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言二少等帶來了十多個騎手,一下子將莫紋、小芹和癡兒他們包圍了起來。這時,莫紋對小芹說:「芹妹,你小心看住我兄弟,這些人由我來對付。」
「是!姐姐。」
言二少目光首先掃了莫紋一眼,略帶驚訝,又斜眼掃了小芹一下,問:「你們為什麼將郭三害成這樣?」
莫紋說:「他將我們騙來這裡,還要我們交出金銀財物,我沒有砍下他這顆頭,已算好的了!」
言二少聽了皺皺眉,盯了綠豆眼一眼,不想再去理這件事。綠豆眼哭著:「二少,你要給小人報仇啊!」
言二少喝了他一聲:「滾開去!你盡幹這等拐騙的小事,人家沒砍下你的腦瓜子,已算是開恩了!」
綠豆眼一下呆若木雞,想說又不敢說。言二少向莫紋拱拱手問:「姑娘貴姓?」
「不敢,小姓莫。」
「看來姑娘就是最近名動江湖的青衣狐狸莫姑娘了?」
「閣下莫非是湘西言家的言二少寨主?」
「不敢當。」
「二少寨主是專程來找小女子的?」
「莫姑娘說對了!」
「不知二少寨主找小女子何事?」
「在下想問問姑娘,桃源樹林邊那十多個黑衣人,是不是姑娘所殺?」
「不錯!」
「姑娘太狠心了!」
「哎!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殺了他們的?」
「不管如何,你殺那麼多人就不對,何況你在湘西殺人,殺的又是我們言家的人。」
「哦?原來他們是言家的人呀!我正愁不知道他們是哪一條道上的人哩!」
言二少冷冷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一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埋伏在樹林裡殺我。他們既然是言家的人了,想必二少寨主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吧?」
「你盜取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他們要你交出來,這答覆夠滿意的吧?」
「原來這樣。請問湘西言家跟慕容家有何關係?是沾親帶故?還是深交?」
「什麼也沒有。」
「這就奇怪了,為什麼言家要出這個頭?」
「盜取人家的武功絕學,人人都可以仗義直言,有責任追討回來。」
「失敬!失敬!想不到湘西言家居然是江湖上俠義中的人,小女子第一次領教了。」
「所以你最好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出來。」
「不知道我交出來後,你們怎麼處理?」
「在下斗膽可以放姑娘一條生路。」
「哎!我個人的生死,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我是問,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你們言家怎麼處理?是不是交回給慕容家?」
「這個你不必多問。」
「我怎能不問?要是言家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據為己有,那我辛辛苦苦得來的東西,不白白送了你們?世上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要是在下交回給慕容家呢?」
「這個,我更不敢勞煩你們啦,我自己會交回去。」
「看來姑娘是不願交出來了!」
「二少寨主,你知不知道凡是問我要慕容家武功絕學的人,最後結果怎樣?」
「怎樣?」
「不是成了我學下劍下之魂,便是帶份自討沒趣而走。」
「湘西可不是姑娘撒野之處。」
「哎!說話你別顛倒了,是你們來找我,我可沒有找上你們。再說,湘西的山山水水也非言家之物,我喜歡來就來,喜歡走就走,與撒野扯不上。」
「好!我來領教高招。」
「我也久聞湘西言家的殭屍功,獨步武林,曾在一百多年前驚震江湖。不知後來為啥,便在江湖上消聲匿跡。現在言家又重新跑了出來,可是武功不知能不能與一百多年前的相比?最好別令我失望。」
「姑娘,你太放肆了!」
「不敢!請出招。」
言二少喝令手下:「別讓他們任何一個人逃出去!」
「是!少寨主。」
十多個勁裝漢子一齊刀出鞘,刀鋒閃著藍森森的光芒,顯然全淬了巨毒。小芹早已機靈地將癡兒拉到懸巖之下,背貼著石壁,叫癡兒伏在一塊亂石下,自己橫劍相護。癡兒叫起來:「你們這麼多人欺負我姐姐一個人嗎?不要臉!」
小芹說:「少爺,你少出聲好不好?」
「小芹,我們不去幫姐姐?你不去,我去!」
莫紋說:「兄弟!別亂動,聽芹妹的話。」然後環視一下形勢。她只有一樣擔心,就是言家寨的人施放毒暗器,自己還可以對付,小芹能應付嗎?她目光不由落到了那十多匹馬身上,心裡便有了生意,卻不動聲色地問:「你們要群鬥嗎?」
言二少陰森森地說:「總之,你們別打算能跑出去,知趣的就交出慕容家的武功來!」
莫紋一掌先向言二少拍去,跟著身形驟然躍起,如閃電般地落在西邊三四個大漢之中,身落劍起,把他們全放倒,接著左掌連續拍出三掌,將三匹馬拍飛起來,一匹向言二少橫飛過去,二匹摔在小芹的腳下。小芹一時不明白莫紋用意,感到愕然。莫紋說:「芹妹,以馬身為遮擋,提防賊人有毒器暗算。」
小芹這才明白了,大喜說:「姐姐,我知道啦!」
莫紋掌勁之力,又使小芹驚訝。不但一掌把馬匹拍死拍飛而且摔在自己的跟前,恰到好處:馬屍體背向自己,腹向外邊橫躺著,不但將蹲下的癡兒全遮擋了,自己也遮住了大半個身子,但飛向言二少的那匹馬屍體就不是這樣了,凌空向言二少頭頂上砸下來,嚇得言二少急躍閃開。可想而知,莫紋一身的真氣多渾厚,多雄渾。運力之恰到好處,彷彿是發射暗器。怪不得她在桃源樹林中,以一腳之勁,踢起一段枯枝,便直取了那老頭兒的性命。
莫紋突然的發難,從躍起、劍飛、人倒、馬摔出,只是在剎那之間完成,不但令言家寨那十多個勁裝大漢瞠目結舌,愕然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就是言二少也面色大變,感到莫紋的武功,比外界傳說和自己想像中的還來得不可思議。
言二少閃避過摔來的馬匹之後,驚恐而又忿怒地問:「你!你怎麼就突然出手,殺了我四個手下人?」
莫紋說:「對不起,我可不是名門正派的,而是人為邪派的小妖女,為了消滅對手,我可以什麼手段也使得出。再說,我不是請你出招嗎?你不出招,我只好先出招了。」
「那你也應該與在下交鋒才是,怎麼向我手下弟兄下手?」
「噢!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難道我要按你的打法嗎?」
「那也得按一定的江湖規矩。」
「算了,我才不理江湖的那一套。總之,我喜歡先殺誰就殺誰。小心了,這一次我要殺你了!別怪我沒有先和你打招呼。」
言二少又怕又怒,拔刀相向,直取莫紋。言二少的刀法,不知比桃源樹林那個持九環大刀的凶漢好出了多少倍,刀鋒掃來,如秋水橫溢。莫紋並不擔心他的刀法。而是提防他的殭屍掌,一給他拍中,便不能活命了。所以待言二少一刀劈,來之後,忙閃身走避。言二少的刀法,的確可以躋身於一流高手行列,一刀未到,第二刀又掃來,刀刀不斷,連環相扣,這是武林中的快刀法。
本來湘西言家的傳統武功僅在雙掌,以掌法著稱。可是在一百年前,言家寨給當時的公孫小蛟和紅衣女俠甘鳳鳳大鬧之後,弄得寨毀人亡,一蹶不振。言家寨的後人轉移到安化浮坭山的深山之中,苦練武功,不再在江湖上出頭露面。除了殭屍掌法,他們也練其他武功。不知過了多少年,一位刀法高手,為感謝言家後人在自己生死之時出力相助,無以報答,便傳授了言家後人這一門刀法。後又經過言家人將掌法與刀法合併而用,創造出左掌右刀的武功,刀為明,掌為暗;刀為副,掌為正。與人交鋒,能以刀取勝,就不用掌;若刀不能取勝,那掌就突然而發,直取對手的性命。一些武林高手,往往不明這裡,就這樣不明不白死於言家的殭屍掌下。
莫紋一味閃避,連連後退,驀然又平地沖天而起,表面上是閃開了言二少爺要命的一刀,其實是如流星般落入言二少提刀戒備的手下人之中,又是人落劍飛,劍鋒劃開了四個勁裝漢子的脖子,令他們連叫聲也來不及,便魂歸地府。
莫紋採取這種聲東擊西的打法,主要是為了癡兒、小芹的安全,先剪除佔二少的手下人,最後才對付言二少。言二少在莫紋超絕的輕功下,刀刀落空。眼見自已帶來的手下,莫名其妙地死傷在莫紋的劍下,已是黃瓜打狗一一不見了一半的人。他又急又怒,吼著手下人圍攻莫紋,又打發四個人去殺癡兒和小芹,自己提刀狠狠追撲莫紋,口中罵道:「臭丫頭,你有本事與我正面交鋒,一味閃避,卻出奇不意的殺我手下,算什麼英雄好漢?」
莫紋一邊以輕靈的輕功和靈猴身法閃開言二少快如電閃的刀法,一邊輕笑說:「你說對了,我的確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是個欺軟怕硬的小女子,沒有辦法,只好學老太婆吃柿子——專撿軟的吃啦!誰叫你帶來的人,個個都是軟貨,不堪一擊。」
言二少更是暴怒如雷,恨不得一掌便將莫紋拍成殭屍,吼道:「臭丫頭,你別躲。」他說這句話時,又連續劈出了十八刀。
莫紋一邊應付,一邊說:「你別生氣呀!氣多了,你也會變成一個軟貨,別怪我將你也吃掉了!」莫紋在說話當中,身形輕躍翻騰,又放倒了言二少的四個手下,這一邊,只剩下言二少和他的兩個貼身衛士了。這兩個衛士,似乎比其他的勁裝漢子武功高,與言二少一齊聯手戰莫紋。
另一邊,四個漢子成扇形向小芹步步逼來。他們得到二少寨主的口令,是殺了他們,而不是活捉,所以一齊向小芹、癡兒發射有毒的暗器。癡兒伏在亂石中,暗器根本傷不了,小芹卻蹲在死馬身後,伸出腦袋監視賊人的行動,發來的暗器,不是給小芹用劍撥開,就是射到死馬和岩石上。言家寨兩個賊人趁小芹躲閃暗器時,驀然躍了過來,舉刀便劈。這兩個賊人,以為小芹只是個小丫頭,就是會武功也不高,要不,她恐怕早已出來參戰了,躲在死馬背後幹嗎?所以大膽躍來,認為兩三下就可將小芹擺平,為自己冤死在莫紋劍下的同伴解恨。誰知小芹的劍法詭異莫測,轉眼就將這兩個漢子放倒了。
跟來的另兩位漢子大吃一驚,想不到這麼一個小丫鬟,幾乎還是個黃毛小女娃,劍法竟然這樣的了得,他們不敢大意,連忙後退幾步,凝神備戰。
小芹見莫紋殺得痛快,早已躍躍欲試了。但為了保護癡兒,不能離開。現在見剩下的賊人也不多了.只有五個人,有三個聯手戰莫紋,而眼前這二個賊子,自問可以應付得了,便對癡兒說:「少爺,你躲著別跑出來,我出去殺了他們。」
「我也去!」癡兒叫著。
「哎!你又不會武功,出去幹嗎?」
「我會!」
「少爺,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記住,千萬別出來,不然,賊人殺了你我不管啦!」小芹一邊說,一邊提劍躍出。無論劍法和輕功,這兩個漢子都不是小芹的對手,所以不滿十招,小芹先後都將他們挑翻放倒了。
同時間,莫紋不但劍傷了言二少和一個賊人,也將另一個賊人打發回老家。這個身受劍傷的衛士,急對言二少說:「少寨主,你快走,讓屬下來纏住她。」
莫紋說:「你們不是不讓我跑麼?怎麼你們現在反而要跑掉了?你們能跑得掉嗎?說!你們言家寨一向不加入武林的紛爭,為什麼要來捉我,是受了誰的唆使?」
這個衛上一邊拚死向莫紋進攻,一邊叫著:「二少寨主,快走呵!要不就來不及了!」
言二少這時已身中兩處劍傷,但都不是要害地方,一處是手臂,一處是腿。眼見著自己所帶來的四位衛士和十多個手下全都死了,他感到這一戰,實在敗得冤枉,要不是為了活擒莫紋和自己的自負,一開始就下令手下發射毒箭和暗器,自己會有這般的慘敗?恐怕莫紋早已是自己的階下囚。現在失敗已無可挽回,眼見那邊小芹已殺了自己的四個手下,向這邊跑來,自己再不逃命,真的是來不及了。他忍痛躍上一匹馬,打馬狂奔,一邊歹毒地拋過一句話來:「臭丫頭,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你逃不出湘西的。」
等莫紋挑翻這個拚死的衛士後,言二少已打馬跑遠了。莫紋要是一個人,準會緊追下去,就是不殺他,也要廢去了他的殭屍掌功,以免為害武林。湘西,可能會是言家的天下,處處會有言家的耳目,天真的小芹恐怕照顧不了癡兒,何況天色將晚,所以莫紋沒有追下去。小芹奔過來問:「姐姐,你放他跑了?」
癡兒不知幾時,提了賊人丟下的一把刀奔過來說:「姐姐,我們追呀!」
莫紋心裡說:你這冤家,要不是為了你,我會不追麼?但嘴裡說:「好呀!那你去追吧!」
「好!我去追。」癡兒揚揚刀,真的想去追趕。小芹急叫起來:「少爺,別胡鬧,快將刀丟掉,那刀子上有毒。」
癡兒嚇得慌忙將刀丟下:「有毒?」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沒有呵!」
小芹說:「刀柄上是沒有毒,但刀鋒就有毒了,萬一你不小心劃傷自己怎麼辦?」
莫紋不忍再去責怪癡兒,只說了一句:「兄弟,凡是賊人的兵器、屍體,你千萬別去碰了!」
癡兒愕然地看著地上倒臥的賊人的屍體和散在地上的刀,害怕起來:「姐姐,那我們快離開這裡吧,我怕碰著了他們。」
莫紋點點頭:「我們最好能在今夜裡趕到安化縣城。芹妹,你先去將言家寨留下的馬匹,牽三匹過來,然後帶著兄弟離開這裡,在樹林中等我。」
癡兒問:「姐姐,你不離開?」
「我將這些屍體和斷刀埋在地下,以免害了這一帶的鄉民。」
小芹說:「姐姐,我們一塊動手不好?」
癡兒說:「對對,我們一塊埋了,不能讓姐姐一個人做的。」說著,他又想去搬動一具屍體。
莫紋急忙制止他:「你真的不想活了?」
癡兒愕然:「我怎麼不想活了?」
「你用手去搬動屍體,不怕中毒?」
「不用手,怎麼搬?」
「兄弟,你和芹妹走到一邊去,我搬給你們看。」
「姐姐,你不怕毒嗎?」
莫紋一笑,看準懸巖下有一處低窪地,以梵淨山莊的絕技之一——攝物掌,暗運真氣,凌空將一具屍體吸起來,然後摔到低窪地處,雙手根本沒沾賊人的屍體。
癡兒驚喜得睜大了眼睛:「姐姐,你這是什麼功的?」
莫紋有意逗他:「這是第十二功,你沒見過吧?」
「我沒見過,這第十二功太好玩了!姐姐,你教我好不好?」
莫紋說:「你現在就跟著我學呀!」莫紋一邊說,一邊已將四五具屍體扔到了低窪處。癡兒不知天高地厚,也學著莫紋的姿式,雙掌隔空向一具屍體吸著。他幾乎出盡了吃奶之勁,面孔也憋得紅起來,那具屍體卻紋風不動,便著急地說:「姐姐,我怎麼吸不起來呵!」
當莫紋以攝物掌功搬動賊人屍體時,小芹驚訝、駭然之情不下於癡兒。她想不到有這等驚世駭俗的不可思議的武功。要不是她早已知莫紋的為人,真以為莫紋是得了道的狐狸仙,用法術在搬動屍體了。現在她見癡兒也學莫紋一樣,想搬動屍體,憋得一臉通紅,不禁好笑地說:「少爺,你別學了,你學也學不會。」
「我怎麼學不會?」
「因為你沒有小姐那樣的功力,怎學得會?」
癡兒愕然:「功力?什麼功力的?是氣力吧?」
「不錯,也可以說是氣力。」
「可我的氣力比姐姐大呵!」
「真的?」
「不信你問姐姐,我曾背過她跑路哩!」
小芹一下明白了,癡兒所說的氣力,實際上是一般人所說的力氣。這完全與武林中人所說的功力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癡兒將它們混在一起了。不錯,這癡兒的力氣是比一般人大,小芹也領教過,但怎能與功力相比呢?小芹笑著說:「這可不同。」
「它有什麼不同了?」
小芹一時也說不清楚,便說:「我也說不出來,你最好去問小姐。」
這時,莫紋已將所有賊人的屍體和兵器,全扔進了低窪處,又掌拍袖拂,將碎石、泥沙全蓋到屍體上面,低窪地一下變成了一個小小的亂石土丘。癡兒也在這時跑來問她:「姐姐,小芹說功力與力氣不同,對嗎?」
「當然對啦!」
「它有什麼不同?」
「兄弟,一個人的力氣大小,有的是天生,但更多的是靠平日擔擔抬抬,勤快勞動鍛煉得來的。功力,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指一個人練武多年的成就;一種是說一個人修煉內功的程度,懂嗎?」
「我不懂。」
「好了!不懂,我們以後慢慢說,現在快上馬趕路。」
癡兒一怔說:「我們要騎馬趕路嗎?」
「是呀!要不,就趕不到安化縣城了。」
癡兒猶豫了一會:「姐姐,我不會騎馬呵!」
「什麼?騎馬你也不會?你在紫竹山莊就從來沒騎過馬?」
「沒有呵!」
「噢,你這個二少莊主是怎麼當的,連馬也沒有騎過,你出遠門都是走路的嗎。」
「奶奶根本就不讓我出遠門玩。」
小芹說:「少爺,你不會騎馬不要緊,你上馬走一段路,就會騎了。」
「那不會掉下馬來嗎?」
「少爺,只要你雙腳踏緊馬蹬,拉著馬韁,坐穩,就不會掉下來了。」
「真的?」
「要不我騎給你看看。」小芹說完,人似輕燕,飛身上馬,放馬奔跑,又再跑了回來,說:「少爺,你看,不是不會跌下馬來麼?」同時也跳下馬來。
癡兒看得十分羨慕,說:「好!我也來騎騎。」他高高興興地跑到這匹馬身邊,也學著小芹,左腳先踏著馬蹬,翻身上馬背。人是上了馬背,不知是癡兒用力過度,還是坐不穩,又從另一邊摔了下來,跌得癡兒四腳朝天,連連叫痛。幸而小芹拉著馬韁,癡兒摔下來時沒給馬踩著。小芹嚇了一跳,急忙扶起他來,問:「少爺,你沒跌傷吧?」
癡兒苦著臉說:「我,我好像跌斷骨了,哎喲!我好痛呵!」
莫紋也慌了,奔過來問:「你讓我看看,跌斷哪裡了?」
「我不知道,我好痛呵!」
「你是哪裡痛?」
「好的,姐姐。」小芹要去解繩了。
癡兒愣了愣:「綁在馬背上,我就不會掉下來嗎?」
「當然不會掉下來啦!你看見過鄉下人將東西馱在馬背上會掉下來嗎?」
「你怎麼綁我?」
「將你打橫放在馬背上綁著。對了,你想仰天綁呢,還是伏著綁呢?」
「那會舒服嗎?」
「當然沒有坐著那麼舒服了。」
小芹說:「說不定馬跑起來,會顛簸得少爺吃下的東西全吐了出來,那就更不好受了。」
癡兒慌了:「不不,你們別綁我,我騎馬。」
莫紋笑著說:「兄弟,這才像個男子漢嘛!男子漢大丈夫,哪有怕跌下來不敢騎馬的?」
小芹說:「少爺,我扶你上馬吧!」
癡兒這時充好漢了:「不用!我是男子漢大丈夫,上馬不用人扶。」
莫紋說:「對對!這才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嘛!」
可是,這個癡兒,充是充好漢了,上馬還是不成樣子。莫紋在暗中用掌勁將他托上馬背,說:「兄弟,坐穩了,別緊張,順其自然,先慢慢讓馬走,就不會掉下來的。」
「姐姐,我知道,你可要在後面看著我呵!」
莫紋和小芹也先後上馬,小芹在前面開路,莫紋在癡兒身後護著,讓馬慢慢在山道上轉出樹林。癡兒初時還有點害怕,騎了一段路,便不怕了,甚至高興起來:「姐姐,騎馬太好玩了!」
從山道轉上通往安化縣城面的驛道時,莫紋說:「兄弟,坐穩,放馬跑啦!」
「姐姐,馬跑,我不會掉下來吧?」
「只要你坐穩,心不慌,就不會掉下來。芹妹,打馬跑。」
小芹在前面應著:「是!姐姐!」呼的一鞭,便拍馬飛奔。
馬有合群性,一馬飛奔,後面的馬也跟著飛奔起來。當馬飛奔時,癡兒實在有點害怕,緊緊伏在馬背上,不敢亂動,只感到風呼呼地從身邊擦過,兩旁樹林往後飛逝,渾身立即冒出了冷汗。
莫紋在他身後,何嘗不擔心癡兒會掉下來?她一邊放馬飛奔,一邊注視著癡兒,只要癡兒一有什麼危險,就輕舒玉臂將癡兒提到自己的馬背上來。
跑了幾里路,幸好癡兒沒出意外,安穩地騎在馬背上,她策馬一步,與癡兒並肩飛奔,問:「兄弟,好玩不?現在還怕不怕?」
癡兒不害怕了,咧著嘴笑著說:「姐姐,我不怕,想不到騎馬這麼的好玩,早知這樣,我天天騎馬趕路,用不著走路了。」
「兄弟,我們今後,就天天騎馬好了。」
「真的!那太好了!」
天黑之前,他們便到了安化縣城。放馬慢走,進到城裡,已是萬家燈火了。
安化縣,是長沙府的一般縣城,但卻是湘西通往湘東的進出口要道,交通頗為發達,從水路沿資水河而下,可達益陽縣,進入洞庭湖,從陸路往東可達長沙府城,往西可到長州府的沅陵,往南走是寶慶府的府城邵陽;向北,則是常德府的武陵,所以交通四通八達,來往的商人不少。
安化縣,更是近來在江湖上崛起的言家勢力範圍。新建立的言家寨,就在安化縣東面境內的浮坭山中,與黑、白兩道的人物都有來往,所以與之往來的武林人士也不少。言家,在湘西有長遠的歷史,儘管世事浮沉,但他們依然是湘西山區一帶的土皇帝。
言家寨不同其他草寇山賊,也不是什麼綠林中的人物,他們從不打家劫舍、攔路搶劫、收買路費,而是在山區各市集上設賭包娼。就是在安化城裡,也開設一間賭館、一間酒樓、一家妓院和一間當鋪。
同樣,在常德府的武陵、水州府的零陵、寶慶府的邵陽、良州府的沅陵,都有言家的妓院、賭館。言家接受了上幾代人的教訓,在江湖上沒打出言家寨的字號,也無人知道言家寨在哪裡。不是自己人,不會知道言家寨在浮坭山中;就是知道,沒人帶路,也不知言家寨坐落在浮坭山哪一處幽谷深林中。他們害怕重蹈先一輩祖先言三掌的老路,為武林的絕頂高手火燒言家寨,弄得言家在湘西一蹶不振(詳情見拙作《江湖傳奇》)。就是湘西各州府的妓院、賭館,表面上互不相聯,各自為政,各處有各處的老闆和字號,而實際上都為言家寨一戶經營。
在安化縣的生意,由言家寨的一位得意弟子楚無門經營,他坐鎮在太白酒樓上,表面上是太白酒樓的老闆、安化縣城的一位有臉有面的紳士,極少到妓院、賭館走動,而賭館、妓院、當鋪的老闆,都是他的心腹手下。
由於言家在湘西經過幾代人的苦心經營,勢力從山區的偏僻小市集伸向州府所在地,形成盤根錯節的龐大勢力網。到了言三思這一代人的手中,羽毛豐滿,在江湖上漸露頭角,敢於在江湖中爭一席地位了。同時在武林中,他也有問鼎湖廣之意,故此才與武林中黑、白兩道上的人來往交結。
的確,言家的家傳武功:快刀、殭屍掌,傳到了言三思這代人的手中時,已達到言家登峰造極的地位,言三思就憑這兩門家傳絕技,不動聲色地在湘西一帶,令黑道上的英雄豪傑臣服,成為言家寨的手下。同時也以比武試招,擊敗了白道上一些有名望的高手,從而結交為朋友。
言三思一共有三子一女,個個武功了得,人稱湘西三龍一鳳,莫人敢惹。長子言德,殭屍掌不在父親言三思之下;次子言志,快刀稱雄湘西;三子言文,是言家三龍的佼佼者,文武兼備,快刀殭屍掌並臻;四女言美鳳,武功再得武當派劍術的真傳。言三思更有十八名弟子,人人都使得一手快刀,分散在湘西各地,坐鎮一方。言家在江湖上重新崛起,並非是一時一日之事了。
正因為言家在湘西有這麼大的勢力。所以言志二少莊主才敢惡狠狠對莫紋說:「你逃不出湘西。」
果然如此。莫紋、癡兒、小芹一進入安化城,就落在言家寨人的眼中。因為言家寨的老莊主言三思,得知二子言志為莫紋所傷,十分震怒,已用飛鴿傳書,飛傳各地,注意莫紋的出現。
楚無門接到老莊主的飛鴿傳書後,立刻通知安化城裡所有手下,注意莫紋有沒有在安化縣出現。所以莫紋等人一出現,楚無門立刻便知道了,立刻飛報給老莊主。從此以後,莫紋等人的行動,都一一在言家人的監視下。
再說莫紋在一間叫來盛的客棧中下馬投宿,店小二見來的是兩位少女和一位公子,慌忙奔了出來,為他們牽馬。
莫紋打量了客棧的裡裡外外,問:「你這裡有沒有上好的房間?」
「有,有,小店裡內院有一排上好的房間,光亮通爽,設備齊全。」
「給我們兩間相鄰的房間。」
「是是,請小姐少爺隨小人來。」店小二一邊招呼,一邊叫人將馬牽到馬廄中,備料餵馬。
莫紋、癡兒和小芹跟隨店小二走進內院,一看,果然有一排向南的房間,倒也十分清靜,有樓上樓下。店小二問:「小妲,是住樓上還是樓下?」
奠紋打量靠東邊樓上的兩間相鄰的房間,指著問:「那兩間有沒有人住?」
店小二奉承地說:「小姐真有眼光,那兩間是小店中最好的房間了,因價錢貴一些,沒人住。」
「好!我們就要那兩間。」
莫紋所以選中這兩問房間,主要看中了它靠東的一間沒與其他房間相鄰,窗子面對院子,便於觀察外面的動靜,一旦有事,便可從窗口躍出,既可翻身上屋頂,也可飛落到院子平地上。
店小二說:「小姐,請隨小人登樓。」
上樓後,店小二用鎖開了兩間房的房門。房內的陳設真的是乾淨齊全,有桌有凳,寬大清爽。莫紋和小芹就住東面的一間,癡兒住在隔壁的一間,兩房只用一道板牆相隔,說話聲大一些,便可聽到。
店小二又為他們斟茶、提水,問:「小姐,要不要開飯?」
癡兒說:「當然要開飯啦!不開飯,我們不肚子餓麼?」說時,他早已躺在床上了。
「是是,小人馬上就去為小姐、少爺開飯,請小姐、少爺你稍休息一下。」店小二說完,便告辭下樓而去。
小芹見癡兒躺在床上動也不願動,問:「少爺,你是不是累了?」
「我不知道。」
「累不累你也不知道嗎?」
「我,我只感到腰又痛,腿又酸,是不是骨頭又斷了?」
「哎!騎馬怎會骨折呵,少爺,你這是騎馬騎累了。」
「騎馬也會這麼累嗎?不是很好玩的麼?」
小芹不去回答他的話.說:「少爺,你要休息,洗把臉才休息好嗎?」
「我,我身體不願動了,我躺會洗臉不行嗎?」
莫紋挽了小芹的手:「芹妹,別理他,讓他躺著好了,我們回房梳洗。」
莫紋和小芹梳洗完,都換過一身衣服,小芹將換下的衣服放進面盆裡用水浸著,問:「姐姐,我們在這兒住幾天?」
「你想住幾天!」
「我聽姐姐的。」
「我要是說明天就走呢?」
「那我今夜將衣服洗乾淨晾乾。」
「既然這樣,我們在這裡多住兩天吧,你不用忙著洗。」
「是!姐姐。」
不久,店小二將飯菜端上樓來了,問莫紋在哪一間房用飯。莫紋說:「放在這房間裡好了。你先回去,吃完了我們再叫你。」
「是!小姐!」
店小二放下菜飯,擺上碗筷,便轉身下樓。小芹到隔壁房問叫癡兒過來吃飯,不久,小芹便轉回來,癡兒卻不見跟來。
莫紋問:「兄弟呢,怎麼不來?」
「少爺睡著了。」
「哦?你沒叫醒他麼?」
「姐姐,我叫了,叫不醒。」
「他不是病倒了吧?」
「看去不像病,是太累了。」
莫紋不放心:「我去看看。芹妹,你小心了,我不在時,千萬別離開房間。」
「為什麼?」
「提防有人闖了進來。」
「誰敢那麼大膽闖來?」
「芹妹,在江湖上行走.處處要小心。就怕你我都不在時,有人溜進來在飯菜裡下毒,那不危險?哦!對了,你用銀簪在飯菜裡都試一下,看有沒有下毒的。」
「姐姐,我知道。」
奠紋走進癡兒的房間裡,果然見癡兒直直躺在床上呼呼入睡,叫了兩聲,不見醒來,莫紋先伸手摸摸癡兒的額頭,沒有發燒。再診診癡兒的脈搏,跳動也正常,放下心來,心想:這個癡兒,騎了半天馬,便累成這樣,今後怎麼在江湖上行走?在時家大院裡多好?她不忍心再叫醒癡兒,扯上被子,輕輕給他蓋好,再掩上門,轉回自己的房間。
小芹見莫紋回來,問:「姐姐,少爺仍沒醒嗎?」
「別管他,我們先吃飯,留點飯給他行了。芹妹,飯菜裡沒事吧?」
「沒事,我都試過,連碗筷我都試過。」
「那我們吃飯。」
莫紋和小芹剛吃到一半,驀然聽見癡兒在隔壁房間裡驚叫起來,顯然出事了。莫紋丟下碗筷,一個燕子穿簾,人躍出門外,推開癡兒的房門,一眼看見癡兒神色驚慌地縮在床上一角,抖個不停。再打量房的四周,似乎沒有什麼異樣,問:「兄弟,你怎樣啦!什麼事嚇得你這樣?」
「姐姐,我怕!」
「你怕什麼!?」
癡兒指指向北面的窗口:「那,那,那窗口上有個披頭散髮的鬼,姐姐,嚇死我了!」
這時小芹也提劍過來了,問:「姐姐,出了什麼事?」
「兄弟說窗口外有鬼。」
「有鬼?別不是人吧?」
癡兒急辯著:「不,不,是鬼,是一個披頭散髮的鬼,樣子可怕人了!」
小芹怔住了:「真的?」
莫紋走到窗口邊,推開窗門,上下望望,只見外面天色漆黑,繁星滿天,對面不遠處的人家,有燈光映射過來,又凝神傾聽一下,便關上窗門,轉頭對癡兒說:「兄弟,你是不是眼花了?這麼早,怎會有鬼的?」
小芹問:「姐姐,窗外四下沒有人嗎?」
「窗外下面是條巷子,就是有人經過窗下,也不可能看見的,一定是兄弟的眼花了。」
「不,不,姐姐,我沒眼花,那鬼是從屋簷上伸下頭來的。」
小芹一聽,也害怕了:「姐姐,別不是這客棧不乾淨,有鬼吧?」
莫紋用手指戳了她一下:「你這丫頭,怪不得時老夫人說你這小腦袋裡,盡裝些妖魔鬼怪的事,這世上哪裡有什麼鬼怪了?就是有鬼,有我這個狐狸仙在這裡,敢來嗎?不怕我捉了他們?」
小芹笑起來:「姐姐本事大,當然不怕鬼啦!」
「我看你這丫頭,這麼怕鬼,就是本事比我大,也沒用。要是有什麼壞人想捉你最容易了,只要裝扮成鬼模樣,不等交鋒,就將你嚇壞,就捉到你了。」
「真的會有人裝鬼嗎?
「怎麼沒有?江湖上古靈精怪的事可多了,專門捉那些膽小怕鬼的人。丫頭,你想不想給他們捉了去?」
小芹怔了半晌,問:「姐姐,你是說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
「我看世上大多數的鬼,都是人裝的。只要你不怕,別說是假鬼,就是真鬼,也奈你不得。我呀,從來就沒有看見過真正的鬼。」
癡兒這時睜大眼睛問:「那我剛才看見的鬼,不是真正的了?是壞人裝的嗎?」
莫紋說:「我看呀,多數是你眼花了,窗外什麼也沒有。」
癡兒叫起來:「姐姐,我是真看見的,絕不騙你。」
「好啦!你真看見也好,假看見也好,現在吃飯去。」
「姐姐,我是真的呀!你怎麼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怎麼不相信呢?兄弟,現在你可以去吃飯了吧?」
癡兒委屈地跟著慕紋、小芹去吃飯。莫紋回到自己房間,一雙秀目敏銳地掃視了房內一眼,桌上的飯菜依然擺放在原處,沒人動過,可是床上的行囊似乎有人翻動過了。莫紋心頭微微一怔,暗想:來人的輕功好俊呵,手腳也極為輕靈、敏捷、乾淨,顯然是位慣於此道的高手,要不是自己在行囊上做下不顯眼的暗記,真看不出有人曾經來過哩。
小芹卻對癡兒說:「少爺,你坐下,我給你盛飯。」
莫紋輕輕「吁」了一聲,示意小芹別大聲說話,然後輕輕地說:「芹妹,小心,房間裡有人來過了,飯菜不能亂吃,也試試有沒有毒。」
小芹吃驚了,輕輕回答:「是,小姐。」
小芹用時家特有的試毒銀簪,一一在飯菜中試過,銀簪果然變色,說明剛才不但有人來過,同時也在菜中下了毒,而飯卻沒有下毒。
莫紋輕說:「看來我們只有吃白飯了,菜不能動。」同時又指指屋頂,用密音入耳之功對癡兒和小芹說,「下毒的賊人正伏在屋頂上,我們別去驚動他。我們最好裝著中毒,引他下來,看看他是哪一路的高手。」
跟著,莫紋故意大聲說:「房間沒有人來過,我們可以放心吃飯了。」
小芹會意,也大聲說:「少爺,不怕了,姐姐檢查過,房間沒人來過,我給你盛飯。」
癡兒這時也變得非常懂事,也許他覺得這事好像捉貓貓般的好玩,嚷著:「我肚子餓,我要裝大碗些。」
「行啦,少爺,飯有的是,盡你吃個飽。」
癡兒不敢去夾菜,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莫紋又輕問小芹:「你測出敵人下的什麼毒嗎?」
「極強的迷魂藥,下三濫的東西。」
「唔!芹妹,可以開始裝中毒了。」
小芹望望癡兒,有點擔心:「姐姐,那少爺怎麼辦?他能裝嗎?」
莫紋一笑:「恐怕他裝得比你更像。」說時,一出手,就點了癡兒的暈睡穴。癡兒「咕咚」一聲,便翻倒在樓板上。
小芹愕然:「少爺……」
莫紋輕喝:「快裝中毒倒下!」
小芹說:「我,我怎麼也頭暈?」也「叭嗒」一聲,翻倒在樓板上。
莫紋故意跳了起來,吃驚地問:「你,你們怎麼啦?不好!這菜裡有毒,我……」自已也軟癱在椅子中了。
莫紋果然沒有說錯,不久,從窗口飄下兩條漢子來,一個高高瘦瘦,手腳輕靈,目光犀利,眼神十足,顯然內外功都有一定修煉。另一個面孔焦黃帶黑,像烤焦了的肉一佯,輕功不及高瘦子。兩人都是土家人的裝束,包頭巾,扎藍腰帶。
焦黃臉說:「五爺,在下的迷魂藥不錯吧?你看,不是將他們全迷倒了?」
高瘦子點點頭:「唔!不錯。」
焦黃臉在燈光下打量了莫紋和小芹一下:「五爺,這兩個小女娃長得蠻不錯呵!殺了不可惜?」
「焦七,你別起歪心,這兩個小女娃,是二少莊主指定要的,快將她們扛了走。」
「這是個沒用的癡兒,殺了算了,帶回去沒用。」
「好,那在下先砍了他。」
焦黃臉提刀想向不省人事的癡兒下手,誰知他感到手腕和大腿一麻,手中之刀競飛出窗口外,人也仰面翻倒了。
高瘦子一怔:「你怎麼了?」可是他一下看見莫紋身已站在窗旁,小芹也橫劍封住了房門口,高瘦子更吃了一驚:「你,你,你們沒有中毒?」
莫紋含笑說:「我們當然中毒了。不過,你們的迷魂藥好像對我們不起作用。我還以為你們是哪一處的高手哩,原來是言家寨的人。」
高瘦子驚震之後,反而鎮定下來,而焦黃臉卻躺在樓板上爬不起來,他手腕和大腿,都給莫紋凌空封往了兩處穴位,動也不能動,跟死人差不多。
莫紋又問:「你現在是想我放了你,還是想我殺了你?」
高瘦子似乎有恃無恐:「現在還不是說這句話的時候。」
「哦?你以為你可以走得脫嗎?」
「能不能走脫,以後自有分曉,在下卻奉勸姑娘一句:千萬別與言家為敵。」
「看來你輕功不錯,卻說話糊塗。不是我與言家為敵,而是言家下決心與我為敵。」
「那你怎麼傷了言二少莊主的?」
「你怎麼不去問你那言二少,我為什麼要傷他的?」
「姑娘是決心要與言家為敵了!」
「不錯!本姑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言家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犯我,我是下決心與言家為敵了!」
「姑娘太不將湘西言家看在眼裡了!」
莫紋皺皺眉:「怎麼言家寨竟招收這樣的爛貨色?」
瘦和尚突然暴起,吼聲:「你們都去死吧!」突然向以譜下手。小芹早有準備,劍後發先至。要是他拳擊向小芹頭頂,小芹的利劍就首先穿過了他的胸膛,這是崑崙追魂劍的一招殺著,專門對付突然發難的對手。
嚇得瘦和尚又突然翻身後退。有點驚訝地說:「小丫頭,原來你也有兩下的。」
莫紋說:「芹妹,你閃到門口去,由我來打發這淫僧。」莫紋為人最惱恨殘害婦女的淫賊了。只見她目露殺機,出劍再不留情,頓時劍氣縱橫,滿室盡閃寒光,逼得瘦和尚完全無法進招,左閃右縱,一味閃避。最後莫紋一劍揮出,宛如流光逸電,破空飛射。瘦和尚一聲驚叫,身上連中莫紋三劍,鮮血迸射。要不是莫紋要留下他這個活口,追問言家寨之事,這快如閃電的三劍,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瘦和尚驚得面無人色,「嘩啦」一聲,衝上屋頂逃命。莫紋想不到他會這樣逃走,便一指勁風,首先解開了癡兒的昏睡穴,對小芹說:「芹妹,你看著癡兒,也看著地上這賊人,別讓他跑了!」說時,人也飛上了屋頂。放眼一看,只見那瘦和尚雖受劍傷,輕功仍不減,在星光之下,街道燈光反映之中,像斷了線的飛鳥一樣,沒命地往東西方飛奔。
莫紋不由暗讚一聲:這個賊僧,輕功實在俊,好!我看你往哪裡逃!身更似飛魂幻影,跟蹤追去。
在一片燈光之中,瘦和尚突然一閃而沒。莫紋追到燈火輝煌之處,一看,只見這大院裡面處處燈火,管弦之聲伴著.男女之間的浪笑飛出。再看,大院大門的一塊橫匾上,寫著「百花院」三個金色的大字,大門口,有一些妖艷的女子在迎來送往。莫紋一下看出這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而是座妓院。心想:這個瘦僧逃來了這裡,妓院的樓房又那麼多,自己怎麼去追尋?罷,我就暫時放過你這瘦僧,以免打草驚蛇。莫紋再在屋頂上打量這妓院附近的街道、屋宇,只見離妓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碉堡屹立在夜空之下,碉堡下面臨大街的一間屋鋪,掛得一個大大的「押」字,看來是安化縣的一間當鋪了。
莫紋看了,便轉身回到客棧,卻又見自己所住的房間,房內房外都有人站著觀看,議論,又聽見癡兒在叫嚷著:「這是一個賊人,來偷我們的東西,能放過他嗎?」
同時又看見從大街上的一頭,奔來了兩三個捕快似的差人,原來剛才瘦和尚破屋頂逃命時,響聲極大,驚動了整個客棧和左鄰右舍,大家紛紛奔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莫紋心想:要是這事引起官家的人插手,那麻煩就大了。她收了盤龍劍,也不想從屋頂上躍下,以免驚世駭俗,便從一處人家屋頂翻過客棧,然後回到自己房間。小芹和癡兒一見她回來,像見到了救星似的,癡兒首先高興地喊起來:「姐姐,你回來得太好了,有人說這個賊人不是賊哩,要我們放走他。」
小芹同時問:「姐姐,那個賊人讓他跑掉了?沒捉回來?」
眾人一聽,不由齊向莫紋望來。一時間,人們像走了神似的,一個個全呆住了,眾人初時以為敢於去追捕賊人的女子,必然是一位身材粗壯,大膽潑辣,神態威武的女子。怎知竟然是位身材娉婷、容光嬌麗、目光流盼、令人生憐的美女。的確,莫紋進城時,只是一位頭包藍底白頭巾,一身粗布衣褲,風塵僕僕的鄉下女子,沒什麼人注意。現在莫紋已梳洗過,換上了一身青衣青裙,裙帶飄飄,宛如一位青表仙子下臨人間,使人不敢仰視。安化城裡,哪有人見過這等夫然風姿、清雅絕俗的女子?所以人們一時鴉雀無聲、屏息靜氣、神色驚訝地望著莫紋。
莫紋沒答小芹的問話,卻問癡兒:「兄弟,誰說要我們放走這個賊子了?」
癡兒一指兩個穿藍衫的漢子說:「就是他們兩個!」
莫紋目光一下逼視他們,令這兩個藍衫漢子不敢正視莫紋。莫紋收斂了自己威嚴的目光,含笑問:「你們怎知道他不是賊人?你們認識他麼?」
其中一個漢子說:「認識,認識!他是本城達旺賭場的二老闆,我敢保證他不是賊人。」
另一個漢子接著說:「是呀,小姐不信,可以問問大家。」
跟著人群中有人附和:「不錯,他的確是賭場的二老闆。」
莫紋說:「原來他還是賭場的二老闆呀,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藍衫漢子說:「所以求小姐放了他,別捉錯了好人。」
莫紋心想:看來人群中有不少是言家寨的人,就算不是,這兩個藍衫漢子一定是。當時也不說破,問:「那他怎麼闖進我們房間裡來了?」
藍衫漢子說:「大概是二老闆今夜裡飲多了幾杯酒,不知深淺,闖進了小姐的房間,而發生了誤會。」
「那麼說,你也是賭場上的人了?」
「不錯,我正是賭場上的人。」
「怪不得你跑來為他求情了。好!我放了他,你們扶他回家吧。」
因為這時,莫紋已聽到官府差人快要上樓,她不想招惹官非,更不想到縣衙門裡沒完沒了。何況這一帶是言家寨的勢力範圍,說不定與官府有勾結,最後招來麻煩的倒是自己。心想,我現在就暫時放了這二老闆,你們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到時,我連賭場也給你們端掉。
癡兒卻驚奇起來:「姐姐,你怎麼放了這賊人走的?」
「兄弟,人家不是賊人,不放了他,留下他幹什麼?」
焦黃臉二老闆也感到驚訝,這麼好說就放了我走?這丫頭打的什麼主意?
原來莫紋去追瘦和尚時,他在房間裡大嚷大叫,希望埋伏在客棧四周的同夥趕來救自己。小芹於是又出手點了他的啞穴,令他不能出聲。其實,小芹也想得天真,瘦和尚衝開屋頂的巨響,早已驚動人了,只不過來的不全是二老闆的同夥,也有其他好奇的人,這又使得二老闆的同夥不敢貿然動武搶人。同時,在暗中策劃一切的楚無門,也叫這些手下不可亂動,一切由他來安排。楚無門為人頗有心思,他知道面對的是武功不可測的青衣狐狸女.連武林中那麼多名門正派的高手也捉不了莫紋,反而死的死,傷的傷,敗在莫紋的劍下,自己這些手下,又怎是莫紋的對手?動起武來,恐怕不但救不了二老闆,也枉送自己手下的性命,一旦驚走了莫紋,就有負老寨主所托了。
楚無門除了埋怨瘦和尚、焦黃臉辦事不得力外,只好暗中佈置,收拾殘局,先要穩住莫紋不起疑心。所以他一面打發人向莫紋說情放人,一面又通知當地捕快,前來解圍。因為在捕快中,有的就是言家寨的人。必要時,就動用官府的力量,絆住莫紋,使她不能離開安化縣。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瘦和尚不但辦事不力,更因一句話,就暴露了言家寨人的面目來,也露出了自己行蹤,使莫紋心中有數。
三個捕快喝開人群,手執鐵尺、鎖鏈,走進莫紋的房間,瞪眼突目地喝問:「發生了什麼事?」
小芹天真直爽,說:「我們這裡鬧了賊呀!」
癡兒更認為自己是個男子漢,應該由自己出面說話,挺身而出:「是呵!有兩個賊人跑進我們房間來了,一個跑掉了,一個捉在這裡,你們看吧。」
莫紋聽了不禁暗皺眉,看來這場官非,恐怕擺脫不了,只好順其自然。可是,癡兒仍不知天高地厚,問莫紋:「姐姐,我沒有說錯話吧?」
莫紋只好說:「兄弟說得很好,沒錯。」
一個藍衫漢子連忙對三個捕快說:「差官大哥,這是我們賭場的二老闆,不知怎樣,躺在這裡了,他並不是賊人。」
一個略有麻皮的捕快說:「不錯,這的確是賭場的焦二老闆,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藍衫漢子說:「小人不清楚,要問我們的二老闆才知道。」
另一位有一叢鬍子的捕快喝問焦二老闆:「焦七,你怎麼跑到這裡給人當賊捉起來?」
焦七急得直瞪眼,都說不出話來。
「什麼,你不回答我們的話?」
小芹過來拍開他的啞穴:「快說!你怎麼來暗算我們的?」
焦七雖然給拍開了啞穴,但有兩處穴位仍沒解開,不能行動,張口叫著;「官差大哥,我是給他們劫來這裡的,你們快來救我。」
二位捕快愕異相視,一齊問:「什麼?你是給他們劫來這裡?」
「是呵!他們劫我來,要我交出八百兩銀子才放人,求你們快救我。」
小芹叫起來:「你想死了!你持刀從窗口跳進來,不但想劫走我和姐姐,還想殺害我家的少爺,反而說我們劫了你,你不怕報應嗎?」
「不!是你們劫了我,口口聲聲逼我交出銀兩來!」
正所謂賊咬一口,比蛇還毒,水也洗不清。小芹氣得跳起來,想走過去狠狠摑他兩個巴掌。莫紋連忙喝住:「芹妹,別亂來!」
小芹急道:「姐姐,他亂咬人呵!」
莫紋微笑問:「二老闆,你說我們劫了你來,有何人看見?又有何人證明?」
一藍衫漢子突然說:「我可以證明。」
「哦?你證明什麼?」
「我證明我的二老闆是你們劫來的。」
莫紋又是含笑問:「我先不說你是賭場的人,在二老闆手下混飯吃,請問,我們在什麼地方劫了你的二老闆?」
「賭場!」
「什麼時候?」
「戌時左右。」
「那就是天黑上燈的時問了。」莫紋轉向三位捕快,「三位差官大哥,他的話你們都聽清楚了吧?」
麻皮捕快「哼」了一聲:「我們耳不聾。」
莫紋又望著人群中的店小二問:「小二哥,你說,我們是幾時進店投宿的?」
店小二說:「小姐和少爺是在天黑上燈時來小店投宿的。」
「當時我們是幾個人來?」
「是小姐、少爺三個人,三匹馬。」
「以後呢?」
「以後小人跟著帶小姐、少爺上樓開房門住下,隨後小人又去給小姐、少爺端飯菜上來用飯。」
「小二哥,你有沒有看見我們帶了這位焦二老闆來投店住宿?」
「小人沒看見。」
「那麼只有我們三個人了,沒其他人?」
「是!」
莫紋逼視那藍衫漢子:「說!我們能在戌時左右,跑去賭場將你的二老闆劫來嗎?」
藍衫漢子給問得慌了:「我,我……」
莫紋又進一步問:「賭場那麼多人,我在賭場劫了你們的二老闆,看見的恐怕不是你一個人吧?必定有不少的賭客,而且賭場必定大亂,人們奔走,驚動四鄰,這樣劫人綁票的大事,安化城不鬧翻了?」
正所謂謊言不堪一駁。這藍衫漢子給問得啞口無言,連連後退,圍觀的人們也紛紛議論開來,有人說:「顯然這焦七見色起心,不懷好意。」也有人說:「摸進人家少女的房間裡,非奸即盜,那還用問嗎?」
小芹說:「就算我們在賭場劫了這二老闆,你為什麼不去報案,卻跑來我們房間裡,說你們二老闆喝酒喝醉了闖了進來,求我們放人?顯然你們是與他一路的,在下面接應你們的二老闆。說:是不是這樣?」
「不,不,沒這回事。」這藍衫漢子連連後退想溜走。這個藍衫漢子,想幫自己的二老闆,想不到越幫越忙,連自己也捲了進來。
小芹喝道:「不准走,看來你是賊人一夥的,想來劫財哩。」
焦七突然對藍衫漢子吼道:「混蛋,你怎麼胡說八道?老子是在中午給他們劫走的,你怎麼說在戌時左右了?」
藍衫漢子連忙說:「是是,屬下一時糊塗,說錯了,二老闆是中午給他們劫走的。」
莫紋笑問:「是嗎?你看見了?怎不向官府報案?」
藍衫漢子實在畏懼莫紋如刀似的盤問,更害怕再露出破綻,囁嚅說:「我、我、我沒看見。」
「沒看見,你怎能證明是我們劫了?」
「是二老闆說的。」
莫紋轉向焦七:「二老闆,你這麼說,更是破綻百出。本來我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你走開算了。誰知你賊心未死,自露嘴臉。你說我們在中午劫了你,我們是日落後進北城門的,進城時,守城的士兵還盤問過我們,問我們為什麼這樣夜才進城。這點,士兵可以證明只有我們三個人,而沒帶著你進城。怎麼就綁架了你?士兵沒看見我們帶著你,店小二也沒看見我們投店時帶著你,我們怎麼能在中午賭場上將你綁架了。
「再說,就算賭場上沒人看見,我們憑什麼將你收藏在這客棧中?客棧中的人來人往,也沒人看見?」
店小二說:「不可能收藏在小店中,下午剛有位客人退房離開,小人前前後後打掃了一通,然後才鎖上房門,直到小姐來投宿時才打開。」
店掌櫃膽小怕事,連忙喝著店小二:「你少說兩句好不好?你不怕惹禍上身嗎?」
店小二說:「掌櫃,要是小人不說,我們這客棧不成了賊窩嗎?」
焦七怎麼也想不到,這家客棧竟然有這麼一個耿直、老實的店小二,不知厲害地站出來說話,早知這樣,先殺了這店小二多好。
莫紋又說:「二老闆,怎麼說話不事先考慮清楚才說?世上有這麼愚蠢的綁匪,將你劫了,不收藏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反而藏在這鬧市的客棧中?而且還衝破屋頂,驚動人們跑來圍觀,那不全暴露了?怎麼劫人綁票呵?」
焦七掙扎著說:「老子怎麼知道你們為啥這樣做?總之,我是給你們劫了來的。」這個兇徒,顯然已蠻不講理了。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捕快將自己和莫紋等人一齊帶到衙門,到了衙門,一切就有楚無門在暗中打點,自己絕不會吃虧。
以楚無門雄厚的人力財力,要加害一個在安化縣舉目無親的江湖女子,沒有不成功的。可是他碰上的不是一般的江湖女子,而是機靈、狡黠過人的莫紋。何況莫紋又得到武林老前輩玉羅剎在江湖上行走的應變本領,知道如何應付當前所發生的事。
莫紋固然不諳官場上的黑暗,但玉羅剎曾經指點過,應付官方的人,能避開就盡量避開,真的避不了,就應該進行有分寸的說理爭鬥,千萬不能動武,以爭取周圍人們的同情和支持。萬一碰上了蠻不講理的官府之人,和存心要加害你的貪官污吏,也該以巧妙手段懲治、教訓他們,使他們不敢侵犯你。
正因這樣,莫紋便以情以理和焦七爭論,看看這三位捕快怎麼處理,要是在沒人的地方,或者沒有官府的人在場,莫紋根本就不與他論理,以武力逼他講出真情了。
這三位捕快,初時還以公正的態度、不偏不倚地傾聽雙方的講話,以示自己明理公平。再繼續聽下去,也明顯知道道理不在焦七一邊,而是在莫紋一邊。但他們已受楚無門暗中所托,何況其中還有一個是言家寨的人,麻皮臉捕快漸漸就顯出不耐煩了,說:「你們都跟我到衙門去!」
小芹先叫嚷起來:「我們幹嗎要去衙門?我們遭人搶劫,賊,你們不捉,反而要捉我們,這是什麼王法?」
麻皮臉捕快一沉臉:「你們說他劫你們,他說你們劫他,誰劫誰。誰也不清楚.你們最好到縣太爺面前說理去,我們可沒時間聽你們分辯。」顯然,這麻皮臉捕快,是言家寨的人了。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人群晌起:「誰劫誰,我老叫化最清楚。」
麻皮臉捕快喝問:「誰!給我站出來!」
「我不是在這裡了麼?」
三位捕快和人們只感到眼前一花,一位衣衫百補,一頭花白的老叫化,一下出現在房間的桌子旁邊了。只見他一臉笑嘻嘻的,朝麻皮臉捕快說:「你官不大,架子可不小,連我老叫化也喝叱起來。」
莫紋一看,不由驚喜,這不是丐幫的一見笑長老麼?他怎麼也來了安化縣?有他的到來,這事就好辦多了。
麻皮臉捕快一怔,知道這是一位高來高去的高手,問:「你是誰?」
「我老叫化是誰,你不必問,總之,我不是賊,更不是強盜,你不會連我老叫化也帶去縣衙門吧?」
「你來幹什麼?」
「一來討些吃的;二來嘛,來捉賊的。你不是弄不清誰是賊嗎?你怎不問問我老叫化,誰是賊了?」
「誰是賊?」
笑長老一下將焦七提起來,「就是他!他說他中午給人劫了來,可我老叫化下午在賭館門口討吃,明明看見他在裡面做莊,大殺三門,幾時給人劫走了?」笑長老又一指那兩個藍衫漢子,「還有他們兩個,在他身後幫看牌的,我老叫化沒說錯吧?」
兩個藍衫漢子聽得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圍觀的人們一聽,全都哄起來,有人說:「真正的賊不抓,反而將抓賊的好人抓起來,這成什麼世道?」
笑長老說:「不成世道的事可多哩!有人受了人家二十兩銀子,便循私枉法,不分是非,亂捉無辜哩!」
三位捕快一聽色變,他們三個,每人正是受了楚無門的二十兩銀子,趕來客棧中捉人的。麻皮臉捕快問:「老叫化,你說什麼?」
「我老叫化說有人貪贓枉法,可不會是你們吧?你們可別多心。」
另一捕快說:「老叫化,這你也不能證明焦七老闆是賊呵!」
「就算不是賊,他含血噴人,誣告好人,那也應該拉到縣衙門裡打五十大板。何況他身上還帶有迷魂藥,跑到人家房間下毒,想迷倒了兩個女娃子,這不是劫賊是什麼?」
三個捕快不禁相視一眼,轉向笑長老:「真的有這回事?」
「不信,你們可以搜搜焦七的身上,看有沒有,不就什麼都明白了?」
一個捕快便上前去搜焦七的身。笑長老又說:「你可要小心了,焦七的迷魂藥,毒性極高,沾上了一點,便立刻昏倒,一過時辰沒他的解藥,就一命嗚呼,去見閻王啦!」
這個捕快悚然,不敢去搜了。
笑長老指指桌上的一碟菜:「在這碟菜裡,他就下了這種毒藥,你們要不要嘗嘗?」
三位捕快當然不敢去嘗試。笑長老將菜端到焦七嘴邊:「來!你自己下的迷魂藥,你自己試試。」
焦二叫道:「不,不,你放過了我吧。」
笑長老嘻嘻笑著:「你身上不是有解藥麼?怕什麼?你將解藥交給我老叫化,你暈到了,我會給你服下解藥,不會死的。」
「一過時辰,你不給我服解藥,我不死了?」
「那你怎麼在他們菜裡下毒,不怕將他們毒死嗎?」
「那,那,那我到時會給他們服下解藥。」
笑長老哈哈大笑,問三個捕快:「他自動招了出來,是不是賊?人證、物證俱全,你們還要不要帶這兩個女娃?」
三位捕快到了這時,想幫焦七也沒法幫,只好一條鎖鏈套在焦七的脖上,喝聲:「走!」在笑長老問話時,莫紋已暗暗出手,解了這賊人身上的兩處穴位,使他能夠走動。
在捕快帶焦七走時,笑長老又說:「縣太爺要是傳原告、人證,我老叫化就在東門口的土地廟中,隨傳隨到。因為賊是我老叫化抓的,也是我老叫化告的,與任何人無關。」
捕快將焦七帶走了,但他們不是帶他去衙門,而是帶去見楚無門,並將客棧的情形告訴了楚無門,埋怨焦七做手腳太不乾淨了,人證、物證全落到了人家的手上。
楚無門愕然問:「一個老叫化從半路中殺出來。他是什麼樣的?」
麻皮臉捕快說:「一頭花白,一臉是笑,身法快極了。」
楚無門驚愕:「是他?」
「是誰?」
「丐幫的一見笑長老,要是他出來幫手,事情可有點棘手了。」
焦七問:「難道一個老叫化我們也不能打發麼?」
「你懂什麼?只知道賭錢、玩女人,單是這老叫化一個人還好辦,可是丐幫卻是武林中的第一個大幫派,尤其是他們的金幫主,更是一個惹不起的人物。不但是我,就是言家,也惹不起。」
焦七一怔:「那我們怎麼辦?要不,我們悄悄地幹掉了這老叫化怎樣?」
楚無門喝聲:「你是不是想早死了?別看這老叫化笑嘻嘻,卻精過鬼,不說沒人能接近他,就是能接近,我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知我們的二少莊主,怎麼惹上了青衣狐狸,這已夠……」
焦七又愕然:「什麼?青衣狐狸?」
不但焦七愕然,連那三個捕快也愕然了,一齊望著楚無門。
楚無門問:「難道你們不知那美若仙子的少女,就是最近驚震武林的青衣狐狸?黑、白兩道上的多少高手,都敗在她的劍下,傳聞連武當派的掌門人,也敗在的劍下。我們惹上她已夠頭痛的了,還再去招惹丐幫?不嫌死得快些麼?」
焦七等人聽了心頭悚然.半晌不能出聲。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