲害和手段。
刀堡主說:「好!」
白頭鷹站出來對豹兒說:「你受死吧!」
論武功,白頭鷹比爬山豹勝出一籌;論地位,在獨角龍的手下,地位比爬山豹高,是山寨中負責管理—切事務的大頭目,僅排在獨角龍六大悍匪之下。他一手的鷹爪功,可以說是出自名門。
豹兒望望他:「你不用兵器?」
「嘿嘿!我憑一雙手,就足可以對付你,何用兵器?」
「好!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劍了,省得我一下又殺了你,多了—條人命。」豹兒說著,收了劍,一腳將爬山豹踢開。
爬山豹揀得了一條命,驚魂方定,跟著有兩個打手將他扶起來,帶到一邊去。而白頭鷹幾乎疑惑地看著豹兒:「你敢小看我?」
「我不是看小你,而是怕一下子又殺了你。」
「你太放肆了!」白頭鷹宛如一隻巨鷹,凌空躍來,雙手如利爪,向豹兒抓來,凶狠敏捷。
豹兒從來沒看見這門功夫,因為與他交手的,全都是使用兵器,不是刀就是劍、棍、長鞭,就是不用兵器,也只是以掌拍拳打,哪有像白頭鷹這般如鷹樣的武功。他不敢大意,又不知如何接招,只好跳躍閃開。
白頭鷹一擊不中,第二擊又來,豹兒便隨手抓起了一具屍體,以迎白頭鷹迅速伸出的一抓。「噗」的一聲,白頭鷹的利爪,一下就洞穿了這具屍體的胸膛,連肉也抓下一大塊來。豹兒驚駭,丟了屍體,身如靈豹,躍到了附近的一棵樹上,問:「你這是什麼功夫呀?」
白頭鷹一聽,更肯定了豹兒是個雛兒,連鷹爪的功夫也不知道。他嘿嘿笑著:「這是鷹爪功!娃娃,你沒看見過吧?」說著又如一頭鷹撲來,白髮迎風飛舞,凶悍異常。
白頭鷹年紀不過四十多歲,卻是少年白髮,到了三十多歲,已是白髮如銀了,不看他的臉面,還以為他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哩!
豹兒不會拳腳功夫,只會一套劍法與人搏鬥。他感到白頭鷹的一雙手太可怕了,一下將劍拔出,先是一招「興雲布雨」,使白頭鷹不敢逼近自己,然後躍下樹來,一招玉龍升天,令白頭鷹回手護體。白頭鷹比爬山豹有見識,「咦」了一聲,問:「你是點蒼派的弟子?」不由得停下手。
豹兒說:「我不是。」
「那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你怎麼學到了?」
「我幹嘛要告訴你?」
刀堡主和大教頭過天猴一聽豹兒是點蒼派的弟子,一時間愕了眼。他們知道,點蒼派可是雲南的一大門派,也是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招惹了點蒼派的人,那將是後患無窮,弄得不好,連整個堡也會給毀了。現在他們一聽豹兒說不是,又不由得互視一眼,過天猴輕輕說:「堡主,不管他是不是,先殺了他才好,別走了風聲,不然,就惹出大麻煩。」
刀堡主也害怕給豹兒走掉,今後點蒼派的人會趕來,便點點頭:「唔!千萬別讓他走了!你也上去,殺了他再說。」
「是!堡主。」
過天猴也躍了出去。刀堡主又對身後的十多名打手說:「你們散開,四面包圍,別讓這野小子走了。誰讓他走了,我就殺了誰!」
眾打手一下散開。這時,過天猴手提齊眉銅棍,與白頭鷹聯手對付豹兒,戰成一團。三人都幾乎以輕功為主,撲來躍去。白頭鷹迅猛如禿鷹,過天猴輕靈似猿猴,豹兒矯捷如靈豹。
豹兒幸好跟著青青、翠翠在江湖上走動大半年,與敵交鋒的經驗雖然說還不十分豐富,但也不是全無經驗,不然,他一下面對兩位武功不錯的強敵,即使內力再渾厚,也不免手忙腳亂會吃虧。現在,他翻騰跳躍,不理會過天猴、白頭鷹抖出是什麼招式,一味將盤龍十八劍法抖出來。他身段矯敏、內力渾厚、劍勢強勁十,多個回合後,便殺得過天猴、白頭鷹手忙腳亂,連連閃避。
刀一鋒一見過天猴、白頭鷹對付不了豹兒,大吼一聲,也提刀撲上,參加戰鬥。豹兒戰得性起,也不在乎敵人多一個或少一個,照樣揮灑。這時,豹兒渾身真氣激盪,利劍揮出,勁力凌厲無比。劍沒近敵,而劍勁之風,便逼得刀一鋒、過天猴、白頭鷹幾乎喘不過氣來,哪裡能近得豹兒跟前半步?
他們三人的武功,合起來不但比不上黑衣青年劍手,也比不上風流劍客胡崍。刀一鋒只不過是一處地方的土豪惡霸,根本沒有碰上過真正的武林上乘高手;過天猴也同是這樣。他們兩人可以說是井中之蛙,不知道井外的天地有多高多厚。白頭鷹雖然見過上乘高手,那也只是在旁邊看看而已,根本不敢上去交鋒,一看形勢不對,便趕忙逃之夭夭了!他初以為豹兒好欺負,交鋒之後,才心頭大驚。
這三個人,根本不是豹兒的對手,要不是豹兒不想多傷人命,恐怕早將他們打發掉。
最後,豹兒連環三招抖出來,劍挑傷白頭鷹,震飛了刀一鋒手中之刀,劈折了過天猴手中的熟銅棍,嚇得他們魂飛魄散,頓時分散逃命。刀一鋒一邊逃命,一邊喝著眾打手齊上攔著豹兒,別讓他追來。
豹兒又是一招白龍興雲布雨,劍光掠過之處,眾打手手中之刀,不是斷了,便給豹兒的內力震飛,嚇得眾打手一哄四散逃命。豹兒想再去迫刀一鋒時,刀一鋒在過天猴的保護之下,已逃得遠遠的了!山坡上只留下七八具屍體和灘灘鮮血。
躲在遠處觀看的人們,見豹兒獨自一人,殺退了刀堡主等一夥兇徒,幾疑豹兒是天神下凡,一齊高興地奔過來。有的說,「小壯士,你的功夫真棒,狠狠教訓了這幾隻害人的大蟲。」
有位青年說:「小壯士,你留在我們鎮子上吧!我們拜你為師父。」
豹兒說:「對不起,我可要趕路,不能留下來的。」
「小壯士,你一走,恐怕刀堡主就會為難小鎮上的人了!」這青年幾乎央求的說。
「是啊!說不定,他會派人來燒了這個鎮子,殺了這鎮上的所有人。」
豹兒一怔:「那怎麼辦?」
「小壯土,你留下來啊!」
「各位父老叔伯,我的確不能留下來。」
「小壯土難道忍心看見我們給殺害嗎?」
豹兒一時為難了。留嗎?自己怎麼去尋找師父留給自己的武功劍譜?再說,自己留下來,讓點蒼派的人知道了還是小事,就怕將黑箭也引了來,那小鎮上的人不更危險?不留嗎,刀堡主沒地方出氣,自己一走,他不會拿這小鎮上的人出氣?豹兒這時有點後悔,不該放跑了刀堡主,要是將他捉住,逼他答應不為害鎮上的人多好。
豹兒一是心地太好;二是沒有什麼江湖經驗。本來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事,用不著為小鎮上的人操心擔憂。因為鎮上的人,完全可以將事情推到豹兒身上,說它們什麼也不知道,何況豹兒還是偶然路過這裡的一個陌生人。刀一鋒根本不會想到拿鎮上的人出氣,更不會殺人放火。當然,恢復以往的欺凌霸道那是有的。鎮子上這些人這麼說,只不過想將豹兒挽留下來,學他的武功,以後不再受刀堡主打手們的欺凌而已。任何有經驗的武林中人,都會想到這一點,會一笑而離開。當然,最徹底的辦法,就是像在岷江邊五通橋剷除馬家大院一樣,將白石堡為惡的人全都殺掉,放一把火燒了,那就連根也除掉。可是這一點,豹兒不想以這種以暴除暴的手段,他只是想懲戒刀堡主,令他今後不再作惡而已。他剛才殺了七八個打手,只是在交手時不得已而為之。一是自己收手不及;二是這七八個打手不顧死活的撲來。他沒有存心想殺他們,他極不願意殺人。他要是想殺人,剛才他完全可以將刀一鋒等人全殺掉。
豹兒想了一下說:「各位父老放心,那姓刀的不敢再來為難大家。」
「小壯士,你怎知道他不會為難我們呀?」
「因為我不會走多遠,白石堡的人要是再來為難你們,我就會很快出現的。這山坡上的幾具屍體,就麻煩大家埋了吧,我走了。」
豹兒說完,便閃身而去。眾人一轉眼便不見了豹兒蹤影,更疑他是天神下凡了。
豹兒的確沒有走多遠,他只在附近的山峰上隱藏下來,遠遠注視白石堡人的動靜,只要白石堡的人出來為害小鎮,他就會突然出現,再次教訓他們。
他在山峰上隱藏了兩天兩夜,見白石堡似乎沒有什麼動靜,沒有人來小鎮上為非作惡,不由得暗想:難道姓刀的給自己打怕了,不敢再欺負百姓?要是這樣,自己就可以放心離開了,回到自己的深山古寺中去。第三天,豹兒正想離開時,驀然看見—個少年,身背寶劍,行色匆匆,從南而來,直奔小鎮。豹兒怔了怔:這少年的身形、步法,極像翠翠一樣。他心想:不會是小翠跟蹤尋來這裡吧?不由得伏在山峰一塊石上,定神注意這少年的行動。這少年一進小鎮,幾乎逢;人就打聽詢問,最後進了一間飯店中吃飯。而這間飯店,又恰好是豹兒曾經吃飯出事的飯店。
豹兒心想:難道是小翠真的尋來了?不行,我得趕快離開,別叫她找到了,那自己怎麼也脫不了身。豹兒正想走時,一下又看見白石堡又有十多個人湧出堡門,一個個提刀帶棍,背上更背有弓箭,也直朝小鎮而來。豹兒又怔住了!要是那少年真的是小翠,碰上了白石堡的人不危險?自己能走開嗎?他不由得想起了小翠為人的性格。這個刁鑽精靈的丫頭,極喜歡管閒事,惹是生非,就是白石堡的人不去找她,她也會找白石堡的人生事的!現在雙方都出現在小鎮上,真的是小翠,不出事才怪。豹兒更想起了自己幾次在危險中,都是小翠救了自己。小翠的精靈、古怪、愛捉弄人,可以說在豹兒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怎麼也忘不了!要是有小翠在自己身旁,似乎自己心也定得多了。
的確,豹兒對其他人,可以忘掉,但對小翠,卻忘不了。他對小翠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在離開點蒼山時,豹兒是有點捨不得離開小翠,希望和小翠永遠在一起。但他又不能不離開,他受不了點蒼派一些人的流言蜚語,好像留在點蒼山,是自己用心不良,想謀奪少掌門之位,他只有忍痛的離開了。本來他想在走之前,向小翠告別一聲,說自己走後,以後會再回來看她的。但想到這樣一來,小翠肯定是不放自己的,說不定會在點蒼派中鬧出事來。所以,他只好悄然的離開……
現在小翠孤身一人尋了來,偏偏又碰上了白石堡的人出來鬧事,豹兒想走也不敢走了。他擔心小翠一個人面對眾多橫蠻不講理的兇徒,會有危險。就算這少年不是小翠,豹兒也不想離開,看看事情會怎樣發生。
其實,豹兒並沒有看錯,這行色匆匆而來的少年,正是女扮男裝的小翠。她從段麗麗的口中,知道豹兒絕大多數會回到他生長的地方去,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連點蒼山,豹兒也不想住下來,其他地方,豹兒會住下來麼?她瞭解豹兒的性格,不願麻煩人,更不想給別人添累贅。只有他出手幫助人,卻不願別人出手幫助他。小翠別過段麗麗之後,就連夜往北面尋來了。她沿途向人打聽:詢問豹兒的蹤跡。今天一早,她向一位路人打聽,這路人又正好是小鎮上的人。他告訴小翠,是有這麼一位少年出現在小鎮上,而且還為小鎮下了一件大好事,跟著他將豹兒怎麼與白石堡的刀堡主交戰的事說了出來。小翠聽了大喜,急問:「現在他還在鎮上嗎?」
「少爺,他兩天前就走了。」
「哦!走了?他去了哪裡知不知道?」
「少爺,當時小人不在場,少爺想知道,最好去小鎮上問問當時在場的人,或許他們會知那小壯士去了哪裡。」
小翠連忙謝過路人,匆匆趕路去了。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