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余大夫證實豹少俠確是萬里雲的親生兒子。萬里雲心情異常複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豹兒,他激動、喜悅,心想:「這真是上天厚待我萬里雲,俠肝義膽,品質、武功兼優的豹少俠,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萬里一門有幸,點蒼一派有幸。」他幾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雙手顫動地扶起豹兒:「孩子!可苦了你了!」
豹兒說:「爹!我不苦,是豹兒不孝,未能及早認爹和媽,令爹和媽掛心。」
「孩子!這怎能怪你?」萬里雲又歎息說,「孩子,我們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了!想不到上天垂憐,令我父子重逢。孩子,你快拜見胡師伯和各位師兄弟!」
「是!」豹兒又一一拜見胡剛和管飛、歐陽鵬等人。這時,萬里苞一陣風似地衝了進來,旁無所忌,高興地大喊大叫:「媽,你真的回來了!我還以為他們在逗我哩!」他一下看見了一旁站著的豹兒,驚喜地「咦」了一聲:「是你?媽真的將你找回來了?」
白衣仙子慈愛地說:「苞兒,他是你的親兄弟,你們是—胎雙生,我也不知道你們誰先誰後的,但以腋下的紅痣為記,以左為大,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什麼你你你的,你應該叫他一聲哥才對。」
萬里苞—下高興得將豹兒抱起來:「哥哥,今後我們可以永遠在—起了,不再分開了!」
豹兒不敢像苞兒這麼肆無忌憚,而是有所拘謹。儘管他心裡高興,卻不敢流露出來,輕輕地說:「兄弟,別這樣,大廳上還有其他人呢,別叫人笑話。」
萬里苞—聽,不由得鬆了手,往四周—看,果然眾人都在望著自己,更看見父親的面色嚴峻、下沉,並搖搖頭說:「苞兒,你已經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懂禮貌?進來見了長輩,也不叫—聲,成何體統?看看你哥,他比你懂規矩多了!」
萬里苞不由得垂下手來:「是!爹!」
白衣仙子有點心痛地說:「雲郎!他們到底還是個孩子,親兄弟一旦相逢,怎能壓住心中的喜悅?別過於苛求他們了!苞兒,你見過眾人後,便帶你哥哥進內吧!」
苞兒大喜,他——拜見薛女俠、余大夫、胡剛師伯等人之後,便拉著豹兒的手說:「哥!我們到裡面說話去。」
豹兒望著萬里雲,萬里雲說:「豹兒,你們兩兄弟到裡面說話也好!去吧!」
「是!爹!」
豹兒便跟了苞兒進去。他倆兄弟一走,萬里雲又問白衣仙子認親的詳細情形。白衣仙子一五—十將當時的前後情形—一說了出來。
眾人聽說認親的過程中不但有名動武林的老前輩沒影子莫長老在場,還有雲南高僧一粟大師在場親自驗證,更是深信無疑豹兒的確就是萬里雲、白衣仙子的親生兒子。
白衣仙子又說:「雲郎,我們在回山的途中,還遇上了—位可怕的敵人。」
萬里雲問:「可怕的敵人?誰?」
「黑箭的弟子,那位黑衣青年劍手。」
萬里雲心頭一震:「是他!?他對你們怎樣?」
薛紅梅女俠說:「他呀!要余大夫和白姐姐跟他走哩!」
「那你們怎麼闖過來了?」
余大夫說:「萬里掌門,這全靠令郎了。是他擊敗了青年劍手,我們才安全無事。」
萬里雲驚疑問:「小兒能擊敗他麼?」
白衣仙子說:「雲郎!豹兒的武功,與三年前大不相同了,就是翠丫頭的武功,也不可同日而語。」
余大夫接著說:「是啊!在下也見過了不少使劍的高手,但從來沒有見過像豹少俠這樣使劍的高手。一把劍到了他的手中,真是奇快無比,變化莫測,已達到意到劍到,隨心而發,可以說是已進入了超凡入神的最上乘的佳境。當今武林,恐怕除了慕容家的西門劍法外,無人能敵。」
廳上眾人聽了都驚訝不已,既相信也懷疑,尤其是胡剛、萬里雲,怎麼也難以相信,一個少年,在短短的三年中,劍法能達到如此驚人的地步?可能嗎?哪怕日夜勤學苦練,也不大可能。自己勤學苦練了幾十年,已躋身於武林的一流上乘高手之列了,仍不堪青年黑衣劍手的一擊,豹兒能與他交鋒上十招,已算了不起了,還能擊敗青年黑衣劍手?這極可能是薛女俠等人從旁暗中相助,豹兒才擊敗了這青年黑衣劍手的。白衣仙子和余大夫之所以這樣稱讚,一個恐怕是愛子心切;一個可能是看在萬里雲掌門的面子,感激豹兒相救之情,故而言辭過分誇大,沒有說出薛女俠在暗中相助,這也是人之常情。
萬里雲不出聲,胡剛卻說了一句:「豹兒劍法會這樣好?我真要看看了!」語氣中含有不大相信,懷疑成分居多。
的確,這位黑箭的弟子青年黑衣劍手,自從在江湖上出現以來,以莫測的劍法,不知擊敗了多少武林有名氣的高手。那些高手有的接不了他三招,便成了他劍下的遊魂野鬼,連峨嵋派和武當派的掌門,雖是數一數二的使劍高手,也先後敗在這青年黑衣劍手之下。不錯,豹兒曾經兩次將這青年黑衣劍手驚走。一次是在點蒼山下,那是因為青年黑衣劍手太過大意,不瞭解豹兒的內力和不怕摔打的特異功能而敗走了;一次是在重慶的白龍會堂口中,但豹兒卻有遊俠商良的相助,兩人聯手戰這青年黑衣劍手,雖然青年黑衣劍手受傷而逃,但豹兒卻幾乎是魂歸地府。難道這一次豹兒能一人擊敗青年黑衣劍手?萬里雲認定:這多數是薛女俠在暗中出手,豹兒才傷了這可怕的勁敵。不過,薛女俠不願說罷了。
管飛卻在驚訝之後,心有所思地問:「那豹少掌門是不是以盤龍劍法勝這小魔頭的呢?」
余大夫說:「豹少俠使的不是盤龍劍法!」余大夫本想再說盤龍十八劍恐怕勝不了張劍這黑衣劍手,但感到這樣一來就得罪點蒼派的人了,便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管飛這樣問,自然有他的用意。因為管飛自從以盤龍十八劍法勝了萬里苞後,便視下一任的點蒼派掌門人之位,非自己莫屬了!其實,萬里苞的盤龍十八劍法,只比管飛略遜一些而已,若真正生死交鋒,萬里苞把千幻劍法抖出來,就可以在五十招後,令管飛斷手截腳,終身殘廢。但點蒼派的規矩,在比武當中,不能以其他門派的武功參加,只能用本門派的劍法和武功。
豹兒曾經以盤龍十八劍法,不但擊敗了管飛,也在掌門師父的劍下走滿了十招,不啻是自己爭奪掌門一職的勁敵。所以管飛在三年前,便暗暗散播流言蜚語,將豹兒逼走。可是現在,豹兒又回來了!不但回來,還認了父母,成了真真正正點蒼派的又二少掌門。初時,他還自信,自己三年來得到胡剛師伯悉心傳授和指點,加上自己勤學苦練,盤龍十八劍法的劍術有了飛躍的進展,不但能接下掌門人的十招,並暗暗與掌門在劍法上並駕齊驅。他認為,豹兒在盤龍劍法上未必是自己的對手,所以也不怎麼在乎。
當他聽到豹兒能擊敗黑箭的傳人青年黑衣劍手時,震驚了!要是這樣,自己怎麼也不是豹兒的對手,要奪取掌門人一職,簡直是毫無希望,所以當他問豹兒是不是以盤龍十八劍法擊敗青年黑衣劍手,余大夫回答說不是的,他又感到有些希望了。
白衣仙子問,「飛兒!你怎麼這樣問呢?用其他劍法擊敗了那小魔頭不好?」
管飛連忙說:「不,不!飛兒不是這個意思。師母,飛兒是說,要是用盤龍十八劍法擊敗那小魔頭就更好。那樣我們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就可以名動武林了!」管飛後面的一句話,完全是敷衍之辭。
白衣仙子已知其意,微笑而說:「與敵交鋒,生死在剎那間。豹兒當時根本沒想到要名動武林,而只想到怎麼戰勝那小魔頭保護我們!」
「師母教訓的是。」
白衣仙子又說:「我不是說點蒼派的盤龍十八劍不好,但以目前這樣的劍法,要想去接黑箭劍法之招,那恐怕會是—敗塗地,自尋死路。點蒼派的劍法,也應該去吸取各門各派劍法之長處了,不應該故步自封,墨守成規。」
胡剛皺眉問:「你是說我們點蒼派應丟掉本門派的劍法,去學其他門派的劍法?」
「胡師兄,別誤會,不是丟棄,而是吸取,以豐富盤龍十八劍。西門劍法,根基是武當派的太極劍法,由於西門子前輩善於吸取各門各派之長,從而創造了西門劍法。就是現在的武當派劍法,也已不是過去的太極劍法,而是經過幾代人的創新,吸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才有了目前的太極兩儀劍法。我要是沒有說錯,點蒼派的創派人,初時創的也不是什麼盤龍十八劍法,而是什麼飛龍十招。飛龍十招曾經威震武林一時,無人能敵。可是武林中各門各派,勵精圖治,刻苦鑽研,創造了不少的劍法來,終使飛龍十招相形見絀。以後點蒼派幾輩人瀝心嘔血,將飛龍十招改為盤龍十一式,後又經過前輩掌門司馬大俠吸取各家之長,使盤龍十一式變為盤龍十三招。到了萬里雪掌門,又創新了五招,才變為如今的盤龍十八劍法。武功,應該是日新月異的,不應該故步自封,墨守成規,後人應該勝過前人。我記得西門子前輩有—句名言:『要是學武之人,武功不能勝過前人,那不如不學。』西門子前輩這有感而發之言,值得我們去深思。其實,任何一門武功,都是從前人實踐經驗、教訓悟出來的。前人並不希望我們墨守成規,故步自封,而是希望我們有所發展和創新。要是我們不去觀察、瞭解別派的武功,別說是吸取他人之長,就是想去破解別人的招式也不可能。」
薛女俠聽了後說:「白姐姐,你這段話說得太好了!這的確是我們練武之人之道。」
萬里雲點點頭:「夫人,話雖然是如此說,但要創立一個新招,一套劍法,談何容易!」
白衣仙子說:「的確,要創立一個實用的招式、一門劍法不容易,往往需看一個人的天聰、智慧、悟性和勇敢。但我們要是連想連學的勇氣也沒有,要是怎能有所突破呢?一味墨守成規,祖先的招式不敢去更改,那真會一代人不如一代人了!」
胡剛、管飛等人都默不做聲。萬里雲說:「夫人!這事我們不必去爭了!余大夫、薛女俠路途辛苦,我們先安頓他們休息一下才是。」
余大夫說:「萬里掌門,我們不辛苦。白女俠的一席話,在下聽了也得益不淺,不但學武之人是這樣,就是學醫之人,也應該是這樣。要不,真的—代人不如一代人了。」
白衣仙子說:「余大夫,其實你的醫學,已比前一代人有所發展了!」
「白女俠過獎了!在下受之有愧。萬里掌門和白女俠,要是沒別的事,在下就此告辭。」
萬里雲愕然:「余大夫怎麼就要走了?不在敝處多住幾日?」
白衣仙子說:「余大夫,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多住幾天才能走。」
余大夫本來在上關寸,就要告辭而去,但白衣仙子再三挽留,說:「余大夫,老身認子一事,還望大夫向拙夫和點蒼派眾人說清楚些才好。不然,拙夫終有顧忌,其他人也會生疑。」這樣,余大夫才隨白衣仙子等人上點蒼山。現在,余大夫見認子一事已了,自然就要告辭而去。
余大夫說:「多謝白女俠厚意,但在下有些病人,是需在下去醫治的。」
薛女俠微笑一下:「我看余大夫恐怕現在還不能離開點蒼山。」
「哦!在下怎麼不能離開點蒼山呢?」
「我看,那位青年黑衣劍手張劍,主要是為先生而來。他要是請不到先生,怎麼向他師父交代?」
「薛女俠是說,他還在這附近一帶?沒有離開大理?」
「先生試想—下,若你師父重傷或者病危,急需請大夫去醫治,會離開嗎?先生一個人冒然下山,不危險?」
余大夫頓時不出聲了。的確也是,自己要是張劍,師父病危,奉師命而來請大夫,請不到又怎會離開?
白衣女俠說:「是啊!余大夫不如就在點蒼山住一個時期,等我們確實探聽到那小魔頭已離開了雲南,再下山也不遲。大夫要是擔心病人,我們派人去接他上山就醫好嗎?」
薛女俠又說:「要是大夫真的要下山,最好還是等那老叫化和我那酒鬼回來,有他們兩人護送大夫下山,就不怕了。」
萬里雲說:「余大夫,你還是屈居敝處多住—些日子的好。」
余大夫想了一下,說:「那在下只好在這裡打擾萬里掌門了!」
「大夫別客氣。大夫能在敝處住下,也是敝派的榮幸。」
這樣,余大夫就在點蒼山住下來了。
再說豹兒跟隨自己的弟弟離開大廳,來到後院,豹兒好像一下輕鬆得多了,似乎大廳上那種嚴肅的氣氛,是他精神上的壓力,使他十分不舒服,哪有像和翠翠兩人在豹迷宮時那種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封建世家那種什麼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恐怕對豹兒十分不適合。至於封建家庭那種什麼早請安、晚請安,吃飯時那種食不言、寢不語的繁文縟節,恐怕他一天也受不了!豹兒是山野中長大的孩子,喜歡自由自在,不受世俗的約束。他並不是對父母不孝,對長輩不尊敬。孝和尊敬,應真正地從內心出發,不受繁瑣的禮儀約束,不應講求虛偽的形式,故意做給別人看。
萬里苞一離開大廳,更像從籠子裡飛出來的鳥兒一樣,高興快樂極了。他拉著豹兒的手問:「哥!三年來,你和翠翠去哪裡了?媽四處在尋找你們哩!對了,翠翠呢?怎麼不見?她沒有和你在一起麼?」
對一連串的問話,豹兒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只好說:「兄弟,翠翠有些事去辦,等會她就會回來!」
說著,他們來到了翠竹閣。翠竹閣,是豹兒住過的地方,也是豹兒第一次學劍之處。翠竹閣四周的山崖、山徑、竹林、小亭,都在豹兒心上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三年前,他悄然離開了翠竹閣,以為自己今後再也不會回來了!就是回來,也只作為武林人士來拜訪而已,不會再住在翠竹閣。想不到事隔三年,自己又回來了,而且是以真正的少掌門人的身份回來。
鐵嫂早已率著一眾丫環在路口相迎。她們一見苞兒和豹兒,便齊齊下拜。苞兒問:「鐵嫂!你這是在幹什麼?快起來。」
鐵嫂歡笑道:「我們在迎接少爺和豹少俠呀!」
苞兒說:「鐵嫂!豹少俠現在是我的親哥哥了!你們……」
欽嫂笑道:「少爺!老奴知道啦!豹少俠還是我們的大少爺哩!夫人和老爺的親生兒子,是少爺的孿生哥哥。」
苞兒說:「你既然知道了還叫豹少俠?」
「老奴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嘛!」
的確,三年前豹兒悄然離開點蒼山後,點蒼派上上下下的人,因感激豹兒相救之大恩,每每提起豹兒,都稱他為豹少俠。
苞兒說:「今後,你們得稱我哥哥是大少爺,我是二少爺啦!」
鐵嫂歡笑道:「行呀!」
豹兒忙說:「不不,鐵嫂,你叫我豹兒好了!別叫少爺少爺的。」
「大少爺!這怎麼行呀?奴才怎能這樣稱呼大少爺呢?那不亂了規矩嗎?」
鐵嫂等人簇擁他們兄弟兩人住進翠竹閣,更準備湯水、衣服讓豹兒洗澡、換衣。苞兒說:「好了!好了!你們去準備吧!我想和我哥哥說話哩,你們別來打擾。」
「二少爺,你和大少爺相處的日子長哩!還怕沒時間說話嗎?」
「不!我現在就有好多話要和哥哥說的。」
「好吧!那你們說吧,老奴不打擾你們了!」鐵嫂帶眾丫環離去。
可是,他們話沒談上兩句,兩個丫環已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請豹兒沐浴更衣,打斷了他們兄弟倆的話頭。豹兒淋浴更衣完畢,白衣仙子、薛女俠又帶了翠蘭和豹英進來,跟著又是上菜、吃飯,弄得苞兒沒有機會很好地和哥哥單獨談過話。
吃過晚飯,休息一會,苞兒拉著豹兒:「哥!我們到竹林裡玩去。」
白衣仙子說:「苞兒,你哥哥累了一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你就讓你哥哥好好休息一下吧!」
豹兒說:「媽!我不累的。我也有好多話想和兄弟說。」
苞兒說:「是嘛!我也有話和哥哥說。」
「你們在這裡不能說?要去竹林裡?」
「媽!竹林裡談話才更有趣哩!」
白衣仙子見他們兄弟這麼親密,心裡也很高興,說:「好吧!不過,你哥哥老實,你可別欺負你哥哥了!」
「媽!我怎麼會欺負哥哥呀!」
「得早點回來休息,可別太夜深了!」
「行啦!媽!我們知道啦。」苞兒拉著豹兒走了。這一夜。他們自然是無話不說,直到白衣仙子派人來催他們回閣休息,他們才回來。這時,已是月升中天。
第二天上午,翠翠和青青仍不見回來。白衣仙子和豹兒不由得擔心起來。白衣仙子自語:「這兩個丫頭,不會出事吧?」
豹兒說:「要不,我去報恩古寺看看?」
苞兒說:「我也去。」
薛女俠搖搖頭:「你們不用去,她們不會出事的,可能是老叫化和我那酒鬼將她們拖住了!一時趕不回來。」
白衣仙子問:「妹妹,你放心她們?」
「姐姐,這兩個丫頭,—直由你帶大,你還不瞭解她們的性格?青丫頭為人穩重、謹慎,絕不會冒險從事。翠丫頭機靈、多計,就算她們碰上了黑箭,憑兩個丫頭的武功,也會有一個走脫回來報信,不會兩個不回來。」
白衣仙子見提到黑箭,更不放心了:「妹妹,我擔心她們姐妹情深,一個給黑箭捉了去,另一個會追蹤不放,設法暗中相救。」
「姐姐,我這是比喻。黑箭病危,怎麼會來雲南?若真的在雲南,他昨天就會出現了!他目的是要余大夫,要兩個丫頭幹什麼?」
白衣仙子—想也是,上次黑箭在點蒼山出現,目的也是為余大夫而來,從而帶來點蒼山的劫難。要是黑箭就在附近,昨日的—場交鋒,他還能不出現?就是不出現,事後也會跟蹤余大夫和自己,跟蹤兩個丫頭幹什麼?
豹兒突然說:「媽!薛姨!好像山下有人上這裡來了!」
薛女俠驚問:「你聽出來了?」
「唔!我聽出來了!」
薛女俠的內力不算不深厚,她凝神傾聽一會,卻沒有聽出來。她更暗暗驚異豹兒的內力,比自己深厚得不知多少倍。—個剛成年的少年,有如此深厚的內力,放眼武林,恐怕沒有第二個。內力深厚,劍法超絕,怪不得他昨天輕而易舉就擊敗了張劍。看來,他可以與黑箭一戰了!那不但是點蒼山之幸,也是當今武林之幸。
薛女俠聽不出來,白衣仙子和苞兒就更聽不出來了!薛女俠說:「豹兒!你再聽聽,有多少人上來?他們是誰?」其實不用薛女俠說,豹兒已在留心傾聽了。他面露喜悅,說:「是翠翠她們回來了!還有商大叔和莫長老。」
這時,薛女俠才聽出遠處有腳步聲,但分辨不出有多少人上山,只聽出有兩個人以上的腳步聲。
一直到青青和翠翠過了仙人橋,進入龍眼澗,白衣仙子才聽出有人來了點蒼山的碧玉崖。沒有多久,青青和翠翠帶著一股春風跑進了內院。苞兒一見青青和翠翠,高興得跳起來:「青青,翠翠,剛才媽、薛姨和哥哥還擔心你們出了事哩,你們趕回來太好了!」
青青見豹兒、苞兒衣服穿著一樣,一時間分不清這高興得跳起來的是豹兒還是苞兒,睜大眼問:「你是豹少爺還是苞少爺呀?」
「你看呢?我是誰?」
青青打量了苞兒—眼,又看看白衣仙子、薛女俠。豹兒在一旁微笑,真的沒辦法分出來了,轉頭問翠翠:「妹妹,你看他是誰?」
翠翠笑了笑:「還用問嗎?他多數是苞少爺!」
苞兒笑道:「翠翠,你認錯人了!」他指指豹兒,「他才是苞少爺。」
翠翠搖搖頭:「苞少爺,你騙不了我的,你才是苞少爺。」
青青問:「妹妹,你怎麼肯定他不是豹少爺,而是苞少爺的?」
白衣仙子也感興趣地問:「翠翠,你是怎麼分出他們兩人的呢?」
翠翠說:「師父!他們是不難分辨的。」
薛女俠笑問:「丫頭,你說來聽聽,怎麼分辨?也好讓我今後見了他們而不會弄錯。」
翠翠說:「媽!豹哥比較靦腆,在眾人面前拘謹,不會像苞少爺那麼高興得跳起來和那麼活躍。」
白衣仙子點點頭:「不錯!」
苞兒說:「好呀!以後我也靦腆了!」
薛女俠問:「還有呢?」
「豹哥的目光神氣而凝重,苞少爺的目光流動和靈活。」
「丫頭!還有呢?」
「還有,豹哥不會說什麼苞少爺的嘛!」
其實,還有最重要分別的一點,翠翠不好意思說出來。她與豹兒在豹迷宮相守三年,聞慣了豹兒身上所發出來的不同氣味。是什麼氣味,她也一時說不出來,是山野中的野氣呢?還是豹子身上獨有的那種豹子氣?在這一點上,哪怕就是在黑夜,她也分得出誰是誰來,根本不須用眼睛觀察。所以她能從兩人之中,一下就分別出誰是豹兒、誰是苞兒。苞兒身上是沒有這種氣息和氣味的。
白衣仙子不由得望了望薛女俠,笑道:「妹妹,這個翠丫頭,真如你所說,果然機靈、心細。」
苞兒去對豹兒說:「哥!你我以後調轉過來,你活躍一點,我靦腆一點,看她還分不分得我們出來!」
白衣仙子說:「苞兒,一個人的眼神,是怎麼裝也裝不出來的,你哥哥內力深厚,眼神神韻異常,有經驗的人,一下就會認出來了。」她又轉向青青、翠翠問,「莫長老和你爹呢?他們沒來?」
青青說:「師父,他們—同來了!在前面大廳上,萬里掌門在陪他們談話哩。」
薛女俠問:「丫頭,你們怎麼在這個時候才回來?」
翠翠說:「媽!段郡主昨夜在豹苑設宴招待爹、老叫化的。他們不但互相拼酒量,連獨孤大叔也捲了進去,三個人左一碗右一碗的,喝得個爛醉如泥,到今天早上還沒醒哩!我只好一個給了他們—桶冷水淋頭,才把他們淋醒了過來。老叫化和爹醒來還罵我們哩!」
「這兩個酒鬼!,段郡主沒說他們勸他們?」
青青說:「段郡主才不勸哩,她也左一碗右一碗的喝酒。爹和老叫化沒醉,她卻先醉倒了,最後還是我和翠妹扶她回房休息,她還一味叫我們端酒來給她飲。」
豹兒問:「段姐姐怎麼也這般飲酒?以前可沒有的。」
翠翠說:「段郡主可能有什麼心事,在以酒澆愁。」
「段姐姐有什麼心事呀?」
「誰知道呢?」
「翠翠,你怎麼不問問她?」
「我問她她會說嗎?」
白衣仙子和薛女俠是過來人,一聽這情景,便知道段郡主為什麼喝酒了!一個自己心中愛的人,初初以為是什麼仗義而為的俠道上的人士,誰知竟然是一個血染武林老魔頭的弟子,連自己雙手也似乎染滿了鮮血,又怎麼不痛心和心碎?這種心事又怎向人說?白衣仙子輕輕歎息地說了—二句:「但願那人能真心棄暗投明,改過前非,莫辜負了段郡主的一片心意。」
豹兒愕然:「媽,你說什麼?」
「豹兒,媽沒說什麼。你以後有機會,得好好地勸段郡主看開一點,別苦了自己。」
「媽!段姐姐有什麼看不開呢?」
青青說:「豹兄弟,女孩子的心,有很多事是看不開的。你以後見了她,勸她對什麼事都看開點就行了。你能幫助她的,就多多幫助她。」
「我會幫助她的!」
薛女俠問青青:「丫頭,你們跟蹤段郡主,有沒有看見那個小魔頭?」
「看見了!段郡主沒有說錯,這個小魔頭,的確在暗中護著段郡主。媽!看來這個小魔頭,也是情性中人。」
薛女俠戳了一下青青的額頭,笑罵一句:「你這丫頭,知道什麼是性情中人了?」
「媽!」青青—下面孔緋紅起來。
白衣仙子笑問:「丫頭,那小魔頭有沒有發現你們?」
「發現了!」
豹兒一下擔心起來:「他怎麼樣?」
「他一發現我們在背後跟來,—下便悄然而去。」
豹兒有些意外:「他沒有為難你們?」
翠翠眨眨眼:「他可能給你打怕了,所以不敢來招惹我們。」
「這,這不可能的。」
青青說:「他的確沒有為難我們,但卻又悄悄跟在我們之後了!」
「哦!?」
翠翠接著說:「我們不能不佩服這小魔頭輕功之俊,他悄悄跟在我們後面,而我們半點也沒有發覺。」「那你們幾時發現他的呢?」
「在報恩古剎的山下,他一下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和青姐不由得一怔,凝神應戰,問他想幹什麼?」
豹兒又愕然:「翠翠,你不是說他不敢招惹你們嗎?怎麼他又招惹你們了呢?」
「你不是說不可能嗎?」
青青笑著說:「小翠,你別逗豹兄弟了!」她轉對豹兒說,「豹兄弟,這小魔的出現,對我們並沒有惡意,反而向我們一揖,說多謝我們。」
「他,他多謝你們幹嗎?」
「是呀!我們也問他多謝我們什麼?他說多謝我們在暗中護著段郡主,他可以放心地離開雲南了。原來這小魔頭在暗中監視我們的行動,感到我們在護著段郡主,才露面向我們道謝、告別。」
豹兒說:「看來他為人不錯呀!」
「對段郡主,他的確是不錯。」
「段郡主知道嗎?」
「段郡主不知道。他也拜託我們,希望我們今後多多看顧段郡主,他將感激不盡。我們說,這不用你吩咐,我們自會看顧段郡主的、這樣,他便一閃而逃,消失在群峰之中。」
「你們有沒有將這事告訴段姐姐?」
「事後我們告訴了她。」
「段姐姐怎麼說?」
「段郡主只苦笑了—下,什麼也沒有說,可是在喝酒時,卻大碗大碗地喝。」
豹兒一下明白了:「我知道段姐姐為什麼喝酒了!」
翠翠故意問:「你知道她為什麼喝酒?」
「段姐姐是在懷念張劍,怨他為什麼不現身與她見面。這個小魔,既然到了報恩古剎山下,怎麼不與段姐姐見面呀?叫段姐姐心裡既掛念又難過。」
白衣仙子—笑說:「豹兒,所以你以後見了段郡主,叫她看開點,別為這事苦了自己。」
「媽!找會的。」
薛女俠問青青、翠翠:「現在段郡主在哪裡?仍在報恩古寺?」
「媽,段郡主也和我們—塊回來了,由我們—直護送她回大理城。所以我們這麼遲才回點蒼山。讓媽和師父擔心了。」
「你爹相老叫化也在護送著段郡主?」
翠翠說:「是呀!媽,我們要不拖住爹,他又會和老叫化跑去喝酒了!」
白衣仙子說:「這麼說,你們算是很快趕回來了!」她又對豹兒、苞兒說,「商大叔和老叫化來了,你們也該出去陪陪他們才是。」豹兒說:「媽說的是,我和兄弟這就出去。」
苞兒卻嘟噥說:「有爹陪著他們不行麼?還要我們去陪幹什麼?」
白衣仙子說:「你這孩子!老叫化曾經從四川一路護送你回來,你怎麼這般不懂禮貌呢?」
「媽,我是怕爹!」
「爹有什麼好怕的呢?」
「唔!總之,有爹在旁,話也不能亂說,坐也要—本正經,我就渾身不舒服。要是爹有—半像商大叔就好了!」
白衣仙子笑罵道:「你這孩子!讓你爹聽到不打你才怪。」
薛女俠也笑著說:「你商大叔簡直是大不透,哪裡能為人長者?、你千萬別學他。」
豹兒說:「薛姨!我感到商大叔為人頂順和親切的。」
苞兒說:「是呀!我也是這麼感到的。」
白衣仙子說:「你們還不快點?小心爹會罵你們了!」
苞兒不大願意地跟著豹兒前去大廳。沒有多久,苞兒又笑嘻嘻帶著商良轉了回來。白衣仙子奇異:「你怎麼帶著商大叔進來了,你哥和莫長老哩?」
苞兒說:「莫長老和余大夫告辭下山啦!哥和爹在送他們下山。」
「莫長老和余大夫怎麼不在點蒼山住下?」
商良笑著說:「那老叫化看來是屬猴的,坐不住,—聽說余大夫要走,就迫不及待要護著余大夫下山了,怎麼留也留不住。」
薛女俠笑問:「那你怎麼也不跟著走呢?」
商良瞪大了眼:「你讓我走?不捉我回來麼?只怕我沒到山下,你就會揪著我的耳朵提了回來。嘻嘻,我有自知之明,不敢走。」
薛女俠「啐」了他—口:「看來你酒醉還沒有醒過來吧?」
「不,不!我醒過來了!不信,你問問你座下的兩個觀音兵、是她們一桶水將我淋醒過來的,我到現在仍一滴酒沒沾。」
「那你怎麼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沒有呀!」
青青和翠翠早已忍不住笑了起來。苞兒更是歡笑。薛女俠笑著對白衣仙子說:「姐姐,你別見怪,他也不怕自己丟人獻醜的。」
白衣仙子笑著說:「商大俠生性如此,我怎麼會怪他呢?」
商良對白衣仙子說:「在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商大俠有話不妨請講。」
「萬里掌門是不是小氣了一點?」
白衣仙子—時怔住了:「小氣?」
「是呀!我們到來,他只叫我們喝茶,連酒也沒奉上—杯。你想:老叫化能坐得住嗎?他不走才怪哩。我要不是……」
商良話沒說完,薛女俠早巳瞪圓了一雙杏眼:「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你看見過客人進門,不奉茶而奉酒的嗎?」
「老叫化和我可不同。」
「你和那老叫比怎麼不泡在酒罈裡?」
自衣仙子笑了:「商大俠!拙夫一時不察,怠慢莫長老和商大叔了!」
「是嘛!要是一來就奉上酒,那老叫化—定不急著走。」
翠翠說:「爹!就算那老叫化有酒喝,也恐怕留不住。」
「不會,不會,他起碼可以多坐—會?」
薛女俠說:「翠翠,別跟他多說,今後你們多看著他一點,叫他戒—年的酒,省得他酒後胡言亂語。」
商良愕然了:「喂!夫人,你有沒有弄錯呀?我是說老叫化呀,我可沒有要酒喝。」
翠翠笑著說:「爹!那不更好嗎?你不喝酒了,那就用不著戒酒了,我們也省得盯著你了!」
商良急起來:「我的小觀音菩薩,你少說幾句行不行?叫我戒—年酒,那不要了我的命了?」
眾人不由得笑了起來。這時,豹兒走了進來,問:「誰要了大叔的命啦?」
「豹兄弟,你來得太好了!幫我求求情。」
「大叔,這是怎麼回事?」
「你薛姨要我戒一年的酒,那不要了我的命嗎?」
豹兒笑了笑:「大叔,你別當真,薛姨只不過嚇嚇你。叫你別喝那麼多的酒罷了!」
商良大喜:「真的?那我有救了!」
薛女俠忍不住笑了:「你別打蛇隨棍上,什麼蒸的煮的,起碼在回山西的路上,你就別想喝到一滴酒,也別想離開我身邊半步。」
「沒酒,我走得動嗎?」
「走不動,我就是提你也能提回山西龍門。」
商良—下愕住了。
薛女俠又說:「青青、翠翠,從今天起,我就將他交給你倆看管啦!」
翠翠高興的說:「好的!媽,要是爹喝了酒怎麼辦?」
「你問他的耳朵還要不要。」
「媽,」青青擔心地問,「你不會將爹的耳朵割下來吧?」
「就是不割下來,也起碼腫大三倍。那時,他就別想見人了!」
翠翠抿嘴笑:「爹!你可聽明白啦?」
白衣仙子笑道:「翠丫頭,你怎麼盡火上添油呢?你不能勸解兒句嗎?」她轉問薛女俠,「妹妹,你們不會是明天就走吧?」
「姐姐,我真想明天就動身北上,你不會反對吧?」
「那怎麼行?妹妹起碼要在我這裡住—頭半個月才能走。」
「姐姐請原諒,我們出來太久了,家裡真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的確想回去看看。」
商良這時插嘴說:「夫人,白姐姐既然這般熱情挽留,你多住些日子也好,由我先回去看看,打點—切,你再帶著兩個寶貝女兒回去認親拜祖,不更好麼?」
薛女俠瞪了他一眼:「你別打主意想離開我半步去喝酒啦。你是不是跟老叫化約定了在哪裡碰頭?好呀!要留下,你也得給我留下!哪裡也不准去!」
「不,不!我留下來,全給你丟人獻醜的,還是早走的好。」
白衣仙子說:「妹妹,你們—定要走,我也不敢阻攔,不過,你得讓豹兒先見過他爺爺,再動身怎樣?」
「姐姐,那得要多少天?」
「三天怎麼樣?明天我就帶豹兒去崇聖寺見他爺爺,後天回來,準備行裝,第三天你們便動身如何?」
「姐姐,那我們得在這裡打擾你三天了。」
「妹妹,你怎麼這樣說?我真希望你們多住—些日子哩!」
第二天,萬里雲因腳行動不方便,在家小陪商良夫婦,只由白衣仙子帶了豹兒、苞兒、青青和翠翠,前去崇聖寺拜候爺爺萬里雪。豹英陽翠蘭本想跟去,翠翠說:「你們不用跟去了,我們會很快轉回來,你們在這裡多休息幾天,以後呀!有好一段路要你們走的。」
豹英和翠蘭只好留在點蒼山。其實他們在點蒼山半點也不感到寂寞。點蒼派的弟子以及內院丫環、小廝,都好奇地向他們打聽豹兒和翠翠的武功和其他情形,夠他們忙的。
白衣仙子帶著一雙乖兒和兩位弟子,也像四年前帶豹兒去見萬里雪一樣,不從大理城去崇聖寺,而是翻山越嶺,過清碧溪幽谷,來到崇聖寺。
崇聖寺,豹兒曾經來過,也見過萬里雪爺爺。只不過上一次是萬里雲夫婦認錯了人,將豹兒當成苞兒帶去的。這一次,豹兒以真正的萬里家子孫來拜見萬里雪了。
崇聖寺,香火依然如同昔日旺盛,來燒香拜佛的信男善女不少,也有不少的外地遊客前來瞻仰這座大理的名寺和崇聖寺三塔。這是南沼時期所留下來的名塔名寺,建築風格特殊,令人讚歎不已。
白衣仙子帶著豹兒等人到來,不但寺內和尚們驚訝了,連香客遊人也驚奇起來。因為豹兒、苞兒穿著打扮一樣,面貌、神態也一模一樣,令人分不出誰是誰來,—時圍觀的人不少,驚奇、讚歎、低語卜視為人間的奇跡。人群中有位青衣漢子,初時也驚奇地看著這一對孿生兄弟,可是他—下看見了翠翠,不由震動了一下,凝視翠翠一會,便很快地在人群中消失,奔出了寺外。
白衣仙子在崇聖寺意外地見到了余大夫,驚喜地問:「先生,你怎麼也來這堅了?莫長老呢?」
余大夫說:「在下是來給—位禪師治病的,莫長老走了!夫人,你們是來探望一雪禪師的吧?」萬里雪出家之後,取名為—雪。
「我帶豹兒前來拜見他的親生爺爺。」
「應該!應該!要是一雪禪師知道豹少俠也是自己的親孫兒,他—定非常高興。」
「先生看完病沒有?」
「在下剛來。」
「那我們不耽誤先生為人治病了!」
「夫人!請!」
他們分手後,白衣仙子由知客僧帶到一處幽靜的禪院,這是萬里雪靜心養性的地方。禪院一名黃衣僧人早巳在院門迎接,合十稽首說:「一雪禪師知夫人到來,已在禪房等候夫人和四位施主,特命小僧出來迎接。」
白衣仙子說:「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夫人請隨小僧來。」
知客僧告辭而去。豹兒、翠翠打量一下四周,與自己上次來的地方完全不同。豹兒奇異地問:「媽!爺爺搬過了地方麼?上次好像不是在這裡的。」
「你爺爺嫌原來的地方來往人太多,所以便搬到這更幽靜的地方,一概不接見外人。豹兒,要不是你來,他恐怕也不願見我們哩!」
「那麼媽和爹怎麼問候爺爺呢?」
「只是過年,他才見我們一次。平常日子,他只命人收下我們帶來孝敬的物品,便打發我們離去,叫我們別去打擾他。」
翠翠說:「我看這裡也不夠幽靜。」
苞兒問:「這裡不大幽靜,哪裡夠幽靜的?」
「報恩古寺!」
豹兒一聽大喜:「對了!媽!爺爺既然不喜歡見人,那去報恩古寺最好了。那裡幾乎沒有人到,日常生活用品,獨孤大叔會打點。要不,媽和爹也搬去豹苑住,那更是一舉兩得。」
白衣仙子一笑說:「你爹是一派掌門,如何離得開點蒼山?再說,你爺爺也不一定願去報恩古寺哩!」
「媽!你不能跟爺爺說說麼?」
「孩子!這事,等你們從山西回來後再說吧!」
說時,他們穿過一處幽雅的庭院,來到靠近山崖下的一座禪房。帶路的僧人說:「一雪禪師就在裡面,夫人和四位施主請進。」
白衣仙子帶著俊兒、乖弟子屏聲靜氣進入禪房,只見萬里雪盤腿合十坐在蒲席上。她便率豹兒等人跪拜在他跟前,說:「老爺!媳婦帶了豹兒、苞兒和兩位弟子前來拜見,問候老爺安好!」
萬里雪仍和三年前豹兒所見到的一樣,白眉白鬚,面月清奇、目光敏銳,似乎比三年前更精神矍鑠。他看了眾人一眼,目光停在豹兒、苞兒身上,似驚訝,似激動,但也只是一閃而逝,用平靜的口吻說:「你們都起來吧!」
認子之事,萬里雲昨夜已派人向萬里雪稟報了,曾使萬里雪驚訝不已。上一次,萬里雲夫婦誤將豹兒當成苞兒帶來見萬里雪。當時萬里雪憑一雙敏銳的目光和一派宗師的經驗,已看出了豹兒神韻異常,內力過人,就曾暗暗驚奇,認為失蹤了一年多的萬里苞必有奇遇,才能有如此的內力,從而能受得住老魔黑箭的三掌,將老魔驚走。以後又看了豹兒所抖出來的盤龍劍法,果然是劍勁凌厲,暗暗大喜,認為家門有幸,有此後人。想不到自己所見到的孫兒,竟然是假的。只是一個與苞兒一模一樣的人,不由大感失望,感到上天與萬里家開了—個玩笑。他曾疑惑是不是敵人暗暗派了一個相似的人來偷學點蒼派的武功,學成而離去。
以後聽白衣仙子和萬里雲多方解釋,豹兒不但救了萬里雲夫婦也在江湖上救了不少的人,尤其是在重慶白龍會堂口與青年黑衣劍於—戰,身負重傷,才找到了真正的苞兒等等事情,萬里雪在驚訝中又感痛惜。這樣—個人品極佳,心地極好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孫兒,而是別人的子孫。當他知道豹兒不辭而別之後,在歎息中對萬里雲夫婦說:「不管豹少俠是不是萬里家的人,你們都應該將他找回來,留在點蒼山,他學了點蒼派的劍法,多少也算是點蒼派的弟子。」
昨晚,他聽到豹少俠找回來了,而且還是自己真正的孫兒,與苞兒是孿生兄弟,萬里雪幾乎不敢相信了,吩咐來人傳話回去,將豹兒、苞兒一齊帶來見自己。這就是萬里雪破例接見白衣仙子母子的原因。
萬里雪眼下見到豹兒、苞兒真的一模一樣,外形、神態、舉止,無—不相似。他既驚訝又暗喜,果然是一對孿生子,一時教人難以區分。但萬里雪是一派宗師,閱人歷世經驗豐富,一下就分出了豹兒和苞兒在神韻上有明顯的不同。萬里雪問白衣仙子:「豹少俠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
「回稟老爺,他真是我的兒子,萬里家的骨肉,余大夫驗過他的血了,有一粟禪師、莫長老等人為證。余大夫也在這寺中,老爺要不要見見,親自問清楚?」
萬里雪微笑:「莫長老名滿武林,一粟師兄乃一代有德高僧,有他們為證,不用再去麻煩神醫余大夫了!」
苞兒卻頑皮地問:「爺爺,你看出我們誰是豹兒,誰是苞兒了?」
萬里雪大概心裡高興,銀鬚抖動歡笑:「你要考考爺爺的眼力了?」
「是呀!爺爺,你看不看得出來?」
萬里雪笑道:「你就是苞兒,他就是豹兒,爺爺沒看錯吧?」
不但白衣仙子驚訝,連青青和翠翠也驚訝了,怎麼老爺一下就看得出來?
苞兒笑道:「爺爺,你看錯了!我才是豹兒,他才是苞兒。」
萬里雪哈哈大笑:「孩子!你一身真氣,不及豹兒渾厚;一雙目光,不及豹兒那麼有神韻。別人不容易分出你們來,但對一流的武林上乘高手來說,從目光就可以分出你們來!你怎能瞞得過爺爺的一雙眼?」
苞兒還想說,白衣仙子說:「苞兒,在爺爺面前,不可沒規矩了!」
「媽!我試試看爺爺分不分得出我們嘛!」
萬里雪說:「白衣女,你別責備他,他在逗爺爺開心。我呀!的確也沒有這樣的開心過。來!你們都隨便坐下,隨便說話,不要受約束,將一切世俗觀念拋開去,我們要像知心朋友那樣無所不談。」
苞兒高興得跳起來:「爺爺,這太好了!你可比爹好多啦!」
白衣仙子又出聲制止:「苞兒……」
萬里雪揮袖說:「白衣女,讓孩子們高興下,別制止他們,我難得有這麼一天。」
「是!老爺。」
翠翠說:「老爺子,你真好眼力,一下就區分出他們誰是誰了!」
「唔!這不是我有什麼好眼力,而是憑以往對敵的經驗,可以一下從對手的目光中,判斷出對手武功的深淺來。以後你們在江湖上行走,也要多注意這一點,心中也好有些準備。」
苞兒又問:「爺爺,我的武功好不好?」
「孩子!不是爺爺說你,你的武功,在目前來說,恐怕還不及翠丫頭。從眼神看,翠丫頭的武功,恐怕有了很大的進展。孩子,你今後真要勤練內功才行。」
翠翠叫道:「老爺子!我的武功,怎及得苞少爺呀!」
「翠丫頭,你是不是又想考我的眼力了?」
「婢子不敢!」
萬里雪問白衣仙子:「白衣女,她們不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女兒麼?怎麼還少爺、婢子的叫喚?」
「老爺子,這不關師父的事,是我一時叫喚慣了,改不過口來!」
「翠丫頭,今後可不許這樣叫喚和自稱了!」
「多謝老爺子。」
「翠丫頭,我要是沒有看錯。你目前的武功,不但高出苞兒,也勝過你的師父了!」
白衣仙子歡喜地說:「老爺,翠丫頭的武功,的確是勝過我許多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可是好事呀!真正為人師者,總希望自己教出來的徒弟能勝過自己,這才不辜負自己所教。」
「老爺!的確是這樣。我的師父,就希望我能勝過他。」
苞兒不大相信:「媽!翠翠的武功,真的能勝過你嗎?」
青青說:「苞兄弟,翠翠的武功勝不勝過師父,我不敢說,但翠翠在那樹林邊一戰,便輕而易舉地擊敗了—名高手——青年黑衣劍手的同門師弟。」
萬里雪又驚訝了,問:「青丫頭,翠翠擊敗了黑箭的—名弟子?這是怎麼回事?」
青青便將前兩日回程途中,在樹林邊碰上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事一一說了出來。萬里雪聽了大為驚訝。萬里雪雖然不理外面的事,但對武林中所發生的大事也略有知聞。因為這位青年黑衣劍手,深得黑箭的衣缽真傳,近兩年在江湖上神出鬼沒,武功少人能敵。豹兒能輕易地擊敗這位小魔?真是大出人們意料之外了!他問:「豹兒!你真的擊敗了他?」
豹兒點點頭:「是!爺爺。」
白衣仙子說:「老爺,要不是段郡主出來勸解,豹兒便能殺了這小魔。」
「好!豹兒,爺爺要看看你的劍術了!」萬里雪說完,身軀仍端坐不動,以指代劍,一指刺出,勁道凌厲,指風逼人。豹兒反應極為敏捷,身形向後略略輕挪,無聲無息騰空而起,閃開了萬里雪這突然的一招,驚愕地說:「爺爺!」又似殘葉飄落下來。單這份輕功,已令人稱絕。
萬里雪問:「豹兒,你怎麼不接爺爺的招?」
「豹兒怎敢與爺爺動手?」
「別顧忌!你盡量接我的招好了!」
白衣仙子說:「豹兒,爺爺是想看你的劍法呀!你就和爺爺走幾招好了?」
「那,那豹兒就斗膽接爺爺的招啦!」
萬里雪又是一指揮出。這是盤龍十八劍的一招赤龍追閂,雖是—指,但已劍氣森森,說:「豹兒!看招!」
豹兒不敢怠慢,也以指代劍,但不敢用全力,只以二成的內勁,一招無影劍法,不但化解了萬里雪的一招,同時又跟著進招,說:「爺爺,小心了!」
萬里雪點頭讚許:「很好!」又是一指戳出,也是赤龍追日的—招,但變化極大,似乎指勁一下籠罩了豹兒身上的幾處穴位。豹兒手指微微—擺,又將萬里雪這—招化得乾乾淨淨,手指競從意想不到的方向刺出。
—時間,白衣仙子等人見他祖孫兩人,手指戳戳點點,在電光火石中變換各種不同的招式。有時萬里雪手指還沒有揮出,便給豹兒手指封住了門路。萬里雪本來是端坐不動,竟然給豹兒逼得站起來還招。而豹兒卻仍然坐在自己的圓凳上不動。
最後,萬里雪突然收招坐下。豹兒急忙收招問:「爺爺!你沒事吧?」
萬里雪似乎略現氣喘,但面露喜容,說:「爺爺沒事!」
白衣仙子慌忙過來給萬里雪捶背,埋怨地對豹兒說:「豹兒!你怎麼不讓讓爺爺呢?看你把爺爺累成這樣!」
萬里雪說:「白衣女,你不能怪豹兒,是我逼得他不能不自衛還手,而且豹兒已讓我了!要是豹兒抖出全力,我接不了他五招。」
白衣仙子、苞兒和青青都駭然,要是連萬里雪都接不了豹兒五招,那點蒼派其他的人,可以接豹兒多少招?恐怕連一招都接不了!
萬里雪又說:「白衣女,你看出了我與豹兒交鋒時,用的是什麼劍法?」
白衣仙子說:「老爺先幾招是盤龍十八劍法,後面有的好像是武當派的兩儀劍法,以後老爺使得太快了,媳婦看不出來。」
「我告訴你,我用了各門派的一些絕招,更有幾招是老魔黑箭的劍路,都給豹兒破解了,而且他還封住了我的劍路。豹兒,已達到了劍法最上乘的佳境,劍由心發,料敵於先,後發先至。我現在才深信,豹兒的確能戰勝小魔,更可以與老魔一戰。」
豹兒說:「爺爺太過獎豹兒了!豹兒還期望得到爺爺的指點。」
「豹兒!爺爺不敢指點你,你應該指點爺爺才是。」
翠翠說:「老爺子,你這話不顛倒了嗎?」
「什麼顛倒不顛倒?學武之人,達者為尊,不看輩分和年紀大小的。白衣女,你傳我的話回去,叫雲兒好好向豹兒討教劍法,別以老子或掌門人自居,應該學孔夫子那樣,不恥下問。」
白衣仙子只好應是。苞兒說:「爺爺,那我不是更要向哥哥討教了?」
「連爺爺都向你哥討教,你怎麼不討教?你比爺爺還行麼?」
「我當然不及爺爺啦!」
隨後,他們又轉上其他話題,一直到伺候的僧人端上飯菜來,大家才停止說話用飯。飯後,大家略略休息一會,萬里雪說:「你們回去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了!」
白衣仙子這才告別萬里雪,帶著兒子、弟子離開崇聖寺,取路轉回點蒼山。他們剛要踏入清碧溪幽谷時,豹兒驀然說:「媽!慢走!幽谷中有人,似乎對我們心懷不善。」
翠翠揚揚眉:「我進去看看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伏擊我們?」
豹兒說:「翠翠,你不用進去,他們已出來了!」
果然,五位一色青衣勁裝的漢子,從幽谷中輕靈地閃身出來,一個個身佩長劍,神態傲慢,一字排開,擋住入谷的路口。豹兒看出來人一個個武功不凡,對苞兒、青青說:「你們兩人好好護著母親,由我和翠翠跟他們答話。小心!幽谷裡,還有他們的人,防著他們突然向你們下手。」
翠翠早已揚眉問:「你們是什麼人?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點蒼山攔路搶劫?」
五個漢子中,其中一個一聲冷笑:「瘋女!你這麼快就不記得在下了!」
翠翠怔了怔,打量了這漢子一眼,有點意外:「咦!是你?」
原來這位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鶴慶府花花小霸王用重金聘請來的兩位使劍高手之一,準備去霸佔豹苑別墅。翠翠在半途上以瘋女面目出現,計殺了花花小霸王,讓花花小霸王死於他們的劍下,使他們成為了鶴慶府追捕通緝的兇手。後來翠翠又以掌勁拍飛了其中一個劍手,摔下山崖而死。只因豹兒趕來阻止,翠翠才讓這漢子逃跑了!想不到現在他竟然帶了一批同伴,在這裡攔截自己。
這劍手悻悻說:「瘋女!你現在不裝瘋了?認出在下了?」
「哎!怎麼你還敢跑出來,不擔心鶴慶府的捕頭在四處追捕你歸案麼?」
「這都是蒙你所賜!」
「你現在想怎樣?捉我去鶴慶府,為你澄清冤情?」
「在下沒這份閒情。」
「那你來討回你同伴的血債?」
「不錯!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兄弟死在你的掌下,不能就白白這麼算了!」
白衣仙子久歷江湖,一下便看出了這五位漢子,一個個都是使劍的高手,她輕輕地問青青、苞兒說:「翠丫頭怎麼去招惹這夥人了?」
青青問:「師父!他們是伙什麼人?」
「一夥訓練有素的殺手。」
「他們是殺手?」
「所以我們要小心!這夥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亡命拚殺。」
翠翠這時微笑問:「你要我償命?」
「瘋女!你最好自己了斷,免得我們動手!不然,你們將全部屍橫谷口。」
「我死了,你們放過我的同伴嗎?」
這漢子不回答,卻望了望一位面孔黧黑的漢子。顯然這黧黑漢子是這伙殺手的頭兒,主意由他來定。這黧黑漢子點點頭:「行!可以放過他們,我們也不想在點蒼山多事。」
這漢子便對翠翠說:「好!你自斷吧。」
翠翠說:「我很怕痛的,自斷不痛嗎?」
這漢子一瞪眼:「那你要在下動手了?」
「那你小心了!我怕一時不慎,失手又傷了你,又添多一條人命啦!」
這漢子大怒,冷不丁地一劍刺出。白衣仙子沒有看錯,果然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出劍不帶任何花招,一出劍便是致命的殺招,劍出無聲,倏然而至,直指翠翠的眉心。
翠翠存心要激怒對手,並且也瞭解對手的劍法招式,心裡早有準備。她側頭一閃,手中之劍也隨手揮出,快如電閃,這更是殺手之劍,一下將這漢子逼了回去。翠翠又如影隨形,不容對手有絲毫喘氣之機,第二劍又揮出。這兩劍揮出,都是方悟禪師無影劍法的招式,迅若火花,走如急電,有鬼神莫測之變。一邊問:「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是不是黑箭這老魔頭打發你們來的?」
因為翠翠在上次交鋒時,已看出了這劍手出劍招式,與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招式同出一門,只是功力不同,火候不到而已,所以才有如此動問。翠翠這兩招,並沒有立即殺人,只不過想逼這漢子答話。
可是白衣仙子、苞兒、青青一聽,心中不禁悚然:這伙殺手,是老魔黑箭最近新訓練出來的?那真不能大意了。
這漢子閃身、還招,果然跟張劍的身法、出劍相似,但卻不全同,有些相同,有些全非。這漢子回答:「什麼黑箭!?在下從沒聽聞!」
翠翠又一劍刺出,問道:「你們是不是老魔的弟子?」
「你這瘋女才是老魔的弟子!」
「那你們是什麼人?」
「什麼人,你到閻王爺面前去問吧!」
翠翠這下奇異了,聽這漢子說話的口氣,似乎不是老魔的人,要不,他不會這樣回答的,哪有自己的弟子稱自己的師父為老魔的?翠翠更不再立下殺手了,以無回劍法出招。她不想一下就殺了這漢子,只有這樣才不會激起其他漢子同時出手,否則,更問不出話來。
這漢子見翠翠抖出的是無回劍法,招式威力減弱。他還不知翠翠存心不想殺了自己,反而認為翠翠劍法只不過如此,於是迅速出招,一聲冷笑:「瘋女,原來你是程咬金的三板斧,虎頭蛇尾,沒有什麼了不起,你受死吧!」
翠翠問:「你真不願說出你們是什麼人?」
「你臨死時,在下再告訴你。」
「真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你莫怪我下殺招了!」翠翠招式一變,有如奇峰突起,只一劍,便劃傷了這漢子,叱道:「說!你要是不想身上多添幾道劍傷,快回答我的話。」
這漢子才感到大驚,這瘋女的劍法怎麼這般變化莫測的,時好時壞?
黑臉漢子見他受傷,心頭一震,一聲吼道:「弟兄們!全上!將他們全放倒了,不留一個活口走出去!」他自己首先拔劍直取翠翠。他認為翠翠是豹兒他們武功最好的一位了,先殺了這瘋女,其他人便不難對付,所以聯手來戰翠翠。
其他三名青衣勁裝漢子直撲豹兒。也在同時之間,從幽谷中躍出七位—色青衣勁裝的漢子來,其中一個也撲向翠翠,另外六位,兩個一雙,直取白衣仙子,青青和苞兒,顯然,這是一次,有計劃、有組織的嚴密的伏擊行動,這伙殺手意圖速戰速決。
一場劍光血飛的慘烈戰鬥在清碧溪谷口開展了!比碰上張劍的情形更為凶險,這一群訓練有素的殺手,在用劍上,個個武功一流,相差無幾,與無回劍門的劍法大同而小異。無回劍門因為走上俠義之道,在劍法上,雖然是見血而收劍,不—定要殺人,能傷敵制敵便可,所以無回劍門的弟子,招式有所講究,不那麼凶狠,對殺招有所保留,出劍有分寸。而這群殺手之劍,根本不帶半點虛招,快而凶狠,志在殺人,往往一劍致命,無需第二劍,比無回劍門的劍法更講實效。
苞兒的劍法得自千幻劍的真傳,可以說是千幻劍的關門弟子。千幻劍更是一位職業殺手,劍法不但快和凶狠,更為精奇,所以他的劍法抖出,尤在這群殺手之上。論單打獨鬥,沒一個殺手是他的對手,對付兩個,仍佔優勢。青青卻仗著自己的幻影魔掌神功,配上無回劍法,能與殺手周旋。最危險不過的是白衣仙子了,她全憑臨敵經驗豐富,劍法純熟而應敵。
其實雙方的劍法,都源出—脈,都是百多年前中原一劍斐文的劍法。他的門人四散東西,各自立門創派,留在中原的兩支,—支走向職業殺手的道路,便是霧中樓的殺手集團,以千幻劍而集其大成;一支是走向俠義之道,便是白衣仙子的無回門劍法;另—支遠走漠北,它更集各門各派的劍法和西域—些奇特的武功,形成了黑箭這一門魔道。在這麼多的分支中,以黑箭這一門武功最高,更講求實用。
豹兒和翠翠的劍法,可以說是屬黑箭這一門的武功,卻又是專對付黑箭這—門劍法的破解招式而新創的一門劍法,當然有些招式也是為對付西門劍法而創設的。方悟禪師,更是集一門的大成。
這十二名殺手,劍法的確是來自黑箭的劍法,但傳授劍的不是黑箭,而是黑箭的另一位心愛弟子——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他們是飛鷹堡大小十三鷹中的小十三鷹。他們本來有十三個,但給翠翠殺了一個,現在變成了十二人。他們是為死去的一鷹向翠翠復仇而來。
諸葛仲卿遵循黑箭的指示,在桐柏山建立了飛鷹堡,不亮出黑箭之名,更不打出黑箭的旗號,反而以俠義的面目出現。所以大小十三鷹不知道自己的祖師是黑箭,因為諸葛仲卿從來沒有向他們提過黑箭之名,就是防中原武林人士知道。
黑箭在嵩山與少林、武當、丐幫三派掌門人交鋒中身受重傷,並沒有回漠北,卻潛藏在飛鷹堡中治傷療養。中原武林人士見黑箭在受傷後一直沒在江湖上出現,猜測他可能回漠北去了。誰知他仍留在中原,暗中操縱大小十三鷹為他賣命。當然,黑箭澹台武還有不少向他臣服的各處黑道上的人物在為他效力。
清碧溪谷口的一戰,實際上是中原一劍斐文隔幾代弟子之間的交鋒,要是斐文在泉下有靈,一定會大為悲歎。
豹兒怕母親有危險,也顧不了自己殺人不殺人,大展神威,在幾招之間,已將三個撲向自己的飛鷹放倒,一縱而到母親白衣仙子的身邊。人落劍飛,在他一身奇厚真氣的灌輸之下,—把平常的劍,也變成了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劍,誰擋誰身亡。在一招之下,便將圍攻白衣仙子的兩名殺手挑翻放倒,把母親從危險中解救出來。在這同時,翠翠也各挑翻、刺傷一名殺手,苞兒也劍傷了另一名殺手,令他不能再戰。只有青青,仍與兩位殺手游鬥。
戰鬥雙方,一下形勢頓變。十二名殺手,一下不見了六個人,重傷倒地兩個人,只剩下那黑臉漢和三名殺手;豹兒一方,反而多了一個。就是白衣仙子不參戰,四對四,單打獨鬥,這四個殺手也不是對手。
豹兒說:「媽,你先歇一下,我去幫青姐。」他身似幻影,一下來到青青身邊,—邊出招一邊說:「青姐,你去協助苞兄弟,他們兩個交給我好了!」
青青說:「豹兄弟,他們劍法不錯,你小心了!」說完而去。
這兩名殺手,哪裡能接得了豹兒出神入化的劍招,就是豹兒不動內力,單憑劍法,也可以將他們擊敗。所以豹兒出劍兩招,便已殺得他們手忙腳亂,相互使了一下眼色,便倉忙逃入樹林。豹兒也不想再傷人了,由他們逃去,並不追趕。
與苞兒交鋒的一名殺手,早巳不敵苞兒。青青趕來,用不了出手,苞兒已將他刺中倒地。千幻劍法,劍不中則已,一中必斃命。苞兒這一劍刺出,正中他的眉心。這正是當年中原一劍斐文留下的一個絕招,其他招式都改變了,只有這一招保存了下來,成為了千幻劍殺人的標記之一。苞兒繼承了千幻劍這一衣缽。
與翠翠交鋒的黑臉漢,在劍法和交鋒的經驗上,無疑是這十二殺手中最好的一個。他本來也想逃入樹林,可是被翠翠的劍法纏得脫不了身。翠翠的劍法不但好,幻影魔掌神功更好,連薛女俠也自問不及。她要脫身而走,哪怕就是在千軍萬馬的包圍中,也可安然脫身而走。她要阻擋一個敵人逃走,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因為不論向哪一個方向逃走,她總是出現在前面,擋住敵人的去路,又以劍法將敵人逼回原處。敵人要是硬闖,只有在自己身上多添翠翠賜給的劍痕。
翠翠在這個黑臉漢子身上,已劃下了十多條劍傷,他幾乎已成了一個血人。翠翠所以不殺他,主要想留下他這個活口以便問話。翠翠要是想殺他的話,早已將他殺了,絕不會留到他成為最後一個。
這個黑臉漢子,對翠翠真是又驚又怕又怒。他幾疑翠翠不是人,是個山林中的妖精,會分身法。因為翠翠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議,他不論向什麼方向逃走,還沒走出二丈遠的地方,翠翠彷彿一下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出現在他的前面,攔住了他的去路。黑臉漢子自問自己的輕功,可以列入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之中,豈料仍快不過翠翠。
這時,清碧溪谷口慘烈的戰鬥已結束,除了逃走的兩名殺手之外,只剩下這個黑臉殺手了。在翠翠的身法、劍法之下,他脫身不得。他驚怒地說:「瘋女!你怎不殺了我?」
「對不起,我想留下你問問話。」
「我什麼也不會說出來的!」
「那你等著我將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削下來,看你說不說。」
「你,你不是人!」
翠翠又在他身上劃了—劍:「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誰打發你們來這裡伏擊我們?」
「是你這瘋女打發我們來的。誰叫你殺了我們的人。」
「好呀!我不殺也殺了,再殺你一個也不為多。」
「你殺我們,今後會有人來向你討回這一筆血債!」
「什麼人來討?」
「我們的兄弟。」
這個黑臉漢殺手,的確是一條硬漢,一點也不露出自己的來路和門派。豹兒看得不忍:「翠翠,你不想殺他,就放他逃走吧!」
「誰說我不想殺他了?」
白衣仙子說:「丫頭,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開他算了!」
翠翠收了劍,躍開一丈多遠,對黑臉漢子說:「本來我不想殺你們,但你們心太狠了,竟然說不讓我們活著離開這裡,逼得我們不得不下殺手,現在我留你一條命,也不怕你們復仇,快滾!」
這黑臉漢子不出聲,反而坐了下來。
翠翠奇異:「你不滾?要找死?」
「你要殺就殺,又何必多問?」
「你幹嘛不滾?」
「在下兄弟在這裡倒下了七個,重傷兩個,我走了,你們為他們埋葬?治傷?」
豹兒問:「你留下來處理他們的後事?」
「不錯?你們不殺我,我也不會領你們的情。你們想改變主意,現在殺我也不遲。」
豹兒等人想不到這黑臉漢子不但不畏死,對死、傷的兄弟還極有情義,也不失為一條好漢。翠翠問:「那你剛才為什麼千方百計想要逃走呢?」
「在下想逃走,主要是想留下自己一條命,等你們走了,再轉回來處理兄弟的身後事。不單是我,就是我那逃走了的兩位兄弟,也會轉回的!」
豹兒和翠翠會不會殺死那黑臉漢子?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