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言四小姐帶著一支銳不可擋的言家的剽悍隊伍,衝入大溈山山谷口。言四小姐和時公子一馬當先,刀砍劍挑,力殺十多個阻攔他們的敵人,撕開了一條血路,首先衝進了山谷,高喊:「二妹,三妹,你們在哪裡?」
莫紋在力殺群賊,追殺另一名殺手,無暇答應,小芹連忙大喜答道:「大姐,我們在這兒!」
這時,陰掌門一邊,所有高手幾乎全部命喪。碧眼教主所帶來的十名一流殺手,已有九名成了莫紋、小芹劍下的遊魂野鬼,輕風使者和兩名西域武士,又護著重傷的碧眼教主離去,只剩下蘇總管、一名殺手和二十四驃騎的各處舵主及武士。他們初時仗著人多勢眾,圍困莫紋、小芹及昏迷不省的黑鷹,準備不惜一切犧牲,殺不了莫紋、小芹,也要將黑鷹殺掉,誰知言四小姐帶人衝殺來了。蘇總管是中毒剛愈,難以拚殺,一名殺手又給莫紋逼住,其他的人,哪裡經得起剽悍、凶狠的湘西言家子弟兵如狼似虎的衝殺?一下潰不成軍,已無鬥志,紛紛奪路而逃。所以言四小姐很快便衝殺到小芹身邊,問:「三妹,你沒事吧?二妹呢?」
小芹說:「大姐,我沒事,姐姐和老叫化在那邊追殺賊人,不過黑鷹受傷了。」『言四小姐驚喜而擔心:「黑鷹?他受傷了?嚴重不嚴重?」她目視地下躺著的蒙面黑鷹,初時還以為是陰掌門的殺手。
「我也不知道,大概很嚴重的,人已昏迷過去,姐姐叫我在這裡護著他。」
「三妹,那我讓人護送黑鷹到一處安全的地方醫治。」
「大姐,黑大俠吩咐我們要帶他去一處無人知道的地方療養,不願讓任何人知曉。看來他恐怕需要特別的醫治,受不得半點打擾。」
莫紋這時轉了回來,言四小姐問:「二妹,你沒事吧?」
「我沒事,大姐,你來得太好了,這裡的事,就交給大姐打理,我和芹妹,先護著黑大俠離開。」
「二妹,你們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找一處幽靜無人知道的地方醫治黑大俠,只要黑大俠傷勢一轉好,我會和大姐聯繫。」
「二妹,不如帶黑大俠到……」
「大姐,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是黑大俠昏迷之前的吩咐,恐怕一來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二來也擔心言家人多口雜,一時不慎漏了出去,給陰掌門的人知道了,不但他有危險,也會累及言家的人。大姐,你知道,一些高人往往性格行為怪異,要是我們不依他吩咐去辦.不知會弄出什麼樣的後果來。」
「二妹,既然如此,你們走吧,這裡的殘敵,交給我好了。」
「多謝大姐!我兄弟之事,就麻煩大姐看顧。老叫化也煩大姐告訴一聲,我們先走了。」
「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看顧慕容公子的。」
「大姐,大溈山的敵人,已是潰不成軍,大姐千萬別追殺遠了,應在天黑時前趕快收隊回去,以防他們的援軍到來。」
「我知道。」
於是,莫紋背負著昏迷的黑鷹,與小芹躍上山峰,往北而去。大溈山一戰,莫紋不但撕破了碧眼教主布下的天羅地網,更使碧眼教主親自嘗試了一次慘敗的痛苦教訓,又一次嚴重地打擊了陰掌門在中原武林不可一世的氣焰,振奮了中原武林人士的士氣。碧眼教主受了重傷,也逼得西天法王急忙帶人撤回長沙,從而解了少林寺被困之危。
天黑時,莫紋和小芹出現在常德府沅江縣洞庭湖畔的一處小市集中,她們雇了一條頗大的漁船,連夜泛舟洞庭,最後隱藏在一處長滿蘆葦的小沙洲之旁。
莫紋不選擇湘西崇山峻嶺、深谷幽巖之中,而偏偏選擇了八百里煙波浩渺洞庭湖中的一處小沙洲作為黑鷹療毒治傷之地,自有她的用意。一來洞庭湖上儘是一望無際的海天,只要有人在遠處出現,便能發現,不似崇山峻嶺,只要碰上了地形熟悉、輕功頗俊的高手,恐怕到了身邊不遠才能發覺,同時還要防猛獸襲擊。在湖面上,就不用防野獸襲擊,總不會有跳上船吃人的魚吧?同時,莫紋也仗著自己有一身極好的水性,不論水面、水下功夫,恐怕除了自己師父——梵淨山莊掌門人水中仙子以外,放眼武林,沒有人能及得上自己。莫紋也像水中仙子一樣,能在波浪上行走如飛,水下功夫更是極好,迅若游魚,可在水下潛伏幾天幾夜。只不過出道以來,沒有機會讓她展示這一門絕技而已。
第二,洞庭湖接近丐幫總堂君山,洞庭湖四周的府城州縣,仍是丐幫的勢力範圍,真要來了大批敵人,便可以動用丐幫弟子的力量。莫紋身上有丐幫的一塊竹符,隨時可以請求丐幫弟子的幫助。何況陰掌門的人,必然以為自己帶著黑鷹到深山荒野中去療毒治傷,絕沒想到自己會來到洞庭湖上。武林中人,只想到自己陸地上的武功極好,恐怕不知道自己水上功夫也這麼好的。
第三,洞庭湖四周都是些府城州縣,熱鬧的市集也不少,自己需要什麼藥物、用品,購買也極為方便,不同在深山幽谷中,要購買什麼用品,起碼要來往幾百里或上千里,那多不方便。何況洞庭湖盛產各種魚類,補養受傷人的身體,取用更方便。所以莫紋帶著黑鷹,不去深山荒野,而來到洞庭湖中這塊幽靜無人的小荒洲,這塊誰也不會注意的地方。
莫紋僱請了這條漁船,撐船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漁船上分前艙後艙,佈置得十分清雅,也收拾得十分乾淨。原來這條漁船並不僅以打魚捕魚為生,也一租用給有錢的人家,讓他們泛舟湖面,觀賞洞庭湖的水天一色。有錢人家或富商,往往僱用這條船就是一兩個月。莫紋在僱用他們時,就丟給了他們五十多兩銀子,叫他們備齊米糧和日常生活用品,然後才離開小市集。
莫紋將昏迷的黑鷹輕輕放在前艙的艙板上,在燈光下檢查黑鷹的傷勢。鏢傷並不嚴重,鏢上的毒藥,也漸漸化解了,不會危及到生命危險。可是黑鷹渾身上下,像一塊冰冷的鐵一樣,用手觸及,幾乎冷徹入骨。幸好莫紋從小就在梵淨山的冰湖中鍛煉過,剛才又餵了一顆玉女黑珠丹,所以不畏這種奇寒之冷。小芹可不同了,雖然也服下了一顆玉女黑珠丹,但受不了這種奇寒,她不敢太接近黑鷹的身子,問:「姐姐,他怎麼身體這麼冷呀!」
莫紋說:「玄冥陰掌,是當今武林極寒之掌,幸而他渾身真氣深厚,流動不已,又有玉女黑珠丹給他化解了不少的寒毒,要是別人,恐怕早已死去了。」
「姐姐,他不是中了鏢上之毒?」
「鏢上之毒,早已為玉女黑珠丹化解了。芹妹,你看看他肩上中鏢四周的膚色,不是已由紫黑轉為紅潤了麼?」
「姐姐,那他身上中的是兩種毒?」
「不錯,是兩種不同的毒,要是別人,早已受不了,當時就沒命。真想不到他內力竟是這麼的深厚,可以熬得住碧眼老魔這一股奇寒之毒的。」
「姐姐,他怎麼中了這種毒的?他可沒有給老魔拍中呵!」
「是呀!我也有些不大明白,一般對掌拼內力,互相在調動一身的真氣拚殺,就算老魔掌上有寒毒,也為他這一身奇厚的真氣所化去,怎麼會吸入自己的體內,凝集於五臟六腑之中的?除非他……」
「姐姐,除非他什麼?」
「除非他主動吸收了老魔的內力,難道他真的會吸星大法?」
「姐姐,什麼叫吸星大法?」
「吸星大法,是一門最為歹毒的武功,能將對手的內力吸得一乾二淨,變成了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人。傳說過去星宿海一派會這門武功,但認為它太過歹毒了,對自己也不利,到了天聖老人這一代,就沒有人願去練了。這一門武功,從此在武林失傳。怎麼黑鷹大俠會這門歹毒的武功的?難道他是星宿海一派的傳人?」
「姐姐,要是這樣,黑大俠奇寒凝集於五臟六腑中,那不危險了?他遲早不成了ˍ副冰屍?」
「但願玉女黑珠丹能慢慢化解他體內奇寒之毒。」
「姐姐,我們再餵他一顆玉妄黑珠丹不好嗎?」
「我曾聽師父說過,玉女黑珠丹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千金難求,一顆已是解人身體上的方毒,兩顆已有多了。我剛才已餵他服下了兩顆,不知再喂一顆,有沒有其他不好的作用。」
「姐姐,我們眼睜睜看著他不醒不轉嗎?」
「妹妹,讓我再來診診他的脈,看看能不能再喂一顆。」
「那姐姐快診呀!」
莫紋於是將手指按在黑鷹的左手上,誰知剛一接觸,竟然給黑鷹體內的一股真氣震開了,莫紋感到十分驚奇。小芹忙問:「姐姐,怎麼樣了?」
「看來黑鷹大俠雖在昏迷中,但身體內奇厚的真氣在激盪地流動著,似乎有一種本能的功力,在與奇寒對抗。」
「姐姐,那我們還喂不餵他再服一顆?」
「妹妹,先別著急,我們在旁靜觀一下,要是沒其他突然的變化,不用再餵了。」
她們姐妹又坐在黑鷹身旁靜觀變化,漸漸,黑鷹渾身上下,有一絲絲似白霧般的雲煙升起。顯然,黑鷹體內的真氣,已發揮了作用,將奇寒之毒驅趕了出來。小芹這時好奇地問:「姐姐,我們揭開他的蒙面布看看他的面容好不好?」
「妹妹,這恐怕不大好吧?」
「姐姐,我們不揭開,怎能看出他的面色有沒有好轉呢?」小芹似乎有了好借口。
「可是,他極不願讓人看見他的面目的。」
莫紋這麼一說,小芹更好奇了:「姐姐,是不是他的面目奇醜,不讓看?」
「我不知道,他曾經是這麼說過。」
「姐姐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
「沒有!」
「姐姐,我才不相信他的面目奇醜,少爺說他是個有鬍鬚的老人,要是他面目奇醜,少爺會不害怕嗎?」
莫紋一聽,有點心動了,又遲疑說:「我們沒得到他的允許,就揭開他的面布看,他以後知道了,不生氣嗎?」
「哎!姐姐,他怎會知道我們見過他的面容了?」
「妹妹,黑大俠幾次在我危難時救過我,我們這樣做好嗎?」其實,莫紋心裡也極想看看黑鷹的真面目。
「姐姐,這有什麼不好的?我們只不過想看看他的傷情而已,黑大俠以後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會惱我們的。」
人們的心理就是有這麼一種天生的好奇,往往極為神秘的東西,人們就越想去看;越禁止人們去看,人們就更加想去看個究竟。莫紋和小芹,這時也是這種心情,面對神秘莫測的黑鷹真面目,極想去看看他是怎麼一個人。
莫紋說:「好呀!那你去看吧。要是他的面貌真是奇醜可怕,你別嚇得驚叫起來。」
「姐姐,我才不害怕哩!」
於是,小芹這個天真、好奇而又膽大的小狐狸,輕手輕腳地揭開了黑鷹的蒙面布,姐妹倆都好奇地在燈下打量著。這個神秘的黑鷹,江湖上沒人知道的人物,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莫紋的一顆芳心,更是噗噗地跳動,她似乎有一種預感:這個神秘的黑鷹,要不是面目奇醜,那必然是自己曾經見過的人。要不,他為什麼要蒙了面孔見自己?
黑鷹的面布全部揭開來了,莫紋和小芹在燈光下細看。黑鷹,的確是一位老者的面孔,雙目緊閉,面孔焦黃,面容豐滿,略有皺紋,一叢山羊似的花白鬍鬚。這是一個極為平常老年人的面孔,沒有任何特徵。莫紋細心地打量了好一會,不出聲。這樣一個平常老人的面孔,怪不得癡兒說不出來。
小芹卻有些失望起來:「我還以為有什麼與眾不同哩,原來也是一個一般的糟老頭兒,並無半點的稀奇。他為什麼要蒙了這麼一塊布,不讓人看見?」
莫紋說:「妹妹,別胡說。你沒看出這不是一個活人的面孔麼?」
小芹一怔:「什麼?不是一個活人的面孔?難道他已經死了麼?」
「不!我是說,這副面孔不是他真正的面孔,而是戴了一副製作不錯的人皮面具。」
「真的?」小芹又在燈下細心地觀察起來,「姐姐,是真的啦!怪不得面孔木然沒有半點血色。姐姐,讓我來看看他的真面目。」
「恐怕這人皮面具下面,就是一張奇醜的面容了!」
「姐姐,我不怕。」
「妹妹,還是不揭開的好。」
「姐姐,已揭開了,還怕什麼呵!」
在好奇心的作祟之下,小芹又輕手輕腳地慢慢剝下黑鷹的人皮面具。姐妹在燈下一看,幾乎像觸了電似的,兩個人都一時怔住了。小芹叫嚷了起來:「姐姐,這不是少爺嗎?」
莫紋更是驚喜交集,她幾乎不敢相信,說:「妹妹,我們再看清楚一點,別認錯了人。」
「姐姐,真的是少爺,我一眼就看得出來,怎會認錯人呵!」
莫紋其實早已看出來了,只是她不敢相信,希望再一次得到小芹肯定的答覆。小芹又說:「姐姐,少爺幹嗎要這麼捉弄我們?」
莫紋怔住了,心中不知是喜還是怨,是高興還是惱恨,可以說兩種心情都有。誰會想得到,自己未來的夫婿、一個智商形同八歲小孩的癡兒,竟然會是神秘莫測、武功極高的黑鷹?說出來誰也不敢相信。
莫紋不由一幕幕想起了癡兒和黑鷹的種種情景來。第一次見這癡兒的情景是在紫竹山莊莊前的木橋的長廊上,他一身水漬泥沙,衣衫不整,從橋底爬上了橋的欄杆,十足是個大孩子,還說自己生得好看,後來給慕容莊主著人帶走了。當時自己還挺關心這癡兒怎麼不請人醫治呢。以後黑鷹突然在紫竹山莊的後園中出現,以驚世駭俗的武功,掌斃了瘋丐,活擒了俏郎君,跟著與自己交鋒,在勝負未分時自己無意中挑開了黑鷹的面巾,從而驚走了黑鷹……。顯然,那一次黑鷹沒有帶人皮面具,害怕自己看出了他的真容而驚走了。
以後,這癡兒在廣西羅城的郊野出現。從此以後,這個癡兒就像冤魂般地纏著自己,怎麼也離開不了。跟著,神秘的黑鷹也不時在自己附近出現,每當自己有危險時,他就驀然殺出來,救了自己。當時自己真的以為黑鷹為取得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像冤魂似地盯著自己,哪裡想得到是這癡兒在暗中裝神弄鬼,整蠱作怪的?
莫紋這時才明白,這個癡兒在桂北幽深的山谷中,為什麼能莫名其妙地闖過了西域十多個武士,將他們一個個弄倒,奔來救自己,背著自己逃進了地下的秘密巖洞中去,從而又碰上另一奇人——千年女鬼。
自己完全叫這個小冤家騙了!自己枉自被江湖上人稱為慧黠如狐,竟然識破不了一個癡兒。要不是他這次受傷中毒昏迷,自己不知給這小冤家騙到什麼時候。
莫紋也不禁暗暗佩服這冤家扮起癡兒來,那麼形神肖似,不單瞞過了自己,更瞞過了江湖上眾多的武林一流高手,而不令人生疑。看來,人的天性中有一種同情弱者的心態,俠義之人對癡兒都十分同情,邪惡的人卻不屑理睬他,加上這冤家扮得如此神情酷似,大家自然而然就不去注意他了。原來這冤家在扮豬吃老虎,自己還不時惦掛他,耽心他,怨他什麼也不懂,自己命苦,有了這麼一個白癡夫婿。
小芹又在她身邊說:「姐姐,少爺這麼捉弄我們,幹什麼呵?」
莫紋生氣地說:「等他醒來,問問他去!」
「對!問問他,他這麼干為哪番?」
莫紋想了一下又說:「妹妹,先別問他,看他怎樣向我們交代。」
「好呀!姐姐,這副人皮面具給不給他戴上?」
「還給他戴什麼?將它收藏起來。」
「姐姐,那蒙面布呢?」
「你這丫頭,還有沒有個完的?人皮面具都不戴了,還蒙上這塊髒布幹什麼?」
「姐姐,少爺這般捉弄我們,我們不回敬他麼?」
「妹妹,你想怎麼捉弄他呢?」
「我們一個蒙了面,一個戴上這副人皮面具,嚇嚇他。」
「這怎麼能捉弄他?他一看不知道了?」
「姐姐,你說,怎麼捉弄他?」
「算了!等他好了再說吧。」
「姐姐,你是不是心痛少爺?」
「丫頭!看你說什麼話?你要不要我撕了你的嘴?」
「哎!姐姐,我是為你打抱不平呵!他這麼裝神扮鬼的捉弄我們,害得我們白白為他擔心,還不時的惦掛他。」
「妹妹,他這樣做,或許有他的用意,等他醒過來後,我們問清楚不遲。」
由於黑鷹就是癡兒慕容智,莫紋也就更不避男女之嫌了,細心地在旁看護他,打發小芹先到後艙休息。
「姐姐,你不睡嗎?」
「妹妹,你不同我,我在這裡靠著艙壁閉目養養神就可以了,你快去睡,明天恐怕有你忙的。」
「姐姐,那我去睡啦!」
不知是慕容智內傷極重,還是奇寒深入肺腑,人一直未醒,莫紋整整一夜守在他的身邊沒合過眼。臨天亮時,小芹醒過來了,走到前艙一看,莫紋仍依艙壁而坐,所謂的黑鷹仍閉目直臥在艙板上。小芹問:「姐姐,他還沒醒過來麼?」
莫紋搖搖頭:「沒有!妹妹,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就醒過來了?」
「姐姐,我睡夠啦!輪到你去睡了。少爺有我在這裡照顧行了。」
「那也好,妹妹,你小心看顧他了!」
「姐姐,你放心吧!真的有事,我應付不了,會去叫姐姐的。」
莫紋昨天在大溈山激戰了大半天,連晚飯也沒好好吃上,又一夜守著癡兒,的確也想睡一會,便入後艙睡。
天色大亮,船家夫婦已起身淘米煮飯,癡兒才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他仍不知道自己的面具、蒙面巾給人揭了去,愕然四下望望:「咦!這是什麼地方?老夫怎麼躺在這裡了?」
小芹見他醒過來,仍自稱「老夫」,險些想笑出來,促狹的心理使她忍住了笑,故意問:「黑大俠,你醒過來了?我們還擔心你不會醒哩!」
「芹姑娘,這是什麼地方?安不安全的?」
小芹心裡想:你還稱我為芹姑娘,裝得頂像樣的,還不知自己已露了真面目。便笑著說:「黑大俠,你放心吧!這裡是洞庭湖上,水連天,天連水的,沒有人會來,安全極了。」
「老夫怎麼到了洞庭湖上了?」
「當然是我們帶你來呀!你以為是神仙帶你來麼?」
「老夫多謝你們了!」
「別客氣。」
還以為自己是黑鷹的癡兒想坐起來,誰知一動,有一陣刺骨挖心般的痛苦,不由「呵哎」叫喊出來。小芹急問:「你怎麼了?你千萬別亂動呀!」
「想不到老夫受了如此的重傷。」
小芹一怔:「你傷在哪裡了?那毒鏢之傷,只是毒,傷不怎麼嚴重呵!你是不是說錯了?中毒太深了吧?我們已給你餵下了兩顆玉女黑珠丹的,這是慕容家的奇珍異寶,可以化解百毒。」
「不錯!老夫中毒極深,現在看來,寒毒已解了七七八八,多謝你們賜給的良藥。」
「那你哪裡痛呀?」
「老夫內傷也重。」
「內傷?」
「老夫與那老魔拼內力,在中毒鏢的剎那間,一下進出老夫的全力,同時也控制不住,讓老魔一股奇毒的真氣,衝入了老夫的五臟六腑中,震傷了老夫的內臟。」
小芹擔心了:「哪,哪怎麼辦?」
「芹姑娘,麻煩你扶老夫坐起來,讓老夫再服一顆九轉金創還魂丹,恐怕就沒什麼大礙了。」
「黑大俠,你老人家也有九轉金創還魂丹嗎?這也是慕容家的一門獨家良藥呵!你老人家去哪裡弄來的?」
癡兒苦笑一下:「芹姑娘,別說笑了!莫姑娘既然得了慕容家的玉女黑珠丹,想必也一定拿到了這一種良藥。」
「我姐姐有嗎?我不知道呵!」
「令姐現在去了哪裡?」
「我姐姐也受了嚴重的內傷啦!」
癡兒一怔:「什麼?令姐也受了內傷?」
「是呀!」
「她傷在什麼地方?」
「一顆心。」
「一顆心?給人刺傷了?」
「是呵!給一個人刺傷了,傷得好痛好痛,恐怕比你黑大俠的傷還嚴重。」
「令姐現在哪裡?」
「在後艙裡躺著呀!」
「你、你、你快扶我去看看。」癡兒情急之時,競一下忘了黑鷹的身份。
「咦呀!你的傷也不輕呀!」
「不,不,老夫的傷不要緊,我,我,我去看看令姐的傷。」
「噢!我姐姐是個大姑娘,躺在房間裡,黑大俠,你去看方便嗎?」
癡兒一下怔住了,顯然是自己一時情急失態,尷尬地說:「老、老夫情急失禮,望芹姑娘莫怪。」
「黑大俠,你可是我們的救命大恩人哪!我敢怪你嗎?」
「芹姑娘別這樣!老夫目前的一條命,也是姑娘和令姐救回來的。」
小芹和癡兒的對話,早已將莫紋驚醒了,她見小芹促狹癡兒,而癡兒仍然不知,仍以黑鷹身份對話,自稱什麼「老夫老夫」的,忍不住發笑。最後聽到癡兒得知自己受傷,竟然不顧自身嚴重的內傷,要來看自己,這份真情實意,又令莫紋感動。她不能不出去了,不然小芹這個小妮子,不知會怎麼捉弄這個癡兒,她擔心小芹捉弄過分了,會影響癡兒的傷勢,便走出後艙,來到前艙,說:「妹妹,別捉弄我們的黑大俠了!」
癡兒見莫紋出來,愕異而驚訝:「莫姑娘,你沒受傷?」
小芹連忙答著:「我姐姐當然受傷啦!怎麼沒受傷?」
癡兒困惑:「老夫怎麼看不出來?」
「我姐姐傷在心上,你能看得出來嗎?」
癡兒一時不知怎麼出聲才好。莫紋一笑說:「妹妹,給我們的黑大俠倒杯開水來,讓他服下這顆九轉金創還魂丹。」
小芹故意驚奇地說:「姐姐,你真的有這麼一顆什麼九轉什麼丹的呀?看來黑大俠比我還清楚姐姐的。」
莫紋說:「黑大俠神秘莫測,哪有不清楚我們的?只有我們才不清楚黑大俠哩。」
「怪不得黑大俠神出鬼沒,不時在我們身前身後突然出現哩!」
癡兒感到有什麼不對了,可是自己內傷頗重,寒毒沒有完全化解,躺著不能動,他仍然沒發覺自己的真面目已完全暴露了,只有嘿嘿不出聲。小芹端了一碗開水來,略吹吹涼一下,便餵他服下九轉金創還魂丹,癡兒說:「多謝姑娘了!」
小芹說:「黑大俠,你怎麼變得這麼客氣啦?」
「這是應該的,老夫不是客氣。」
莫紋說:「妹妹,別打擾黑大俠了,讓黑大俠好好休息一下。」
「是!姐姐。」
癡兒服下九轉金創還魂丹後,便閉目養神,調息運氣。他希望自己早一點傷好,離開莫紋、小芹,轉回安化縣城去,以免言四小姐不見了自己而焦急地四處尋找。同時他更擔心和莫紋、小芹長久在一起,遲早會給這兩個聰明的姑娘看破了自己的行藏。他已敏感到莫紋和小芹似乎在懷疑自己了。不知是癡兒一向習慣於不戴面具、蒙上面布的原因,還未發覺自己的面具、面布已給人揭了去,還是他躺著手腳不能動,頸也不能轉動,看不見自己,不知道自己的面目早已在人前暴露無遺,仍然一味的裝下去。
過了一個多時辰,看來九轉金創還魂丹已在癡兒體內發揮了神奇的作用。內傷似乎轉好了,不再像以前那麼難受,蒼白無血的面孔也慢慢有了起色。加上癡兒有一身奇厚的真氣,配合服下的玉女黑珠丹,也將凝集於臟腑的寒毒驅散,排出了體外,便想掙扎起身。小芹一見問:「你、你幹嗎?可千萬別亂動呵!」
「芹姑娘,老夫想起身坐坐。」
莫紋關切地問:「你的傷勢好點了?」
「老夫感到好多了!」
「那寒毒呢?」
「寒毒似乎全化解了,老夫已不感到有什麼寒冷。」
莫紋打量了他的面色,說:「你別動,讓我和小芹扶你坐。」
「不敢有勞兩位,老夫自問可以坐起。」
莫紋、小芹還是過去將他扶起。輕輕移近艙壁,讓他靠壁坐著。癡兒剛一坐好,便發覺自己的蒙面布已給人除了去,有些心慌:「咦!老夫的蒙面布呢?你們除了?」
小芹眨眨眼皮說:「黑大俠,對不起,我們在餵你服藥時,不得已將你的蒙面布揭了下來,你老不會生氣吧?」
癡兒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仍仗著自己戴有一副老年的人皮面具,略略鎮定下來,說:「老夫的面目極不想人看見,你們怎麼將老夫的面布揭了下來的?」
「咦呀!不揭開怎麼餵你服藥和飲水呀!」
「你們快給老夫蒙上。」
「這船上也沒什麼人,你老還蒙上面布幹什麼?再說,你老的尊容我們不見也見了,還怕我們再看嗎?」
「不!不!老夫還得蒙上才好。」癡兒摸摸自己的下巴,又吃驚地叫起來:「我,我的鬍鬚呢?怎麼不見了?」
小芹故作驚訝地說:「你老有鬍鬚嗎?怎麼我們沒看見的?」
癡兒驚怔得一時不能出聲。莫紋歎了一聲,又怨又愛地說:「我的兄弟,你還想欺騙我們到什麼時候?」
癡兒更嚇得不敢出聲了。小芹將那副人皮面具拿出來,自己戴上:「少爺,你看看,我是誰?我像不像黑鷹?」
癡兒怔了半晌,他想不到自己的面目暴露得這麼快,問:「你們早已發現我是誰了?」
小芹仍戲弄地說:「少爺,你怎麼不再自稱是老夫?對,對,現在輪到我來稱老夫了!你呀!是個什麼也不懂的癡兒。」
癡兒給小芹逗得哭笑不得,乾脆耍起賴來:「你們這樣捉弄一個傷重不能動的人,不殘忍嗎?」
「哎呀!好大一項嚇人的罪名。少爺,那以前你捉弄我們兩個好心善意的人,算不算殘忍了?」
「這——!」
莫紋生氣了:「芹妹,將面具給回他,我們可得罪不起黑鷹大俠,也得罪不起慕容家的二少莊主。」
「姐姐!我……」
「不敢!黑大俠,你稱我為莫姑娘才對。」
癡兒「咕咚」一聲,一下跪在莫紋面前,莫紋嚇了一跳:「你、你這是幹什麼的?」
癡兒恢復了癡兒原來的神態:「姐姐,癡兒錯了,癡兒對不住……」
.莫紋又心痛又急地要扶起他來:「你也真是,男人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胡亂向人跪的?」
「姐姐,你打也好,罵我也好,只要你不生氣,我才起來。」
小芹說:「你裝神扮鬼捉弄了姐姐這麼長久,姐姐不生氣才怪哩!」
癡兒急起來:「小芹!我求求你,你少說兩句好不好?你別盡給姐姐火上添油呵!」突然,癡兒「喲」了一聲,又痛起來,幾乎匍伏在艙板上。
莫紋見了更是心痛,慌忙扶起他靠艙壁而坐。關切地問:「你的傷是不是又發作了?」
小芹也心慌起來:「少爺!你別當真的了,我是逗著你玩的。」
癡兒極力忍著痛:「姐姐,只要你不生氣了,我的傷會好的。」
莫紋說:「小冤家!我不生氣啦!」
「姐姐不再惱我了?」
「不惱了,你安心養好傷吧!」
「姐姐,你放心,我的傷會很快好起來的。」
小芹問:「少爺,剛才你怎麼叫痛的?」
「還問,還不是給你氣痛了?」
「我以後再不氣你啦!」
「小芹,要是你在姐姐面前再給我說幾句好話,我明天就會全好了,和你們一塊去鬥鬥那個什麼西天法王。」
「大俠,最好將他那顆光頭腦袋砍下來給我玩,我就會在姐姐面前給你美言幾句。」
「一定!一定!有我,有姐姐和你,我們三個人,準會將他的光頭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莫紋感到好笑,看來癡兒還是癡兒,與碧眼老魔交鋒時,都受了這麼嚴重的內傷,而且還身中奇寒之毒。西天法王的武功比老魔更高,他的腦袋那麼容易砍下來嗎?
本來莫紋是有氣的,氣的是自己一心一意報答慕容家的大恩,為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不落在別人手中,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成了黑、白兩道上人人追殺的目標,也為此事被逐出師門,捨死忘生與人戰鬥。而這個癡兒身懷絕世神功,卻在裝蠢扮傻,欺騙自己,將自己當猴兒般的戲弄,這怎不令人生氣?當莫紋看清楚癡兒就是黑鷹時,要不是癡兒傷重在身,她真想一怒而去,再也不管慕容家的事了。
後來冷靜下來,感到癡兒這麼做,可能是受墨大俠、慕容小燕女俠之命而為,必有其重要的原因。同時也想到這癡兒幾次以黑鷹面目出現,及時救了自己,對自己是一片真情實意,有夫婿如此,夫復何求?
莫紋幾乎不敢相信以為是癡兒的夫婿,有如此過人的絕世神功。初時打算等江湖之事一了,恢復了紫竹山莊之後,便偕著癡兒,遠走天涯,到一處沒人知道的地方,守著癡兒,以過終身。想不到癡兒竟然是行蹤詭秘、神秘莫測的黑鷹,令莫紋驚喜交集,愛與怨混在一起。尤其是這癡兒聽到小芹謊說自己受傷,竟然忘了自己的重傷,要來看自己;見到自己生氣了,竟然不顧一切跪在地上向自己認錯,如此夫婿,世上又有幾人?莫紋就是有天大的氣,也生不起來。要是說莫紋還有一些怨恨,就是怨恨癡兒成了自己的夫婿後,仍瞞著自己,欺騙自己,弄得自己時時為他擔心,為他牽腸掛肚,去哪裡也放心不下……
現在她見他又恢復了以往癡兒的模樣,要與天真的小芹砍下西天法王的光腦袋,不由笑了一下說:「好了!兄弟,等你全好了以後,再說殺西天法王的事也不遲。你現在唯一的是安心給我好好養傷,什麼也別去想。」
「是!姐姐,我聽你的話。」
癡兒又恢復了以往什麼也不懂的模樣了,他那神態,又有哪一點像盛氣凌人、目如冷電的黑鷹了?莫紋要不是親自目睹,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幾疑是幻境了。隨後莫紋又對小芹說:「妹妹,我有點事要麻煩你去辦了。」
「噯!姐姐,你怎麼對我這般客氣啦!姐姐有事,打發我去辦不就行了?」
「妹妹,我想叫你去安化縣一趟。」
「去找言大姐嗎?」
「對,就是去見言大姐,告訴她,癡兒來了我們身邊,叫她不用四處去尋找了。」
「對了!言大姐回去不見了少爺,準會急得跳起來的,我得趕快去才是。」
「還有,妹妹一定要在今日裡趕回來,不然,姐姐就去尋找你了!」
「不不!姐姐,你千萬別丟下少爺,我一定趕回來。」
「還有,妹妹多帶些銀兩去,買一些上等的人參回來。」
「我知道,少爺需要補補身子。」
莫紋笑著:「妹妹,你我也要喝些參湯才行,不能讓他一個人喝的,要不,我們的黑鷹大俠,又不知怎麼捉弄我們了!」
『癡兒嚷起來:「我怎麼敢再捉弄你們呵!你們別捉弄我就好了!」
小芹笑道:「你呀!是世上第一流的扮豬食老虎的高手,我和姐姐可不得不小心。」
「是呀!我還在考慮,值不值花銀兩買人參給我們黑大俠吃。」
小芹擠眉弄眼地問莫紋:「姐姐,那我買不買?」
「妹妹,你看著辦吧!」
小芹咭咭地笑起來。於是,莫紋叫漁夫將船搖到一處小集市,靠岸停泊。小芹正想上岸,莫紋又叮嚀一句:「妹妹,我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別讓我為你掛心。」
「姐姐,我天黑前一定趕回來。」
癡兒突然叫道:「小芹!你慢點。」
「哦?少爺,你有話說?」
「你見了言大姐,千萬別說出黑鷹的事來。」
莫紋也點點頭:「妹妹,這事還是別讓任何人知道的耵不然,我們神秘的黑鷹,再也不那麼神秘了!」
「好呀!我不說就是。」
於是小芹輕裝上岸而去。小芹一走,莫紋又令漁家將船撐到湖心,遠離岸邊,以防有人上船打擾癡兒的調養,在日落時再撐回原處停泊,等候小芹上船。
癡兒又運功調息了兩個時辰,奇寒之毒才完完全全排除乾淨,內傷也明顯轉好,也能進一些飲食,只是全身仍似乎無力,得慢慢休養才行。莫紋關切地問:「好些了沒有?」
「姐姐,我比以前好多了。想不到老魔的玄冥陰掌這麼霸道,我一時大意了,與他拼掌。」
莫紋困惑:「兄弟,據我瞭解,玄冥陰掌所發出奇寒之毒,在乎給老魔的陰掌所拍中,才能侵入體內。至於他掌勁所拍出的寒風,對內力深厚的高手來說,並不懼怕,你沒有給拍中,單是互相對掌拼內力,怎麼會讓奇寒之毒侵入心肺的?」
癡兒不好意思地說:「我想在對掌中,吸盡老魔的內力,叫他成為廢人。沒想到遭人從背後暗算,使我一震,防線一鬆,便讓這老魔的內力一下湧入了心肺。等我凝聚內力,將老魔震飛之後,老魔的奇寒之毒,便侵入到五臟六腑中去了。要不是姐姐及時封了我的心脈和及時餵我兩顆玉女黑珠丹,癡兒恐怕以後見不到姐姐啦!」
「兄弟,你以後千萬別與老魔對掌拼內力了!」
「姐姐,我知道了!以後與老魔交鋒,像姐姐一樣,用劍來對付他,令這老魔無從發揮玄冥陰掌的威力。」
「兄弟,你剛才說什麼吸盡老魔的內力,你真的練成那門歹毒的吸星大法?」
「姐姐,那不是吸星大法,是春陽融雪之功!」
「它們有什麼區別?」
「吸星大法是將敵人的內力吸盡,不能化為己用,反而讓兩種不同的內力在自己體內不時引起衝突,造成自己的痛苦,他雖然毀了敵,但最後也毀了自己。吸盡一兩個敵人的內力放入自己體內,還可以用本身的內力壓下去,要是吸取的敵人太多了,就會經爆脈裂而死亡。」
「春陽融雪功不會這樣?」
「不會,它能將敵人的內力化為己用,從而增強自己體內的內力,它們之間的區別就在這裡。當然,過分了也是不行的,等於吃多了豬肉,也會肚痛肚痾。」,「兄弟!你從哪裡學到這門奇異的武功?」
「姐姐,請原諒,傳授這門功夫的是位世外高人,她叮囑我千萬別說出來。」
「既然這樣,你就別說了,為人應信守諾言才對。」
「多謝姐姐,那位高人也曾吩咐我,這門武功,千萬別輕易使出,除非對手是位武功極高、而又是一位十惡不赦的魔頭,才可以使出這門武功。我學會了這門武功,可以說極少用過,昨天為了對付碧眼老魔,我才抖出來了。」
「你吸取老魔的內力,不害怕連同寒毒也吸取?」
「不會!我慢慢吸取,憑我一身的真氣,吸了他的內力,同時也將他的寒毒化解,排出體外。.只是給人暗算,自己真氣一散,才給老魔含毒的內力像潮水般湧入體內而中毒,同時也給他震傷了心肺。要不是那人暗算我,老魔這時恐怕早已變成了一個廢人,再也不能作惡了!」
莫紋惋惜地歎了一聲:「這也恐怕是天意,不讓老魔死得這麼早。」
「天意?我才不相信什麼天意!」癡兒說時,神態傲然,蔑視一切,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一切都是人為的。不過,那老魔給我全力一掌震飛,恐怕他的內傷外傷並不比我輕,沒有幾個月的醫治和療養,他起不了床,落不了地。」
莫紋心頭一怔,她一下從癡兒神蘊異常、一閃而逝的目光和說話的神態中,聽到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也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這個人是誰呢?莫紋凝思著。這是一個自己印象極為深刻的人。猛然間,莫紋想起來了,是墨生,是在長沙到衡山途中突然而出現的另一神秘人物。癡兒剛才的目光和說話的神態,跟他一模一樣。莫紋不由又再次打量眼前的癡兒了。暗想:難道墨生又是這癡兒?這癡兒到底有多少化身和面目?
癡兒見莫紋一下無語,凝視著自己,愕然地問:「姐姐,你怎麼了?我說的話有什麼不對麼?」.莫紋微微一笑:「兄弟沒有什麼不對,不過,兄弟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什麼事瞞著姐姐了!」
「你做過的事不知?」
「我?姐姐,我做過什麼事了?」
「好了!兄弟,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打聽一個人?誰?」
「墨生!一個白衣書生。」
「墨生!?」
「我想,兄弟不會說不知道吧?」
癡兒笑了笑:「姐姐好厲害的目光。」
「是你?」
癡兒點點頭:「是我。」
莫紋又生氣了:「你幹嗎要那麼做?」
「姐姐,你別生氣呀!」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捉弄我,我能不生氣嗎?」
「姐姐,我害怕你……」
「你害怕我什麼!?」
「我害怕姐姐一個人在路上有危險。」
「你幹嗎不以黑鷹面目,又以什麼白衣書生的面目出現了?」
「姐姐,因為黑鷹曾說過,今後不再跟著姐姐了。我再以黑鷹的面目出現,會令姐姐生疑,只好以什麼書生出現。」
「不對!黑鷹為什麼以後又出現?」
「因為姐姐對墨生極為不信任,也時時提防著他的不懷好意,我想,我還是以黑鷹的面目出現的好,起碼姐姐對黑鷹信任。」
「沒其他用意?」
「我還有其他什麼用意了?」
「你是不是防著我對你變心,以墨生的面目來試探我?」
癡兒一下著急起來:「姐姐,我要是有此心此意,日後天雷擊頂,不得好死!」
莫紋一下掩住了他的嘴:「冤家,誰叫你發這麼重的誓呵!你死了我好過嗎?」
「姐姐,我心裡急呵!姐姐,一年來的相處,難道我還不知道姐姐的心?不避人嫌,不畏流言蜚語,一片真心對我,姐姐對我,對慕容家如山似海的恩情,那怕是癡兒粉身碎骨,也不足報姐姐的恩情,癡兒怎敢有此念頭?」
莫紋不禁淚花盈眶,癡兒這一番出自肺腑真心之言,似乎自己在江湖上出生入死的艱辛經歷、對慕容家無私的心,得到了最滿意的報答。她歎了一聲:「冤家,你知道我的心就好了,我在江湖上已是舉目無親的人,只有你和小芹了!」
「姐姐,我知道,癡兒心中也只有姐姐一個人,我寧願死也要保護姐姐的安危。」
「冤家!你怎麼盡說死的?我今後不准你再說這個字。」
「是!癡兒永遠伴姐姐,白頭到老,長命百歲。」癡兒大概扮癡扮得太久了,不知不覺,又流露了一副癡勁,叫莫紋看得破涕為笑:「你呀!我真不知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我愛姐姐的心,永遠也不會假,永遠也不會變,姐姐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但願你這冤家別辜負了我。」
「姐姐,我就是……」
「嗯!你又來了?」
癡兒又似孩子般地裂著嘴笑了笑:「好!我不說,我不說。」
這一對俠侶,在洞庭湖中、漁船之上,相互剖白了心事,立下了山盟海誓,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把他們分開。隨後,莫紋又問了癡兒種種的詳情,明白了癡兒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原因。
落日時,小芹風塵僕僕從安化縣趕回來了,背上還負了一個大包袱。莫紋在船頭上迎接了她:「妹妹,辛苦你了!」
「姐姐,我不辛苦,少爺好一點了嗎?」
「好一點了,身體仍虛弱,恐怕要半個多月的時間,才能恢復原有的功力。」
「姐姐,那不要緊,姐姐你看,我買回什麼東西了?」
莫紋打量一下小芹背上包袱,笑問:「什麼東西?」
小芹取下背包,就想打開。莫紋忙說:「妹妹,先將船撐開,你再打開看也不遲呵!」
小芹笑了笑:「我想早點讓姐姐高興呀!」
船離開了湖岸,在暮色蒼茫中,又搖回到湖心無人的荒涼小沙洲旁,在蘆葦叢中拋錨停泊。癡兒最關心的是自己黑鷹的面目,小芹有沒有暴露了出來。小芹說:「少爺,你放心啦!你今後照樣可以神出鬼沒的,沒人知道會是你。」
「小芹,我多謝你了!」
「你多謝我什麼?」
「小芹,你想我多謝你什麼?」
「你呀?今後不准你欺負我姐姐。」
癡兒不由望了莫紋一眼:「我能欺負她嗎?你們不欺負我也算好的了!」
「我不管,姐姐欺負你應該,你就不能欺負姐姐。」
癡兒笑起來:「世上有這個道理嗎?」
「怎麼沒有?因為你以前欺負姐姐太多了!」小芹問莫紋,「姐姐,我沒有說錯吧?」
莫紋笑著:「妹妹沒有說錯。丫頭,現在你可以打開包袱來看看了。」
小芹打開了包袱,莫紋一看,不由驚喜了,包袱中的名貴藥品真不少,單是人參,就有一斤多,其中還有一支成人形的千年人參,那更是世間的無價之寶。
癡兒沒看見那支千年人形人參,卻看見包袱中,差不多儘是人參和什麼鹿茸、熊膽等名貴藥物,問:「小芹,你買這麼多幹嗎?安化城中的藥,你不是買光了吧?」
「差不多!」
「那得要多少銀兩?」
「半個銅錢也沒用過。」
「你不是去偷的吧?」
小芹噗嗤笑起來:「你才去偷哩!」.
「人家送給你的?」
「你說對了,是他們送的。」
「誰!?言大姐和時公子?」
「言大姐送的也有,但主要送的人,卻是陰掌門!」
癡兒愕然,莫紋也愕然了:「陰掌門?」
「少爺,你想不到吧?」
「他們會送藥給你?」
「不是送給我,是送給少爺你。」
「送給我?」
「是呀!因為你是神秘的黑鷹嘛!」
莫紋說:「妹妹,別說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姐姐,你忘記了?少爺曾經在賭場裡贏了那麼大筆銀兩的,我用那些銀兩買藥,不等於是陰掌門人送的嗎?」
癡兒問:「你將那五千多兩銀子全花了?」
「沒有呀,才花去了一千多兩。」
「一千多兩銀子還少嗎?」
「少爺!你怎麼啦?心痛那一千兩銀子?你不會是守財奴吧?」
「噢!我怎麼是守財奴了?」
「不是守財奴,你心痛那銀子幹嗎?」
「小芹,那批銀子我們不能亂花,得分給那些無依無靠的年老的貧苦百姓。」
「哎?少爺,這些不義之財,到處有的是,少爺手氣這麼好,再去賭場贏多一些回來不就行了?」
「安化還有賭場嗎?」
「安化沒有,長沙府可有,聽說還是陰掌門開的哩!少爺再去贏它十萬八萬來,夠散發給這一帶的貧窮百姓了。」
「小芹,十賭九輸,我賭輸了,你不擔心我這條命給人要了去?」
「那更好,我和姐姐又可以借口大鬧長沙,叫陰掌門滾出長沙府去。」
「你這是賭嗎?那是鬧。」
「不管賭也好,鬧也好,總之叫陰掌門的人,從此沒一天好日子過,誰叫碧眼老頭兒傷了我們的黑大俠。」
莫紋含笑說:「妹妹,他還不只是黑大俠哩!」
「哦?不只是黑大俠?又是什麼了?」
「妹妹,你記不記得,還有一個白衣書生,也曾救過你。」
「少爺總不會又是那個白衣書生吧?」
「你問問他,看是不是?」
小芹驚訝了:「少爺!是真的嗎?」
癡兒盡好點頭承認。小芹叫起來:「嗨!少爺,你有多少個面孔的?怎麼這般捉弄我們?」
「妹妹,你別去問他了,今後我們也捉弄他一次。」
癡兒連忙說:「不,不,你們今後千萬別捉弄我,我今後什麼面孔也沒有了,只有一個面孔。」
「什麼面孔?」
「我這副傻面孔呀!」
小芹咭咭地笑起來。莫紋說:「妹妹,我們別跟他多說,你這支千年人形人參,怎麼得來的?它的價值,恐怕不千金。」
癡兒又驚訝了:「什麼!還有一支價值千金的人形人參?這麼貴重?吃了它可以成仙飛天嗎?」
小芹顧不及去回答癡兒,對莫紋說:「姐姐,這是言大姐送的。」
「言大姐去哪裡弄來了這麼一件珍品?」
「言大姐去哪裡弄到,我就不清楚了。但這是言家珍藏了幾十年,一直捨不得用。聽說黑鷹受了嚴重的內傷及中了毒,言大姐將它交給了我,叫我代她送給黑大俠服用。」
癡兒問:「你怎麼就接受了?」
「我不接受行嗎?」
「怎麼不行?」
「言大姐是送給黑大俠,又不是送給我和姐姐,我怎麼推辭不接受?」
「你不會說黑大俠不接受麼?」
「我能代表黑大俠說話嗎?要是言大姐問起我黑大俠怎麼不會接受?我怎麼回答?黑大俠跟我們非親非故,而且還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說不接受,不令言大姐生疑?起碼言大姐也會責怪我們置黑大俠的生死而不顧,我總不能說黑大俠就是我們傻乎乎的少爺吧?那麼,我就可以完全代黑大俠推辭不要了。」
小芹這一番話,說得癡兒啞口無言,張大口成了個洞。他想不到事情會這麼複雜。莫紋說:「兄弟,小芹當時的情景是不能不接受的。算了!我們以後找機會再報答言大姐不遲。」
「姐姐,我是說,這麼一件難得的奇珍異寶,人家珍藏了幾十年而不捨得用,我們怎能接受下來?」
莫紋聽了癡兒這般說,更暗暗高興自己夫婿的人品,竟是這等的高貴,不貪金錢,不貪奇珍異寶,也不為自己打算,全為他人著想,這真是慕容世家極其良好的傳統道德。自己初時,以為慕家出了這麼一個癡兒,是慕容家的不幸,也是上天沒眼,好人沒有好報。現在看來,上天是有眼的,好人到頭終有好的報應。誰會想得到上天賜了慕容家這麼一個人品、道德極佳的子孫?更兼身懷絕世之功。其他人想指染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意圖稱霸武林,一統江湖,真是癡心妄想。武林中一些心懷野心、不擇手段、意圖稱霸武林的人,又有幾個人能得逞?一個個還不是身敗名裂,落得可恥的下場?二百多年來,峨嵋派的玉清道長是這樣,神風教的教主黃岐士是這樣,以後的什麼黑箭、紅衣老祖、上靈道長,也都是這樣,個個都落得個可恥可悲的下場。只有仁義,才可以立足於天下,永得人心。
千年人形人參,在武林中人看來,無疑是奇珍中的奇寶,是武林人士夢寐以求的寶物。傳說千年人形人參,不僅可以養氣補顏、延年益壽、永葆青春,可以舒筋活絡、增強體質,更可以憑空增添一個人二十年功力,令自己的武功達到最佳上乘的境地。至於有人說服下千年人形人參,可以脫胎換骨、長生不老、羽化成仙,那不過是極其誇張之辭,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回事,只不過說明千年人形人參,世間極難得到而已。
莫紋怎麼也想不到湘西言家會有這麼一支人參,而不為武林中人所注意。看來言家對這支人參珍藏得極為秘密,才不為外人知道。一旦讓武林人士知道了,那將是又掀起一場武林中人的爭奪和血腥仇殺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已在武林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這支千年人形人參,就必然更會掀起江湖上的驚濤駭浪。因為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就算奪到了手,也要花時間去學去練;而奪到這支千年人參服下,不用花時間就增添了一個人二十年的功力,武功突飛猛進,武林中人又怎麼不去奪取?
言四小姐將家藏幾十年的千年人形人參送給了黑鷹,以救黑鷹之命,單是這一份情義,已難能可貴了。可是癡兒對這一支世上難以得到的千年人形人參,別人送來,居然不想要,絲毫沒半點動心。當今武林之中,又有幾人能如此?莫紋聽癡兒這樣說,沉吟一下說:「兄弟,這樣吧,我們暫時為言大姐保存這支人參。要是我們就這樣退回去,不但言大姐不高興,也會傷了她的心。」
小芹說:「是嘛!言大姐一片心意,我們不接受,叫言大姐的一張臉兒怎擱得下來?」
莫紋說:「妹妹,你一路辛苦,休息一下,洗洗澡,等會我們就用飯啦!」
「好的!我也應該洗澡了,不然,一身臭死了!」
小芹洗完澡,換上衣服,不久,漁家夫婦便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其中有一盅莫紋吩咐弄的人參燉雞湯,專給癡兒吃的。癡兒說:「我一個怎麼吃呵!我們大家一塊用吧!」
小芹說:「我又不受傷,飲參湯幹嗎?」
莫紋說:「兄弟,就這麼一盅,你一個人就用了吧!」
吃飯當中,莫紋又問小芹:「妹妹,言大姐現在怎樣?他們都好吧?」
「她們都很好。大溈山中一戰,大姐和時公子帶人將陰掌門的人殺得狼狽而逃,一直追殺到山下,在暮色中才收隊而去。姐姐,在那一戰中,陰掌門的人,死傷了一百多人。」
莫紋聽了點點頭,這是莫紋預料中的事。碧眼老頭兒負傷由輕風和兩個西域武士護送離開,一流殺手幾乎全數盡亡,剩下的所謂高手,根本不堪時公子和言四小姐一擊。何況言四小姐所帶的人,仇恨填胸,剽悍善戰,不畏生死,陰掌門的人哪裡抵擋得住?自然是大敗而逃了。便問:「陰掌門的人事後有什麼行動?」
「據言家的耳目說,他們已全部退到長沙岳麓山了,還日夜提防言家和我們去端他們的窩哩!」
莫紋一笑:「這個窩,我們遲早都要去端的。」
「姐姐,那我們幾時去端?」
莫紋看了癡兒一眼:「這就看我們的黑大俠幾時傷勢痊癒了。妹妹,我們安心在這湖上住十天半個月吧!那兒也別去。」
「姐姐,老是在這荒涼的小沙洲畔,那不膩嗎?」
「你不會上沙洲去練武嗎?對了!妹妹,你會不會水性?」
「水性?我不會呵!姐姐會嗎?」
「你想不想學水中功夫?」
「想呵!」
「那我來教你吧。」
「姐姐,那我拜你為師啦!」
癡兒說:「我也學,我也拜姐姐為師。」
莫紋笑了:「你呀!等傷好了再說吧!不過,我只收女弟子,卻不收男弟子的。」
癡兒愕然:「那我怎麼辦?」
「對不起,黑大俠,你只有在旁瞪眼看的份兒了!」
小芹說:「少爺!你傷好了,不會偷偷地學嗎?還省了一筆拜師錢哩!」
這樣,她們便在洞庭湖中的小沙洲畔愉快的生活著。莫紋早晚都要癡兒服用一碗人參湯,增強身體,恢復元氣,細心照顧癡兒的衣食、療養,其餘時間,便教小芹學水中功夫。
小芹一直在深山荒野中生活,可以說從來沒接近大江大河,十足是只旱鴨子。當莫紋第一次叫她抱著一塊木板跳下湖時,她害怕地問:「姐姐,這不會沉下去嗎?」
莫紋笑道:「丫頭,有我在旁,淹不死你的,放心好了!」
「姐姐,我要是沉了,你千萬得拉我一把呵!」
「哎!丫頭,你以前學功夫,也是這般怕死嗎?」
「姐姐,那不同的,這可是在水裡呵!」
「好啦!你抱著塊木板下水吧。記住,別心慌,別手忙腳亂,全身放鬆,先扶著木板漂動,然後用雙腳打水,你就能慢慢學會游水了。」
小芹第一次下到腳不到底的深水中,的確有點害怕,死死抱著木板不敢放鬆,雙腳在水裡亂踢,一邊說:「姐姐,你別離開,我怕。」
莫紋忍不住笑了:「你這丫頭,在陸地上那麼機靈敏捷,怎麼到水裡就變成一塊石頭了?我們梵淨山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第一次下水也沒你這麼緊張的。丫頭,全身放鬆,聽其自然在水中漂動,慢慢你就不會害怕了。」
小芹聽從莫紋的話,全身放鬆,聽其自然,扶著木板,在水中漂動,看見自己並沒有沉下去,便放心了,笑道:「姐姐,在水裡也頂好玩的,我這麼快就學會游水了。」
「丫頭,學會游水,十畫還沒有一撇哩!水裡的功夫,你連大門口也沒有接近。」
隨後莫紋又教小芹怎麼用腳撐水,不到一個時辰,小芹就學會雙手輕扶木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來來往往,小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小芹的武功已達上乘的境地,身手輕盈、敏捷、靈活,反應迅速,經莫紋從旁指點,第二天便放開了木板,可以在水中像魚兒般游來游去,而且還游得極快,超出了一般常人學游水的速度。莫紋暗想;這個丫頭悟性高,反應快,說一知二,領會能力又強,的確是一塊學武的上乘質料。
幾天之後,小芹不但學會了潛水、踩水,更學會了在水中如何使劍,與人交鋒搏鬥,最後,莫紋便傳她如何踏著一塊輕板,在水面上飛行,也就是一葦渡江的入門功夫。這一門功夫練到上乘佳境,腳下根本就不用憑借任何一物,那怕是一根蘆葦也不用,便可踏波在水面上行走,來往如飛,真正成了凌波仙子了。小芹當然沒能練到這一境界,但她可以踏著一塊木板,縱橫洞庭湖面,彷彿腳下駕著一葉小舟似的,在水面上飛馳。這時,小芹的水面水下功夫,已是相當的深厚,令癡兒看見羨慕不已,心癢難禁。要不是他有傷在身,他早已跟著小芹,向莫紋學這一門水中功夫。
其實以癡兒這一身奇厚的真氣,要學任何上乘武功,可已說是易如反掌,儘管他沒有學水中功夫,但在他調養傷勢期間,莫紋對小芹傳授水中功夫的要點和運氣等方法,他一一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可以說他在一旁也學會了這門功夫,只等實踐和運用而已。
漁船上的一對中年夫婦,起初十分驚訝地看著這一男二女三位青年,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但見她們出手闊綽,一出手就是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子,將他們的船包了下來,認為她們是豪門富貴人家的子弟,後來才看出她們全都是武林中人,又有點擔心害怕了。看來這對夫婦,見過一些武林中人,大概都是橫蠻不講理的兇徒惡人,一言不合,就刀劍相向,殺人就像踩死一隻蟻般輕易。這樣的人,千萬別得罪了,要是得罪了,輕則打得你一身是傷,重則就要割下你的腦袋。所以一直小心翼翼伺候莫紋、小芹,話也不敢多說兩句,能避開就避開去。當然,更不敢去詢問他們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的。
後來,他們聽到這三位男女與湘西言家四小姐有來往,害怕的心略略放了下來。言四小姐,在洞庭湖西南岸一帶州縣,也極有聲望,為人任俠重義,好管不平之事,能與言四小姐攀得上交情的人,一般不會是惡人兇徒,就慢慢對莫紋等人尊敬起來,但仍不敢胡亂說話。
可是,他們在船上和莫紋、小芹、癡兒共同生活了幾天之後,又慢慢感到這三個青年男女,不同於其他武林中人。他們三人,態度隨和,沒有其他武林中人那種高高在上、恃技凌人、自視不凡的作風,更不是那種蠻不講理,動則打人罵人的兇惡之徒,而且對自己十分尊敬,口稱大哥大嫂,有時還來幫著升火煮飯,打掃船艙,和自己五歲大的女兒一塊玩,這哪裡是什麼僱主了?簡直如同親人,正所謂人心換人,心,漁家夫婦漸漸不避他們,每當黃昏落日和莫紋等人講述漁家人的生活,洞庭湖畔的風土世俗和地方上的事以及一些土豪惡霸橫行的劣跡。
小芹問:「大叔,這一帶最大的惡霸是誰?」
漁家幾乎毫不思索地說:「活閻王肖大爺。」
「哦?他怎麼兇惡法?」
「活閻王的兇惡,那就多了。有一個漁戶,因繳不出保護費,出言得罪了他手下的打手,不但給活活打死,還一把火將船也燒了,害得孤兒寡婦,不久也活活餓死在土地廟中。」
小芹聽了不禁血脈皆張,睜圓眼問:「這惡霸家住哪裡?」
「就在源江縣洞庭湖邊的龍口鎮上。」
莫紋問:「大叔,他在鎮上殺人放火,官府中人不理嗎?」
「官府正是他的大靠山哩。龍口鎮的一切稅收,由他一個人包了,他每年交給官府上萬兩銀子,而他們平時向百姓所收的各種苛捐雜稅,幾乎是交給官府的三倍,官府靠他要錢,怎會治理他?」
小芹說:「這活閻王在龍口鎮,不是無法無天了?」
「他是和尚打傘,無法又無天的。」
莫紋又問:「湘西言家,沒有管他?」
「湘西言家的人,不來源江。就是來了也沒法對付他。」
「為什麼!?」
「他不但有官府撐腰,更有什麼陰掌門的人為他撐腰。傳說,他還是陰掌門在源江縣的一個舵主哩!」
莫紋一笑:「這麼看來,湘西言家,目前不會去招惹這活閻王了!」
小芹說:「姐姐,那我們……」
莫紋眨眨眼:「我們在這裡照顧我們的黑大俠呀!千萬別去招惹這活閻王。」
小芹會意:「招惹他?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漁家忙說:「不錯,兩位姑娘是外地人,千萬別去惹這活閻王。上一個月,有兩個外面來的叫化去找這活閻王。結果,活的人進去,死的人出來,屍體還給拋進了洞庭湖餵魚。」
小芹問:「活閻王那麼厲害嗎?」
「姑娘,活閻王過去可是一個汪洋大盜,臂力過人,武功極好,十多個壯漢近不了他的身,手下還有十多個打手,都是他過去的嘍囉,姑娘千萬別去招惹他才是。」
小芹說:「大叔!我們怎麼敢去招惹這活閻王?」
可是,就在他們說話當天的深夜裡,有兩條黑影在洞庭湖面輕飛而過,躍入了龍口鎮,不久,活閻王的肖家大院大火沖天而起,第二天一早,救火的人發現肖家大院的打手全部給燒死在大院中,而活閻王的屍體,卻高吊在鎮口的一棵大樹下。這一事件,頓時轟動了龍口鎮,也轟動了附近所有的漁民和鄉農,無不暗暗稱快,說這惡霸死得太好了,早死幾年就更好。是誰不聲不響殺了活閻王?人們紛紛猜測。有的說是湘西言家四小姐干的;有的說是丐幫為兩位叫化報仇,派了高手殺了這活閻王;也有的說是一位武功極好的俠義人士,路經龍口鎮,順手為龍口鎮一帶漁民鄉人除了這人間的一霸。誰是真正火燒肖家院、殺了活閻王的人,沒有一個人知道。不管怎樣,活閻王一死,龍口鎮附近的一帶平民百姓,吐了一口大氣,起碼無人再來向他們收什麼保護費。
莫紋、小芹和癡兒,依然在那湖中荒涼的小沙洲畔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轉眼十天過去,癡兒在莫紋、小芹兩人細心的護理和照顧下,不論外傷內傷都全好了,肩上的傷,好得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來,由於癡兒日日都喝參湯,不但以往的武功完全恢復過來,功力更比以前增添了三成,這不僅是參湯的作用,主要是他將碧眼老魔二成的功力吸取了過來,化解了它的寒毒,轉為自己的功力。
癡兒傷勢一好,就嚷著要學水中功夫了。小芹說:「你要學水中的本領。先抱一塊木板往湖水裡跳。」
「不用!不用!我就這麼學行了。姐姐教你游水的方法和動作,我都記在心裡。」說時,癡兒就往水中一跳,「蓬」的一聲,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小芹和莫紋都在船上看著。突然「嘩啦」一聲。癡兒從水中直衝而起,躍回到船上,面色驚恐、困惑不解的神色,小芹問:「你這是學游水嗎?」
莫紋也奇異地問:「兄弟,你怎麼了?在水裡碰上了什麼?」
「我,我沒有碰上什麼。」
「那你幹嗎躍回船上來?」
「姐姐,我一跳下水,就浮不起來,一直沉到底,手腳也不知怎麼動了,嚇得我雙腳一蹬湖底,只好躍回船上來了。」
莫紋不由吃了一驚,閘:「兄弟,你以前沒學過游水?」
「沒有呵!」
「那你幹嗎空手往水裡跳?」
欲知後來癡兒如何同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