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拔掉黑窩

    上回說到四小姐、莫紋她們正考慮怎樣才能除掉那伙賊人,莫紋說:「引他們出來。」

    四小姐問:「二妹,用什麼法子引他們出來?」

    當下莫紋將自己想法略略一說,四小姐和小芹都贊同了。四小姐欽佩地說:「二妹如此聰明絕頂,怪不得黑、白兩道上的成名人物,都抓不到二妹,反而為二妹所傷。」

    莫紋笑著:「大姐,你不是變相在罵我狡黠如狐吧?」

    「哎!二妹怎這樣說的?」

    小芹說:「大姐、二姐,那我們快行動吧,別多說了。」

    「你這丫頭,急什麼的?大姐,我就是擔心他們人太多,我們吃不了。」

    四小姐說:「那不怕,只要我們堅持到夜裡,我那四十多位弟兄,就會趕到。」

    「那大姐怎麼與他們聯絡?」

    「我們有聯絡的暗記,只要我在路邊做下暗記,再砍倒一株小樹放在路上,他們便知道我們發生什麼事了。」

    「大姐,那快行動,我和芹妹先走一步。」莫紋說完,便與小芹雙雙展輕功悄然而去。

    四小姐所帶來的精銳人馬,絕大多數都是在夜裡行動,所以他們有一套在夜裡互相聯絡的暗記,不但外人不知,就是言家寨其他各地的弟兄,也不知道。四小姐做下了暗記,對兩個貼身丫鬟說:「好!我們上馬,依計行動。」

    「是!小姐。」

    二人五匹馬,直往前面山道奔馳而去。夜幕早已降下,兩匹空馬上有沒有人,別人也看不清,何況她們還在兩匹空馬上裝了兩個假人。就是有心盯蹤她們的人,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洞子村,是安化縣境內的一個小小的山村,十多戶人家,村民半獵半農,卻是陰掌門人一個秘密的小據點,主要是監視浮坭山言家大寨的行動。地老鼠所說的那個可怕的人物,就是神秘莫測的俏哪吒方君玉,碧眼教主的養子。

    俏哪吒方君玉在虎嶺崗一戰,負傷而逃,躲進了這秘密小據點治療,而冷血比他早來了一步。他們一個傷在黑鷹的掌下,一個傷在莫紋的劍下,俏哪吒受的只是皮肉之傷,沒傷筋骨,服下陰掌門特製的刀傷藥,基本上已算恢復過來,除了受傷的左臂有些轉動不大方便外,武功仍然不減。

    冷血可不同了,傷得頗重,胸骨斷了二根,要不是他武功深厚,根本逃不回來。目前他雖然稍能走動,卻已不能動武,即使每走動一步,也感到撕心裂骨之痛,所以他只能躺在床卜療傷。

    他們兩人,將青衣狐狸恨之入骨,也將神秘的黑鷹恨之入骨。尤其俏哪吒,在中原幾乎沒吃過虧,也從來沒有敗過。想不到虎嶺崗一戰,他第一次嘗試了慘敗、受傷的痛苦滋味,他立誓一定要報這一劍之恨。

    莫紋的一劍,不但傷透了他那高傲的心,更壞了他計劃中的大事。他滿以為就是抓不到莫紋,也可能將言家大寨拿下來,使言三思成為陰掌門手中的工具。誰知虎嶺崗一場敗仗,曹舵主又落到言家人的手中,逼得瘦和尚在浮坭山倉促起事,自己派到言家大寨的人,沒一個能逃回來。他一怒之下,殺了敢背叛教主的眇目老者。

    他殺了眇目老者,滿以能鎮懾住其他的教徒,誰知反而使第二十四驃騎下的弟兄們冷了心。眇目老者是不忍手下二十多個弟兄枉死於莫紋的劍下,眇目老者要是沒有一點仁心,他完全可以叫弟兄們撲上去,不管弟兄們的死活。即使失敗之後,他也完全可以趁夜幕逃走。的確,他盡了最大的努力,就是教主,也難以責怪他的。但眇目老者卻將所有責任全擔當起來。可以說,他不啻救了二十多條人命,也可以說,他為陰掌門保全了一些實力。事後,他沒有逃走,也沒串敵,而是回來請罪,也打算請罪後,永離江湖。俏哪吒方君玉殺了他,當然就冷了大家的心,反而使二十四驃騎的人離心了。

    俏哪吒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感到言四小姐既然從外面帶人前來救援大寨,事情成功之後,必然會回到原處,說不定還會因一時的勝利而沖昏頭腑,以為這一帶已太平了,便會疏於防範。而且也認為狐狸女幫了言家這個大忙,言家父子必然會感恩不盡,將狐狸女留下來。就是狐狸女一心要走,也起碼會在大寨住上三五天的,於是他便計劃要捉言四小姐了。只要捉到了言三思的愛女,就可進一步威脅言三思了。當然,捉到了言四小姐,並不能急於向外張揚,也不便急於去要挾言三思。這事得等狐狸女離開了湘西再進行。他有很多方法可以逼狐狸女離開湘西。比喻他暗暗通知中原武林各大門派,說狐狸女隱藏在言家大寨中,到時各處高手紛紛趕來,不怕莫紋這狐狸女不離開。他看準了莫紋這一弱點,就是不願因自己的事而連累了別人。

    所以他在浮坭山下各處,布下了暗哨,專門監視言四小姐何時下山,並已在附近埋伏下人馬。這個頗聰明的俏哪吒,他是聰明過頭了。他沒算到言四小姐會與狐狸女義結金蘭,莫紋會因癡兒而急於離開浮坭山,言四小姐會陪同莫紋一同下山回去,更沒想到自己的暗哨地老鼠,叫精明細心的莫紋發覺。偏偏地老鼠不但不忠於陰掌門,而且還有點離心,又只認識四小姐,不認識莫紋……

    俏哪吒見地老鼠的信鴿飛了回來,頓時大喜,因為別的暗哨,都沒信鴿飛回,只有地老鼠的信鴿飛了回來,他又怎能不喜?

    俏哪吒捉住了信鴿,一看,不禁傻了眼:怎麼信鴿沒帶信息飛回來?難道是地老鼠這蠢才不小心,讓信鴿衝開籠口,飛走了?還是地老鼠出了事?不行,得另派人馬上去察看,到底出了什麼事。俏哪吒朝室外叫喊:「來人!」

    一位黑衣勁裝漢子走了進來,問:「少爺,什麼事?」

    「李八,你快去地老鼠所在的方向查看一下,看出了什麼事,怎麼放一隻空信鴿飛回來?」

    「是!少爺。」

    李八慌忙奔出洞子村,往地老鼠負責盯視的地段而去。他剛翻過一座山坡,在朦朧的月光下,見五匹馬奔馳而來,而其中的一匹馬背上,正是俏哪吒吩咐盯視的言四小姐。他不由一怔,再也不去查看地老鼠了,飛奔回村,向俏哪吒報告。

    俏哪吒驚喜:「你看清是四小姐?」

    「屬下絕沒有看錯。」

    「地老鼠出了什麼事?」

    「屬下一看見四小姐,就飛奔回來向少爺報告,沒有去查看。」

    「好!馬上通知閻王膽,火速出發,攔截言家四妞兒,將她活捉回來!」

    「是!少爺。」

    李八轉身想出去,驀然一把寒冰似的劍尖,貼在他的太陽穴上,一位面含笑意的少女說:「你別去了,退回去!」

    李八嚇得不敢亂動,一步步退回。俏哪吒燈光下一看,又驚震又愕然:「是你?」

    俏哪吒一下認出了莫紋,異常的吃驚。

    莫紋笑說:「地老鼠說有個可怕的人在等著我,我以為是一個三頭六臂的凶神,想不到原來是你。」

    「是地老鼠帶你來的?」

    「地老鼠太不識趣,問什麼也說不知道,在那樹林裡已給我挑了,你去收他的屍吧。」

    莫紋有了眇目老者的教訓,為了地老鼠的安全,她故意這麼說。

    「那,那誰帶你來這裡?」

    莫紋一指李八:「是他呀!」

    李八叫起屈來:「我幾時帶了你來?」

    「你瞧見了言家的四小姐,就慌忙往回跑,怎想到我會在後面跟著你?要不是你,我怎會跑來了這條村子的?」

    一陣驚恐過後,俏哪吒反而鎮定下來,問:「你來幹什麼?」

    「別急,我想問你幾件事。」

    「你以為我會同答?」

    「答不答由你,我絕不會勉強你回答。」

    「好!我暫時想聽聽你問什麼事。」俏哪吒一邊說,一邊向李八暗使眼色,意思叫他趁機出去叫人來。

    「哎!姓方的,你最好別打壞主意,不然,我手中的劍不長眼睛。」

    俏哪吒「哼」一聲:「你能殺得了我?」

    「殺你我是沒有什麼把握,但殺你手下的人,我卻非常的有信心,你要不要試試?」

    俏哪吒不能不信,他在虎嶺崗看過莫紋的武功,在與冷血交鋒時,仍然隨意可以挑了冷血手下的敢死隊武士,這決不是什麼虛言恫嚇,這妖女的確可以做得到。他問:「你怎麼不敢與我到外面單打獨鬥?」

    俏哪吒想激莫紋到外面交鋒,讓李八去通知閻王膽等人趕來,要是能捉到莫紋,比捉到四小姐好多了。其實,就算莫紋真的與他到外面交鋒,李八也不可能去通知閻王膽等人趕來,因為外面還有一個小芹在暗中臨視著。

    莫紋一笑:「單打獨鬥,那是以後的事,你想不想昕我的問話?」

    「唔,請說!」

    「這就對了。我問你,想不想要慕容家的武功絕學?」

    俏哪吒愕然,他幾乎不敢相信莫紋要問的是這一件事,這妖女在玩什麼花樣陰謀?思疑問:「你要問的是這件事?」

    「你不想回答?」

    「你願意交給我?」

    「是呀!不過得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告訴我,碧眼教主現在哪裡?」

    「我說出來,你就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給我?」

    「對呀!」

    「好!我告訴你,他老人家回西域去了。」

    「真的?你不會騙我?」

    「那你要怎麼才相信?」

    「我得要對證一下,他是不是回西域去了。」

    「那麼說,你現在是不會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給我了。」

    「對呀!我怎知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要見到他老人家才交來?」

    「你說對了!我不但想見到他,還想將他那顆白腦袋割了下來後,才交給你。要不,你提著他的腦袋來見我也行。」

    俏哪吒目露惡毒的凶光,冷笑幾聲:「你以為你今夜裡能離開這村子?」

    「哦!?這條村子是地獄,進得來,出不去?」

    「差不多!」

    「對你來說,這條村的確是地獄,你出不去了!對我來說,它只不過是條十多戶人家的小山村,我伸伸腿,就可以走出去。」

    「哼!別大言不慚。只要我大喊一聲,我手下的人,便會從四面八方趕來,包圍了這座房,一支支帶毒的箭,就會對準了你。」

    「那你呢?也不是一樣走不出去,會中毒箭?」

    俏哪吒神秘地一笑:「你不必為我擔心。」

    「我知道了!你是事先有準備服下了解藥,所以不怕毒箭。」

    「你還算聰明。」

    「是嗎?你怎麼不想想,我們談話這麼久,這座房子怎麼沒聽到有人走動和說話的?你的一些隨從衛士,不會是睡著了吧?」

    俏哪吒一怔:「你已經殺了他們?」

    「對不起,我怕他們不老實,妨礙了我們的交談,所以進來時,順手將他們點倒了,有的已打發他們回老家。這房子裡的人不多不少,連煮飯的加在一起,才十二個人。現在,只有你和這位黑衣漢子,還沒有倒下,其他的已全部倒下了。」

    俏哪吒怔了半晌:「妖女,你手段太過陰狠了,連煮飯的也不放過。」

    「要不,我怎能稱得上妖女?你說我手段陰狠,你手段不更陰狠?一個殘廢的眇目老者,在你面前全無反抗,你殺了他不算,還將他的屍體吊在村頭的樹上示眾。」

    「這是叛徒應有的下場。」

    「眇目老者是不是叛徒,我不想跟你爭辯,但我知道他還有人性。你呢?人性全無,玩弄婦女,殘殺中原武林人士,全是獸性!今夜裡,你受死吧!」

    俏哪吒面目變得猙獰可怖,再也沒有以往瀟灑的風度了。他怒跳而起,出手就是致命的凌厲無比的殺招,快得幾乎令人不能招架。

    莫紋只輕出一劍,這是西門劍法中的一招「天姬送子」,不但化解了俏哪吒的凌厲無比的殺招,也將俏哪吒逼了回去。莫紋說:「我勸你先別動手,聽聽村外是什麼響聲,我們再交手不遲。」

    俏哪吒不由凝神側耳傾聽,頓時面色大變:「你,你,你不是一個人來?」原來俏哪吒已聽出村外的原野上,有一支人馬,宛如怒潮般的,朝洞子村湧來,這是言四小姐,匯合了她原先的人馬——湘西言家一支最精銳部隊,悄悄向村子包抄而來了。

    言四小姐抓到了一個暗哨,略一盤問,才知洞子村原來村民的慘況,男的不是給陰掌門人殺掉,便是強逼他們服毒,加入陰掌門,並轉移到了別處;婦女們不是成為陰掌門武士的洩慾工具,便是賣到青樓當妓女,年老的更是一律殺了。

    四小姐和所有的言家弟兄,聽了都異常的憤怒:陰掌門的人竟然在言家寨的眼皮之下,幹出這等滅絕人性的行為。又想起了陰掌門的人昨夜在言家大寨殺害了那麼多的人,真是舊恨又添新仇,這四十多人的怒火像火山一樣爆發了,似猛虎般撲入村子,更是銳不可擋,逢人就砍,見人就挑。這條村的所謂村長閻王膽,率人倉惶應戰,怎擋得住憤怒如猛虎般的言家人?何況這支言家的精銳人馬,更慣於夜戰,剎那間,刀光閃耀,血飛人倒,慘叫聲四起,怎不叫俏哪吒方君玉變色?他意識到這個在湘西的秘密點,今夜裡全完了。

    莫紋說:「今夜裡,你別打算想逃,也別指望有人來救你。你不是說要與我單打獨鬥嗎?那我們也不必到外面,就在這屋子裡吧。」

    俏哪吒咬牙切齒地說:「今夜,我誓必拚殺了你這妖女!」

    「好呀!現在你可以出手了!」

    忽然聽到李八一聲慘叫,兩人急忙一看,只見李八已倒臥在門口,跟著門口又出現了一個比莫紋還年輕的少女,那是小芹。李八想趁機往門外逃,一下就給小芹挑倒,俏哪吒又是一怔:「你們想聯手對付我?」

    莫紋說:「這你放心,我妹妹只防你逃跑,並不插手我們的交鋒。」

    俏哪吒再不說話,又是一招凶狠異常殺著出手,剎那間,室內劍光如流星閃耀,俏哪吒手中的鐵扇滿室飛舞,一青一白,兩團人影飛旋,劍與鐵扇相碰,發出一連串的響聲。俏哪吒是誓必殺了莫紋;莫紋與眾多陰掌門人交過鋒,除了那個什麼第一護法紅衣和尚金佛爺外,就數這姓方的武功最好了。殺了姓方的,便去掉了碧眼教主的左臂。莫紋更是絕不會讓他再度逃走。

    屋外,是四小姐帶人與閻王膽進行血腥廝殺,幾乎是刀刀見血;屋內,是莫紋與俏哪吒生死相拼,一下走失,便是命歸西天。只有小芹,兩邊都不能參戰,緊守著門口,不讓俏哪吒逃走。她心情很緊張,更不敢大意。因為俏哪吒的武功遠勝於自己,一旦他真的要逃走,她不知自己是否能攔得住。

    雙方交手出招將近八十多招,俏哪吒已漸漸不支了。一來他左臂劍傷未完全恢復,有些轉動不靈;二來他越戰越心怯。莫紋不時在梵淨山莊的劍法中,抖出了變幻莫測的西門劍法來,而且西門劍法的抖出,不但來得自然,也非常的默契,彷彿與梵淨山莊的劍路,融化為一體,形成了一種武林中少有的神奇劍法。

    千年女鬼傳授給莫紋的十多招西門劍法,好像對梵淨山莊的劍法瞭解得非常透徹,與梵淨山的劍法結合得恰到好處,既是奇峰突起,又是順其劍意,頓使莫紋劍式威力突增。正因為這十多招劍法,才殺得俏哪吒手忙腳亂,招架不了。要不是千年女鬼傳授給莫紋這十多招劍法,莫紋恐怕很難戰勝俏哪吒。

    莫紋突然大喊一聲:「芹妹閃開!」

    小芹還來不及反應,自己已給一個人提到一邊去,跟著幾支藍閃閃的暗器,篤篤幾聲,釘在門外的樹幹上。俏哪吒卻似飛箭般衝出門外,可是人剛衝出,又給一個白衣人一掌將他拍了回去,摔在莫紋腳下。莫紋再也不留情,一劍就挑斷了俏哪吒左肩上的筋脈,跟著又出手封了他的伏兔穴,這不可一世的俏哪吒,再也不能動了。

    莫紋不去管俏哪吒,急問小芹:「芹妹,你沒事吧?」

    這事發生得太快太突然了,從俏哪吒突向小芹發射暗器、逃走、給人拍回、倒地,只是種那間的事,小芹幾乎來不及反應。她定了定神說:「姐姐,我沒事!」

    莫紋、小芹再向那及時提起小芹,拍飛俏哪吒的白衣人一看,又驚訝了,這不是今早在浮坭山一處山峰上解了小芹之危的那位白衣書生嗎?他是兩次救了小芹了。莫紋問:「是你!?」這個白衣書生,正是莫紋在湘中所見到的那位神秘莫測、武功奇高的墨生。

    墨生笑了笑:「莫姑娘,不會怪在下插手吧?」

    「我當然怪啦!」

    小芹說:「姐姐,你怎麼怪他的?他兩次救了我呵!」

    「芹妹,你別以為他好心,他是有目的而跟蹤我們的!」

    「哦!?姐姐,他有什麼目的了?」

    「你問他呀!」

    小芹天真地問墨生:「喂,你有什麼目的哪?」

    墨生笑著說:「小妹妹,在下是為救你而來,你不會怪我多事吧?」

    「我當然不會怪你啦!」

    「芹妹,你別聽他打哈哈。」莫紋轉問墨生,「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在下……」

    「哎!你總不會說是又一次偶然路過這裡的吧?」

    「對不起,在下正要說這句話。」

    「你以為我會相信?」

    「莫姑娘,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在下的確是偶然路過這裡,聽到殺聲,便好奇地走過來看看,想不到無意中卻救了令妹。」

    「那今早在山峰上呢?也是偶然?」

    「在下不想多解釋。莫姑娘,算在下來得不是時候好不好?」

    「我會滿意嗎?」

    「姑娘不滿意,在下也沒辦法,你不會又將劍架在我的頸脖上吧?」

    「你說對了!」

    莫紋正想出劍,墨生身形一閃,已飄到大樹上,笑著說:「莫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人已消失在夜空裡。

    莫紋想追,四小姐帶人奔來了,問:「二位妹妹,你們沒事吧?」

    莫紋只好放棄了去追墨生的意圖,回答說:「大姐,我們沒事。」莫紋又望望村子,已沒戰鬥之聲,問:「戰鬥結束了?」

    「結束了,弟兄們正逐戶搜索,看看有沒有漏網的敵人。其他的人,全叫我們砍了!」

    四小姐不知道,重傷的冷血,在戰鬥一爆發時,便感到不妙,被兩位武士背著,早已趁黑夜逃出村外,並連夜逃出湘西,往長沙府而去。他知道自己已無法再在湘西言家勢力的地盤上出現了。

    莫紋又問:「我們的人沒有傷亡吧?」

    「只傷了三位弟兄,已派人護送他們先走,其他的全沒傷著。」

    「大姐,你幹得真漂亮!」

    「二妹,沒有你那神機妙算,我恐怕早落到陰掌門手中了。對了!那個什麼可怕的人物,捉到了沒有?不會讓他走脫了吧?」

    小芹說:「大姐,幾乎叫他跑了!」

    莫紋問:「大姐,你知不知這個可怕的人是誰?」

    「是誰?」

    「聽說,他是碧眼教主的養子,姓方,名君玉,江湖上人稱俏哪吒,武功深得碧眼教主的真傳。」

    小芹又搭了一句:「大姐,他就是昨天在虎嶺崗出現的那位白衣秀士。」

    四小姐驚愕:「是他?那真是一個可怕的人物了!」

    莫紋說:「現在,他再也不可怕啦!武功已給廢去了一大半,像死狗一樣躺在屋子裡。大姐,要不要進去看看?」

    「我要見識見識這麼一個可怕的人物。」

    三位少女走了進去,俏哪吒再也瀟灑不起來了,異常狼狽地坐在地上,他的美貌、他的風度,曾令多少少女為之傾心,也不知糟踏了多少少女,他幾乎是婦女們崇拜的一個偶像。可是現在,他卻成了三位少女的階下囚,一條斷了背脊骨的叭兒狗,他面色蒼白,目無神光,喑然無語,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得如此的下場。

    四小姐不屑地望了他一眼:「一個可怕的人物就是這麼個模樣?」

    小芹說:「火姐,他武功極好,手段又歹毒,我幾乎死在他的毒針之下,你可要小心他,別太接近他才好。」

    「三妹,這樣的人,還留下他做什麼?趁早殺了的好。」

    小芹問莫紋:「姐姐,殺不殺他?」

    莫紋反問:「你看呢?」

    俏哪吒說:「你們要殺儘管殺好了,何必問來問去?」

    四小姐狠狠給了他一巴掌:「賊子,你還以為你能活在世上嗎?你要不死,這村原有的大大小小四十多條人命,會瞑目嗎?」

    小芹一怔:「他殺害了這村子四十多個人?」

    「三妹,你還不知道?這村子原有的四十多位村民鄉婦,除了極少數青壯男子,為他們逼迫參加了他們的陰掌門,其他的全遭他們殺害,婦女們受凌辱,有的竟被賣到青樓,對老孺病殘的,更是一個不留。現在這村子裡的人,全都是他們凶狠沒人性的殺手。」

    莫紋說:「怪不得大姐一進村,就大開殺戒,一個也不留。」

    「二妹,你不會怪我心狠吧?我是為這村的百姓復仇。」

    小芹說:「這個賊頭,我們不能容他再活下去了!」她將劍一揮,就取了俏哪吒的性命。這個俏哪吒,生前玩弄了多少婦女,最後卻死於一個小姑娘之手,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報應。

    莫紋想阻止小芹也來不及了,說聲:「可惜!」

    小芹問:「姐姐,我殺錯了他麼?」「芹妹,你並沒有殺錯,只可惜殺早了一點。」小芹不明:「殺早了?」

    「是殺早了,因為我還有些話要問他。」

    「姐姐有什麼話要問他的?」

    「我想問,他現在會說話嗎?」

    「姐姐,你怎不早說的?」

    「算了,人已死了,說也沒用。我們還是趁早離開這裡吧。」

    四小姐說:「好!我叫人將所有的屍體全丟到屋裡去,然後一把火燒了這村子。」

    「放火燒村?」

    「二妹,不燒了,留給陰掌門用?」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屋子裡仍有三個活人,只是給我點了昏睡穴,還沒有死。大姐,我看,還是放了他們,別將他們也活活燒死了。」

    「二妹,看來你很心軟呵,不像江湖上人說的那麼心狠手辣。」

    「大姐,留下三個活口,讓他們帶話回去,給碧眼教主,叫他洗乾淨腦袋,等我來取,這樣,將這老賊氣個半死,不好嗎?」

    四小姐笑起來,小芹說:「姐姐,我去將他們拍醒過來。」

    不久,小芹將三個僅存的陰掌門人帶到了莫紋和四小姐面前。莫紋問他們:「所有的人,我們都挑了,包括你們的什麼俏哪吒,而你們卻能留下來,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

    三個賊人驚駭極了,不知怎麼回答。

    「你們現在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三個賊人一齊跪下,嘴裡說:「求女俠饒命!」

    「你們想我饒命並不難,先回答我的問話,你們是哪一驃騎下的人?」

    其中一個賊人說:「我們是二十四驃騎的人,派來這裡伺候方少爺的。」

    「那麼說,你們是蘇三娘的手下了?」

    「是!」

    「這村子所有的人,都是蘇三娘的手下?」

    「不!他們有的是二十八驃騎的人,有的是從西域來的武士。」

    「你們參與了殺害這村的百姓沒有?」

    「沒有!我們是事後來的。」

    「沒說假話?」

    「我,我們絕不敢欺騙女俠。二十四姐只派我們來伺候方少爺,伺候他的起居飲食。」

    莫紋打量了他們的裝束,是廚下勤雜人的打扮,便點點頭:「好!我暫時相信你們。你們給我傳話給蘇三娘,再叫她傳話給碧眼教主,姓方的是我狐狸女殺的,與湘西言家無關,那老賊要找,就找我好了,他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他。叫他。洗乾淨他的碧眼白髮腦袋,到時我會去取,聽清楚了沒有?」

    「小、小、小人們聽清楚了。」

    「好!你們馬上離開這裡。」

    「多謝女俠開恩。」

    這三個賊人一齊叩了一個響頭,爬起來慌忙離開了。

    四小姐問:「二妹,你怎麼這樣說的?」

    「大姐!請原諒,我實在不想因我的事,而連累了言伯父和你的三位兄長,況且大姐也不同我,大姐有家有業,堂上有老母要奉養,我孤身一人,四海為家,沒一定住所,陰掌門的人想找我沒那麼容易。」

    四小姐感動地說:「二妹,你為人太好了,只為別人著想,而不……」

    「哎!大姐,你這話就分生啦!走吧!我們早點回去,別叫伯母盼望。」

    「好!我們走。」

    她們離開村子,便有幾個火頭同時在村中升起,轉眼之間,便是熊熊大火,染紅夜空。她們紛紛躍上馬背,放心而去。

    下半夜,她們便悄然的來到了偏靜的小山村附近,馬匹四散,人員也四散,一切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莫紋斷定沒有什麼人盯蹤,便與四小姐、小芹行了二里地,進入樹林,回到了小莊院。莊院的管家,早已在門口迎接她們。

    四小姐問:「老夫人沒事吧?」

    管家回答:「小姐放心,老夫人很好。」.「安化城中,有沒有事情發生。」

    「沒有,楚爺已將那老鴇抓了起來,殺掉了陰掌門人在城中的線眼。」

    莫紋沒別的關心,最關心的是癡兒慕容智,問:「我兄弟怎樣了?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管家笑了笑:「慕容二公子沒有給我們添什麼麻煩。」

    伺候癡兒的兩個丫鬟說:「公子早晨沒什麼,很安靜在屋裡睡,吃飯時,便要見兩位小姐了。我們說,小姐已出去辦事了,很快會回來,他不相信,說我們在騙他。」

    小芹問:「那以後哩?」

    一個丫鬟笑著說:「公子存四下找尋小姐,認為我們一定是將兩位小姐藏起來了。」

    莫紋皺皺眉問:「他有沒有吵鬧?」

    「是吵鬧了一會,可是他一見到老夫人後,便不吵鬧了,很聽老夫人的話哩!」

    莫紋「哦」了一聲,感到奇怪:難道我兄弟不癡了?問:「他怎麼聽老夫人的話?」

    「婢子也不知道,總之,他見了老夫人,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懂事的人一樣,陪老夫人吃飯,帶著老夫人在院子中走動,說一些笑話給老夫人聽,還表演他的五六七八九功夫給老夫人看哩,逗得老夫人十分開心,笑得老夫人見牙不見眼的。」

    「他以後就不再找尋我們了?」

    「他一直陪著老夫人到吃晚飯哩!只是問我們,小姐怎麼還不回來。」

    「以後呢?」

    「以後,公子就早早進房睡啦。大概是一天下來玩累了,在老夫人面前玩了那麼多功夫,又跳又翻觔斗的,怎不累?看來老夫人也很喜歡公子,說從來沒有這麼的開心過。」

    莫紋放下心來,想:我的兄弟,人雖然不懂事,卻頂會逗老人們開心,又問:「他進房睡了,就一直沒醒來過?」

    「是呵!公子睡得很甜,我們也不敢去打擾他。」

    小芹說:「姐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他?」

    「別去看他了,要是他醒來,那我們就別想睡啦,他準會說個沒完沒了。」

    這半夜,莫紋算是安安靜靜地睡下來,不像在別的地方,要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所以睡得放心,也睡得很沉。

    莫紋恍如醒來,走到一處森林中,坐下練功。驀然,森林裡竄出來十多個蒙面黑衣人,獰笑著對自己說:「青衣狐狸,這下我們還看你往哪裡走?你乖乖的自斷筋脈好了。」

    莫紋練功正在關鍵的地方,絕不能受外界干擾,一分心,真氣就會入岔脈,自己全身就會癱瘓了。她只有將自己的生死置於度外,收住自己的心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希望自己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收功散氣。

    黑衣人又喝著:「青衣狐狸!老子的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莫紋閉目漠然不答。

    另一個黑衣人說:「老大,別再問她了,砍了她算了,為我們的方少爺報仇。」

    叫老大的黑衣人說:「慢著!這狐狸在練功,小心她驟然出手,那我們一個也走不了。」

    「練功?那不是殺她最好的時機嗎?」

    「好!叫弟兄們放箭!射殺了她。」

    莫紋彷彿聽到自己身後有一個人說:「姐姐,別怕,你專心專意練功,我來打發他們。」

    這聲音,是癡兒慕容智,莫紋感到又驚又奇,這個癡兒,幾時來到自己的身後了?他不會武功,怎麼打發這十多個蒙面黑衣人?那不是白白去送死嗎?不由微張雙目,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傻兄弟,一身白衣,面對眾賊人,厲聲喝叱:「你們統統給我滾開!」

    黑衣人驚奇地問:「小子!你是什麼人,敢來壞老子的大事?」

    「你們再不滾開,我抖展出五六七八九十功,你們全部都橫屍這裡!聽清楚了沒有?」

    賊人們愕然相視,一個問:「老大,五六七八九十功,那是什麼武功?我們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門武功的嗎?」

    老大也困惑地說:「老子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門功夫的。」

    莫紋既擔心,又暗喜,但願傻兄弟跟這伙賊人多磨下嘴眼,拖延時間,那就好辦了。又聽見癡兒說:「你們沒聽說過,要不要我抖兩手給你們看看?」

    「好!小子,那你就露兩手給我們瞧瞧,真的行,我們就走。」

    「你們可不許後悔!」

    「老子們不後悔。」

    「好!那你看好了!我先抖的是猴子翻觔斗,一翻就是十萬八千里。」

    這個癡兒,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的,真的在賊人們前面翻起觔斗來,他一連在草地上翻了七八個觔斗,然後又爬起來,問:「這下你們看見了嗎?我的功夫不好?」

    黑衣人全怔住了,愕然問:「這就是你的翻觔斗武功?」

    「是呀!要不要我再翻一次?」

    黑衣人中有人吼起來:「老大,這是個白癡兒,將他砍了!別跟他說廢話。」

    「好!先砍了他再說。」

    頓時四五個漢子,提刀向癡兒撲來。莫紋一時還不能動,心內大急,暗想:這下我兄弟完了。誰知奇異的現象一下發生,癡兒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掌拍腳踢,轉眼之間,將四五個黑衣人全擺平在地下。

    莫紋驚奇不已:難道我的傻兄弟,是一個不露真相的武林絕頂高手?莫紋又聽到癡兒喝聲:「你們還不給我快滾開?」

    黑衣人嚇得全部跑開了。莫紋似乎忘記了自己在練功,站足來含笑地說:「兄弟,好俊的武功呵!」

    「見笑!見笑!」那人一揖。

    莫紋正奇異癡兒怎會這樣的客氣說話,一看,嚇得退後兩步:「是你?」

    眼前的白衣人,哪裡是什麼癡兒,竟然是那神秘的白衣書生——墨生。莫紋茫然、驚愕,四下望望,問:「我的兄弟呢?去了哪裡?」

    「在下不就是你的兄弟嗎?」

    「你胡說!你將我的兄弟弄去哪裡了?」

    墨生笑嘻嘻地說:「你那癡兒兄弟沒有來。」

    「怎麼沒有來?剛才我還看見他,怎麼轉眼就換成你了?」

    「換成我不更好,在下不比那癡兒強十倍?姑娘,讓我跟著你吧。」

    莫紋又羞又怒:「你給我滾開!」

    「在下真不明白,你寧願要癡兒,怎麼不要我?」

    「你滾不滾?不滾,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你找癡兒,怎不看看地下,他躺在那裡。」

    莫紋一看,不由心膽俱裂,癡兒直挺挺地躺臥在血泊中。「他、他、他怎麼躺在血泊中了?」

    「這個癡兒,既不懂武功,又要充英雄,四五把刀劈下去,他還有不死的嗎?」

    「你,你,你怎麼不救他?」

    「他死了不更好?」

    「我跟你拼了!」莫紋憤怒得拔出劍來,「你不死,我死。

    「哎哎,你別亂來,我是救你呵!」

    「誰要你救?我兄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先殺了你,然後自殺。」

    「姑娘,那又何必呢?在下只是來遲了一步,趕不及救他,總不會罪該當死吧?」

    「你是存心看著他死的,他死了,你才出手!你用心好毒呵!」

    「不,不!你看,你兄弟沒有死。」

    「他,他沒有死?」莫紋又驚疑起來。

    「你看看不清楚了?」

    莫紋回身一看,果然癡兒從血泊中爬了起來,驚喜之極:「兄弟,你真的沒有死?」

    「姐姐,我沒有死呵!」

    「兄弟,你怎麼躺在血泊中了?」

    「是我不小心,給滑倒了!」

    「那,那你怎麼渾身是血?」

    「地,地,地下有血呀!將我嚇死了!」

    「剛才那四五把刀沒傷著你?」

    「我,我不知道。」

    「我的傻兄弟,給刀砍了,怎會不知道?」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呵!」

    「你快讓我看看,看傷了哪裡。」

    「你看,我沒有傷呵!」

    莫紋仔細查看了,癡兒渾身上下,果然沒有一處刀傷,心下奇了,這癡兒怎能閃避劈下來的四五把刀呢?是神秘兮兮的墨生及時出手救了他?他既然救了癡兒,幹嗎故意來戲弄我?便回身找墨生問話,可是,墨生不見了,「咦」了一聲:「他怎麼不見了?」

    癡兒問:「姐姐,誰不見了?」

    「是剛才救你的那位白衣書生呀?你不知道?」

    「是嗎?我不知道呵!我也沒看見有什麼白衣書生的。姐姐,你是不是眼花了?這裡,哪有什麼人的?」

    「奇怪!我怎會眼花?他剛才明明還在這裡,還跟我說話,怎麼轉眼不見了?」

    「姐姐,你剛才是和我說話呀!」

    「和你說話?」

    「是!我不就是那個白衣書生麼?」

    「你是白衣書生?」

    「是呀!你再看看我。」

    莫紋一看,不禁又嚇得後退幾步,眼前的人,不是墨生又是誰?問:「你是墨生?」

    「是呀!」

    「那我的兄弟呢?」

    「也是我呀!墨生就是我,我就是墨生。」

    「這不可能!」

    「你不相信,再看清楚一點。」

    莫紋定神一看,眼前的墨生又變成癡兒慕容智了,他們的面形雖然有變化,但一雙眼神,卻變不了。莫紋給弄糊塗了,定定神:「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姐姐,我是你的兄弟呀!」

    轉眼又是墨生的面孔:「姑娘,在下正是墨生。」

    轉眼,既不是墨生,也不是癡兒,卻變成了蒙了臉的黑鷹,一雙有神的眼睛在盯視著自己,問:「姑娘,你愣在這裡幹什麼?」

    莫紋好像墮入五里迷霧中去了,怎麼癡兒、墨生,會變成黑鷹的?莫紋彈出了盤龍劍:「你,你,你到是什麼妖人?敢來戲弄本姑娘?」

    「嘿嘿!你殺了老夫的義子,老夫特來找你索命,狐狸女!你納命來!」

    這不是黑鷹,是碧眼教主,莫紋說:「我先要了你的命。」

    「你敢向老夫出手?你看看,我手中是什麼人?」

    莫紋一看,又傻了眼,癡兒慕容智,給碧眼教主捏在手中,莫紋心裡說:這不是真的,是假的!是假的,但仍說:「你,你,你快將他放下來!」

    碧眼教主獰笑著:「放?沒那麼容易!你快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出來,不然,老夫就擰下這癡兒的頭。」

    「老魔,你敢?」

    「你看看老夫敢不敢?」

    「喀嚓」的一聲,碧眼教主真的將癡兒的頭擰了下來,莫紋心膽俱裂,大吼一聲:「老魔!我跟你拼了!」莫紋一躍而起……

    這時,她聽到小芹喜悅、驚訝的聲音:「姐姐,你醒過來了!」莫紋茫然四下望望:「這是什麼地方?」小芹說:「姐姐,你怎麼啦?這是大姐的家呀?你以為是什麼地方了?」莫紋再打量了四週一眼,發覺窗外日已東昇,自己卻坐在床上,莫紋才知道自己做了一個惡夢。她想起了夢中的情景,碧眼老魔將癡兒的頭擰了下來,一顆心仍在噗噗地跳,小芹又問:「姐姐,你怎麼啦?是不是不舒服?」

    莫紋笑了笑:「我沒有什麼。」

    「姐姐剛才的神色,好像喪魂落魄的,不是有什麼事吧?」

    莫紋說:「我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可怕的夢而已,還以為是真的。」說著,便起身下床,問:「傻兄弟醒過來沒有?」

    「姐姐,他一早就爬起來了,鬧著要看姐姐。我說,姐姐還沒有起來,別去吵醒姐姐,他還不依哩!我好容易才勸他走開。」

    莫紋不禁又想起夢中的情景來,不知這夢是凶是吉。小芹側頭問:「姐姐,你做了個什麼惡夢?」

    「我夢見兄弟遭到了不測。」

    「哎!這一定是姐姐太掛惦著少爺了,過去呀,我也是愛做夢的。」

    「那你做了什麼夢了?」

    「噢!我怎麼記得那麼多的?有好多夢,我一醒來就不記得了!有的記得頭來就不記得尾,稀里糊塗,亂七八糟,說出來叫人笑話。姐姐,我去打水給你梳洗。」

    小芹剛想出房門,言家的兩個丫鬟正提水進來,說:「六小姐,我們已給五小姐打水來了。」

    小芹說:「你倆真勤快呵!」

    一個丫鬟笑著:「我們在外面聽見六小姐跟五小姐說話,便知道五小姐起來了,所以慌忙到廚房提著桶熱水來。」

    莫紋說:「多謝你們啦!」

    「五小姐,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就怕伺候不周到。」莫紋梳洗完畢,四個伶俐的丫頭又端著熱騰騰的早點進來,儘是些精美的點心。這是言家的習慣,凡是主人,都是將早點和午、晚飯,送到房問裡用,一家人不在一起食用,各自有丫鬟伺候。只有下人,才在一起進餐。

    莫紋和小芹正在用早點時,癡兒喜沖沖地闖了進來,埋怨地說:「姐姐,你昨天一天跑去哪裡了?怎不帶我去的?」

    「姐姐去辦一件事,帶著你不方便。兄弟,坐!你吃過了沒有?」

    癡兒坐下:「我吃過啦!姐姐,你和小芹去辦什麼事?」「是殺人放火的事。」「殺人放火?那不危險嗎?」「正因為危險,所以才不帶兄弟去。」莫紋說著,又想起了昨夜的夢境來。她不由打量起癡兒來,她似乎從癡兒的眼神中,看出了有點似墨生的那種眼神,內心震動了一下,難道夢境中的事是真的?她以前不大去注意癡兒的眼神,只認為他天生缺陷,什麼也不懂,形同八歲的小孩,於是只懂得關心他,照顧他,從來沒有細心去注意癡兒的目光。再說,癡兒雖然性情、智商如小孩,但身壯力健的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青年男子。所以莫紋的目光往往與癡兒接觸時,總迴避開去。這一次因為昨夜的夢境,莫紋便較長久地去注意了。莫紋暗想:難道這癡兒就是那神秘兮兮的墨生!是一位故意裝傻扮蠢的絕頂高手?這可能嗎?從內心上,莫紋真希望癡兒就是那武功莫測的墨生,那多好!可是,有一個事實將她這點幻想敲破得粉碎。因為自已與墨生相見時,癡兒仍在巴山中的時家大院中,要是他是墨生,小芹會不知道?所以這絕對不可能,除非這癡兒會分身術。要是不是,怎麼他們的眼神這般相似?高明的易容術,可以將一個人的面容改變,但眼神是絕對的改變不了。世上總不會有兩個人的眼神這般相似吧?就算是雙胞胎,面容、身形一模一樣,他們的眼神也各自有異,不會絕對相同。莫紋困惑了。

    癡兒見莫紋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奇怪地問:「姐姐,你看著我幹嗎?是不是我臉洗得不乾淨?」

    莫紋一笑:「兄弟的臉洗得很乾淨呵!」

    「姐姐這麼望我,我還以為我洗得不乾淨的,怕姐姐罵我。」

    莫紋說:「我好像發覺兄弟比以前懂事多了。」

    癡兒高興起來:「真的!?我比以前懂事了?」

    小芹說:「你當然比以前懂事多了。昨天沒有什麼吵鬧,又會逗得言老夫人開心。」

    伺候的兩個丫鬟一聽,不由「噗嗤」地笑起來。顯然癡兒昨天令人捧腹的表演武功,她們想起仍好笑。

    癡兒一聽小芹這麼說,立刻慌忙地說:「姐姐、小芹,我們快離開這裡吧!」

    莫紋愕異:「為什麼!?」

    小芹說:「這裡不好嗎?」

    癡兒望望那兩個丫鬟一眼:「我,我……」

    莫紋會意,知道有兩個丫鬟在這裡,癡兒害怕,便有意將話岔開了,說:「兄弟,別說傻話了,你想不想姐姐和你到林子裡走走看看的?」

    癡兒頓時像孩子似的,聽說有人帶自己到外面玩,高興了:「想呵!」

    莫紋問小芹:「芹妹,你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

    「吃飽,我們和兄弟到外面走走。」

    「好呀!」小芹也一樣像個孩子。

    山村的早晨,空氣格外的新鮮,也格外的寧靜,薄雲似紗,橫飄樹梢。山腰,朝陽從樹林的濃葉中透射進來,草尖、葉片上的露水,閃閃發光,宛似珍珠、鑽石,鋪滿山村、原野,只聽得遠處樹林小鳥啾啁,四周靜極了。莫紋帶著小芹、癡兒在村邊的樹林中漫步,感到十分的愜意,心想:要是人間永遠是這麼安寧,人與人之間是這麼友愛,平和,沒有仇殺,沒有戰爭,沒有爾虞我詐,沒有痛苦,那這世上多美!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世上會有碧眼教主這樣的人物跑出來?自己的武功已經是上乘的了,還要貪圖別人的上乘武功,還野心勃勃想成為武林盟主,一統江湖。真的給你當了盟主,死了這麼多的下屬,殺了那麼多的人,在世上造成那麼多孤兒寡婦,在人們心上留下了永遠抹不掉的痛苦,只有你一個人快樂,值得麼?何況人生有限,你又快樂得多久?到頭來還不是一抔土,永伴青山!要是不殺掉碧眼教主這一類的人物,那武林中不知要再流多少血,世上要再添多少孤兒寡婦。莫紋想到這裡,又不禁想起昨晚的夢境來。她真有點害怕夢境成為現實,自己會站到寡婦的行列中……

    莫紋不禁又在瞧著癡兒,她真希望癡兒就是墨生,那自己就不用去擔心他的安危了。

    他們來到一處無人之地,莫紋便問癡兒:「兄弟,這裡不好嗎,為什麼要離開?」

    「姐姐,我害怕。」

    「你害怕什麼?」

    「我怕那言家老太太。」

    小芹驚奇了:「少爺,老夫人為人很好,你害怕她幹什麼?」

    「她,她有點像我的奶奶。」

    小芹睜大了眼睛:「像你奶奶?」

    「是呀!」

    「像你奶奶不更好麼?」

    「小芹,你不知道,我奶奶很兇惡的,動不動就罵我,打我,有時還叫人將我關進柴房裡,不准我吃飯。」

    「少爺,她昨天打罵你了?」

    「沒有!」

    「是不是你不聽話,她叫人將你關起來?」

    「沒有呵!她對我很好。」

    小芹不明白了:「那少爺怕什麼的?」

    「我不知道,總之,我見了老太婆就害怕。」

    「那你怕不怕我家的時老夫人、金幫主和陶老夫人的?」

    「怕呀!她們更像我奶奶。」

    小芹又天真地問:「那麼,凡是老太婆,你都害怕了?」

    「是呵!凡是老太婆我都怕。」

    「那我們,你怕不怕?」

    癡兒睜大了眼:「我怕你們幹嗎?你們是老太婆嗎?」

    「因為我們總有一天,也會變成老太婆的呀!」

    癡兒憨憨地笑起來:「你們不會變的。」

    莫紋心想:我這傻兄弟是真傻還是假傻?她微笑地問:「兄弟,我聽人說,你昨天和言老夫人相處得很好,使她十分開心,逗得她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姐姐,你別說了,正因為我怕她,所以才故意逗她歡笑,以免她罵我、打我。」

    「原來兄弟是故意的呀!那麼說,兄弟一點也不傻,會用心思哩!」

    癡兒微微愣了愣:「姐姐,我不傻嗎?」

    「要是兄弟傻,怎知道用心思逗得言老夫人開心?」

    癡兒驚喜地說:「真的!?我一點不傻?」

    「是呀!難道兄弟認為自已很傻嗎?其實兄弟比我們還聰明哩!」

    莫紋對癡兒起了疑心,有意用言語試探癡兒了。

    癡兒高興得跳起來:「我不傻了!我不傻了!我不知道,原來我比姐姐還聰明的。」

    這一舉動,又十足像個孩子,是一個孩子受到大人讚揚的心情。莫紋更是含笑說:「兄弟,今後我和小芹,就全靠兄弟保護啦!」

    癡兒一下挺起了胸膛,神態似位男子漢大丈夫:「對!今後有人敢來欺負你們,你們別出聲,也別害怕,讓我來對付他,我會五六七八九十功,准打得他叩頭求饒命。」

    小芹笑著:「少爺!算了吧,只要你今後生性不惹事,我就拜天拜地了!」

    「我,我幾時惹事了?」

    莫紋笑道:「是嘛!我兄弟怎會惹事的?兄弟,昨夜裡,你跑到哪裡了?」

    癡兒一下愕然:「昨夜?昨夜我沒有去哪裡呀,我只是在房間裡睡覺。」

    「兄弟,有人說,昨夜裡你並沒有在房間裡睡,而是跑了出去。」

    癡兒怔住了:「我跑了出去?我幾時跑了出去?沒有呵!」

    「可是有人到兄弟的房間裡看過,在床上沒見兄弟。」

    癡兒摸摸自己的頭:「真的?我怎麼不知道?」「兄弟跑了出去,又怎會知道?」「不!我沒有跑出去,一定是他看錯了,或者進錯了房間。」

    莫紋的試探,一下給天真的小芹破壞了,小芹困惑地問:「姐姐,少爺昨夜裡幾時出去了?沒人說呵!姐姐從哪裡聽來的?」

    癡兒憨憨地笑起來:「原來姐姐故意在逗我,我昨天為了逗那老太婆開心,累得要命,連飯也不想吃,一進房間就睡覺了,怎會跑出去?睡著了的人會跑嗎?」

    莫紋暗想:要是這癡兒真的是神秘兮兮的墨生,自己再進一步問,那就打草驚蛇,引起了他今後的警覺了;要是不是,再追問也問不出什麼來,便轉了話頭,笑說:「那一定是我昨夜裡做夢,將夢中的事當真的了。」

    癡兒問:「姐姐昨夜做了一個什麼夢?」

    小芹說:「姐姐昨夜裡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說夢見了少爺已遭不測的。」

    「我會遭到不測嗎?」

    「少爺當然不會啦,是姐姐關心你,不時掛惦著你的安全,才會做這樣的夢。」

    莫紋聽了又有所動,怪不得有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我太關心、掛惦癡兒了。擔心他的安危,也時時提防陰掌門人的暗算,才做出昨夜裡奇奇怪怪、不合常理的夢來。

    癡兒問:「我也時時掛惦姐姐呀,怎麼不做夢的?」

    小芹說:「誰知你是真掛惦,還是假掛惦的!」

    癡兒急了:「我是真的!我是真的!」

    「好,好,少爺是真的,別急啦!」

    莫紋聽著他倆的對話,不禁感到好笑,一個是牛高馬大的男子漢,卻像個孩子;一個是天真稚氣的小姑娘,卻似成。年的大人,好像老天有點故意捉弄人似的。

    莫紋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癡兒問:「姐姐,我們不離開麼?」

    「你真的不願在這裡住?」

    「不,不!我怕那老太婆。」

    「兄弟,就是我們要走,也得告訴人家一聲才算,就這麼的走了,人家不惱麼?」

    小芹說:「說不定人家以為我們失蹤了,派人到處去找我們哩。就像少爺在時家莊失蹤了幾日一樣,害得時老夫人出動全莊子的所有人,出去尋找少爺哩!」

    莫紋聽了更是內心大動,急問:「小芹,他幾時在時家莊失蹤的?」

    「大約是姐姐離開時家莊一個月後,少爺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他失蹤了幾日?」

    「前後算來,大概有八九天。」

    「最後你們在哪裡找到他了?」

    「在離時家莊十多里的一個小村子裡,才找到了少爺,少爺正在向人討吃問路,說是去尋找姐姐你的。」

    莫紋略略計算一下日子,這癡兒失蹤的前後,正巧是自己在湘中由長沙府到衡山的路途上,也就是在那條路上,碰上了神秘可疑的白衣書生墨生。事情總不會這麼的巧合吧?莫紋不由目視著癡兒了。

    癡兒害怕了,央求說:「姐姐,你別罵我,我是想姐姐呵!才偷跑出來的。」

    莫紋心想:你真的是那位墨生,我看看你能裝到幾時?她又有點不明白,既然慕容家的二公子,武功那麼神奇莫測,為什麼偏偏要扮成一個智商不足的癡兒?愚弄武林、愚弄江湖?最後還弄得翠竹山莊給陰掌門的人毀了。有這麼個必要嗎?慕容家的人這樣做,又出於何企圖?不管這癡兒是也不是,我都要將這事弄個清楚明白才行。

    小芹卻不知莫紋的心思,以為莫紋要生癡兒的氣了,連忙說:「姐姐,你別生氣,少爺的確是出來找你的。正因少爺太不能離開姐姐了,時老夫人才打發我跟他出來尋找姐姐。」

    莫紋神色不定地一笑:「唔!以後可不許一個人到外面亂跑了!」

    癡兒如逢大赦:「姐姐,我以後不敢了!」

    「以後,你不能離開我身邊半步。」

    癡兒更是大喜:「我當然不會離開姐姐啦!就怕姐姐又說有什麼事要辦,將我丟給了別人。」

    「好呀!以後我不會將你丟給別人了。我們回去吧。」

    他們轉回小院的路上,四小姐迎面而來,一見他們笑道:「我還以為兩位妹妹不辭而別啦!看來是我多心了。」

    莫紋說:「我們怎會這樣?那大姐不惱?」

    四小姐大笑:「我當然惱的。」

    「大姐,不過我們真的要離開這裡。」

    四小姐一怔:「你們不跟我住在這裡麼?」

    「大姐,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住在這裡吧?」

    「一輩子就一輩子,那更好。」

    「要是大姐以後出閣,我們怎麼辦?跟著大姐一塊出閣?」

    「嗨!你說到哪裡去了!大姐我今後不會嫁人,永遠和你們在一起。」

    小芹說:「這怎麼行的?那我們不害了大姐嗎?」

    四小姐戳了小芹一下,笑罵道:「你這小妞,人小心不小,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哎!大姐!」小芹的臉一下紅起來:「我還遠得很呢!」

    莫紋笑著:「大姐,說真的,我們不能不離開。」

    「為什麼?就不能住一年半載?」

    「我是為大姐一家人的安危著想。陰掌門和其他門派的人,為了奪取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必然會千方百計尋找我的下落。我要是在這裡長住下來,他們不久就會跟蹤尋來。」

    「妹妹,你放心,他們不知道這個地方。」

    「大姐,你別忘了,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個地方,卻知道言家大寨,他們不會到言家大寨向言伯父要人?要是言伯父推說不知道,他們哪會相信,說不定更懷疑言伯父居心不良,想獨佔慕容家的武功絕學,那必然是一番慘烈的交鋒、屠殺,我能安心嗎?何況這裡並不絕對秘密,始終會有人尋來。要是我在外面亮相,他們就不會來找言家的麻煩了。」

    「妹妹,別管它,湘西言家的人,並不是好欺負的,讓他們來找好了。」

    「大姐,又何必呢?」

    四小姐看出莫紋立意要走,知道怎麼也留不住了,問:「你們今天就要走?」

    「是。」

    「那不行,起碼也要在我家多住幾天,才能走。」

    莫紋、小芹和癡兒在四小姐的熱情挽留之下,足足住了三天,第四天一早,莫紋一定堅持要走,四小姐歎了一聲:「我也知道怎麼也留不住妹妹的。」

    莫紋說:「大姐,我們有相聚的一天的。」

    四小姐為他們備了三匹好馬,又送給他們一小袋金銀和一面玉牌,說:「妹妹,這些金銀,只是以備路上不時之需,而這面玉牌,卻是我言家的信物,凡是湘西一地各處的州府縣城,都有我言家所開的客棧、飯店和當鋪,妹妹要是投店、吃飯,只要亮出了這面玉牌,自然就有人出來接待妹妹,錢不夠用,也可向當鋪支取。這面玉牌,望妹妹別丟失了。」

    莫紋知道要是不要,就會傷了四小姐的心,便接了過來:「多謝大姐!」

    四小姐又一直送他們到十里之外,仍捨不得分手。莫紋說:「大姐,不必再送了,送君千里,終須一別,總有一天,我會來探望大姐的。」

    「妹妹,我等著這一天。」

    言四小姐為人剛強、豪爽,行為作事,頗具男子漢大丈夫的氣派,但卻是性情中人,對人一片真心。在分手時,竟然鳳目含淚,聲帶嗚咽,只說了一句:「兩位妹妹和慕容公子保重了!」便掉頭拍馬而去。

    莫紋心裡也有些黯然,心想:要不是為了不連累言家,真願意在那小院中住上一年半載。她一直目送四小姐的背影,直到不見了她的身影,才回頭說:「我們走吧!」莫紋看到小芹在用手拭眼睛,問:「芹妹,你哭了?」

    小芹撒謊說:「姐姐,我幾時哭了?是一顆沙子吹入了眼睛啦!」

    癡兒嘻嘻笑著:「我明明看見你哭了!」

    「誰哭了!你才哭哩!」莫紋問:「芹妹,你捨不得離開大姐?」「大姐為人太好了!」「芹妹,你跟著大姐好不好?」「不不!我要跟著姐姐,我願意隨姐姐走天涯。」

    「芹妹,那我們走吧!」

    他們策馬南下,過邵陽、下新寧,沿路都有言家人的熱情招待,沒發生什麼事故,也沒有碰上前來追蹤的黑、白兩道上人馬。不知湘西是言家的地盤,黑、白兩道都忌憚言家,不敢在湘西尋找莫紋生事,還是莫紋在江西武功山的一戰,擊敗了武當派的掌門,以及在湘西虎嶺崗的一戰,殺得陰掌門中兩大絕頂高手俏哪吒和冷血負傷而逃,為陰掌門視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危險人物,從而嚇破了陰掌門人的膽,再也不敢盯蹤莫紋了?莫紋暗暗納悶:怎麼一路上沒有人盯蹤著自己?難道沒人發現自己?她感到有些反常,說不定在這平靜無浪的日子裡,有一股更為凶險的急流在等著自己。

    是夜,他們就住在新寧城中一間名「如意」的客棧裡,一切自有言家的人接待和安排。新寧縣,是寶慶府武岡州屬下的一個縣城,是嶺南五嶺中越城嶺的一個山城,也是湖廣與廣西交界的一個縣城。它南面不遠,就是廣西境內的梅溪小鎮,全縣都是數不盡的群峰疊嶺,山高谷深、林木蒼翠、山道崎嶇,山上往往是荒草漫徑,雲封路斷,危險異常。而且越城嶺的深山中,不時有強人出沒、打家劫寨,連官兵也奈他們不何。梵淨山莊逃出來的家奴,以往就經常在這一帶出沒,成為了無影飛盜俏郎君。

    這一夜,莫紋也在安靜中度過了。第二天一早,言家在新寧的一位香主,又親自護送莫紋、小芹、癡兒到湘桂的交界處,說:「五小姐、六小姐,再過去就是廣西境內,屬下就此告別,望小姐沿路小心。」

    「辛苦你了。」莫紋說。

    「不辛苦,萬一小姐碰上大股凶賊、土匪,請放信號,屬下會馬上帶人趕來。」

    「不用了,你放心回去,代我們向四小姐問好,多謝她一路的照顧。」

    莫紋等人與新寧言家負責的香主分別後,便縱馬在山道上慢走。莫紋打算南下桂林,然後沿漓江而下梧州,到廣東的封川縣南江口尋找江中一叟韋一江。武林中人遵守諾言,與江中一叟之約會,莫紋不能不去。

    誰知莫紋剛過梅溪小山鎮,在一處山坡的轉彎山道上,就碰上兩男一女,似乎專門在這無人之處等候莫紋的到來。一男一女,已屆中年,顯然是一對夫婦。男的三綹長鬚,長眉入鬢,神態飄逸,宛如一派宗師,女的英氣逼人,眼角眉梢,儘是聰明俊氣。莫紋暗暗驚訝,想不到在深山野嶺之中,竟然有這麼一對人物。她再打量另一位男子,年約二十歲,一臉含怒,直盯著莫紋。

    癡兒一見這青年男子,驚愕得「呀」的一聲叫喊出來,便掉馬要往回跑。小芹拉著他的馬韁繩:「少爺!你跑什麼?」

    癡兒叫道:「我,我怕,你放開。」

    「你怕什麼呵!有我和姐姐呀!」

    「不,不!他會打我罵我的。」

    那青年男子喝一聲:「兄弟!你還不給我過來?」

    「兄弟?」莫紋和小芹都愕異起來,這青年叫癡兒為兄弟,他是什麼人?

    莫紋問癡兒:「兄弟,他是你什麼人?怎麼叫你為兄弟的?」

    「他,他是我的大哥!姐姐,你千萬別叫他將我捉了回去。」

    莫紋一怔:「是你大哥慕容明?」

    「是呵!」

    「芹妹!我們下馬吧!是慕容家的大公子來了!」莫紋說著,一躍下馬。

    小芹也跟著下馬,一邊問:「姐姐,他真的是慕容家的大公子嗎?」說著,卻上下打量著含怒的慕容明,心下暗想:他的相貌,怎麼和癡兒的面貌不大相同的?

    慕容明冷冷地說:「莫小姐,沒想到在下在這裡等候你們吧?」

    莫紋一笑:「是有點意外。大公子是專程為我而來,還是為尋找令弟而來?」

    「既為莫小姐,也為舍弟。」

    癡兒叫道:「大哥,我不跟你,我要跟隨姐姐。」

    慕容明喝聲:「糊塗的東西,你少給我開口,慕容家的面子,全給你丟盡了!你還不給我過來?」

    莫紋皺皺眉:「兄弟!你兄長來找你了,你就過去吧。」

    「不!我不過去,我要永遠跟姐姐在一起。」

    這一下,弄得慕容明面上十分無光,又惱又恨,不知怎麼說才好。

    那位聰明俊氣的中年美婦搖搖頭說:「江湖上人傳說,青衣狐狸將慕容家的二公子迷上了,我還不大相信,今日看來,果然如此。莫姑娘,你給這不懂事的癡兒服下了什麼迷魂藥,使他這麼死心塌堪跟隨你?連兄長也不要了?」

    小芹忍不住喝聲:「你胡說什麼!?」

    莫紋制止了小芹,對中年美婦問:「你看慕容家二公子像服下迷魂藥的人嗎?」

    這時,那一派宗師風度的中年男子說:「夫人,你別亂來,慕容家的二公子並沒有服過什麼迷魂藥。」

    中年美婦問:「你看出來了?」

    中年男子點點頭:「從眼神中可以看出。」

    「奇怪,怎麼二公子死心跟著她的?」

    慕容明說:「翠嬸,這並不奇怪,是這妖女以美色誘惑了我的傻兄弟。」

    小芹嚷起來:「大公子,請你放尊重一點!」

    中年美婦笑說:「你這小丫頭,很會說話呵!」

    莫紋問:「請問兩位前輩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中年男子說:「不敢!區區萬里豹,這是拙荊。」

    莫紋一聽,心頭震動:「當今點蒼派掌門萬里豹夫婦?」

    萬里豹說:「見笑姑娘了。」

    小芹也愕住了。萬里豹和他夫人薛翠翠,是當今武林中拔尖的絕頂高手,中原八大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也敵不住萬里豹的無影劍法。而他夫人翠翠,在年青時,就是令黑、白兩道上的高手驚震的江湖小殺手(詳情請看拙作《奇俠傳奇》)。要是他們雙雙與姐姐為敵,姐姐就危險了。

    莫紋施禮說:「原來是萬里掌門和薛女俠,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請原諒。」

    萬里豹回禮說:「姑娘不必客氣。」

    莫紋說:「兩位前輩,大概是來向小女子討回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吧?」

    萬里豹說:「最好請姑娘物歸原主。」

    莫紋會不會按照兩位前輩的意圖,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物歸原主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黑鷹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