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二爺喝問公孫不滅和焦峰是什麼人,敢來管閒事。焦峰首先忍不住了:「你們要殺害人家一家四口,這是閒事嗎?」
二爺瞪著眼睛,冷冷的問:「那麼你們一定非要插手不可了?」
焦峰說:「我們要是不插手,跑出來幹嗎?你這不是多餘的廢話?」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敢將真面目亮出來?」
焦峰說:「我們喜歡蒙上面孔,你管得著嗎?」
公孫不滅冷冷說:「要是我們亮出了真面孔,你們當中,可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回去!你是不是想看我們的真面目?」
二爺一聽,不禁心頭驚然:「你是在嚇唬我們?」
「在下從不虛言恐嚇,不過……」公孫不滅說到這裡,斜目睨視其他四個鷹犬一眼,然後對二爺說;「你看不看都一樣,你必然要屍橫此地,因為就是在下肯放過了你,他們一家,也誓必殺了你以解心頭之恨。至於其他人,還可以活著離開此地。凡看了在下真面目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二爺聽了大忽,驟然一劍刺出:「老子殺了你!」
這個所謂的二爺,就是過去熊耳山七煞劍門的第二大弟子立運長。在二十多年前,他就是江湖上一個可怕的殺手,以奸險、凶狠、殘忍而令人心寒,一代奇俠聶十八、死在他的掌下(詳情看拙作(黑豹傳奇))。七煞劍門覆滅之後,他成為中原俠義人士追殺的目標。以後他碰上了汪曲,便投靠了東廠,一直隱藏多年不敢露面,只在關外一帶活動。後來聽聞可怕的黑豹退隱扛湖,才大膽在江南一帶活動。仍不敢在河南、湖廣等地露面。他從所謂的任大俠口中,知道淳安縣城附近的深山裡,有一對身手不見、劍術精奇的獵人夫婦。他略向任大俠詢同了一下,馬上從任大俠口中所敘述這一對獵人夫婦的武功、劍法,知道了就是七煞劍門反叛的元浪和元珍,與自己有殺子之恨,同時在目前的武林中,只有元浪、元珍認識自己的真面目,不殺了他們,實在是自己心頭上的一個隱患。可是當他帶人去深山尋找這一對獵人夫婦時,誰知元浪元珍早已機警地離開了,山場中只剩下了一間空屋,令他大失所望。以後他派出了東廠的大小爪牙,在任大俠的協助下,終於在這裡發現了這一對獵人夫婦,帶了東廠八名高手,不動聲色的悄然撲來……
立運長這個可怕的殺手,滿以為這一下可以將元浪這一家在江湖上除名,誰知碰上公孫不滅和焦峰的出現,不但令他的計劃落空,而且還要他的一條老命。這個奸險、凶殘的殺手,又怎不大怒?公孫不滅在閃開立運長這驟然的一劍後,對焦峰說:「你看顧這獵人一家,也叫他們別插手!」
公孫不滅雖然是武功練成,但初出江湖,從來沒有好好的施展拳腳。現在他看這個陰鷙老人劍法精奇,內力也相當的深厚,無疑是當今江湖上的一流上乘高手,他要試試自己所練成的武功,能不能戰勝這個凶殘的鷹犬,所以才叫獵人一家別插手進來。
同時,公孫不滅對東廠的人,從來就沒有好感,東廠人的所作所為,可以說件件令人義憤填膺,不但一般平民百姓對他們敢怒而不敢言,畏如蛇蠍,遠遠避開,就是官府中的人,也對他們噤若寒蟬,不敢出聲。公孫不滅在無錫時,不但對東廠人的暴行時有所聞,也曾親自目睹,只是當時自己是一個文弱書生,沒半點自衛能力,也像一般百姓一樣,敢怒而不敢言,怕給公孫一家招來禍害。現在,公孫不滅再也不是一個文弱書生了,別說自己的外祖父子無端端的遭受東廠人的迫害,過著暗無天日的痛苦日子,就是沒有,他也不能容忍這群鷹犬在這裡胡作非為,任意殺人,何況他們要殺的人中,還有相隨自己多年,忠心耿耿,親如兄弟的小丹?
焦峰聽了公孫不滅的吩咐,轉身對元浪、元珍說:「大叔、大嬸,你們聽到了吧,我家少爺請你們千萬別插手,不然我家少爺會不高興的。」
元浪一家見公孫不滅的突然出現,掌法的精奇,剎時之間,就將三個兇惡的鷹犬拍飛拍死了,已是驚訝、愕異萬分。現在聽焦峰這麼一說,夫婦兩人相視一眼,元浪說:「小俠請放心,既然令主人這麼吩咐,在下一家只有從命,絕不敢插手。」
元珍說:「小俠,但我們絕不能讓這伙賊人逃走!」
焦峰說:「對對!我也絕不會讓他們跑掉的!」
說著,只見公孫不滅與立運長的交鋒十分的激烈。立運長無疑著當今武林中的上乘高手,劍法奇詭無比,不知比過江毒龍司馬寨主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真是劍氣縱橫,劍光勿驚雷走電,時而掠空閃逝,時而暴射而出。焦峰看得心頭凜然,暗暗為自己的少爺擔心,他自問自己,怎麼也不是這個陰鷙、狠毒的老鷹犬的對手。看來這位中年獵人,能與這鷹犬交鋒幾十招,武功可想而知,無疑也是武林中的一位上乘高手。
其實論單打獨鬥,就是元浪,恐怕也不是立運長的對手,但他夫婦聯手。運用二才劍陣法,卻可以戰勝立運長,正因為這樣,立運長不敢單獨來找元浪尋仇,而帶了八名高手前來。
公孫不滅第一次碰上這樣強大的對手,不敢大意,全力沉著應付,抖出了自己苦練的錯掌法。單憑錯掌法的上半部,的確不可能對付立運長這樣的高手,所以公孫不滅抖出了全部的錯掌法,手腳並用,身似飛魂幻影,從如網般奇詭的劍光中閃了出來,人在空中,掌拍腳飛。這一套中原武林極少有的武功,令立運長越戰越心寒,最後公孫不滅一招天外飛龍,人如飛鷹,凌空驟下,人未到,腳已在半空中踢出,一下將立運長手中的長劍踢飛了出去。立運長還在驚駭之中,公孫不滅的一招無影連環腿踢出,「咚咚咚咚」幾腳,全踢在立運長的心口上。不單踢得立運長口噴鮮血,人也橫飛了出去。當立運長身形橫飛出去,公孫不滅的身形才從空中飄然落下。這才是真正不可思議的武功。所有在場的人,都看得駭然,呆若木雞。元浪、元珍看得更是驚駭,這是哪一門的武功?水月宮人沒有這樣的招式,已隱退山林的黑豹,也沒有這樣的奇報怪式。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了!這位蒙面的奇人,是哪一處的絕頂高手?那四名錦衣兇惡大漢,見立運長慘敗,身形橫飛出去,他們從驚駭中醒過來,連立運長的生死也不顧了,分散四下迷命,元珍看得大喝一聲:「賊子你們還敢跑?老娘看你們能逃到哪裡去!俠哥!我們快追!別讓他們跑掉了,不然後患無窮!」她首先飛身追去。這一下,不但元浪起身去追,就連他們的一雙兒女!山花和山虎,也一起去追趕這四個逃跑的殘賊了。
焦峰怔了怔,慌忙去追趕山花和山虎,擔心他們有危險,他邊追邊喊:「小兄弟,小妹妹,危險,你們快回來,這不是你們的事。」
山虎充耳不聞,卻像一頭勇猛的小老虎,去追趕一個往西面跑的賊人。
山花卻停了下來,仰著臉兒問奔來的焦峰:「怎麼不是我們的事了?」
焦峰說:「小妹妹,賊人有刀,又會武功,你去追,不危險嗎?」
「這些小賊,我才不將他放在眼裡哩!」
「什麼?你不放他們在眼裡?」
「當然啦!你別來攔我,再不追,他們就逃掉了!」
「不不,小妹妹,你別去,要追我去追。」
「你小看了我?」
「不不,小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焦峰心想:你還是一個黃毛丫頭,我就是不小看你,你也並不大呵!何況賊人牛高馬大的,你這個小不點的丫頭,人家一拳,就將你打成小餅了!少爺叫我看住你,到時我怎麼說話?山花說:「我們再不追,這個賊人真的跑掉了!」
「好!我去追他!小妹妹,你留在這裡,千萬別動。」焦峰說完,飛身去追趕那個往東跑的賊人。
他們只顧說話,那個賊人已經快要跑進另一座樹林去了。這時,令焦峰愕然的是,那個小不點的黃毛丫頭,不知幾時比他跑得還快,竟然跑到了那個賊人前面,攔住不被人的去路,並且一劍刺出,狠狠地說:「賊子,我看你往哪裡跑!」
這個賊人一下傻了眼,跟著大怒:「小丫頭,你這是找死,怨不得我心狠!」一刀朝小丫頭的頭頂凌空劈下。小丫頭似敏捷的狡兔,身形一閃,避過了賊人這凶狠的一刀,順手一劍,招式刁鑽,出人意外地在這個賊人手臂上留下了一條劍痕。
這時,焦峰趕到了,大喊:「小妹妹,你閃開,我來打發了他。」焦峰抖出了錯刀法後面幾招凌厲的刀法,凌空躍來,人落刀出,直取這賊人的下盤,逼得這個賊人躍了開去。他剛落地,焦峰的刀又凌厲的逼近他的胸口,嚇得他就地一滾。他雖然躲過了焦峰的刀口,卻躲不過山花的一口劍。山花一招追魂劍法,又在他腿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劍痕。這個東廠的鷹犬,到了這時,哪裡還有鬥志,他還來不及再度躍起,山花的劍已直刺進了他的心口。他瞪著眼:「你……你……」話設說完,便魂歸地府了。
山花對焦峰說:「好了,他已經死了,再也不能跑啦!」
焦峰幾乎不敢相信這麼一個不到十歲的小丫頭,在殺了人後,面不改色,當沒事一樣。他說:「你的膽子真不小!」
「你的膽子很小嗎?」
「小妹妹,你殺人不感到害怕麼?」
「他是人嗎?」
「他怎麼不是人了?」
「他怎麼是人了?是頭野獸,是條惡狼;殺一頭惡狼,幹嗎要害怕?」
焦峰一聽,反而愣了眼,四目無言。這時元浪趕來了,問:「山花、怎樣了?」
山花似只小鳥撲過去:「爸爸,我已殺死他啦!」
元浪愛撫著她的頭髮:「你沒事吧?」
「爸爸,我怎麼有事呵!爸爸,媽和哥他們呢?」
「他們都沒事,將所有來犯的賊人都殺死了。沒讓一個逃走。」元浪又向愕然站著的焦峰說,「多謝小俠相助,使我們全家逃脫了今日的太難。」
焦峰慌忙說:「大叔,千萬別這樣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江湖上的常事,也是江湖中人應盡的責任。」
「雖然這樣,小俠和令主人的仗義行俠,見危相助,我們一家人是永遠記在心上的。」
山花說:「爸爸,媽和哥在那邊向我們招手了!」
元浪一看,果然見自己的妻子、兒子與那位蒙面的大俠站在一起。元浪本想向焦峰詢問是哪一門派的高人,卻收了口說:「小俠,我們一塊過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焦峰說:「好廣因為他也看見公孫不滅向自己招手了。
當他們走近時,元珍首先迎了上來說:「俠哥,這姓立的還沒有死,這位蒙面大俠問我們怎麼處置?」
元浪向公孫不滅一揖說:「多謝大俠相救之恩。」
公孫不滅忙說:「閣下別客氣。」
「大俠,你看這姓立的怎麼處置才好?」元浪感到,人是公孫不滅擊傷擒獲的,應該先尊重公孫不滅的意見,這是江湖上的一般規矩。
公孫不滅說:「在下看出閣下一家與姓立的有難以磨滅的仇恨,還是由閣下一家處置的好,在下不方便過問。」
「那多謝大俠了!」元浪走到奄奄一息的立運長跟前,這個陰鷙、凶殘的可怕殺手,再也沒剛才乖戾的氣焰了。就是元浪、元珍不殺他,他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他反而平靜下來,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望著元浪說:「請動手好了!早一點打發我上路。」
元珍咬著牙說:「你還想活麼?你早就該死有餘幸了!俠哥,殺了他,給我們慘死的兒子伸冤報仇。」
立運長歎了一口氣:「珍十三妹,我知道我對你們不住。」元珍在二十四劍手中排第十三,立運長以此相稱。
元珍打斷他的話說:「二爺,你這個稱呼我受不起,你別想我會消解了對你的仇恨。」
「我不想求你饒怨我一命。但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悲,我只想向你們懺悔我過去的罪行,我的確是做錯了。」
元珍說:「你現在說這句話不嫌太遲了嗎?」
立運長搖搖頭:「十三妹,有些話現在說也不遲,我一生最大的錯誤,不該投靠東廠。我初時還夢想靠東廠之力,重建七煞劍門,再次揚名中原武林,使七煞劍門的武功,能永留人間。現在我才知道錯了,東廠只是利用我殺人,根本就不讓我在武林中再立門派,還逼我將過去七煞劍門不願為東廠賣命的人,一個個的殺掉。現在七煞劍門的人,只剩下你和元浪了,我死後,希望你今後重整七煞劍門。不要像師父,與武林為敵,更不要像我,投靠東廠,現在我懷中的七煞劍譜,你們取去吧!」
元浪說:「二爺,對不起,我們夫婦兩人,早已厭倦了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不想重建什麼門派,更不想捲入江湖上的是是非非中去,現在,我們也不想殺你,你走吧,只求二爺今後別再來逼害我們。」
元珍一怔:「什麼!?你放過了他?」
元浪歎了一聲說:「珍妹,我們的兒子已死去多年,殺了他,也救不回我們兒子的一條命,現在他既然知悔,過去的種種恩怨,我看算了,但願他今後自愛。」
立運長睜大了眼睛:「你不殺我?不想為你們慘死的兒子報仇?不!你們還是殺了我的好,令我死後去見閻王也有個交代。」
元浪搖搖頭:「二爺,你還是走吧,我們真的不想殺你了。」
「元浪,你不為七煞劍門想想,真的忍心讓它在中原武林永遠除名?」
「二爺,自從我夫婦兩人離開七煞劍門後,就再也不是七煞劍門的人了!」
「不!你們還是七煞劍門的弟子,而且今後還是七煞劍門的掌門人。元浪,我作為一個臨死的人,求求你們,七煞劍門過去不好,但它的劍法是好的,不能讓它在中原武林中消失。這一本七煞劍譜,汪曲幾次逼我交出去,我都不願交出,推搪說沒有找到,不知師父收藏在哪裡了。現在,我將劍譜和掌門人的信物,全交給你,望你們教出來的弟子,今後在江湖上像這兩位蒙面大俠、小俠一樣,行俠仗義,造福武林,以贖七煞劍門過去的過失。那麼,我死也無撼了!」
元浪不由動容:「二爺……」
「快拿去!」立運長將劍譜和信物擲給了元浪,繼續說:「還有,我死後,你們夫婦兩人馬上離開這裡,我要是不回去,三天之後,便會有人尋到這裡來了。」
立運長說到這裡,運用餘下的內力,一掌拍在自己頭頂的百會穴上,頓時死去,元浪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立運長一死,不但元浪、元珍,就是公孫不滅和焦峰,都感到有些愴然。儘管立運長生前罪惡纍纍,臨死前仍能悔悟,也算是死得其所,令人有點惋惜。元浪說:「珍妹!念在他與我們有同門之情,而且是真心的懺悔,我們應該好好把他埋葬才是。」
元珍也為立運長臨死前的行為感動了,原諒了他殺子之很,點點頭說:「俠哥說的是,想不到他能這樣,我們要好好埋葬他,為他造墳立碑,以盡同門之情。」
焦峰見事情結束了,向公孫不滅說:「少爺,我們走吧!」
元浪、元珍一聽,怔了怔問:「兩位俠士就要走?是不是怪我們怠慢了?」公孫不滅連忙說:「不不,兩位別誤會,兩位有事,只是我們不便打擾而已。」
其實,公孫不滅要不是為了小丹,他早已和焦峰悄然離開了,不一會拖到現在他之所以留下來,是想問清楚小丹是怎麼回來,同時更想瞭解自己失蹤後,小丹的情況怎樣,幾時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據自己所知,小丹從小就是一個孤兒,自小在公孫家長大,怎麼現在突然有了父母的?要是自己個問清楚,就這麼而去,就有負小丹了。
山花說:「太陽快下山啦!這一帶幾十里都沒人家的,你們要趕去哪裡呵?山虎哥哥,你說說是不是?」
山虎(就是小丹)忙說;「對對,兩位俠士恩人,這一帶幾十里都沒人家,就連一問破廟也沒有。沒一個住處,兩位不嫌棄。不如在我家住一夜再走,好麼?」
元珍也說:「兩位俠士,我兩個孩子說得沒有錯,別說兩位對我一家有恩,就算沒有,到了這裡,也應該住一夜再走才是,兩位不會有什麼要事,要連夜趕路吧?就是有要事,這帶山險路危,夜裡也不好走呵!」
公孫不滅一揖說:」既然這樣,在下只好打擾了。」
元浪忙說:「俠士別客氣,什麼打擾的?就是我一家想請,也請不到你們兩位哩。珍妹,你和山花帶兩位俠士恩人到屋裡休息,我和山虎將這些死人埋葬之後,便馬上回來。」
「好的!」元珍對公孫不滅和焦峰說,「兩位俠士恩人,請隨我來。」
公孫不滅一揖說:「在下先多謝了!」
「俠士,你真夠客氣呵!」
公孫不滅和焦峰隨元珍母女走人林中草廬,顯然這間草廬搭蓋不到半年,空氣中仍散發出竹木茅草的氣味。一切因陋就簡,幾乎所有的桌凳、傢俱,都是新的,也十分粗糙,雖然這樣,卻令人有一種舒適之感。就是這麼一個老林中的簡陋之家,因東廠鷹犬們的到來,不久也要丟棄,看來東廠的存在,哪怕就是深居荒僻山野的百姓,也不得安寧。
進了草廬,元珍說:「兩位俠士,山後草屋簡陋,不成敬意,請兩位隨便坐下,我去給兩位準備些茶水。」
公孫不滅:「大嫂不用忙了,在下自帶了一些飲用水和乾糧。」
「那怎麼行的,既然到了我家,總不能讓兩位俠士自啃乾糧和飲冷水吧?小婦人家就是再窮,粗茶淡飯還是拿得出來的。」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俠士的心意,生怕打擾了我們。就是俠土不來,小婦人也要打點一家人的晚飯了!山花,你好好陪著兩位俠士,媽去一會就來。」
山花說:「媽!你去吧,我會好好陪著兩位俠士叔叔的,不會冷落他們。」元珍向公孫不滅說:「小婦人失禮了!」
「大嫂別客氣,請便。」
元珍一走,山花一雙晶亮得似黑寶石般的大眼睛,閃著穎慧的眼神,瞅著公孫不滅和焦峰,好奇地問:「兩位叔叔,你們老是在面上蒙著一塊黑布嗎?」焦峰一笑:「是呀!你要不是也蒙上一塊黑布的?」
「整天的蒙著,那不悶嗎?」
「習慣就不悶了」
「那你們怎麼吃飯和飲茶的?」
顯然這個聰明機靈的小姑娘,想叫公孫不滅和焦峰將蒙面的黑布除下來,看看他們的真面目,但又不敢直接說出來,而打轉轉的問。
焦峰也是一個聰明、機靈的小伙子,笑問:「小妹妹,你是不是想看看我們的面目?」
「我能看嗎?我看了會不會死的?」
焦峰愕然:「小妹妹怎麼說會死了?」
「你們不是說,誰看了你們的真面目,就不能活麼?我敢看嗎?」
「小妹妹,那是對壞人、惡人而言。」
「那麼說,我可以看了?」
「你當然可以看,不過,你看了別害怕。」
「我怎麼會害怕了?」
焦峰有意捉弄這個大膽的小姑娘,說:「因為我們的面目生得很醜,又十分的兇惡,一些人看見了,會被嚇一跳;膽小一點的,會嚇得昏了過去。」山花睜大了跟隨:「你想嚇唬我嗎?」
焦蜂忍住笑說:「我說的是真話。」
「生得有老虎和豺狼那麼兇惡麼?」
「有,有,而且還生得比它們醜惡。」
「不會像廟裡一些凶神惡煞的種像那麼醜吧?」
「哦,他們很醜麼?」
「有的突出一雙死魚眼,有的還長有獠牙,像山豬似的,有的還生成一個雞嘴,一雙雞爪子,說是什麼雷公,你說醜不醜的?」
焦峰大笑:「我們也跟他們差個多。」
「你騙人!」
「我怎麼騙人了?」
「我看你們不但生得不惡,像城裡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樣。」
焦峰又愕然:「我們怎麼像城裡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樣了?」
「因為她們怕人看見呀,不是用一柄圓扇子遮面,就是蒙上一塊紗巾。」這時元珍端著一壺熱茶和茶懷從廚房裡出來,一聽山花這樣說,連忙喝道:「丫頭,你別胡說。」又向公孫不滅和焦峰道歉,「我這丫頭叫我縱慣了,不知天高地厚,胡亂說話,望兩位俠士莫怪。」
公孫不滅說:「大嫂,令千金說得不錯,在下的確怕人看見了真面目。看來這裡並沒有什麼外人,我們也應該將面巾除下來了。峰弟,我們除下面巾吧!」
公孫不滅說完,他已動手將面巾揭了下來。因為當焦峰與山花談話時,他凝神運氣,傾聽四周的動靜,知道這裡除了這一家四口外,再沒有什麼可疑的人物了。而且再不除下,就對主人十分的不尊敬了。其實,公孫不滅將面巾除下,也不是本身的面目,是一個改容化裝的中年書生,焦峰卻是本身的面目。
元珍頓時感到眼前一亮,因為她看到的是一位文雅瀟灑的秀士,神態飄逸,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要是她沒親眼看見公孫不滅將立運長擊敗擊傷,真不敢相信這麼一個文雅秀士,身懷絕技,連一個可怕的劍法精奇的殺手,也敗於他的手上。
元珍不由讚歎了一句:「先生真不愧是一位世外高人,清雅絕俗,武功驚世,扛湖少有,小婦人一家有幸得通先生,實在是三生有幸了!」
「大嫂過獎了。在下初出江湖,什麼也不懂,還望大嫂今後多多指教才是。」
「先生太客氣了,小婦人要是沒看錯,先生的言談舉止,大概原先就是一位秀才吧?」
「在下過去的確是一個寒儒,幸遇一位奇人,指點武功,學得不好,大嫂莫笑。」
「哎!先生連過去七煞劍門的立二爺,在先生手下也走不滿五十招,便重傷臥地不起,這樣驚世駭俗的武功都說學得不好,那扛湖上就沒有什麼好武功了!」
「大嫂,那位立二爺的武功很好?」
「先生,立二爺在二十多年前,就是一位在武林中知名的人物了,不知多少英雄好漢,喪在他的劍下。聽說在東廠中,他是十大高手之一,除了武功不及幽冥殺手汪曲之外,與其他九太高手,武功不分上下。就是幽冥這個令人心寒的老殺手,不在百招以上,也勝不上他,想傷他就更難了。他的武功,在先生的眼裡,當然不堪一擊,在我們眼裡,就是一流的上乘高手了,當然很好了!」
「在下看你們夫婦倆的武功,並不在這姓立之下。」
「先生別取笑,論單打獨鬥,我夫婦倆,怎麼也不是他的對手。夫婦聯手,還要用盡全力,才可以抵擋住他,想傷他就難了。」
焦峰忍不住問:「幽冥老殺手的武功很高麼?」
「小俠,他要是武功不高,恐怕早已活不到現在。可以說,在當今武林中,他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就是武功莫測的水月宮的人,也殺不了他。」
公孫不滅說:「在下卻想會會這個老賊。」
「先生,你要去找這個老賊?」
「大嫂,你知不知道這個老賊喊捉賊的行蹤?」
元珍搖搖頭:「不但我不知道,恐怕就是剛老死去的立二爺和他手下的鷹犬,也不知道這幽冥殺手的行蹤,可以說,這個殺手最神秘莫測了,來去無蹤無影,而且為人十分的機警,凶殘。只有什麼可疑的人一注意他,不是橫屍荒野,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蹤了。江湖上的人,至今還不知道他的長相知何,是高還是矮,是肥還是瘦,就是東廠的人,不是他身邊的親信,誰也不知道他的相貌,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大嫂,那麼想找到他是非常的困難了?」
「先生,你真的想找他?」
「公孫不來點點頭:「是!」
「先生,以你的絕技,可以與這老賊一搏,但你臨陣的經驗和應變能力,小婦人大膽說一句,先生是怎麼也不及這老賊。」
「雖然這樣,在下還是想試試。」
「先生與這殺手有仇。」
「先生與這殺手有仇,還是為民除害?」
「在下既為民除害,也與這老賊有難以磨來的仇恨,非殺了這老賊不可!」元珍略帶激動的說:「要是先生能殺掉這個老賊,又是繼黑豹之後,震驚武林的大事,那真是天下人的幸福,武林中的大幸,不過,小婦人有一言忠告。」
「大嫂請說。」
「先生千萬不要明目張膽的處聲音言要找這個幽冥老殺手。」
「哦!為什麼?」
「一來這是打草驚蛇,二來東廠耳目遍佈天下。小婦人擔心先生還沒有打聽到這殺手的下落,就先遭這殺手的暗算。據小婦人聽聞。武林中不少的成名人物,都是一些上乘一流的高手,公開聲言要找這殺手,可是沒有多久,他們不是在客棧中毒而死,就是在荒郊野外遇暗箭身亡;有的全家更慘遭洗劫,棄屍山野,可是他們一個個連幽冥殺手的影子也找不到。」
公孫不滅一揖:「多謝大嫂指點,在下知道如何辦了!悄悄觀察,暗暗打聽,千萬不可打草驚蛇,以免事先驚動了這老賊。」
「同時,先生更要心狠手辣,千萬別學婦人之仁。」
「為什麼!?」
「小婦人是指先生向官府的人或東廠的爪牙打聽老賊的行蹤時,事後得殺了他們滅口,千萬不能讓他們洩露了先生的行蹤。」
「這個……」
「先生害怕濫殺無辜麼?」
「在下擔心枉害人命。」
「先生這麼仁慈,就非得小心了,除非允生能做到神秘莫測。令被你打聽的人,不知先生的面目。也不知先生的行蹤才行。」
「這一點在下還可以辦到。」
「先生,小婦人一家之命為先生所賜,今後有用得著小婦人一家的地方,先生只要出聲,我一家四口,皆願先生賣命。」
「不不,在下的事,不敢驚動大嫂一家。」
「先生信不過小婦人一家?」
「大嫂別誤會,我要是信不過大嫂一家,就不到貴府來了!大嫂,這樣吧,要是以後在下真的有為難之處,再來求大嫂一家相助不遲。」
「希望先生以後別忘了我們。」
「一定!一定!」
在一邊,山花和焦峰也談得蠻歡的、他們雖然是初次見面,卻性情相投,愛好相近,大家都那麼聰明機靈,甚至言語無忌。當焦峰除下面巾,公孫不滅和她母親在交談時,山花輕輕問焦峰:「咦!你這算長得又醜又惡嗎?」
焦峰笑著:「那我長得很好看了?」
山花噗嗤一笑:「你頂多比廟裡凶神惡煞的神像好看一點。」
「是不是只差沒有獠牙和凸眼?」
「差不多!」
「那我長得很醜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生氣幹嗎?生得醜是爹娘給的,我總不能去罵爹娘生得我像醜八戒似的吧?」
「誰叫你剛才騙我的?其實你長得一點也不醜,比我哥虎頭虎腦的樣子好看多了。」
「小妹妹,不對吧?其實我看你虎哥,不論直看橫看。都比我好看,小妹妹,你不是在變相罵我吧?」
「我是說真的,誰變相罵你呵!看,我爹和我哥回來了!」
屋子裡的人聽山花這麼一說,一看,果然是元浪父子兩人雙雙的回來了,元珍首先迎了出去,問:「你們將事情都處理好了?」
山虎說:「媽,我和爹把事情都處理好了。姓立的,我們將他埋在一棵大樹下,做了記認,以後等事情過後,再為他造墳立碑。至於其他八具屍體,我們都將他們全埋在一處低窪處,填上士,順便種上了野草荊棘,就是其他的鷹犬再來,也發現不了他們。」
元浪問:「那兩位俠士呢?」
「放心,他們在屋裡。」
元浪和山虎走進來,公孫不滅和焦峰起身相迎。元浪見公孫不滅原來是位文雅清秀的中年書生,像他的妻子元珍一樣,有點驚訝,這麼一個文雅的書生,就是救自己一家的那位俠士?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就是他的書僮,也面目清秀,眉宇間隱含一團英氣,他慌忙一揖說:「多謝俠士相助之恩!」公孫不滅回禮道:「元兄別這樣說,不然在下不敢在這裡久留了!」
「好,好,俠士請坐。」元浪又對元珍說:「你和山花準備晚飯吧!我們應好好招待俠士才對。」
元珍說:「那你和山虎好好陪他們啦!」說完便與山花進廚房準備動手做飯了。
元浪坐下問:「俠士高姓大名?仙鄉何處?能否見賜?」
「不敢,在下姓解名不滅,四海飄泊,處處是家」
山虎一聽「不滅」兩字,全身像觸了電似的。睜大了眼睛:「大俠叫不滅?」
公孫不滅故意問:「哦!小兄弟,你過去曾聽說過在下之名?」
「不不,大俠之名,與我家公子之名一樣,我家公子姓公孫,也叫不滅的。」這一下,又輪到焦峰驚訝了:「什麼!你家公子是公孫不滅?」
山虎又是一怔:「你認識找家公子?」
焦峰以困惑的目光望著公孫不滅。公孫不滅說:「認識!認識!看來,你大概是小丹兄弟吧?」
「你怎麼知道我是小丹了?」
這一下,不但小丹驚愕不已,就是連素有江湖經驗的飛劍元浪,也驚訝起來,要不是他親眼看見公孫不滅擊殺東廠鷹犬,力克立運長,他會立刻警惕起來,疑心公孫不滅主僕兩人,不是東廠派出來的高手,就是淳安縣促大俠派出來的人了,前來明查暗訪小丹的下落。現在,元浪沒有疑心,只有驚異,問:「俠士,你怎麼知道小兒就是公孫家的小丹了?」
公孫不滅仍不想元浪一家知道自己的真相,他並不是不相信元浪的為人,而是知道元浪夫婦重義氣,知恩圖報,怕說出自己就是公孫不滅,那勢必引起元浪一連串的追問了,說不定會與自己一起,去撲滅魔穴。他不想元浪一家捲進這一事件中,便淡淡的說:「元兄,在下是公孫不滅的朋友。」元浪不疑心,但小丹更掠訝了:「朋友!」他瞭解自己的公子,可沒有什麼同名的朋友呵I再說自己的公子也一向不與什麼人來往,公子幾時有了這麼一個武功極高的同名朋友?公子有什麼朋友,自己不會不知道的。
公孫不滅點點頭:「不錯!在下最近與公孫公子結為知己,他曾與我談起小兄弟的事,十分惦掛你的安危,托我來這一帶查訪你的下落。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快又這麼巧的碰上了你,更想不到小兄弟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我想公孫公子知道了,他就放心了。」
小丹急問:「現在我家公子在哪裡?」
「小兄弟,說起來話就長了!你家公子,身遭不幸,受奸人暗算,幾乎九死一生。幸遇奇人相救,現在已平安無事了。小兄弟,這你可安全放心!」
小丹又問:「大俠,我家公子遭什麼奸人暗算了?是不是那姓任的?」
「小兄弟,你是指淳安縣那位什麼任大俠任員外麼?」
「對,就是他!」
「小兄弟,你敢肯定是姓任的所為了?」
「他三番四次的捉我,不是他害我公子又是誰了?」
公孫不滅點點頭:「這麼看來,十有八九。是這姓任的所為了!想不到公孫一家,視為知已,他反過來害公孫不滅賢弟,這真是人心難測了!」
「大俠,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家公子現在哪裡?」
「小兄弟,你想見他?」
「是!」
公孫不滅搖搖頭:「小兄弟,你既然找到你父母,就應該留在你父母身邊,好好伺候你父母,不必再尋找你家公子了!他要是知道了你現在的情景。不但不會怪你,說不定他會我一樣,會勸你留在你父母身邊,一家團圓,別再分開了。」
「不!我怎麼也要回到我家公子身邊才放心而且也才安樂。大俠,你不知道,我家公子太善良了,什麼都不懂,又不會武功。很容易受人欺負的。」
「你要前去保護你家的公子?」
「不!我曾對我家公子說過,我要生生死與他一起的。我家公子也是這樣的說。大俠,你說我不回到他身邊行嗎?」
「小兄弟,那你父母怎麼辦?你能丟下他們不管?」
「這……」
元浪這時說:「解大俠,小丹不是在下的親生兒子,是在下的義兒。當時他一個人從任家逃了出來,去尋找他家的公子,在下一家見他一個人在江湖上飄泊十分危險,他雖會公孫家的劍法,但他所學所練的都是一般的劍法。不是公孫家的上乘招式,僅可防身自衛,不可與江湖上的一般高手交鋒。所以。在下夫婦勸他留下,不自量的傳授我夫婦所學的劍法給他,等到劍法練成,再去尋找他家公子不遲。一年多來,他勤學苦練。總算有了一些成就,與一流的上乘高手交鋒,固然不行,但與一般的高手交鋒,應付卻綽綽有餘。」
公孫不滅點點頭說:「元兄說得不錯,在下剛才見他與東廠的一隻鷹犬交手,所抖出的完全不是公孫家的劍法。而且十多招過後,便打發了那只鷹犬魂歸地府。似乎仍游刃有餘。以他目前的武功,的確可以在江湖上行走,保護他家公子了!」
「大俠過獎了!小兒在劍法練成後,打算過幾天之後,就前去尋訪公孫公子,想不到碰上了姓立的帶人前來尋仇。現在幸遇大俠,請大俠看在小兒一片忠心護主的情義上,帶他前去尋找故主,以遂他的心願。而且小兒有大俠帶著,在下夫婦更是放心了,不會為他的安全而擔心。」
公孫不滅聽了元浪和小丹出自肺腑之言,十分的激動,他幾乎忘情地站了起來,向元浪深深一揖。元浪有些意外,慌忙站起來,訝然問:「大俠何故如此?」
公孫不滅說:「元兄的俠肝義膽,令人感到,更令小弟衷心的敬仰,小弟在此,代表知友公孫不滅向元兄多謝。感謝元兄一家,義薄雲天,毫無私心,不但看顧了小丹兄弟,更成全了小丹兄弟。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今後元兄一家有需用小弟的地方,只要出句聲,哪怕小弟在千里之遙,也必趕到,前來相助,雖萬死不辭。」
「解大俠言重了!區區小事,大俠又何必放在心上?大俠對我一家之恩,我還不知怎麼報答才好!」
「元兄,我看我們都別這樣,你我相遇,算是有緣,一見如故,要是元兄不嫌棄,小弟願拜元兄為兄。」
元浪一怔:「大俠,這怎麼可以?在下武功淺薄,又為武林中人所不容……」
「元兄,你不會像世俗人那樣,以武功高下論交情吧?小弟也不管元兄是什麼原因為武林中人所不容,只敬元兄俠肝義膽,看顧小丹小兄弟這一點上,為小丹受累而毫無怨言,你們一家人太好了。」
「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大俠何必這樣看重?」
「在別人看來是徽不足道,在小弟看來,卻是義重如山,情深似海了!小弟與公孫公子是生死相交,情勝兄弟,他的事就是在下的事,要是元兄嫌棄,在下只恨無緣,不能與元兄相交,不敢強留。」
元浪慌忙說:「哪裡,哪裡,在下能與大俠相識,已是大幸,高興還來不及,怎敢有嫌棄之感?」「既然這樣,請兄長上坐,接受小弟一拜。」公孫不滅端端正正的拜了尹去。
元浪慌忙起身相扶:「賢弟快請起,你我以心相交,何必行此大禮,折煞愚兄了!」
元珍母女在廚房聽到了,更是驚喜,奔了出來。元浪說:「珍妹,現在解大俠是我的結義兄弟了!」
公孫不滅又向元珍一拜:「大嫂,請受小弟一拜。」
玩珍慌忙襝衽回禮說:「叔叔請起,折煞奴家了!今後兄弟有事,也就是你浪哥和我的事了!」
小丹和山花也高興地前來拜見公孫不滅。山花說:「叔叔,我沒有一個親叔叔,現在你是我的親叔叔啦!」
「對對,我今後就是你的親叔叔。不容許任何人動你一根毫毛。」
小丹對站在一旁驚喜、愕然、呆立的焦峰說:「我們兩個也結為兄弟好不好?」
焦峰望著公孫不滅。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公孫不滅說:「峰弟,我視你為親人。小丹兄弟這麼誠心,你就與他結為兄弟吧!今後你們在一起,更可以患難相扶,同生共死了!」
焦峰大喜,對小丹說:「好,我們也結為兄弟。」
山花說:「那我呢?拜不拜的?」
元珍拉著她說:「丫頭,這是男人們的事,你別捲進去了!」
「女孩子就不能與人結拜了嗎?」
小丹說:「妹妹,焦大哥既然與我結拜了,焦大哥自然就是你的大哥啦!」
焦峰說:「不錯,不錯!你今後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也不讓任何人來欺負你。」
山花說:「有人敢欺負我嗎?他敢欺負我,我會割下了他的腦袋。」
元珍慌忙說:「丫頭,你別胡說的。」
「媽!我說錯了嗎?」
「好了,好了!今後你又多了一個哥哥了,更沒人敢欺負你了!」
是夜,深山老林中的這一座草廬內。人們分外的高興。元珍將家中最好吃的珍品都拿了出來,一家人在燈下開懷暢飲。
元浪問:「賢弟,你明天一早就要走?不能在這裡多住兩天?」
公孫不滅說:「兄長請原諒,小弟真的有事他往,不能在這裡多留,而且我還要設法找到公孫公子,讓小丹早些見到他情同手足的故主才是。」
「賢弟不知道公孫公子現在何處?」
「公孫公子現在成為東廠鷹犬們密切注意的對象,由一位異人帶著,出沒無常,行蹤飄忽,沒一個固定的地方,所以我也無法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想找到公孫公子,只有先找到了那位異人,才可以找到他。」
「那賢弟去哪裡尋找這位異人呢?」
「他留下一個口信,要是小弟想找他,去富春江邊,桐君山下,看到一條有標記的船隻,便可以找到他了!」
「看來這位異人的行蹤十分神秘呵!」
「兄長,東廠耳目遍天下,他為了公孫公子的安全,不得不這樣。」
小丹突然問:「這位異人會不會是水月宮的人?要不,就是神鞭叟他老人家了!」
公孫不滅只好含糊的說了一句:「是不是,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吧。」公孫不滅跟著將話題一轉,對元浪說:「兄長,小弟看這處老林,也不是久留之地,姓立的在臨死前的話,是可以相信的。兄長一家,還是早搬到別處的好。」
元珍說:「我才不將這些鷹爪們看在眼裡、惹得老娘性起。拼著性命不要,上京城將東廠鬧他個天翻地覆。」
公孫不滅說:「大嫂這樣做,豪氣可嘉,但實為不智。大嫂要是這麼一鬧,就不是東廠的事了,別說京師,單是一個杭州府,東廠就可以調動大批兵馬。前來對付。到時,就累及這一帶無辜的平民百姓了。大嫂應先避其鋒,遠走他處,等風聲停下來,再找罪惡纍纍的鷹爪,殺掉他們幾個,令他們不敢不正視江湖才行。」
元浪說:「珍妹,別衝動了,賢弟說的話極是,我們應該先避避風頭才好,別去招惹是非。再說,東廠各種各樣的高手如雲,以我一家人的武功,恐怕也應付不了!」
「兄長說得不錯。就是我們要殺掉東廠的鷹犬,也只能暗中進行。悄然而來,悄然而去。讓他們不知是什麼人幹的才好。也讓他們疑神疑鬼,不敢貿然出現,為害無辜的人。所以小弟勸大嫂遠走高飛,隱姓埋名,一切等這股風過了再說,千萬別與他們正面相碰。」
「多謝賢弟良言相勸,明天一早,當賢弟離開後,愚兄家,也遠走高飛。」
「兄長打算去哪裡?今後小弟也好帶小丹兄弟前來相聚。」
元浪想了一下:「賢弟,愚兄這一次遠走,就乾脆走遠,點,打算南下福建邵武府建寧縣的百丈嶺一帶。」
「兄長在那裡有熟人麼?」
元浪搖搖頭:「沒有。不過百丈嶺,愚兄在七煞劍門下時,曾奉命去莆田一趟,路經那裡。百丈嶺,不但是橫貫江西、福建兩地武夷山脈的一處險峻山嶺,而且地形複雜、險峻一山青嶺翠,清溪處處,森林密佈,又遠離中原武林,正是我一家隱居的一個好去處。」
「兄長,那小弟日後必帶小丹前去百丈嶺尋訪。」
元珍問:「兄弟,你打算幾時來尋訪我家呢?」
「三年之內,小弟必定前往。」
「那我一家就在百丈嶺盼望兄弟了!」
公孫不滅所以勸元浪一家遠離這裡,除了因立運長臨死的一句話外,更主要的,是考慮汪曲老賊的那一座魔穴,就在這一帶的百里之內,自己不鬧則已,一鬧,必然震驚朝野,波及到這一帶,那元浪一家更不得安寧了!因而勸元浪走得越遠越好。
這一夜,他們一直談話談到深夜,才興盡而休息。第二天,元珍又一早起身,不仍為自己一家在路上準備好食水與乾糧,以為公孫不滅等三人準備了食水與乾糧,以及小丹隨身的洗換衣服。這位堅強、潑辣。有時橫蠻得不可理喻的婦女,可以說是拿起,放得下,也經歷過不少的悲歡離合。可是當她真的要與她的兒子小丹分離時,暴露了女性的母愛和脆弱,她雙眼不知不覺的紅了起來,閃耀著晶瑩的淚花,對小丹說:「孩了,你今後要好好的跟隨解叔叔,找到你的故主,護著他,要是你們真的在江浙一帶呆不了。就帶著公孫公子前來百丈嶺找為娘吧!」
小丹說:「媽。我會的。」
「孩子,今後冷暖你要自知,為娘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了!」
「媽,我已經不小了,再過一年,我就十六歲了,已是成年人了,會自己打理自己的。媽你放心。」
「可是,你在我的眼裡,永遠也是一個不成年的孩子。」元珍又對公孫不滅說:「解兄弟,我將小丹托交給你了!」
「大嫂放心,不但我會好好看顧小丹,我想今後的公孫公子,更會好好的看顧他。不會令他有半點的委屈。」
於是,公孫不滅帶了焦峰和小丹離開老林,緩緩往東邊的山野而去。而元浪夫婦和山花,在他們走後不久,也打點行裝。往南取道直下仙霞嶺,由仙霞嶺踏入福建省,但這已是三天後的事了。公孫不滅和焦峰、小丹大約走了三四十里左右,來到了一處山溪邊,只見溪水清澈見底,在亂石奇巖中婉轉淙淙而流。公孫不滅凝神傾聽一會,感到附近四五里之內,沒有人聲和走動的響聲,說:「我們在這溪邊石上坐會歇歇吧!這裡附近四周無人。」
小丹愕了愕:「叔叔,我們並沒有走多久,也不累,就坐下休息?」小丹感到解不滅和焦峰,走路像踩死螞似的慢,像閒庭散步似的,還一邊走一邊觀看四周的山景,這哪裡像有事趕路的?好像是出來遊山玩水,半點也不著急。這麼走法,幾時才走到桐廬縣呢?公孫不滅笑了笑說:「小丹,不累我們也坐下來休息一會,我有話想向你說。」
「叔叔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
「小丹,你坐下來再說。」
小丹坐下來,困惑地望著公孫不滅,不明白解叔叔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有話要向自己說。
公孫不滅問:「小丹,你真的要去尋找你家的公子?」
小丹愕然,本想說,我要不去尋找我家公子,跟你出來幹嗎?但卻這樣說:「我當然是真的啦!難道還有假的麼?」
公孫不滅微笑:「你認識你家公子?」
「叔叔,我怎麼不認識我家公子了?」小丹感到解叔叔有點問得莫名其妙。「真的?」
「叔叔,你怎麼啦?我自己家的公子也認不出來,那還像話嗎?哪怕我家公子燒成了灰,我也認得出來。」
公孫不滅又問:「你看看我是誰?」
「你不是解大俠叔叔嗎?會是誰了?」
焦峰忍不住笑了:「小丹兄弟,你再仔細的看看。」
小丹性情憨直,在這方面,遠遠不及他妹妹山花那麼聰明伶俐。要是她妹妹聽到這麼的問話,難會起疑心的!他卻傻了眼,問焦峰:「峰哥,我仔細看什麼了?」一雙眼睛,反而四下的打量起來,心想,總不會我家公子就在這附近吧?公孫不滅笑著問:「小丹,我要是說我就是你家公子,你信不信?」
「叔叔,你別說笑了!你怎會是我家公子?除非我是傻瓜,才會相信。」
焦峰大笑起來:「小丹兄弟,你真的要細心看看我家少爺,不然,真的成了傻瓜了!」
小丹見焦峰這樣說,再次認真的上上下下打量起公孫不滅來。別說公孫不滅經過了焦四娘的精心改容化裝,眨眼之間,連焦二夫婦和焦浪也認不出來,小丹又怎樣認得出來?再說,公孫不滅這時的神蘊、氣質、風度,也與以往的文弱書生大不相同了,當然就更認不出來,他只能從身形和沉思的眼神中,依稀感覺有點似自家的公子而已。所以他打量了一會後說:「不錯,解叔叔的身材、眼神是有點相似我家的公子,但絕不會是我家的公子。」
「哦!小丹,你敢這麼肯定?」
「我怎麼不敢肯定了?首先,解叔叔的年紀、面容就不相同。」
焦峰笑問:「小丹,你知不知道,年紀、面容是可以化裝的。」
「就算是化裝,起碼一點,我家公子不會武功,是一個文弱的公子,哪有像解叔叔這麼極高的武功,轉眼之間,就將三個凶狠的東廠鷹犬拍飛拍死,用不了多久,就將姓立的這個武林高手,擊得重傷倒地不起。別說我家公子不可能辦到,就是我家大爺公孫不凡和神鞭叟他老人家,也沒有這等驚人的武功。」
焦峰又說:「你不許你家公子在這一兩年的時間裡,苦練了武功麼?」
「苦練?就算苦練幾十年,也不可能練出像解叔叔這樣奇詭莫測,不可思議的武功來,何況我家公子不喜歡練武,只喜歡讀書。」
公孫不滅說:「小丹,你轉過身去,當我叫你轉過身來,就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小丹驚愕:「解叔叔,這是幹什麼?」
「你轉過身去吧!」
小丹只好困惑的轉過身去,不明白解叔叔搞什麼名堂,他聽到說:「好了!小丹,你再轉過身來,看看我是誰?」
小丹轉過身來,一看,頓時張大了嘴,傻了眼,驚疑不已。自己跟前的人,不是自家的公子,又是什麼人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用手揉揉眼睛,再看,的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公子。半晌才問:「公子,真的是你嗎?」
「小丹,真的是我。」
焦峰在旁說:「小丹兄弟,他真的是公孫公子,如假包換。」
小丹又愣了半響說:「解叔叔,峰哥,你們別騙我好不好?」
「小丹,我們怎麼騙你了?你不相信我真是你家公子?」
「解叔叔,我知道你會化裝,改容,故意扮成了我家公子模樣,令我高興。其實,我有點害怕。」
公孫不滅訝然:「小丹,你害怕什麼了?」
「我害怕我家公子已遭到不幸,早已不在人間了!所以你扮成我家公子的摸樣,使我高興、驚奇。」
「小丹,你怎會這樣想的?」
「解叔叔,因為我在一天夜裡,聽到我義父對我義母輕聲說,說我家公子已遭不幸,不在人世間了!」
「哦!你義父義母怎知道我死了?」
「我不知道,好像義父在一次深夜裡,夜踩任家,暗訪我家公子的音訊,隱隱聽到任大管家向任大俠這麼報告。義父義母怕我傷心、難過,更擔心我會不顧一切去找任家拚命,所以不告訴我。」
「小丹,那你以後怎樣?」
「我忍不住在第二天早上問義父義母,是不是我家公子真的不在人世了,叫任家的人害死了?他們相互望望,對我說,孩子,你這是聽誰說的?我說,媽,你們別瞞我了,昨夜你們的說話,我都聽見了!」
「小丹,你義父義母又怎麼說?」
「我媽說,孩子,你別多心,可能是你爹一時聽錯了,說不定死的是別人,不是公孫公子!到底公孫公子是不是真的死了,現在還不知道。我義父也慌忙說,孩子,那一夜我也聽得不大清楚,所以才活捉了任家的一位武士在暗處拷問。這位武士臨死時也說不知道。我媽又說,孩子,就算這是真的,你也不能衝動,等你練好了我們的武功,再去打探你家公子的下落也不遲。可是,我還是忍受不了,當天晚上,我獨自摸到任家去了!」
公孫不滅一怔:「小丹,你真是太衝動了,你這樣,不啻是送羊人虎口。」
「我當時已顧不了,闖入任家,責問那位任大管家,我家公子現在哪裡?你快給我說出來!」
焦峰擔心的問:「小丹兄弟,你這樣魯莽,不怕將一條命丟在任家麼?」
「峰哥,那一夜,我的一條小命,幾乎真的丟在任家了。幸好我義父母義蒙面及時趕來救了我,殺傷了任家不少的人,護著我離開任家,並且連夜連家也不要了,轉移到達別處隱藏下來。可是,我義父義母的劍法和武功,叫姓任的看出來了,認為是什麼七煞劍門的人,引來了姓立的這一可怕的殺手追蹤。我一家幾次轉移地方,半年前才轉來這深山老林裡,想不到姓立的仍跟蹤而來,幸好遇上了你們……」
公孫不滅說:「小丹,你今後要接受這一教訓,不可再魯莽行事了!」
「解叔叔,你真的是我家的公子?」
「小丹,怎麼你還不相信我?你以為我真的不在人間了嗎?小丹,你家公子身上有什麼記認,你是不會忘記吧?」
「我當然不會忘記呵!我家公子左臂上有……」小丹說到這裡,驟然不說下去了,雙跟望著公孫不滅。小丹在憨直的性格中,也還有他聰慧的一面。公孫不滅一笑:「看來,我不讓你看看,你是怎麼也不會相信我了!」公孫不滅捲起衣袖,露出了雪白的左手臂,一顆晶瑩似紅豆般的紅痣,出現在手臂上,分外的惹人注目,他說:「小丹,我沒有必要在這手臂上也化了裝吧?」
「你……你真的是我家的公子?」
「小丹,現在你還不相信?」
小丹一下激動起來:「公子,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好苦呵!」他一下撲在公孫不滅的懷中哭了。
公孫不滅撫摸著他的頭髮,動情的說:「小丹兄弟,我也是時時在想念你,擔心你的生死存亡,現在,總算我們又見面了!」
「公子,自從你莫名其妙的失蹤後,我幾乎要發瘋發狂了,在淳安城裡,滿城地尋找你。我不知哭過了多少次,揪住自己的頭髮,打罵自己,是我不好,將公子丟失了!公子,近兩年來,你去了哪裡?」
「小丹,說起往事,叫人腸斷心碎。那位任管家沒有向他主子報告錯,我真的是死,東廠的人,個個都以為我已死去,不在人世上們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仍然活在世上,更想不到我會回來找他們尋仇。」
「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孫不滅到底是怎樣死而復生呢?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