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小丹要去飲水,中年婦人喝問:「你這麼就去?」
小丹困惑:「要怎麼去?」
「你一身髒呼呼的,不怕將我飲用的泉水弄髒了?」
「那我要怎樣?」
「將你身上的衣褲全脫下來?」
「要我光著身子去飲水?」
「不錯,尤其是你身上的銀子更髒,全給我放下來!」
小丹一笑:「原來你真是一個強盜婆,不但要我身上的銀子,還要我身上衣服!我可不怕你。」說著,將劍拔了出來。
「你敢與我交手?」
「我能白白將身上的衣服、銀子交給你嗎?」
「好!老娘就試試你這孩子的斤兩。」婦女說著,一鋤頭就掄了過來。
小丹早有準備,輕躍閃開,一劍揮出,直取婦人的咽喉。婦人鋤柄一架,小丹的利劍震開,鋤柄的一端,以不可思議的快速和招式,如槍似的直點小的心口。小丹急忙縱開,心裡才感到駭然,原來這強盜婆不是一般的強盜,武功極好,可不能輕視,他便抖展出公孫家的創法來。
中年婦人點頭說:「看來你這孩子是江南武林世家公孫氏的人了!劍法不錯,可惜不到火候。不過,你比剛才任家那兩個奴才的武功卻強一點,怪不得—個人敢跑出來!」
小丹一邊進招一邊問:「你與那兩個人交手了!」
「不錯!他們一來就氣勢洶洶的喝問,太無禮了,我只出三招,就將他們做翻了。你還不錯、還能接得我三招。孩子,要是你能接得了我十招,我不但你走,還讓你吃他喝足,恐怕你沒這個本事。」
婦人說完,一下二招連續抖出,逼得小丹手忙腳亂。婦人一笑,輕舒猿臂,就將小丹似小雞般的楸了起來,擲在地下,跟著又封了小丹的穴位,說:「看來你還差得遠,我不到八招,就活擒了你,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小丹急向:「你想怎樣?」
婦人不理小丹,對自己的女兒說:「山花,你掏掏他身上,看有多少銀子。」
小姑娘歡笑的說:「好呀!」
這個小姑娘似山雀般的奔了過來,手腳麻利,搜了小丹的全身,從小丹懷掏出了一包銀兩;又解開了小丹的背囊,也翻出了一些銀兩來。
小丹全身不能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銀兩全給這小姑娘掏了去。心想:這個小姑娘,手腳輕靈,動作敏捷,將來不是一女飛賊,準是一個女大盜了,這麼小就會掏人家的銀兩,小姑娘對婦人說:「媽!他帶的銀兩不多呵!」
小丹感到不可理解:「自己帶的銀兩,已是五十多兩,還不算多?那要幾百兩才算多嗎?五十兩銀子,夠一戶貧苦人家過三四年的日子!自己有生以來,也是第一次一個人有這麼多的銀兩。這個深山的小姑娘,居然將五十兩銀子不看在眼裡,更無半點驚喜,反而不以為然的。自己像她這麼的年紀,身上有幾文錢已是高興得不得了,可以上街買麻糖吃了。白花花的銀子自己幾乎沒有摸過。
中年婦人看了看銀兩,鄙夷的說:「我還以為這孩子身上帶有一千幾百兩的,才不過五十多兩,就學人擺闊氣,喝水也要給銀子,生怕別人不知他有銀子一樣。山花,將銀子還給他,別髒了我們的手。」
「是,媽媽。」小姑娘原封不動將銀子又放進了小丹的懷中和背囊裡。
婦女用腳尖踢了小丹一下,解了他身上被封的穴位,說:「快滾!你公孫家是有錢,也用不了跑來這裡向我們擺闊氣。」
小丹一時又傻了眼:「你們不是強盜?」
小姑娘啐了他一口:「誰是強盜了?你才是強盜哩!」
小丹又怔了半晌,呆若木雞。他那小小的腦袋,裝不了這種奇異的事情,婦人瞅著他問:「你這小擺闊的,還不給我滾?是不是要我將你抓起來扔出去?」
小丹心知遇上了江湖上的奇人,慌忙一拜說:「小子有眼不識前輩,請前輩怨罪。」
中年婦女奇異的打量著他,冷冷的問:「你想幹什麼?」
「小子只想向前輩討口水喝,別無他意。」
「你跟那兩個渾蛋不是一路上的人?」
「小人不是,小人是獨自經過這裡的,」
小姑娘問:「你真的是來這裡討水的嗎?」
「小姐,我的確是口乾,特來討一口水喝,不敢說謊。當然,要是府上有吃的,我也想討些吃的充飢。沒有,我也不敢討。」
中年婦人說:「唔,看來你和那兩個渾蛋的確不是一路上的人了!」
小丹困惑的問:「前輩,剛才那兩個人和前輩有仇麼?」
「有仇,他們還能活著離開麼?」
「他們得罪了前輩?」
小姑娘說:「他們當然得罪了我們啦!一進來,便瞪著眼望我們,叫我小東西,叫我媽什麼婆娘的,還問我們看見有什麼人來過了這裡沒有?這般的沒禮貌,我媽一將他們轟了出去了。」
小丹心想:原來任家的武士,是這般對人沒有禮貌的,看來他們自恃是任家的人,財大氣粗,看不起平民老百姓了,隨意的呼來喝去,怪不得她們母女,連我也怪上了。
中年婦人的目光,似乎十分的敏銳,問:「小子,我看你不像是出遠門的人,大概是逃出來的。」
小丹一怔:「前輩怎麼知道我是逃跑出來的了?」
「出門匆匆,要走遠路,幹嗎不帶上乾糧和水囊?你以為你身上有錢,就以隨便到處可買得到吃的?說!你是從哪裡逃出來的?你身上的銀兩,大也是偷來的吧?」
小姑娘又叫起來了:「原來你是一個小偷,怪不得還問我們是不是強盜!媽媽,我們要不要將這個小偷捉起來?」
小丹睜大了眼:「你們別亂來,我怎麼是小偷了?你們怎麼冤枉人,不怕報應嗎?」
中年婦人問:「那你身上的銀兩是怎麼得來的?」
「是我家少爺的。」
「你家少爺呢?現在在哪裡?」
「他……」
「唔,說不出來吧!看來你一定是背著你家少爺,挾帶這些銀兩私自逃跑出來,想不到你年紀不大,竟會背主挾帶財物私逃的。」
小丹著急了:「你別胡說,我是出來找我家少爺的。」
「什麼?你是出來找你家的少爺?」
「我不找我家少爺,跑出來幹嗎?」
「你家少爺不見了?」
「是!我家少爺幾天前就不見了!」
「哦,幾天前就不見了?在哪裡不見的?」
「在縣城裡。」
「看來你還不會說大話,連大話也說得不好。」
「我怎麼說大話了?」
「你家少爺在縣城裡不見,怎麼跑到這深山野嶺來找的?這不連大話也說得不好嗎?「「前輩,我說的是真話。」
中年婦人打量著小丹,又想到了小丹的劍法,一下明白了過來,點點頭說:「唔,我明白你家少爺是什麼人,是不是叫公孫不滅?」
小丹愕然:「你怎麼知道我家少爺叫公孫不滅的?前輩,你見過他了?」
「我沒見過。」
「那前輩怎麼知道我家少爺的名字?」
「城裡城外,到處張貼尋找他的告示,還有不少賞銀哩!我怎麼不知道?」
小丹初時聽婦人說,心裡燃起了希望,現在希望又破滅了,那麼說,自己的少爺沒有來過這裡,小丹一下流露出失望的痛苦,又怔在那裡不出聲。
小姑娘問:「媽媽,他是真的出來找他家的少爺嗎?不是小偷?」
「山花,他的確是出來找他家的少爺,」
小姑娘又問小丹:「你家少爺是不是比我還小?」
小丹又傻了眼:「我家少爺怎麼比你還小的?」
「他要是不比我小,怎麼會在縣城裡迷失了路的;我也不會謎路,我自己走回來。」
這一下,弄得小丹哭笑不得,她母親也莞爾一笑:「山花,他家的少爺比你大得多了,他是一個大人。」
小姑娘這下睜大丁眼:「媽媽,大人也會迷路的嗎?」
「好了,你別問了,有些大人們的事,你是不明白的。」中年婦人似乎對小丹產生了同情,說,「看來你一定是從任家逃跑出來尋找你家少爺的了。」
小丹又是愕然:「前輩,你怎麼知道了?」
「要不是逃跑出來,怎麼會不帶乾糧和水上路?剛才任家的那兩個渾蛋,恐怕是來捉你回去的吧?」
小丹不能不點頭承認了。中年婦人又問:「你故意避開了他們?」
「是,我要出來尋找我家少爺,他們不准,還把我關起來,所以我只好在半夜裡從任家逃跑出來了。」
「那麼說,你從昨夜到現在,一直沒吃過東西了?」
「前輩,是這樣。要不,我就不來想前輩討水討吃的了。」
「孩子,難為你了!你到我屋子裡去吃一點東西吧!」
「多謝前輩,我不進去了,只求前輩給我一點水喝,賞我兩個饃饃,我就馬上離開這裡,不敢過多打擾前輩。」
「孩子,剛才我誤會於你與那兩個渾蛋是同夥,是他們打發你來與我為難,故意想弄髒了我的食用泉水,所以我才對你不客氣,你不會懷恨在心吧?」
「不不,小人怎敢懷恨?前輩有這樣的警惕,也是應該的。」
「既然這樣,我好意招呼你,你幹嗎不進去坐下?怕我在你吃水飯菜裡下毒?」
「小人不敢有這樣的疑心。前輩要殺小人,剛才就可以殺了,何必用毒?」
小姑娘又插話了:「是啊!我們用毒,只用來毒老鼠。毒你幹嗎?你又不像老鼠偷吃我家地裡的紅薯、芋頭和花生!」
「山花,別亂說了!招呼這位小哥到家裡坐下,準備茶水。」
「是!媽媽。」
小丹慌忙向中年婦人大批—拜:「小人多謝前輩的恩賜了!」說完,便跟隨小姑娘走進了這—處深山人家。
這戶人家,雖然簡陋,卻收拾得十分的乾淨,不像一些山裡人的家中,傢俬農具堆放得亂七八槽,使人進門有一種不舒服感。小姑娘說:「你坐呀!我去去給你端壺熱茶來。」
「小姐,不敢麻煩,我自己去好了。」
「什麼!你自己來?你知道我家的茶壺、茶碗放在什麼地方了」
「這……」小丹給小姑娘問得一時答不上話。
小姑娘說:「每次有客人來,都是由我端茶送水的。從來沒有打爛過—次,怕我打爛茶壺茶碗嗎?」
小丹給小姑娘的天真弄得笑了,說:「不是,我是不敢勞煩小姐的。」
「你坐下吧!還有,我叫山花,不叫小姐,你別亂叫錯我的名了。懂嗎?」小姑娘說著,跑進廚房裡去了。
小丹—下又怔住在屋子裡,心想:「這一家人是什麼人的;剛才自己以為碰上了深山裡的強盜。必死無疑,想不到她們一下又熱情的招呼接待自己,前後對比,太出乎意料之外了。這中年婦人的的武功那麼好,恐怕不是一般的山裡人家,大概又像神鞭叟之類的俠士,隱居在這麼一個深山中,看來江湖處處,都有能人奇士,自己以後千萬不可托大了。」
小姑娘興沖沖的提了一壺榮和一隻碗跑出來,小丹又慌忙站起:「多謝小姐。」
「嗨!你怎麼還叫我小姐的?這麼快就忘記我的名了?」
「我不敢這麼無禮稱呼小姐。」
小姑娘感到奇異和不可理解,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什麼!?你叫我的名也不敢?那你怎麼還一個人跑出來的?」
「這,這,這是……」
「哎: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幫我媽媽燒火,煮飯給你吃,你一個人慢慢在這裡喝茶吧!」小姑娘又一陣風的跑去廚房了。
小丹—聽婦人特意為自己煮飯,心裡更過意不去了,但又不敢冒失的跑廚房幫手,因為江湖上的事,有些是避忌的,何況貿貿然跑進人家的廚房也不大好,說不定會犯了這一家人的忌,只好耐心的在堂上坐著飲茶等候。
好一會。主人將煮好的飯菜捧了出來。小丹一看,是一碗蛋花湯,一碟白菜炒臘肉,真是菜香飯熱,令小丹食慾大振,他從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肚子早已嘰哩咕嚕的叫餓了,他本想有一些東西填下肚皮就滿足了,想不到這位功夫極好的婦人,這麼熱情、隆重的接待自己,這真是雪中送炭。這份一飯之恩,自己今後恐怕怎麼也,忘不了!何況自己根本不是什麼有地位的人,只不過是公孫世家的一個小廝,伴隨少爺讀書的—個書重,怎值得人家這麼的敬重自己?小丹幾乎是感激涕零,長揖而說:「前輩這麼用到招呼小人,小人今生真不知如何報答前輩了!」
中年婦人說:「小哥,別再多禮了,請用飯吧!」
「前輩。小人只不過是公孫家的—個下人,用不著這樣!」
「哎!小哥別自卑,在我的眼睛裡,沒有什麼主人與下人之分,大家那是人,都是娘生爹養下來的,沒有什麼上下貧賤之別:小哥,你餓了,快吃飯吧!」
「前輩不用?」
「我們現在不餓,別客氣。」
「前輩,那小人不客氣了!」
「小哥本來就不必客氣。」
小丹真的實在太餓了,再也不客氣,端起飯碗便大口大口的吃起來。他人小飯量大,一輪風捲殘雲似的,三大海碗的白飯,全部倒入了自己的肚子,才放下筷子來,但菜卻吃得極少,只是喝完了那碗蛋花湯。
中年婦人問:「你怎麼不再添飯?」
「前輩,我吃飽了。」
「小哥,你現在打算去哪裡?」
「我打算在這一帶深山老林,古剎道觀,尋找我家的少爺,如果找不到,再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尋找,前輩,我想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有沒有一些寺廟道觀?」
「小哥,這裡是都督山中,一片荒山野嶺,沒什麼人居住,更沒道觀寺廟了,你家少爺,恐怕不會在這一帶。」
小丹聽得又傻了眼,半晌又問:「前輩,從這裡可以去什麼地方?」
「往西南走不遠,便是街口小鎮,往北走是唐家村,再北上就是黑嶺關了。
從這裡往西翻過嶺,便是南直的徽州府地方了,那裡有座黃山,峻嶺奇峰處處,有些寺廟道觀。從黃山再過去,就是和尚寺廟眾多的九華山了,大大小小的和尚寺有二三百座。「小丹暗想:莫非我家少爺跑到黃山或九華山去當和尚了?他不會跑去杭州府這些熱鬧地方出家的。
中年婦人問:「小哥,你家少爺怎麼會跑去深山古寺中去的?」
「不瞞前輩,我家少爺有些孤僻,好靜厭世,喜名山大川。他在城裡不見了?恐怕多數去了這些地方出家了。」
「所以你就往深山老林中尋找?」
「是!」
中年婦人同情地說:「孩子,天下名山處處,寺廟道觀多得不可勝數,你又往哪裡去尋找?你還是回去,別四處亂找了。」
「多謝前輩,我找不到我家少爺,就是死也不回去了。」
中年婦人想了一下問:「你家少爺有多大了?」
「十八歲。」
「十八歲?這麼年輕就悲觀厭世?他是不是受了極為傷心的打擊?」
「我不知道,我家少爺從小無父無母,一直在家裡閉門讀書,只是最近受了一場不明不白的官非,才跑來淳安任大俠家中避難,住上沒幾天,就莫名其妙的失蹤了。他可沒受過什麼傷心的打擊呵廠中年婦人好奇的問:」你家少爺為什麼受了一場不明不白的官非了?要跑來任家避難?「小丹只好將無錫蠡園的事一一說出來。中年婦人一聽是水月宮的人,神情有些異樣了,說了一句:「你家少爺怎麼什麼地方不去,卻跑來任家避難的?」
小丹一怔:「不應該來麼?」
「你們實在不應該來。」
小丹睜大了眼:「為什麼!?」
「小哥,別看姓任的俠名滿浙中,他不是一個好東西。」
小丹更驚怔了:「任大俠不是個好東西?」
「一個在武林中沽名釣譽的偽君子!」
「他不害我家少爺吧?我家大少爺可與他是生死之交的朋友。」
「那是你家的大少爺瞎了眼睛!」
小丹驚愕得半晌出不了聲。中年婦人又問:「孩子,你再說說,你家少爺在城裡是怎麼不見的?」
小丹感到事情不可思議了,任大俠會害自己少爺?這不可能,就算他不是一個好東西,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我家少爺可沒有得罪他呵!他沒有理由要害自己的少爺,他不害怕我家大少爺找他算賬麼?但中年婦人這麼問起,他又一五一十將自己的少爺怎麼離奇失蹤的經過說了出來。
中年婦人鎖眉問:「你家少爺會不會武功?」
「他是個書生,不會武功。」
婦人又有些意外了:「什麼!?公孫家在江南,是有名的武林世家,連你也有一手不錯的劍法,你家少爺怎麼反而不會武功的?」
「我不知道,我家少爺只喜歡看書,彈琴,從不喜歡習武。」
「那怪不得了,他這麼快就給人輕易的捉了去。」
小丹一下跳了起來:「我家少爺不是失蹤,是給人捉了去?」
「孩子,你不感到奇怪麼?你和你家少爺一出飯館,大街上就突然有人爭吵打鬧了,而且還一下子將你們主僕分開。你想過去,又有人故意阻攔你,等到你過對面時,你家少爺就突然的不見了,這種種的巧合,你不感到蹊蹺麼?」
「前輩是說,這是有人故意這樣吵鬧和打架?目的是乘機捉走我家少爺?」
「孩子,只能這麼解釋了。你家少爺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不是三歲小孩子,真的是走散了,不會尋找不到的。就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不見了自己的大人,也會哭喊叫喚,怎麼無端端的在鬧市中不見?」
小丹耳怔了半晌,越想起那天的事,就越疑心起來,問:「前輩,這是什麼人幹的?是任大俠?」
「只有他才瞭解你們主僕兩人的行蹤。」
小丹想了一下,搖搖頭說:「不會的,任大爺那天一早就出門了,不知道我扣我家少爺要去城裡玩的?」
「你們事前沒對他說過要去城裡走走?」
「沒有。是我臨時提出要去城裡玩。」
「任家沒一個人知道你們出門?」
「管家的禮大爺知道!」
「那事情恐怕就出在他身上了!」
「好,我回任家去問問。要是這樣,我跟任家的人拼了!」
「孩子,你這樣回去任家,那不窗是自己跑進了鬼門關。恐怕死得屍首無存。」
「他們敢殺我?」
「他們為什麼不敢殺你?恐怕你還沒有到任家,就在半路上叫人殺了,孩子,你這麼衝動,怎樣能成事?」
「前輩,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孩子,你應該先冷靜下來,剛才只不過是我的猜想,是不是任家的人所為,現在仍不知道。你無憑無據,怎麼能向任家要你家少爺?萬一弄錯了,不是任家人所為,你怎麼辦?那不冤枉了人?」
小丹又愕住了:「不是他們,那又是誰捉我家少爺?」
「孩子,你憑什麼說任家捉去了你家少爺?總得有一些證據才行:」
「前輩,可是你剛才說……」
「我剛才是憑水月宮人,才這麼猜想是任家的人下的手。」
「水月宮人?」小丹又茫然了,「任大俠與水月宮的人有仇恨。」
「恐怕沒仇恨。」
「那又關水月宮的人什麼事了?」
「孩子,你年紀還小,不知道江湖上一些複雜的事:你不知道,官府中的人,一直是在明查暗訪水月宮人的下落,尤其是東、西兩廠的人,更想在江湖上將水月宮撲滅。」
小丹仍然不明白:「這又與任大俠有什麼關係呢?」
「你沒聽聞任大俠與官府中人有來往麼?」
「這又怎樣?」
「官府中人要捉水月宮人,任大俠他能不在暗中出力?不然,他能稱雄浙中麼?」
「他就是因為這樣,設計來捉我家少爺?」
「誰叫你家少爺與水月宮的人有來往?他們就是想從你家少爺的口中得到水月宮人的下落。」
小丹一下想起來了,怪不得神鞭叟和少爺叮囑自己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出水月宮人的事情來,也怪不得任大爺幾次向自己打聽水月宮人的事了,同時也想起了在山頭上,任家那兩個武士的對話。這麼看來。除了是任大俠設計要提我家少爺外,再沒有別的人了。小丹想到這裡,肯定的說:「前輩,一定是任家人幹的好事,再不會有別的人了。」
「孩子,你敢這麼肯定?」
「因為任大爺和任家的人,曾經有幾次向我打聽水月宮宮人的事,叫我不可去接近他們,想我說出月月宮人的下落。」
「孩子,你說了出來沒有?」
「沒有,水月宮人的下落,我根本就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會說出來。」
「孩子,那麼說來,你家少爺離奇的失蹤,是任家的人在暗中搞鬼了,再不會有錯。」
「前輩,我立刻找他們去。」
「孩子,你怎麼還是這麼衝動?就是明知是他們幹的,更不能去。」
「前輩,為什麼更不能去?」
「他們本來還以為你不知道他們的陰謀詭計,所以才沒有向你下手;現在你去向你們要人,那不是告訴了他們,你知道他們的詭計了,還不殺了你滅口?甚至毀屍滅跡,就算公孫家的人來問,他們也會說你為了尋找少爺獨自走了,不知道去了那裡。」
小丹完全震住了,他想不到人間有人這麼的凶殘險惡。中年婦人又說:「孩子,你知不知道任家為什麼不向你下手?」
小丹幾乎機械的問:「為什麼?」
「他們以為你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一來可以旁敲側擊,從你口中找出一些線索來,二來留下你這個活口,可以向公孫世家有個交代,你親眼看到你少爺莫名妙其的失蹤,他們已盡了全力,去尋找你少爺,這樣,你家大少爺只有感謝姓任的。而責備你看不住你的少爺。」
小丹更是出聲不得,半響才問以:「前輩,現在我怎麼辦?」
「孩子!現在你的處境非常危險,看來任家已四處派了人手,守住通往各出的大道小徑。誓必要將你捉回去,剛才那兩個渾蛋,是朝街口一帶去了。孩子,萬—你不慎給任家的人捉了去。你千萬要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只一口說你自己出來尋找少爺的,或許你還有—線生存的希望。最好你還是想盡辦法逃出這一帶,回去無錫,向你家太少爺稟報實情,這樣,他們就是以後殺了你也無作用,不過,這也不是—個安全的辦法。」
「還不安全?」
「姓任的這麼老奸巨滑,他可能派出人手,在無錫附近的來往通道,等候你的出現。恐怕你沒有看見公孫家的人,他們就先將你殺了。所以你先別急於趕回無惕,在外面隱姓埋名,化裝改容,呆一年半載。等事情冷淡下來,才悄悄的回去,這才是萬全之策。」
「前輩,那我家少爺怎麼辦?」
「你家少爺,這時已不知給他們秘密帶哪裡,憑你一個人,是怎麼也找不到的,但願你少爺吉人天相,大難不死。不過,要是落到了東、西兩廠的手上,活下來的機會甚是渺茫。」
小丹叫起來:「要是我家少爺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孩子,你就是死了也沒有用,那麼你家少爺的冤枉,就永遠無人知道,孩子,你應該留下有用之身,為你家少爺報仇雪恨才是,不然,就讓任家的人逍遙法外了。他的俠義偽面孔,再沒人去揭穿。」
小丹激動的說:「多謝前輩的教導。」
「孩子,現在你打算去哪裡?」
「我打算翻過嶺,到黃山去,依照前輩的教導,隱姓埋名,呆個一年半載才悄悄回去無錫見我家的大少爺。」
「孩子,既然這樣,你不如在我這裡隱藏下來好。一來可以就近觀察任家的舉動,暗暗找機會打聽你家少爺的下落;二來在這一年半載裡勤練武功,以備日後所用。孩子,以你現在的武功,不但不是姓任的對手,也不可以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
小丹激動而拜:「要是前輩肯收留小人,小人永世難忘。」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丹。」
「孩子,你今後在別人面前,別再用這兩個字了,你要是不嫌棄我,就認我為你的乾媽,改名為山虎,我可以傳授你一些防身對敵的武功,你認為怎樣?」
小丹更是大喜而說:「母親在上,請受孩兒山虎一拜。」說完,就跪下叩頭。
喜得婦人慌忙將他扶起來:「孩兒!行了,不用行這麼大禮了!」
小姑娘也高興的說:「媽媽,那我不是有了一個哥哥嗎?」
「不錯,他今後就是你的山虎哥哥,你可別欺負你的山虎哥哥,懂嗎?」
「我會欺負他嗎?」
「你不欺負就好了,今後你就與山虎哥哥一塊練武學藝,閒時就上山砍柴,打獵,可不能……」婦人說到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凝神側耳傾聽,說:「又有人朝這裡來了!看來又是任家的人。山花,你帶你哥哥到後面的柴草堆裡先藏起來,記住,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可出來。」
「媽媽,我知道。」山花應著,對小丹說:「哥,我們快走!」她拉了小丹從後門出去,果然有一大堆柴草,堆得像一間小屋子一樣。山花取出了中間的一捆草,叫小丹鑽了進去,說:「哥哥,柴草下還有一個木版蓋著,有人要是來搜柴草,你拿開木版,跳進地洞裡,然後蓋上木版就可以了!」
「妹妹,你不躲躲麼?」
「他們又不是捉我,我躲幹嗎?」
「這個地洞是專門用來藏人的?」
「不!是我們冬天用來貯存紅薯、芋頭的,當然也可以藏人,沒人來搜柴草,你就不用躲進地洞裡去了。記住,你千萬別自己爬出來。我來叫你時,你才可以出來。」
「好的,我不爬出來。」
山花又將那捆柴草填上,便走開了。
小丹藏在柴草堆裡,躺在軟柔柔的柴草上,覺得蠻舒服的,心想:任家什麼人又來追蹤自己了?他透過柴草中的一些縫隙,可以看到門外的那一條山間小徑。不久,果然有三條漢子在小徑出現了。小丹在柴草堆裡一看,帶頭的正是任家大院的管家任禮,小丹怎麼也想不到是他帶人來追蹤自己的。
本來一座大院,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廝,用不了這麼興師動眾的出來追拿,何況小丹又不是任家的人,更沒有偷任家的任何財物,何必這麼小題大做?頂多派一兩個家人出來尋找一下就算了。現在,任家接連派出人來,連大管家也出動了,可見事情並不尋常。
小丹心想:這個任大俠真的像自己乾媽所說,是一個陰險的偽君子?真是他暗中設計謀害自己的少爺?這件事情太可怕了,令人不敢去相信,但乾媽所說的又的確在情在理,不由人不去相信。小丹不由想起水月宮的小公主茜茜和芸芸姑娘,要是有她們兩個人在,必然會找到自己少爺的下落,將少爺救出來,可惜她們都不在,就是有江太俠神鞭叟在也好,少爺也不會出事,現在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論武功沒有武功,論機靈沒有機靈,論江湖經歷也沒有,怎麼去救自己少爺呢?按照乾媽所說,現在自己的性命也難保,別說去救自己的少爺了,何況又不知道少爺去了哪裡,現在什麼地方。
這時,他聽到任禮和自己乾媽的對話,任禮似乎十分有禮貌的說:「請問大嫂,有沒看有見一個十三四歲,書僮打扮的少年,曾經來過你們這裡?」
乾媽冷淡的說:「對不起,我們這處荒涼的山溝溝,既不是什麼南北來往的大道,除了我們一家人外,誰又跑來這裡了?你們想要找人,到別處去問!」這種冷淡的口吻,可以說是拒絕任禮的詢問,再免開尊口。
一位任家的隨行武士,為這位山婦的口吻激怒了,他認為她對自己的總管太不尊重。任家在這一帶,是有頭有面的人物,連縣官老爺也給面三分,熱情相待,而這位荒野山婦,顯然不將總管禮大爺看在眼裡,太不像話了!所以他喝著中年婦人:「山婆子!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竟敢這樣對我們說話?」
「你們是什麼人了?」
「這是任大俠家中的總管禮大爺。」
「小婦人陋聞寡見,不知什麼是任大俠,也沒聽說過什麼禮大爺的,小婦人眼裡只認得你們是來找人的。」
「什麼!?你連我家老爺任大俠也不知道?」
「這有什麼出奇了?小婦人連縣官老爺也不知道,你家老爺難道比縣官老爺還大麼,一定要認得不可?不知道不認識,就犯了法嗎?」
「你!」
任禮連忙喝退了這個仗勢凌人的武士,對中年婦人說:「大嫂,我手下弟兄不會說話,請原諒,我是來這裡尋找那個書僮,只是來向大嫂打聽一下。」
「我說沒看見就沒看見,你們到別處去打聽,我要翻土種菜,沒時間陪你們,請走開!」
這一下,連任禮也生氣了,哪個武士更是忍不住,喝聲:「你這個山婆娘!看來不教訓你一下,你不知道今後怎麼對我們總管禮大爺說話!」
中年婦人更冷冷地說:「我看你們不是來找人的,是來找事的。好,就看看你們怎麼來教訓我。」
那個武士正想出手,又給任禮喝住了:「我們的事巳夠多的了,你還想多一事?給我退下,不得對大嫂無禮。」
任禮看見這位深山婦人,面對自己和兩個佩劍武士,居然沒半點懼色,暗暗奇異。心想:一個婦女敢在這麼—處荒涼的山溝裡居住,看來要是沒有一身的本領,恐怕也有—些異能,才能這樣毫無懼色,所以他又喝住了自己的武士,對中年婦人說:「大嫂。我們在山頭上,發現了—些人走過的足跡,而且朝這裡走來的,所以才向大嫂打聽,希望大嫂能實情相告。」
「不錯,不久之前,是確有人來過了這裡。」
任禮急問:「是不是一個書僮?」
「不是!是與你跟前這兩個不懂得尊重人的渾蛋—樣,一來這裡就呼三喝四,老娘將他們扔了出去。」
武士一怔問:「什麼!?你扔了他們?」
「不錯,老娘沒殺了他們,已算他們大命了!你這個渾蛋,老娘要不看在你們總管還懂得稱我一聲『大嫂』的份上,老娘也早將你這個渾蛋扔了。」
武士的一張臉,變得難看了。「哼?」了—聲:「看來你會武功了!」
「老娘要不是會兩下,敢在這深山野嶺中的山溝溝住麼?」
「看來你一定是個大盜婆娘!」
山花在旁忍不住:「我看你們才是—伙大賊!」
中年婦人說:「山花,你閃到一邊去!」跟著揚眉問武士:「混蛋,你說什麼?給老娘再說一次。」
「我說你是大盜婆……」
喊那武士的話還沒說完,「啪啪」兩聲,便挨了兩個耳光,刮得他眼前一陣金星亂飛,連大牙也被打掉兩顆!
婦人說:「剛才你叫老娘是山婆子,老娘容忍了,現在你敢誣良為盜。老娘不教訓你這個狗奴才,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任禮所帶來的的兩位任家武士,是任家大院眾武士中武功較好的了,平時一向不將貧苦平民百姓看在眼裡,自然更不將一個深山婆娘放在眼裡了。
現在在總管面前,突然挨了兩個耳光,那裡還能受得了,自己今後還能在任家抬得起頭?他老羞成怒,惡膽向外生,突然拔出劍,吼到:「老子先將船這婆娘打人的手砍了下來!」—劍就向婦人劈出,十分兇猛。
任禮這時臉色也不好看了,正所謂打狗還看主人面,自己這名武士雖然不對,出口傷人。但也感到這婦人太傲慢了,敢在自己面前打自己的手下,不但對自己極不尊重。也太不將自己看在眼裡,所以這名武士出乎,他不但不出聲制止,還示意另—武士,上前聯手進攻。任禮真要教訓這個婦人,不然以為任家的人是好欺負的,那任家在淳安縣一帶,還有什麼威嚴可言?
另—名武士在禮的暗中示意下,也拔劍上前刺出。說:「大膽婆娘,你敢打我的同件,老子也要教訓一下你了。」
這兩名任家武士,進招還不到五招,他們根本看不出這山婦是什麼身發和怎麼出手,自己手中之劍便脫手飛了出去。自己身體也給婦人揪了起來,幾乎同時給扔出了籬笆之外,摔得半晌爬不起來。
這一下,任禮也看得傻了眼,他看出這婦人是有本事的人,所以才暗示手下聯手進攻。但他想不到這婦人竟然是一位武林中的一流高手,武功出乎意料之高,他很有自知之明,就是現在自己出手,也是自取其辱。
婦人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不出手麼?」
任禮慌忙—揖:「原來大嫂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和得罪了,請原諒。」
「晤,那你走吧!今後總管最好管教一下任家的走狗奴才,對貧苦人家的嚴民百姓,放尊重一點,不可任意去侮辱別人。」
「大嫂教訓極是,在下今後一定多約束手下。」任禮說完,告辭而出,對那兩個剛剛掙扎爬起來的武士說的:「你們兩個簡直是丟人獻醜,還不快跟我走?」
這兩個武士那還敢出聲,拉頭牽耳地灰溜溜的走了。可以說這是任家的人最不光彩的—件事情,在一個不見名傳的山婦前面,敗得這樣的慘。
中年婦人—直目送他們登上對面的山頭消失在山坳中,才打發自己的女兒,將小丹叫出來。山花叫了幾聲,不見柴草堆中有什麼反應和動靜,心下奇異:山虎跑去哪裡了?還是躲進地洞去了?
山花慌忙將那捆柴草搬了下來,爬進柴堆裡去看。這個柴草堆堆得巧妙,中間有個不小的空間、有一處直達地面,不但可以藏一個人,就是同時藏兩三個人都行,山花進去一看,只見小丹躺在柴草堆中,呼呼的睡著了。
原來小丹—直聚精會神的傾聽外面的動靜,—直看見任禮罵著兩個武士離外後。感到已經沒事,便放心在柴草堆裡躺下來。大概他昨夜一直到現在沒睡過,所以—閉上眼睛,竟然睡著了,連山花的叫聲也聽不見。
山花見他睡著,心想:我媽媽為了你,與任家的人爭吵、交鋒,你卻在這裡睡大覺。—點也不關心的。好,我叫你睡去,於是便爬了出來,又將那捆柴草堆好。
中年婦人見自己女兒—個人出來,不見剛認的乾兒子,奇怪的問:「你山虎哥哥呢?他不在柴草裡?」
「媽媽,他在裡面睡死了!」
中年婦人一怔:「什麼!?睡死了。」
「是呀!在呼呼大睡,也不怕我們為他擔心的。」
婦人一下明白了,笑了笑:「看來你山虎哥哥累極了,這就讓他睡下也好別去吵醒他。山花,你去園子裡摘把菜回來,順便到泉邊洗乾淨,時間不早你爹恐怕會從山裡回來。」
果然,她們母女倆正準備升火燒火煮飯時,一位威武雄壯的中年獵人,一手提著一把鋼叉,一手扶著肩頭上扛著的一頭百多斤重的野豬,沿著山邊的小徑,朝著這茅屋走來了。
山花眼尖,老遠看見了,高興的叫著:「媽媽,爸爸回來了!」
中年婦人聞聲而出,只見自己的丈夫,已跨進了籬笆的柴門口,將肩上的獵物往地上一丟。婦人驚喜地問:「你是從哪裡獵到了這麼一頭野豬的?」
對獵人來說,若不是身手敏捷、經驗豐富,有一身過人的本領,真不敢去獵一頭山裡的野豬。野豬皮厚獠牙長,凶悍異常,發起狂來,連老虎也驚畏而跑,不敢去招惹它。所以獵戶有一句口頭禪:寧願打老虎,而不敢去獵野豬。
十個人碰上了發狂的野豬,幾乎沒一個能夠生還回來。所以看見了野豬,只好敲鑼燃爆竹將它嚇跑算了,而不敢傷它。
現在自己的丈夫,居然能將一頭野豬獵了回來,做妻子的怎不驚喜?
中年獵人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而齊整的牙齒:「這個畜生將我們在山裡種的一塊紅薯地,全部將它犁翻轉了過來,所以我找它討回個公道,用它身上的肉,償還我們的紅薯。」
「你呀!獨自一個人,不怕危險!」男人又是一笑:「一頭野豬再凶悍。也不及一個武林高手。」他的目光一下掃視了地面的四周,問:「今天有人來過?」
山花問:「爸爸,你怎麼知道了?」
中年婦人說:「前後一共有五頭惡狼,都叫我將他們扔了出去,灰溜溜的跑了。」
「他們是什麼人?」
「任家大院的。」
中年漢子不由皺了皺眉:「任家大院的人跑米這裡幹什麼?」
山花說:「他們說來找一個人的。」
「來我們這山溝裡找人?他們找的是什麼人?」中年漢子一下警惕起來。
中年婦人說:「一個十個多歲的孩子。」
中年漢子一聽,才放下心來,說:「既然來找個孩子,你回答他們沒有就是了,何必將他們扔了出去?」
山花說:「爸爸,他們欺負媽媽啦!」
中年漢子搖搖頭:「姓任的素有俠名在外,很會做人,他怎會無緣無故的欺負你媽媽了?」
山花叫嚷起來:「爸爸,是真的:他們一來,大呼大喝,對媽媽半點也不客氣。」
中年婦人說:「姓任的很會做人,但他手下的一群小人,卻不會做人了,令我看得不順眼。」
「好了,既然將他們扔了出去。就扔了出去吧,只不過我們今後提防這姓任的,會來給我們找麻煩。」
「他敢!惹得我性起,我一把火將他任家大院燒成一片焦士,讓姓任的知到老娘的厲害。」
「瓊妹,這又何必呢?這樣,我們恐怕又得找一個地方搬遷了。」
「俠哥,我看我們遲早都會和這偽君子、真小人碰一下的。」
「瓊妹,別忘了,我不想再捲人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
「俠哥!但是我已收藏了他們要找尋的孩子,而且還認了他做我們的乾兒子。」
俠哥不由得擔心起來:「瓊妹,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這孩子可靠嗎?你別將一隻老虎抱了回來。」
「放心,我看人不會看錯的,這孩子就憑他對他的主人一片忠心,不但可靠還十分的勇敢,挺機靈的,」
山花也就:「是呀,山虎哥哥很好的。」
俠哥又是一怔:「什麼!他也叫山虎?」
原來這一對深山中的獵人夫婦,不是別人,正是過去武林中極有名氣的七煞劍門的二十四劍手的元浪和元珍。他們極為厭倦江湖上腥風血雨的相互仇殺,為了爭奪一件什麼奇珍異寶藍美人,眼見自己的同夥絕大部分慘死在仇殺中,幾次進勸掌門人熊夢飛,別再為了藍美人殘殺無辜,與武林人士為敵了。熊夢飛不但不聽,反而疑心他心生畏懼,不忠心自己,而熊夢飛的幾位親傳弟子,更想殺了元浪,以除後患。因為元浪在二十四劍手中,武功最好,名列二十四劍手的第一名,在江湖上號稱飛劍元浪,不但在武林有一定名聲,而且武功也不在七大弟子之下,這幾位熊夢飛的親傳弟子,十分猜忌元浪的名聲和武功,更害怕自己師父熊夢飛有朝一日會將掌門人一職傳給了飛劍元浪,莫不在熊夢飛面前進饞言,殺了元浪。以除隱患,元浪在這種情況之下,心灰意冷,便揩同鍾情於自己的元珍,雙雙不辭而別,退出江湖,隱居在深山老林中,以狩獵為生。不久,他們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為山虎,夫妻兩人,滿以為從此過著平靜的日子,誰知七煞劍門的第二大弟子奪魄劍立運長追蹤而來了,誓必殺了他們—家三口才解恨,因為他們膽敢背叛七煞劍門。
元浪元珍夫妻兩人,雙雙拚力奮戰,可是他們剛造的房屋給立運長帶來的人燒了,剛滿兩個月的兒子也給活活的燒死,夫妻倆悲憤異常,像兩頭髮了狂的獅子,一陣亂劍重傷了立運長,將立運長帶來的人,全部砍死挑倒,嚇的立運長負傷而逃,元珍還想追殺,元浪叫住她別追了。他擔心元珍在黑夜裡追殺立運長有危險,何況夫妻兩人,身上也受了幾處劍傷。
他們悲痛地埋葬了被大火燒焦了的兒子屍骸,害怕七煞劍再派別的人來,便連夜離開,遠走高飛。經過幾次的轉移、隱居,後來聽到江湖上人傳說。
七煞劍門被一名神秘的人物黑豹在一夜之問夷為平地,熊夢飛更是身敗名裂,慘死在熊耳山中,而他手下的弟子,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從此以後,七煞劍門便從武林中除名,不復存在。
熊夢飛之死,元浪元珍聽了也多少有些傷感,不管熊夢飛為人怎樣,但對自己夫婦倆人來說,傳藝之恩,總不能忘?但對立運長殺子之恨,卻怎麼也忘不了,而且他們還聽說立運長等人在七煞劍門毀滅之後,便賣身投靠了西廠不但成了西廠的一位高手。也成為了西廠—只可怕的鷹犬。他們夫婦倆聽後,不由心頭大震,更加不敢在江湖上拋頭露面,便改名換姓,一個叫瓊珍,—個叫郎俠,互相以「瓊妹」、「俠哥」相稱,—直在深山老林中隱居,最近一年裡才轉來這裡定居……
(以上詳情,請看拙作《黑豹傳奇》)
現在郎俠一聽「山虎」兩字,一時間怔住了,憶起了他那不幸給燒死的兒子。這個情形,自己的女兒山花是不知道的,她是後來才來到人間。但自己的妻子瓊珍卻親眼目睹,他不由望著自己的妻子。
瓊珍似乎有些傷感的說:「這孩子原不叫山虎,叫小丹,是我將這個名字給了他。」
郎俠理解妻子的用意。她忘不了對不幸死去的兒子的緬懷。他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幹嗎任家要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前後派出人來找尋他?」
瓊珍將小丹的情況——說了出來,郎俠聽了—時不出聲,沉思起來。瓊珍問:「俠哥,你怎樣?不願意我們有這麼一個兒子?」
「瓊妹,我怎麼不願意?而且認一個乾兒子,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那你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公孫家少爺離奇的失蹤,是不是姓任的所為。」
「這個姓任的,是西廠的人人,怎麼不是他幹的了?」
「我希望不是就好了。」
「不是,任家幹嗎這麼緊張要將山虎捉回去?」
「瓊妹,要是事情真的像你所想的—樣,恐怕我們今後又捲進了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了。不但是姓任的就是西廠的人,也不會放過這孩子。」
「所以我才為這個孩子擔心哩!不然,我就不會收留他下來了,不忍心他年紀這麼小就無辜的丟了性命。」
「瓊妹,看來你隱居這麼多年,俠骨柔腸仍沒有丟掉,在這方面,我不如你,既然這樣,我們準備應付任家的人再次找上門來。」
瓊珍對女兒說:「山花,快去叫你山虎哥哥醒來。」
山花愉快的應了—聲,似蝴蝶般的飛走了,她來到柴草,取下那一捆草,爬了進去,山虎仍在柴草堆裡大睡不醒,山花推醒了他:「醒來,醒來,你怎麼這麼能睡呵!」
山虎(從此小丹叫山虎了)紿山花推醒,揉搓著雙眼,望了望;問:「任家的全走了嗎?」
「他們已走了老半天了!」
山虎愕然:「那我睡了多久?」
「當然也睡了老半天啦!」
「你怎麼不來叫醒我的?」
「我來叫過你一次了,你睡的像死豬一樣,動也不動,我媽說你累了,就讓你睡一會,喂!現在睡夠了沒有?」
「睡夠了。」山虎不好意思的說,突然,他聽到外面有男人的聲音,一怔:「不好,又有外人來了!」
「哎!那是我爸爸。」
「什麼!你爸爸?」
「你怎麼啦?我是不是睡懵了?我怎麼沒有爸爸的?」
「你,你爸爸兇惡不兇惡啊?」
「我爸爸連老虎、山豬那可以打死,將它們扛了回來,你說兇惡不兇惡?」
「不不,我不是問這個意思,我是問你爸爸,像不像你媽媽一樣,對人兇惡?」
「我媽媽對壞人才兇惡.對好人一點也不兇惡。」
山虎紿山花說得不能出聲。山花又說:「快出去吧,我爸爸對人一點也不兇惡、你用不著害怕。」
這一下,又撩起了山虎作為一個男孩子的自尊心和好勝心:「我害怕什麼?我對老虎、山豬也不會害怕!」
「好呀,那走呀!」山花好笑起來。山虎壯著膽子出去了。—看,一位高大,威猛的獵人,正打量著自己,而山花早巳撲了過去,叫著:「爸爸,他就是山虎哥。」
山虎雖然有些怯意,但卻精乖的上前叩拜:「山虎叩見大叔,」因為他不知位身材雄偉的獵人,是怎麼的看待自己。不敢貿然稱乾爹,只好口稱大叔了,郎俠一聽這稱呼,有些意外,不由望了望自己妻子,似乎問:你不是認他為兒子麼?怎麼他叫我大叔?
山花首先叫起來:「山虎哥哥,這是我的爸爸呵!你怎麼不叫爸爸的?」
郎俠微笑問:「看來,你不想認我為你乾爹了?」
山虎又慌忙叩頭說:「孩兒山虎,叩見父親。」
瓊珍歡笑:「孩子,這才對了。」
郎俠同時說:「孩子,起來吧,不必多禮了。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是!父親。」
郎俠在暮色蒼茫中,又再次打量山虎,感到他雖然生得愣頭愣腦,但眉宇之間有一團正直的英氣,不禁暗暗喜歡。看來自己的妻子並沒有看錯人,他便對妻子說:「瓊妹,你帶虎兒進屋內去吧,我去泉邊將這只山豬劃洗乾淨。今夜,我們一家人就吃一頓山豬宴。」
山虎說:「父親,我來幫你手。」
山花說:「我也去。」
瓊珍說:「好好,你們兩個都去幫爸爸手吧,我去將飯先煮好了,等你們回來。」
於是他們兄妹二人,高高興興的幫父親去判山豬了。山溝裡,傳來了他們的歡笑聲。郎俠對山虎的勤快感到滿意,而山虎對郎俠,起初有些拘束,但在劃山豬過程中,互相說話,再也沒有什麼拘束了。他感到乾爹雖然生得高大威猛,但說話卻和氣、隨便,似乎沒有乾媽那麼兇惡。很快,他無拘無柬地與郎俠打成一片了。
郎俠暗想:莫非天老爺見我夫妻兩人丟失了一個愛子,特意安排了這麼一個兒子給我們?是夜,一家四口,在燈光下歡笑吃飯。
吃飯中,郎俠又問了山虎的一些經歷和公孫不滅離奇失蹤的前後詳細情況,他暗暗點頭,自己妻子的猜測沒有錯,是任家的人故意安排了這一幕戲,胡弄了山虎,將公孫不滅帶走了。要是公孫不滅真的落到了東、西兩廠人的手中,的確能夠生存的機會是十分的少。郎俠過去在江湖上闖蕩了多年,訌湖上的各種奸詐詭計見得不少,也經歷過。尤其是東、西兩廠種種的殘忍手段,比起黑道上的人物,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哪怕是一個無辜的人落到了他們手中,也等於進了閻王殿,肯定是活著進去,死著出來。
郎俠不敢將這些真實情況說出來,怕山虎受不了這種近乎殘忍的打擊,會不顧性命危險去找姓任的拚命。所以只說:「孩子,你媽的猜測,仍沒有什麼依據,我們在沒有充分的證據之前,不可去找任家的人,說不定公孫不滅真的是看破紅塵,遁人空門去了。他有心避開你。你一個人怎麼也找不到他的:現在不管是姓任的暗算他也好。或者他自己出家也好,你只有安心的在這裡住下來,什麼也別去想,專一的練好自己的本領。公孫不滅失蹤之事。我和你母親在這一帶,想辦法去打聽好了。我們去打聽,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山虎又激動的說:「爹!媽!孩兒先感謝你們了。」
「孩子,你是我們的孩兒,怎不關心?今後不可將自己當外人來說話了。」
「是!」
「從明天起,你就換上一身獵戶人家孩子所穿的衣服,別穿這一身書僮裝。再叫你媽給你改改容,以後就是碰上了任家的人,只要你不說話,姓任的就認不出你來。」
山虎又是詫異:「媽會易容嗎?」
「你媽易容的本領可高明了!過去,我們因不時要在江湖上走動,全靠你媽給我易了容,才好幾次避開了仇家,沒引起他們的注意。」
「爹也有仇家麼?」
「孩子,二個人在江湖上走動。怎能沒有仇家的?有時無端端成為了仇家,就像你和公孫不滅一樣,成為了常州知府的仇人,現在又成了任家的仇人一樣。」
山虎一想也是,以媽那樣的性格,怎能會沒有仇家的?她將任家的武士扔了出去,便結下仇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乾爹乾媽,過去曾是名動武林一時的七煞劍門中二十四劍手之一,在江湖上結怨的人還少嗎?不論黑、白兩道上都有,最後,還成了七煞劍門人追殺的對象。
這一夜,山虎在這深山的茅屋裡睡。由於他在柴草堆裡睡過了,再加上擔心自己少爺的生死安危,聽著滿山滿嶺的松濤聲,他哪裡睡得著?望著窗外透射進來的幽幽月光,心想:自己的少爺現在去了哪裡?是遁人空門出家,還是給人捉了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