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有一對青年男女打扮得像豹兒和翠翠一模一樣。原來這打扮得和翠翠一樣的少女,不是別人,正是金幫主跟前的巧兒。巧兒說:「是呀,你奇怪了?」
「你怎麼也跑來這裡了?」
「南陽府有我們丐幫的堂口,我怎麼不能來的?你們快過車,莫老爺在等你們。這些事,我們以後再慢慢說。」
另一個青年打扮得和豹兒一樣,笑著說:「現在我也充當驚震飛鷹堡的武林小霸王了!」
巧兒說:「他是我們丐幫南陽堂的副堂主青竹俠。」
青竹俠說:「別這樣說,應該是青竹叫化。」
跟著一位車把子的漢子走過來,對申七說:「七兄弟,這輛馬車應是我趕的了,你也請到那一輛馬車上。」
申七驚愕:「吳大俠,是你?」
吳大俠說:「什麼是大俠,也是一個向人討吃的叫化,我卻恭喜你改邪歸正。」
「吳大俠別這樣說,小人還沒有報答吳大俠的相救之恩。」
「嗨!這已是老掉牙的陳年舊事了,我都忘記了,你還提它幹嗎?」
翠翠見申七稱那車把中年漢子為吳大俠,並且還曾經救過申七,好奇地問:「七哥,這吳大俠是什麼人,他在哪裡救過你呀?」
巧兒卻說:「小殺手,吳大叔是我丐幫的長老之一,經常在江湖上走動,他救過的人,何止是申七哥一人?」
吳大俠說:「巧姑娘,別給我臉上貼金了,你快請他們過車吧,不然,叫人碰上,就露出馬腳來了!有話,等撲滅了飛鷹堡再慢慢說也不遲。」
巧兒說:「豹少俠、翠妹妹你們過車吧。」
豹兒初初感到叫巧兒去唐河這一條路,太危險了,很難擔保飛鷹堡人在半途上不伏擊刺殺的,後來聽說同去的人,一個是南陽堂的副堂主,一個是丐幫的長老,想必他們都是高手,略為放心了,便說:「那你們小心了,要是見情形不對,就別去了。」
巧兒說:「豹少俠,你擔心我們有危險嗎?我們早有準備飛鷹堡的人在半途上截殺我們,要是他們敢來,正中了我們引蛇出洞之計,因為這一路上,都有我們丐幫的人,在暗中盯視著,你大可放心。」
豹兒說:「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
要是其他人說這一句話,可能引起吳長老、青竹俠的反感,不是暗罵他狂妄自大,就是笑他無知,但他們從巧兒的口中知道豹兒是一個忠厚的人,一心只為他人著想,用心極好,何況他在丹霞山一戰,殺得飛鷹堡的人魂飛魄散,又在南陽城北郊,一舉而全殲了雲裡閣這一夥可怕的殺手,可以說是名動武林,驚震江湖的拔尖人物,心裡甚是欽佩,何況他說這話出於好心,並不是什麼瞧人不起,只不過他江湖經驗不豐富,說話不懂江湖上的避忌而已,所以吳長老一笑說:「豹少俠,你大可以放心,我叫化人賤命爛,幾次閻王爺都不敢要我,怕我叫化伸手向他要錢,都將我從鬼門關裡趕了出來。這一次,飛鷹堡的人同樣要不了我叫化的一條命,你們快過車吧!我們這一車叫化沒事。」
翠翠一聽已知其意,拉著豹兒說:「你也真是,人家吃鹽比你吃米多,過橋比你走路多,還用得著你叮囑人家小心的?你自己小心才是。」說著,便拉了豹兒走。
豹兒和翠翠過得車來,一看,又傻了眼,車內不單坐著莫長老老叫化,還坐著一位江湖遊俠商良,這兩個嗜酒如命的人,怎麼在一塊了?首先翠翠嚷了起來:「爹!你幾時跑來到這裡了?」
商良「噓」的一聲:「別嚷!別嚷!快進車來,有話到路上慢慢說。」
翠翠一想也是,得迅速離開這裡,可不能與爹和老叫化打哈哈了!便對申七說:「七哥!快趕車離開,我們朝襄陽去。」
「是!小姐。」
翠翠與豹兒登上了馬車,申七呼喝一聲,趕馬的長鞭在空中一揮,「啪」的一聲,平地響了一聲炸雷,拉車的四匹健馬,十六蹄飛揚,如流星閃電,直往南面的新野縣飛馳而去。
馬是岑家莊上的一流好馬,車是岑家莊特製的大馬車,外表看去,馬車沒有什麼新奇,比一般的長、大一點而已,但車內的裝配可舒適、大方了,不但有軟椅可坐可臥,有雲石面的柚木方桌,更有擺滿了食物、美酒的食櫃,日常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坐上這一輛馬車,沿途不用投店住宿,最適合日夜奔程了。
馬車一離開南陽城後,豹兒便問:「大叔,你幾時跑來了南陽府了?怎麼不和我們打一下招呼呀?」
商良說:「跟你們先打招呼有什麼好玩的?讓你們驚喜不更好玩嗎?」
翠翠說:「爹!別打哈哈,你怎麼來了這裡?娘呢?她沒來?」
「你娘來了,我還能和老叫化喝酒嗎?」
「你們就打算一路上都喝酒?」
「要不,老叫化辛辛苦苦從岑家莊弄來的三罈美酒不白白浪費了?」
翠翠更嚷了起來:「三罈酒,你們不醉死了!那還能與飛鷹堡的人交鋒嗎?」
莫長老笑嘻嘻的說:「小丫頭,你不飲酒,怎知飲酒的樂處?我老叫化一向不看書,也不讀什麼詩,但感到有一首什麼詩和什麼詞的,寫得很不錯,寫出了飲酒的人生樂趣。」
翠翠愕然,笑著問:「你老叫化還會吟詩呀!那真是武林中的奇聞了!」
「小丫頭,你別看小了我老叫化,要不要我吟給你聽聽?」
「好呀!你吟來聽昕,怎麼樂趣法?」
「小丫頭,你聽著了。我老叫化也不知它是詩呀還是詞的,其他的我都不記得,只記得這麼四句:『便愁春漏短,莫訴金盃滿。遇酒且呵呵,人生有幾何。」』翠翠睜大了眼:「這又怎麼了?」
「什麼!?你聽不明白?」
「我簡直不知道它胡說些什麼東西!老叫化,你要不要我將這三罈酒全扔了出去。看你且呵呵,人生有幾何的。」
老叫化慌了:「丫頭,你別亂來!別的好商量,這事萬萬使不得。」
豹兒說:「翠翠,算了!我們不會飲醉的。」
「你呀!也是個小酒鬼,到時都醉了,我看你們怎麼和飛鷹堡的人交手!」
商良說:「丫頭,你不知道,老叫化越醉武功越好,他有一套漠北醉掌,足足可以克制黑箭那一套驚震武林的大漠飛沙掌法。」
翠翠說:「我只聽說武林中有醉拳、醉劍、醉棍的,沒聽說過還有什麼醉掌的。」
「丫頭!你沒聽說過的事多著哩!」
莫長老對豹兒說:「我老叫化這一套醉掌,越醉越發揮出它無窮的變化和威力來,小兄弟,你想不想我傳給你?」
「想呀!」
「我老叫化傳給你可以,但你只可對黑箭使用,可不能用來對付其他的人。」
豹兒愕然:「為什麼?」
「因為這套掌法,威力太大了,除了少林、武當、丐幫三派的掌門人可以招架外,其他人根本招架不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驚,輕者重傷殘廢,重者立刻喪命,所以就是我老叫化的師父,也不輕易抖出來。」
翠翠問:「那你呢?抖過出來沒有?」
「我老叫化也從來沒有抖過出來,為了對付黑箭等武林的大魔頭,我只好傳給你的豹哥啦!」
「我豹哥的無影劍法,也對付不了黑箭?」
「無影劍法是可以對付,但要勝這大魔頭,沒有百招以上,恐怕也打發不了,而我老叫化這一套掌法就不同了,以柔克剛,令大魔頭的大漠飛沙掌法全無半點取勝的希望。白消耗他一身的真氣,最後只好舉手投降或者束手就擒。」
「哎!你這老叫化也太自私,幹嗎不早傳給我豹哥呀?」
「你這丫頭,你以為學老叫化的這套掌法,當吃青菜豆腐嗎?說教就教?要是他沒有今日這樣渾厚無比的真氣,就是我老叫化想教,他也學不成,弄得不好,一練就會練斷了自己的經脈,到時你這小殺手不找我拚命?」
翠翠笑著:「好啦!老叫化,那你快教我豹哥吧!」
「小殺手,那你不反對我們喝酒了?」
「老叫化,你不會是騙我讓你們喝酒吧?」
「不會,不會,我老叫化騙你幹嗎?」
「老叫化,我事先警告你,你要是騙了我,我會跟你沒完沒了!」
老叫化不由得與商良相視一笑:「你這跑買賣的看看,你的這個寶貝女兒,真不好應付,弄得不好,我老叫化還沒完沒了的!為了和你飲這三罈美酒,世上只有我老叫化才幹這種頭號的蠢事情。」
商良笑著:「莫前輩,為了武林,只好求你委屈一點了,將這一門絕技,傳給我的小兄弟吧!」
於是莫長老就在車上,一邊飲酒,一邊傳給了豹兒這一套變化莫測、柔能克剛的醉掌法。翠翠問:「老叫化,我能學嗎?」
「小殺手,你最好別學,也別看,不然你經脈斷了,一世殘廢,千萬別怨我老叫化事先沒說明。」
「老叫化,你別嚇唬我。」
商良忙說:「丫頭,別拿自己的生命來賭氣,連我也不敢去看去學,你千萬別看。這不是鬧著玩的事。」
翠翠心想:我又不練,看看聽聽也會經斷脈裂麼!我才不相信哩?她眼一轉:「我給你們倒酒吧!」
她在倒酒中,暗暗看老叫化如何傳豹兒的醉掌,只見老叫化一掌推出,搖晃不定,不知掌勁朝何方拍去。翠翠一看,不禁心頭凜然,她知道黑箭一派的武功,看出了老叫化這一掌的輕輕拍出,正是一出手便克制了大漠飛沙掌的一招「風起沙飛」,掌式搖晃,卻變化無窮,可化成任何招式,以應敵變。翠翠連接看了三招,不由心動神移,默思苦想其他的變化,不知不覺,她完全癡迷了,漸漸感到自己心血逆流,臉色蒼白,手腳冰冷,頭暈欲吐,神志不清,咕咚一聲,翻倒了。在翻倒前,商良已發現她面色不對,不由大吃一驚說:「丫頭,快收斂心神,別想下去。」可是話未說完,翠翠便昏迷翻倒了!
莫長老一見,一掌便按在她背後的靈台穴位,將自己體內一股純和的真氣,徐徐輸入翠翠體內,制止了翠翠的心血逆流,以免走入岔經,造成經斷脈裂,終身殘廢。翠翠漸漸得老叫化這一股的真氣輸入,呼吸均勻,面色轉好,人雖然沒有完全清醒,但已無大礙了。莫長老又順手點了翠翠的昏睡穴,令她昏沉的睡了過去,別再胡思亂想下去。然後吐了一口大氣:「這個小殺手,太好勝了!幾乎害了我老叫化,我老叫化怎麼也不知她武學基礎這麼深厚,居然看出了我掌勢的各種變化來,思考如何去破『大漠飛沙掌』的,真氣不夠,怎不走火入魔的,看來,我老叫化這套醉掌,不能讓她看見和聽到了。」
商良和豹兒都關心地問:「她沒有危險吧?」
「放心!讓她休息一天一夜,自然無事,說不定功力比以前還有所增加。來!小兄弟,趁她睡著了過去,我將這套醉掌法全部傳給了你,你在夜裡慢慢的練。」
商良說:「我也不敢看了!」
「商老弟,你與她不同,你看了我這套掌法,只會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也就不會想下去。不想:自然不會用心去默練,就不會有你寶貝女兒這種現象了!」
商良一笑:「原來是這樣!」
當翠翠醒過來時,馬車已過新野、走襄陽,來到宜城縣。這時豹兒已學會了醉掌的六十四招式,同時在心裡默練幾次,以後只等在交鋒中實踐和運用了。因豹兒有一身與眾不同的奇厚真氣,要學任何上乘功夫,只要有人指點,一點即明,一學即會,輕而易舉。
翠翠醒過來後,不好意思地向眾人笑笑,見馬車在一所客棧前停下來,問:「我們到了新野縣嗎?在這裡住宿?」
商良笑著:「丫頭,這裡是宜城縣了,我們不但過了新野,也渡過漢水,穿過了襄陽。」
翠翠愕然:「這大半天,我們就跑了這麼多的路?」
「丫頭,你知不知你睡了多久?」
「我睡了多久?」
「你足足睡了兩天一夜了!」
「我睡了這麼久?爹!你在騙人!」
「嗨!我騙你幹什麼啊!」
豹兒說:「翠翠,是真的,你的確是睡了兩天一夜的。」
「真的!?你幹嗎不叫醒我?」
「是莫爺爺叫我不要叫醒你的,讓你好好的休息,將體力完全恢復過來。翠翠,你現在感到怎樣?沒事了吧?」
「我很好啊!有什麼事了?」
商良說:「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幾乎將我們都嚇壞了!要不是莫長老及時將他身上的一股真氣輸給你,你的後果,真叫人不敢去想。」商良將當時的情景一一說了出來。
翠翠聽了,半晌不能出聲,暗想:看來,老叫化這一套上乘的武功,我真的學不了。她四下望望,問:「咦!老叫化呢?」
「他在進城時走了。他說,與我們一起住客棧,不大方便,叫人注意,所以先走了!」
「什麼!?他不和我們在一起了?」
豹兒說:「他說他先走一步,去找他的小師弟,在前面的雙河小鎮上等我們。」
翠翠說:「爹!豹哥!你們也真的,讓老叫化一個人在黑夜裡先走的?我們進城住幹嗎?連夜和他老人家去雙河鎮不多好?怎讓他一個人孤單單地走了?」
商良說:「丫頭!你怎不想想,這輛馬車連續奔跑了兩天一夜,縱使申七不倦,四匹馬也累了,也應讓馬休息一夜,加草喂料才行,不然,恐怕我們沒到大洪山,馬匹就累倒了!」
翠翠一聽,這才沒話說。是夜,他們就在宜城住了一夜,豹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練了一陣醉掌法,雖然感到掌隨心發,心到掌到,似乎仍發揮不了醉掌應有的威力和奇妙莫測的變化,沒達到老叫化所說的人醉心不醉,掌力莫測的佳境,看來自己要多練幾回才行了!他仰望天色,本想再練一次,但黎明已臨,客棧中也有人走動了,只好轉回房間休息片刻。第二天,馬車便向大洪山進發。從宜城過宜莊,穿過新集,這裡已是大洪山的山麓地帶了,只見群峰翠疊,山道盤旋崎嶇,非常的不好走。
大洪山,又稱綠林山,也叫浸山,是楚北的第一峰,山中奇峰異景,觸目皆是,山高谷深,森林密佈,地形異常的險峻,怪不得黑箭澹台武這個大魔頭,選了這個地方作為自己的潛居地。飛鷹堡在江湖上揚言在桐柏山,其實它真正發號施令的地方,卻在鮮為人知的大洪山中。豹兒他們來到雙河小鎮時,已是夜幕降臨。雙河小鎮,是宜城去隨州驛道上的一處小鎮。宜城去隨州有二百多里的路程,這裡剛好是中心點,所有從宜城去隨州的旅客,都要在雙河小鎮上投店住宿,打尖歇腳。它算是大洪山下的一個頗為熱鬧的小山鎮。在山區來說,它可說是一個交通要道,北可上棗陽,南下鍾祥,東通隨州,西達宜城等四個縣州城。
大洪山上還有一間雲中古剎靈峰寺,俗稱洪山寺,那更是一處名勝之地,所以出現在雙河小鎮,不單是南來北往的旅客,走卒小販,更有不少的善男信女,進大洪山靈峰寺燒香拜佛,還神許願。所以豹兒等人的來到,也不為當地人所注意,何況他們還扮成了有錢人家的香客,前去靈峰寺燒香拜佛。
豹兒等人在雙河鎮投店住宿,不見莫長老和他的小師弟到來。住店後,翠翠對豹兒說:「這個老叫化死去哪裡了,怎麼還不來的?他不會在路上出了事吧?」
商良說:「放心,以老叫化那莫測的武功,恐怕當今武林,沒有一個人能傷害得了他,怎會出事呀?」
豹兒說:「我們耐心等等,他一定會來。」
商良又說:「小兄弟,今夜我們將最後的一罈美酒開了,叫店家給我炒四樣下酒的菜式來,我們秉燭夜飲,不怕這老叫化不出現。」
豹兒說:「不錯!不錯!我們就這樣辦。」他不但叫店家炒了四樣下酒的菜,更叫店家燉了一隻全雞,將申七也拉來了一同共飲。
翠翠說:「好啦!你們飲吧!我可不陪你們了,我自家兒睡去。」
果然,商良打開酒罈,酒香揚溢,他和豹兒、申七一杯酒還沒有喝完,老叫化和他的小師弟吳影兒竟然似幽魂似的。不聲不響在房間裡出現了。幾乎將申七嚇了一大跳。老叫化的武功,申七是深知,但年紀比豹少俠大不了多少的吳影兒,卻令他目瞪口呆,連幾時進來也不知道。
莫長老闆著臉對商良嚷道:「你這生意人,這算是什麼?我們明明講好了的,這罈美酒,要等我來了才啟封,你怎麼私下打開了?」
商良笑道:「我要不這樣,怎引得你來?」
「我老叫化要是不來,你們就喝光了是不是?」
「你會不來嗎?好了!老叫化,坐下吧,小心氣壞了!」
豹兒看見吳影兒,更是高興,早已拉著吳影兒坐下來。老叫化更是早已坐了下來,伸手就去抓油炒的花生,對自己小師弟說:「快!跟他們別客氣,不吃白不吃,你和這渾小子說得話來,什麼都會讓這跑買賣的吃光了。」
商良笑著:「老叫化,你將我看成什麼人了!」
他們一邊吃一邊說,實在高興。老叫化一連灌了三大碗酒,突然說:「我們今夜裡吃得蠻開胃,可是就苦了遼東雙怪那一對渾人,不知他們今夜裡會受什麼樣的痛苦。」
商良愕然:「他們會受什麼痛苦呀?」
「你想,他們給飛鷹堡的人活捉了去,飛鷹堡的人總不會用大碗酒大塊肉招呼他們吧?他們不是給關進黑房間,就是給吊起來,你看痛不痛苦?」
豹兒更怔住了:「他們怎麼給飛鷹堡的人活活捉了去?」
「我怎麼知道?我正想問我的小師弟是怎麼一回事,就給這酒香引了來,要問,你問我的小師弟好了!別來問我老叫化。」
豹兒慌忙問吳影兒:「吳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以他們的武功,怎麼會給飛鷹堡人活捉了去的?」
吳影兒說:「他們中了飛鷹堡人的『孩兒計』,稀里糊塗地就叫人活捉了!」
商良驚訝起來:「孩兒計!?這是什麼計呀?三十六計,可沒聽聞有這麼一條計的。」
吳影兒說:「事情是這樣:飛鷹堡的人不知從哪裡弄到了一對活潑可愛、天真無邪的孿生兄弟,七八歲左右,遼東雙怪一見大喜,如獲至寶,高興得手舞足蹈,說什麼要收他們為弟子……」
商良說:「我明白了,遼東雙怪見了這麼一對孿生兄弟,恐怕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怎會想到飛鷹堡的人在暗算他們。」
吳影兒說:「事情的確是這樣,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和那對孿生子的父母交談中,突然莫名其妙地中了毒,雙雙翻倒了,給飛鷹堡的人活活捉了去。」
豹兒擔心了:「吳大哥,現在遼東雙俠在哪裡?」
吳影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飛鷹堡的人將他們捉去了哪裡。」
房間突然響起了翠翠的聲音:「吳叫化,這是幾時發生的事情?」
眾人在燈下一看,翠翠不知幾時從對面的房間走過來了,豹兒問:「翠翠,你沒睡?」
「你們又飲酒又談天的,我能睡得著嗎?」翠翠再次問吳影兒,「遼東雙怪的事,是幾時發生的?」
「兩天前。」
「他們在哪裡給人活捉了?」
「隨州城外五里地的一條村子上。」
翠翠說:「那不用問,遼東雙怪准給人帶來大洪山了,明天我們找老魔要人。」
豹兒擔心地問:「老魔會不會將他們殺害了?」
翠翠說:「既然飛鷹堡人用計將他們活捉了,要殺他們,當時就會將他們殺了,看來他們想以遼東雙怪為人質,來與我們談判,或者威脅遼東雙怪,順從他們。在十天半個月之內,還不會將他們殺害!不過,我們要想辦法,趁早將他們救出來。」
豹兒說:「好!明天我們就上大洪山找老魔要人去。」
「豹哥!沒那麼容易,老魔會將人交給我們?他還想活捉我們哩!」
「那,那我們怎麼辦?」
翠翠轉向莫長老:「老叫化,你說我們怎麼辦?」
莫長老睜大了眼:「你問我?」
「老叫化,在我們六人當中,年紀最大的是你,江湖經歷最豐富的是你,武林地位最高的也是你,你不給我們抓個主意誰抓?」
「哎!小殺手,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你詭計多端,耍手段一流,要我老叫化跑跑腿,來個通風報信還可以,當主將,當軍師可不行。十大以小為尊,這裡最小的是你這個小殺手,還是你來。」
「老叫化,你不管我們了?」
「我管得了你這個小殺手嗎?」
豹兒著急說:「翠翠,你別爭了,還是想想辦法吧!」
「對,對,我老叫化也聽你調派。」
翠翠一笑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三個臭皮匠,湊成個諸葛亮。我們大家一起來商議,怎麼救出遼東雙怪和蕩平這個魔巢吧!」
於是他們六人,由翠翠先出主意,在燈下商議起來。他們六人,除了申七武功不人流之外,個個都是當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而且老叫化、吳影兒、豹兒,更是上乘中的上乘,要是吳影兒和豹兒兩人聯手戰老魔,更勝過當年少林、點蒼、丐幫三大掌門人聯手戰老魔。莫長老對付諸葛仲卿和江湖浪子張劍綽綽有餘。而翠翠和商良父女兩人,足可以打發殘存的大小十三鷹了。要是丐幫和其他門派及時趕到,恐怕老魔和他的手下,插翅也飛不出大洪山。
翠翠估計,其他門派的高手們能不能趕來,不知道,但丐幫已知遵了這件事,必定會帶人趕來,說不定少林寺也有人趕到,因為他們離開南陽府時,已由岑莊主和陳二俠飛馬奔去少林寺報信了。只要少林、丐幫兩大派的高手們及時趕到,不怕這一夥為害武林的元兇巨惡不伏誅。本來他們想等齊各大門派的人趕來,圍剿老魔,但一來為救遼東雙俠,二來怕驚動了老魔而先逃走了,所以採取了及時應變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他們便坐馬車直奔茅茨畈,然後莫長老等五人棄車上大洪山。申七一個人驅車直奔應州城,會知應州丐幫的一處堂口,火速通知丐幫的人趕來。莫長老一行五人。一個個輕功一流,不走上山的大道,取小路,翻山越嶺,沿浸水直奔長崗店,然後直撲老魔的藏身處雙門洞。大洪山不愧為綠林山,古木參天,群峰蒼翠,峰險路旋,不時瀑飛溪流,泉清谷幽,流水淙淙,它是溳水、均水、浪水、漳水等小河的發源處,分東西南北四處流向,最後都左旋右轉地流入漢水,歸於長江。所以大洪山幾乎處處都是溪流橫溢,從而造成了不少的奇巖怪洞。雙門洞,這個老魔潛居的地方,就是大洪山的奇洞之一,它附近不遠,還有一個仙人洞,都坐落在洪沙河的西側。
豹兒和翠翠剛出現在溳水畔的山徑上,驀然瞧見江湖浪子。黑箭的大弟子張劍已站在一塊溪石上等候著他們了!對江湖浪子這個人,情感最為複雜了,既是對手,也是朋友,既是仇敵,也是救命之人。豹兒和翠翠一時怔住了:「是你!?」
張劍苦笑一下:「沒想到吧?」
翠翠問:「你來這裡幹嗎?」
「翠女俠!」張劍極為客氣地說,「在下奉家師之命,前來這裡恭迎兩位。」
翠翠又驚愕了:「他知道我們來了?」
「自從豹少俠和翠女俠在雙河小鎮一出現,家師就知道了!」
翠翠心想:我們擔心會驚動了這老魔,誰知老魔竟然知道了,看來雙河小鎮上有老魔的耳目,說不定就是客棧的那位店小二。這時,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都在他們的附近伏著不動,以觀變化。
豹兒問:「你要在這裡攔截我們?」
「要是攔截,就不是我單獨一個人來見你們了!」
豹兒不禁燃起了一線希望:「張兄,你想幫助我們?」
翠翠說:「你別傻頭傻腦了,人家是奉家師之命在這裡等我們的。」
豹兒愣住了,問張劍:「那、那你來怎樣?要捉我們,還是勸我們離開?」
張劍說:「家師沒這麼吩咐在下,在下是帶一個口信給豹少俠。」
「哦!?什麼口信?」
「家師說,希望豹少俠和翠女俠單獨去見見他,他老人家在洪山坪二里地的楓樹林中,明日此時等候兩位的到來。」
「要見我們?」
「是!我想兩位不會不答應吧?」
翠翠說:「這不是明擺著要活捉我們嗎?我們才不會上這個當。」
張劍一笑:「在下素聞翠女俠自稱江湖小殺手,膽色過人,怎麼害怕見在下的家師了?」
「我害怕什麼!?只是我們不想上這個當。要是我們害怕的,就不上大洪山了!」
「翠女俠不赴明天的約也可以,幾時來雙門洞都可以,只恐怕遼東雙俠的性命就難保了!」
豹兒一怔:「現在他們怎樣了?」
「豹少俠請放心,家師對他們極好,只是行動不能自由而已。」
翠翠說:「你想以他們來威脅我們嗎?」
「翠女俠別誤會,家師只不過想見見兩位而已。因為不管怎樣,豹少俠是本門派的弟子,翠女俠也算是本門派的半個弟子,家師極不願看到本門派的人在互相殘殺。」
豹兒問:「我們去見你家師,是不是可以將遼東雙俠放了出來?」
「家師有這個打算。」
「好!我明天這時去楓林裡見他。」
張劍大喜:「豹少俠,我們一言為定,明日此時,我們再會,不見不散,在下現在告辭!」說完,便閃身而去。
張劍一走,翠翠衝著豹兒嚷起來:「你瘋了嗎?答應去見那老魔?」
「我們不去,老魔不將遼東雙俠害了?」
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從藏身處走了過來,商良說:「丫頭!冷靜些,我們想下,老魔在玩的什麼花樣?他為什麼要見你們?」
吳影兒說:「我看無他,想以同門之情,說服或威脅你們,與老魔合作,共同對付中原武林人士。」
翠翠說:「我看他是癡人說夢話,異想天開!」
莫長老說:「看來我們昨夜商量好的計劃,完全沒用了!得從頭來過。」
豹兒問:「那我們怎樣辦?明天我去不去見那老魔?」
商良說:「去!為什麼不去?君子一諾千金重,可不能失了信譽。」
翠翠說:「什麼!?我們跟老魔講信譽?」
莫長老說:「小殺手,黑箭澹台武有千般不好,但有一樣,我老叫化是佩服的,就是信守自己的諾言,只要他說過的話,一定遵守。就像四年多前,他在點蒼山三掌擊你不死,就聲言今後不再犯點蒼,他果然做到了!從來沒有再犯點蒼。」
豹兒說:「不錯,我明天去見他。不可失信了。」
莫長老說:「雖然這樣,我們不能不有所防範。」
吳影兒說:「師兄,洪山坪那一片楓樹林我走過來,我先去察看一下,他們在楓林中有沒有設下埋伏和裝了什麼陷阱。」
「有小師弟去就更好了。我們在長崗店的客棧中等你。」
「好的。」吳影兒閃身而去。吳影兒真是無影兒,彷彿一下就在眾人眼前消失了,輕功比江湖浪子又高出一個檔次。
莫長老對翠翠說:「老魔已知道我們來了,小殺手,我們用不著躲躲閃閃,乾脆大大方方的到長崗店住下來,商量下明天的行動。我老叫化看明天少不了有一場激戰,我們大家都要作好準備。」
翠翠問:「這老魔不會在今夜溜走了?」
「以我老叫化看,不會。他要是想避開我們,昨夜裡就不聲不響的走了,更不會打發江湖浪子來向我們傳話,我看他想收服小兄弟和你這個小殺手。」
「哼!除非我和豹哥死了,他才能遂心願。」商良連忙說:「呸呸!大吉大利,避邪!避邪!丫頭,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爹!我是說這老魔根本辦不到。」
莫長老說:「好了!我老叫化卻擔心這老魔在勝不了我們之後逃跑了!要是丐幫、少林及時在明天趕到就好了,萬一明天給老魔溜走,那將是對武林後患無窮。」
翠翠問:「我們沒辦法追尋他?」
「小殺手,這一帶山高林密,奇巖怪洞處處,澗深谷幽,在地形上,我們怎麼也不及老魔熟悉,只要他隨便往任何一個地方一躲,我們五個人恐怕怎麼也追尋不了!分散搜索,易為他各個擊破、殺害,集中找尋,但老魔跟我們捉迷藏玩,我們也無法捉到。唯一的辦法,我們只能設法攔截他。不過,以老魔和江湖浪子的武功,我們要攔截也不易辦到。」
「不行!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他跑掉了!」
「小殺手,我們到長崗店住下來再說吧。」
第二天,豹兒和翠翠依時來到了楓樹林中,老魔黑箭澹台武,果然在楓樹裡等候他們了。他身後站著的是江湖浪子張劍和四位黑衣勁裝的漢子。除了張劍,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們盯視著。
豹兒是第三次見這老魔了,翠翠卻是第一次看見。黑箭在她的眼中,是一位十分威嚴凌厲的精瘦老人,目光如冷電。幾乎直透人肺腑。她不禁凝神應變,環視楓林一眼,心中奇異,怎麼不見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和他手下的一些殘存的飛鷹們,他們去哪裡了?伏藏在楓林深處?吳影兒昨天來視察過,說並沒有什麼可埋伏人的地方,也沒有什麼陷阱之類的機關。
黑箭澹台武,可以說憑他一雙敏銳的目光,一下就能看得出別人的武功高低和深淺來,他見翠翠眉宇間隱藏著一團英氣,神韻異常,眼角眉梢,處處流露出機靈勁,不禁暗暗點頭,感到諸葛仲卿手下十三鷹中的女子,竟然在神蘊、氣質上,沒一個能比得上這個自稱為江湖小殺手的小女娃。他再看看曾經戰敗過自己兩大得意弟子的豹兒。不知是豹兒一身奇厚渾雄的真氣,已達到了歸真反璞的境地,還是深藏而不露,黑箭澹台武竟一時看不出他真實的功力來,不由驚訝起來,就憑這麼一個忠厚的小伙子,竟然戰敗了張劍和諸葛仲卿?他已不敢去相信,但他又不能不相信,諸葛仲卿可能會對自己說假話,言過其實,但張劍卻是絕對忠心自己。不敢也不會在自己面前說假話。儘管張劍不滿意自己在中原武林的行為,不願濫殺無辜,但絕不會叛變自己。
黑箭盯著豹兒問:「你就是萬里豹?」
「是!」豹兒應著,不多說。他心想這老魔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同樣也考慮怎麼與老魔周旋,盡量先別去激怒他,拖延時間,爭取丐幫等高手們趕來,共擒老魔。因為豹兒和翠翠來赴約之前,莫長老和商良都獻出了這樣的一條計。
黑箭又問:「你師父是上官飛?」
「是!」
「你知不知道老夫是什麼人?」
豹兒心想:「我怎麼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你是殺害我師父的兇手,江湖上殺人的老魔頭,武林中的公敵,就是你化了灰,我也認得你出來!但為了不去激怒這老魔,也簡單地應著:「知道!」
「你知道,怎麼見了老夫不下拜?」
豹兒愕然:「我幹嗎要拜你?」
「老夫是你的親師叔,怎不下拜?」
「不!不!你不是我的師長,我……」
翠翠出聲了:「豹哥,他的的確確是你的親師叔。」
豹兒問:「那麼說,我要拜他了?」
黑箭澹台武有點奇異地看著翠翠了,看來這小殺手對師門是頂看重的,臉上嚴峻的面色也稍稍緩和下來,他哪裡知道翠翠也在拖延時間,而且比豹兒更會拖延時間。問:「你是薛翠翠,自稱江湖小殺手?」
翠翠笑著:「你老別見怪,小女子無知,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自稱,在你老和張大哥面前,卻不敢稱了。」
「唔!你也算是本門派的半個弟子,小殺手之稱,正符合本門派的一貫作風,我派的劍法,本來就是殺手一派的劍法。」
豹兒愕異:「什麼!?是殺手一派劍法?」
黑箭不滿地掃了豹兒一眼:「你師父沒對你說明?」
豹兒心裡說:我還未學劍,我師父就叫你殺了,說什麼?死人會說話嗎?但他只好應著:「我不知道。」
「你學了本門派的劍法,應該知道本門派劍法的起源,它原先是元末明初一位有名的劍法家裘斐所創建的,號稱為神州一劍,後來不幸死於黑蝙蝠的掌下,他手下的弟子四處分散,一派流於大漠,也就是我們大漠劍派的起源;一派扎根黃山,也就是無回劍門派;另一支混於江湖,真正成了殺手一門的殺人劍招。過去是霧中樓殺手集團,現在是雲裡閣殺手集團。三派中來說,以我們這一派的劍法最為精湛莫測,步入上乘。殺手們的劍法雖然精湛實用,難達上乘佳境,而且也不屑。無回劍門一樣不學,偏偏去學俠義人士的什麼仁慈劍、君子劍,講求什麼仁慈寬懷,劍下留情,將原來劍招的鋒芒也完全磨去了。所以變得最不長進。他們忘記了根本的一條,兵者凶也,雙方交鋒,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裡輪到你講什麼仁慈寬懷的?要講,應在交鋒之前講,交鋒中就不能講了!」
黑箭這一段劍法的來源,聽得豹兒和翠翠睜大了眼,他們是第一次才聽到自己所學的劍法來源,暗想:怪不得無回劍法、雲裡閣殺手們的劍法與自己所學的劍法,在招式上那麼的相似了。原來它們是同出一脈,而翠翠更同意黑箭對三派的看法,殺手之劍流於不屑,而無回劍的確不及大漠劍派的精湛莫測,雙方交鋒,是生死搏鬥,怎能講什麼仁慈?
黑箭又歎了一聲:「可惜本門派的武功,傳到了老夫一代,似乎後繼無人了。怎麼也不能超越上一代的劍法,武功也如逆水行舟一樣,不進則退。」
翠翠忍不住問:「張大哥和諸葛仲卿,難道不能接你老的衣缽嗎?」
黑箭不由得看了張劍一眼,沉默一會說:「你們張大哥深得我劍法的精髓,但還是心慈手軟,卻怎麼也不能超越過我,今後似乎再難以進展了!」
張劍連忙跪下說:「師父,弟子不肖,生性愚傻,不能發揚師父的武功。」
「劍兒,你起來吧,這怪不得你,在某方面,你極重義氣,這是難能可貴,但你為人,沒有什麼雄心。不過,以你的劍法,在武林來說,已是屈指可數了。至於你師弟諸葛仲卿。野心太大了,心術也不正,靠不住。你今後多提防他一點。」
「是!師父。」
豹兒和翠翠聽了又相視愕然,難道老魔要見自己,就是為了要說這一番話?
黑箭又看了他們一眼,問:「你們知不知道老夫為什麼要見你們?」
豹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老夫知道你們這一次來,是要取老夫的一顆人頭,為中原武林除害,也為你們死去的師父報仇,而且也知道你們同來的有武林耆宿莫長老這一老叫化和他的什麼小師弟。」
豹兒和翠翠一聽,一下緊張起來,提防老魔突然發難。
黑箭的一雙目光,似乎明察秋毫,望了他們一眼說:「你們別緊張,老夫要殺你們,也不會叫劍兒去見你們,約你們來這裡相見了!而且老夫更知道你們的意圖,不及時向老夫出手,有意拖延時間:等少林、丐幫的高手們能趕來。其實,老夫要走,前夜、昨夜都可以走,就是現在,也來得及。老夫自問武功,不在莫長老之下,就是不敵,也可以走掉,可是老夫為什麼不走?」
豹兒怔了怔問:「為什麼?」
「因為老夫想見到我師兄的傳人,想得到你們叫老夫一聲師叔。」
翠翠實在想不透老魔既然什麼都知道了,為什麼還不走的?困惑地說:「你就是為了想看我們一下?想我們叫你一聲師叔?」
「不錯!老夫自問天年有限,身患痼疾,不可醫治,將不久人世,同時也知道老夫為仇恨迷心,罪行纍纍,不死難以平中原武林人士之恨,老夫平生最大的過失,就是不該殺了我師兄,至今想起他臨死之前的情景,仍然十分內疚,你們要殺老夫,老夫並不怪你們。」
豹兒聽得心腸軟了下來:「其實我們也不一定要殺你,只要你向中原武林人士認罪,保證今後不再為害武林,我想大家會寬容你的。」
「你不想殺了老夫為你師父報仇?」
「我是想,但我師父臨死之前,叫我千萬別為他報仇。」
澹台武心頭大震:「我師兄真的是那麼對你說?」
「這是真的,我不騙你。」
「你師父在我一劍之下仍沒有死?」
「沒有,我奔回古剎時,他仍有一口氣,是這麼對我說,還叫我今後在江湖上多行善事,以贖他過去的罪行。」
不但澹台武,連張劍和其他四名勁裝漢子也聽了心情大動,澹台武喃喃地說:「上官師兄,看來你走對了,也調教出這麼一個好弟子出來,令我派後繼有人,沒有辜負師父他老人家的心願,而我,徹頭徹尾的完全錯了!」
張劍說:「師父,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像上官師伯一樣,別再與中原武林為敵了!向中原武林謝罪,求得他們的寬恕。」
澹台武搖搖頭:「現在已經遲了!」
豹兒說:「師叔!只要你向大家認錯,一點也不遲,現在還來得及。」
澹台武眼睛一亮:「剛才你叫老夫什麼?」
翠翠說:「他叫你師叔呀!要是你真的改過自新了,我也尊稱你一聲師叔。」
澹台武有點激動地說:「你雖然是我門派的半個弟子,但你卻是無回劍派的弟子,追宗尋源,同屬一脈,是我門派的弟子也不為過,我大漠劍派有了你們為弟子,老夫死也瞑目了!」
豹兒問:「你真的改了?」
「唔!你還想要老夫做些什麼?」
「我求你先將遼東雙俠放了出來。」
「不用你說,我早已放了他們。」澹台武對張劍說,「打發一個人去請遼東雙俠來這裡。」
「是!師父。」張劍立刻派了一位黑衣勁漢去。
豹兒和翠翠對澹台武仍有戒心,擔心有詐,但對張劍的為人,卻深信不疑,翠翠輕輕碰了一下豹兒說:「我們還不拜謝師叔,等到何時?」翠翠感到,能這樣兵不血刃,令老魔改惡從善,不再為害武林,豈不是上上之策?不比殺了他更好?要是殺了老魔,必然會引起江湖浪子張劍之仇恨,從此冤冤相報何時了?那江湖何日能平靜?
當下豹兒和翠翠雙雙拜在澹台武的面前,說:「弟子豹兒和翠翠,拜見師叔。」
澹台武在他們的一拜之下,感慨萬千,化盡了心中殘存的一點戾氣,他激動地說:「豹兒、翠女請起,為師叔的感謝你們了!」他又對張劍說:「今後他們兩人,就是你的師弟、師妹,要好好協助他們。」
張劍心中喜悅地說:「弟子謹遵師命。」他高興、喜悅的是,今後他不再成為豹兒和翠翠的敵人了,而且還真正成為了他們的同門師兄弟。
澹台武又對張劍說:「劍兒,今後不論任何人來向為師尋仇雪恨,要是為師死在他們的手中,你也切不可為師報仇,應像你師弟豹兒一樣,在江湖上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行。」
「是!」
豹兒問:「師叔既然改惡從善,不再為害武林了,誰還來找師叔尋仇呀?」
澹台武苦笑一下:「豹兒,看來你對江湖上的事不熟悉,並不是人人像你自己宅心仁厚,寬恕別人。有不少慘死在我掌下的人,他們的親人、朋友悲憤異常,無不想殺了我,以還仇怨!」
「師叔,我去勸解他們!」
「豹兒,事情不會像你想的那麼簡單。總之,今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和劍兒以及翠女,都不可出手!」澹台武說完,運氣仰空高呼,「各大門派掌門人,各路群雄,請你們出現吧!」真是中氣充沛,聲聞數里,群峰響動。
聲過之後,各處山峰、叢林,紛紛躍出幾十條人影,宛如流星飛矢,齊向楓樹林奔來。原來在豹兒與黑箭的談話之間,不但丐幫、少林、武當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及時趕來了,就是各地的群雄,也聞風而來。
除了事先藏在附近的莫長老、吳影兒和商良外,在楓樹林中出現的有少林、武當、丐幫的掌門人,其中還有一位有道德的高僧、靈峰寺的方丈松山禪師,他雖身懷絕技,但從不捲入武林中的是非漩渦中去,除了少林寺的主持方圓禪師知道他身懷絕技之外,幾乎武林中沒人知曉,一般人只知道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而已。
黑箭澹台武在大洪山潛居中,不時來靈峰寺與他喝茶、談心、下棋,松山禪師雖然不知澹台武是什麼人,但卻看出他一身殺氣極重。不時在下棋中進行指點,以佛心化解了黑箭不少的戾氣,所以澹台武在養傷之中,有改惡從善之心,松山禪師是花了不少的心血。這一次方圓禪師也相約他來。
沒有多久,楓林中便出現二三十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有的高手,還在來大洪山的途中。可是黑箭的第二弟子諸葛仲卿,聽聞各地高手雲集大洪山,其中有名震武林的耆宿莫長老、新秀萬里豹和翠翠以及少林、武當、丐幫的掌門人,卻不趕來保護自己的師父,反而帶著他手下殘存的大小十三鷹,遠遠地避開了。
黑箭澹台武,見群雄來到,只對莫長老、少林、武當、丐幫三大掌門人點點頭,但卻對靈峰寺的方丈松山禪師啟身相迎,拱手施禮,神態甚為敬重地說:「禪師,怎麼勞動你大駕光臨了,在下不肖,驚動了寶山,有污聖地,望禪師恕罪。」
松山禪師合十稽首說:「阿彌陀佛!施主立心向善,迷途知返,實在是武林之幸,善哉!善哉!老衲特意趕來向施主道賀。」
黑箭歎聲說:「在下罪孽深重,已不能自拔,幸得禪師佛心指點迷津。在下能有今日之悟,實賴禪師點化之力。」
「魔由心生,心靜魔滅。施主能回頭是岸,皆因施主自生之力,別人難以相助,老衲不敢居功。」
「禪師指點之恩,在下不敢忘。」黑魔說罷,又向四周群雄拱手施禮說,「各位掌門、各地豪傑義士,老夫自感罪行深重,不敢向各位請求寬恕,但願一死以謝天下。」說完,一身骨骼格格作響。
張劍驚慌地叫著:「師父!不可……」
可是,黑箭一下蒼老了幾十年,頓時頹然坐在地上,已不能起立,豹兒和翠翠驚問:「師叔,你怎樣了?」』張劍帶哭的說:「師父他老人家已自散一身的功力,自廢武功,已成為一個廢人了!」
群雄一看,黑箭剛才神采奕奕,目光如冷電,精力充沛的神蘊已不復見,現在變成了一個瘦弱不堪的垂死老頭兒,這時的黑箭,別說武林人士,就是一個鄉夫出手,也可以取了他的性命。眾人不禁愕然,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橫行了近半世的老魔,不知令黑、白兩道上的多少豪傑人物喪膽的人物,突然間會變成了這一副模樣。儘管昔日群雄們對這個老魔深惡痛絕,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現在也看得不忍起來,丐幫幫主金秀姑歎息說:「澹台武前輩,你悔過自新已夠了,何苦自殘自己?」
少林寺方圓禪師也合十說:「澹台武施主,你已放下屠刀,只要隱居山林,不重出江湖,老衲相信在場的施主們,不會再來追究施主的過去。」
黑箭虛弱地說:「老夫多謝兩位掌門的寬恕,老夫不這樣,難以化解眾人之恨。劍兒,要是有人來取為師的性命,你不但不能出手,更不能阻止,也不能事後找人尋仇。不然,你就別認我為師父。」
張劍喊了一聲:「師父……」
「你退下去!各位群雄,你們要取老夫的性命,請快出手,老夫已全無還手之力,大家盡可以放心而行。」
趕到的群雄,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而且絕大多數都是俠義之人,看見這種情景,誰也不願出手了!有的長歎一聲,率眾而去。
突然,遼東雙怪抱著一對天真活潑的孩子趕來,一看黑箭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吃了一驚,急忙放下兩個孩子,問:「老魔,誰將你打得傷成這樣了?」一個又補充:「老魔,你說出來,我兄弟倆給你報仇出氣。」
群雄們聽了又愕然,遼東雙怪幾時和老魔站在一起了,成為了老魔的人?張劍慌忙說:「兩位大俠,這不關眾人的事,是在下師父自散功力,廢去了一身的武功,以謝罪天下。」
董小峰怔住了:「老魔!你真的這樣辦?」
董小天說:「我兄弟倆以為你說說而已,怎麼來真的了?」
黑箭澹台武這時已成窗前殘燭,有氣無力地說:「遼東雙俠,你們的情義,老夫心領了!這一對無父無母的孤兒,老夫就托給了兩位,好好調教他們成長。」
董小峰說:「你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所托。」
董小天說:「我們不但要將自己平生的功夫傳給他們,更叫他們比我倆更有本領。」
黑箭微笑:「像兩位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已難能可貴了!這樣,老夫也去得瞑目。」
董小峰一怔:「老魔,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董小天也說:「老魔,你一定要多活十幾年,我們會帶這兩個孩子來看你。」
可是黑箭澹台武,早已閉目長逝,享年八十二歲。張劍和他的四個手下,一齊放聲悲哭,豹兒和翠翠也不禁垂淚,群雄們相視黯然,一代魔王,就這麼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老魔一死,本書也到此結束。至於豹兒、翠翠、張劍、段麗麗以及諸葛仲卿等人的結果,請看《奇俠傳奇》的續篇《黑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