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墨明智想幫忙搖櫓掌舵,大嘴說不用,覃鳴江也說:「小兄弟,你們在我們的木排上,可是我們的客人呵!哪有主人要客人搖櫓掌舵的?」
墨明智見這樣,也就不再堅持了,說:「大叔、堂主,有什麼要我兄弟二人幫助的,只管吩咐好了!」
覃鳴江說:「多謝!請小兄弟到木屋裡休息,我們放排了!」說時,他一聲呼哨,與大嘴各提起撐篙,往江岸一點,木排便緩緩離開江岸,往下游流去。
小燕才不願在木屋裡休息,卻拖了墨明智,跑到木排中間找地方坐下,饒有興趣地觀看江中的游魚。這時的柳江,澄清碧綠可愛,在略淺的江道上,幾乎可見江底。江中的一些「藍刀魚」,彷彿如梭子般,時而在他們眼底一閃而過。有時,小燕將手指伸進水中,一些游魚還來吮吸她的手指哩!逗得小燕歡笑起來。
墨明智卻有件事想不明白,問小燕:「兄弟,你怎麼知道那個長老叫『沒影子』的?」
「因為我見過他呀!」
墨明智奇怪了:「你見過他;他怎麼不認識你的?」
「因為他沒有見過我呀!」
墨明智給小燕弄糊塗了,感到莫名其妙。小燕見他愕然的樣子,笑起來:「傻哥哥,你感到奇怪是不是?」
「是呵!兄弟,這是怎麼回事?你認識他,他怎麼不認識你的?」
「傻哥哥,你知道那老叫化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不是個叫化嗎?」
「不錯,他是個叫化,但卻是當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獨行俠丐』沒影子。我聽我奶奶說,他的武功極好,是已死去的漠北怪丐唯一的弟子,一向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叫『沒影子』。」
墨明智對武林中的人物一個也不認識,也不懂什麼叫「俠」不「俠」的。要是別人,一聽「獨行俠丐」四個字,早已是欽佩不已,可是墨明智卻毫無表情,木然聽之。他只是想知道為什麼小燕認識他,他不認識小燕的。
小燕見他呆頭呆腦地望著自己,不由問道:「傻哥哥,你又怎麼啦?」
「兄弟,我沒什麼,我是在聽你說話呀!」
「我說什麼了?」
「你說他來無影、去無蹤,所以叫『沒影子』呀!」
「你認為他這個人好不好?」
「好。」
「他好在什麼地方?」
「這——,他講話頂和氣的,對人也好。」
小燕本想他會說出莫長老好在行俠仗義,疾惡如仇,沒想到墨明智只說出這麼簡單的幾句話,不由大失所望,賭氣不去理睬墨明智了。
墨明智又是愕然:「兄弟,你怎麼啦?」
「我不跟你說了,你老是傻呼呼的,什麼也不懂。」
墨明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小燕說得好好的,怎麼又發起脾氣來,只好木然坐著,不敢去招惹她。
半晌,小燕見他不出聲,忍不住問:「你怎麼不說話了?」
「兄弟,你不高興呀!我說什麼好呢?」
「哎!我真給你氣死了!你不佩服沒影子為人行俠仗義,一副古道熱腸麼?」
「佩服呀!不過我想知道你認識他,他為什麼不認識你的。」
「傻哥哥,因為去年他曾來我家給我奶奶拜壽呀,所以我見過他。」
「他沒看見你?」
「因為我是在屏風後面偷看的,他沒看見我,當然就不認識我了。」
「你怎麼偷看人的?出來與人相見不好?」
「嗨!」小燕想嚷起來,驀然,墨明智神情嚴肅起來,輕輕說:「兄弟,別出聲,木排下面有人。」
小燕一怔:「真的!?你怎麼知道?」
「我聽到了他在水裡換氣的聲音。」
「他在水裡幹什麼?」
「我不知道,他好像在聽我們說話哩!」
小燕心思極敏,一下明白了,拍打著江水,大聲喊道:「老叫化,你給我出來!」
「兄弟,怎麼是他的?他不是走了嗎?」
小燕仍然不理墨明智,拍著水說:「老叫化,你出不出來?不然,我不客氣啦!」
果然不久,從水裡冒出一個人來。墨明智一看,不是老叫化沒影子又是何人?愕異地問:「老公公,真的是你?」
小燕卻嚷起來:「老叫化,偷聽我們的話,你這算是什麼打聽?」
莫長老跳上木排,嘻嘻地笑著:「你躲在屏風背後偷看我,我藏在水中偷聽你的活,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原來你這個『不知道』的小東西,是慕容家的子弟。可是老叫化卻知道,慕容大俠只有一個孫……」
小燕急切地打斷他的話,向他眨眼睛、使眼色:「是不是只有一個孫兒?沒有孫女?」
莫長老一看小燕的神態,便明白了。原來這個小丫頭,打扮成男孩子跑了出來。我真是老糊塗了,怎麼以前看不出來的?他順著小燕的意思,哈哈笑著說:「不錯,不錯,慕容大俠只有一個孫兒,沒有孫女的。他好像叫……」
「她叫『不知道』呀!」小燕又擠眉弄眼地向莫長老示意,「你不記得?」
莫長老感到好笑,暗想:這個小丫頭,簡直跟她祖母小魔女一個樣,古靈精怪。只好說:「對,對,是叫『不知道』呵!我老叫化—下忘了。」
墨明智卻怔怔地聽著他們的對話,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麼,也感到有些奇怪,老叫化明明知道自己的兄弟叫「不知道」,怎麼會一下忘了?莫長老這時更看出墨明智是個純潔無邪、性情敦厚的老實人,老實敦厚得可愛,竟看不出小燕是個女孩子。他拍拍墨明智笑著問:「小兄弟,你這個弟弟好不好?」
墨明智還沒回答,小燕卻叫了起來:「老叫化,你這問不是多餘的嗎?我當然好啦!我有什麼不好的?」墨明智也說:「老公公,請你別見怪,我這兄弟雖然說話嗆人,但為人卻是頂好的。」
莫長老笑道:「不錯,不錯,小兄弟,看來你似乎不及你弟弟聰明。」
墨明智說:「我兄弟比我聰明得多了!」
莫長老暗想:這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卻找了這麼個老實敦厚的好小伙子作伴,不知弄什麼名堂?正想再問,小燕卻搶著說話了:「老叫化,你別欺負我這傻呼呼的哥哥。我問你,峨嵋山在哪裡?該怎麼去?」小燕這樣問,一來看看大嘴說話老實不老實,二來也抱著多問一個人也會多一點好處的念頭。
莫長老愕異:「你們要去峨嵋山?」
「是呀!」
「那你們怎麼跑到柳州來了?」
小燕明知故問:「峨嵋山不在這裡嗎?」
「嗨!這真是天南地北,峨嵋山是在四川的峨眉縣,不在這裡。你們去峨嵋山幹什麼?」
小燕說:「我們去玩呀!」
「去玩!?」莫長老搖搖頭,「我才不相信你們千里迢迢跑去峨嵋山玩呢。固然,峨嵋天下秀,但說到奇峰異景,怎麼也不及桂林的山水。就是在柳州,奇石怪洞也不少,要玩,柳州、桂林不好玩,跑去峨嵋山玩的?」
「老叫化,告訴你吧,我一是去玩,二是去拜訪上靈道長。」
「哦!?你們去拜訪這個牛鼻子老道?」
墨明智這時問:「老公公,上靈道長這個人好不好?」
莫長老有點詫異:「小兄弟,你要打聽他的為人?」
小燕說:「是呀!要是上靈是個壞人,我們就不去拜訪他了。」
「嗨!上靈道長是武林中一位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俠義中的人士,平常為人謙遜有禮,怎麼不是好人的?」
墨明智聽了默然無語,小燕卻問:「老叫化,他以前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嗎?」
莫長老愕然:「他怎麼會幹傷天害理之事?你們聽誰說的?」
墨明智正想說出九幽老怪的事來,小燕卻制止了他,搶著說:「老叫化,你很瞭解上靈道長是嗎?」
「我與他只是泛泛之交,談不上瞭解。」
「哦!?那你怎知道他過去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老叫化一時啞口無言,搔搔頭問,「你知道他幹過傷天害理的事了?」
小燕說:「我也不知道,但我聽人說過。」
「哦!?誰說的?」
「老叫化,你先別問。我問你知不知道劉常卿這個人?」
「是五十年前的江湖遊俠劉常卿麼?」
「是呀!」
老叫化奇異:「你問他千什麼?」
「我就是喜歡問嘛!你知不知道?」
「好,好,老叫化可不認識他,但聽人說過,他為人頂豪爽好俠的,可惜家遭巨變後,就不知所蹤了!幾十年來再也沒見他在江湖上露過面。有人說,他早已經死了。」
「老叫化,你知不知他一家遭什麼人殺害了的?」
「聽說是黑道上一位魔頭干的,但不久,這個魔頭也給俠義人士除掉了。」
「老叫化,我們聽人說,劉常卿—家被殺不是黑道上人幹的,是上靈道長干的。」
莫長老瞪大了一雙眼睛,半晌不能出聲,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幾乎將眼淚也笑出來了。
小燕問:「老叫化,你笑什麼呀?」
「小兄弟,你聽誰這般胡說八道的?這真是無中生有,顛倒是非,造謠中傷。要是讓我老叫化聽到了他這般胡說,准割了他的舌頭。」
墨明智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有如芒刺在背,渾身極不舒服。這無異是當著自己在罵劉爺爺,他怎麼能聽得下去?可是小燕卻若無其事一般,說:「哎!老叫化,你先別罵人呀!」
「我怎麼不罵人的?你們知不知道,那個黑道上的魔頭,是誰除掉的?」
「哦!?誰除掉的?」
「就是上靈道長除掉的。他聲言殺這魔頭,是為了給劉常卿一家報仇,也為武林除害。」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真的!?」
「怎麼不真?上了年紀的武林人士,都知道這回事,所以我聽了怎不氣憤?我不但罵他,也要割他的舌頭,叫他今後不能再胡說八道,中傷別人。」
小燕一笑說:「老叫化,你現在就是想去割他的舌頭,恐怕也沒用了。」
「哦!?為什麼沒用?」
「因為他已經死了!死人的舌頭,你也去割麼?」
莫長老一怔:「什麼!?他已經死了?」
「是呀!你去不去割?」
「嗨!死人的舌頭我去割他幹什麼?割了也沒用,因為他已經不會說話了。」
小燕卻說:「老叫化,你這麼喜歡罵人,你不怕人家將你當猴兒耍麼?」
莫長老愕然:「誰將我當猴兒耍了?」
「上靈道長呀!」
莫長老好笑起來:「他怎麼將我當猴兒耍了?你別胡說八道了。」
「老叫化,我說的是真的哪!」
「哦!?你說說,他怎樣將我當猴兒耍了?」
「他殺害了劉遊俠一家,幹下了這喪盡天良的事,卻將它推到那黑道魔頭的身上,然後又去殺了這魔頭,這真是一箭雙鵰,既將自己幹的事推得乾乾淨淨,又博得一個『俠義』的好名聲。而且死無對證,哄騙了像你這樣傻頭傻腦的老叫化,這不是將你當猴兒耍了麼?」
墨明智在旁一聽,這個老實巴嗒的少年內心給震動了。要是上靈道長真像小燕所說的那樣,真是太可怕了!莫長老聽了卻笑起來,說:「小兄弟,我老叫化真佩服你有這般心思,將江湖上的人心險惡和一些奸詐之人的嘴臉,說得這般入木三分,小小年紀,難為你想得到,真令人不得不防。不過嘛……」
「不過什麼?」
「小兄弟,不過你說錯了人。」
「我怎麼說錯人了?」
「你要是說某個黑道上的人物或者邪教中的人物是這樣幹的,我老叫化非常的相信,也佩服你小小年紀有這般過人的心思,今後在江湖上闖蕩,不易上壞人的當。可是這話用在似上靈道長這般俠義心腸的人身上,就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了。我老叫化就是叫人砍下腦袋,也絕不會相信!」
「老叫化,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打什麼賭?」
「老叫化,你自稱什麼包打探的,你就去打探上靈道長過去有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要是有,你就得跟隨我們兩人左右,不論我們叫你幹什麼你都得聽從。」
「那我老叫化不成了你們的奴僕?」
小燕笑起來:「老叫化,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的?我們管你飯吃,不更好嗎?」
「好,好,要是上靈道長沒幹過呢?」
「那我和傻哥哥便伺候你老叫化一輩子,你喜歡叫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
莫長老心裡罵起來:你這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我真的贏了,你能跟我一輩子麼?就算你肯,你那古靈精怪的奶奶,便會弄得我老叫化一世不得安樂了!再說,我一個人自由自在不更好!要你們兩個在跟前拖手累腳的給我惹麻煩?那不是自找苦來受麼?要是我輸了,我不是倒了一輩子的霉,伺候你這兩個小把爺了伺候你那傻乎乎的哥哥還可以,伺候你這個刁鑽的小丫頭,不將我這老叫化累得剩把骨頭才怪。這樣賭法,我老叫化輸贏都不合算。便說:「算了,我老叫化才不跟你賭哩!」
「哦!?你怕輸了?看來,上靈一定幹過傷天害理的事。」
「胡說八道,上靈道長怎會幹傷天害理的事?」
「那你為什麼不敢跟我賭?」
「我怎麼不敢跟你賭?但得依我的條件才來。」
「你要什麼條件的?」
「要是你輸了,你得給我十顆玉女黑珠丹。」
「哎!原來你是貪圖我家的丹藥。」
「你幹不幹?不干我們就拉倒。」
「老叫化,要是你輸了呢?」
「好吧,我老叫化就伺候你們這兩個小把爺吧。」
「老叫化,你不後悔?」
「你坐穩你們贏了麼?」
「哎!老叫化,我們別扯遠了。我問你後不後悔?」
「我老叫化說話算數,怎會後悔的?」
「好!我們勾手指,把事情定下來,誰後悔誰不得好死。」
莫長老不由疑惑了:「你保證你們會贏?」
「老叫化,你是不是後悔了?不敢賭?」
「好!賭就賭。」
於是莫長老和小燕勾起手指來。小燕問:「老叫化,你幾時去打探上靈的?」
「我老叫化是說幹就幹的,等我去馬平幹完一單事後,馬上就去打探上靈道長的為人,過去幹了些什麼事。」
「哎!那你要拖到幾時?你拖十年八年才去打探,我們也等你麼?乾脆我們別賭了。」
莫長老嘿嘿笑起來:「小兄弟,我看你一定是怕輸了,才故意找了這麼個借口。」
「你拖十年八年,我們也等你嗎?你最好拖到上靈道長死了不更好了我們要你打探幹嗎?」
「好,好,我老叫化遲則五天,快則兩天,便離開馬平,去四川打探。」
「老叫化,我給你一年時間打探上靈,過了一年你便算輸。」
「好,好!」莫長老驀然想到一件事來,暗想:要是我打探到了,這個刁鑽古怪的小丫頭躲了起來,叫我無從尋找,拖過一年後才來見我,我不輸了?不行,我老叫化才不上你這丫頭的當哩!便問:「一年後,我們在哪裡見面?」
「老叫化,你說在哪裡好?」
莫長老又想:在哪裡好呢?要是我說一個地方,這丫頭到時推說找不到,不來,我老叫化這一場賭不輸定了?不行,我要說一個人人都知道的地方,叫這丫頭推也沒辦法推才行。可是,在哪裡好呢?莫長老想了好一陣,終於想出了一個地方來,對!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樓,只要一到成都,人人都知道望峨酒樓。便說:「明年的今天,我們在四川成都的望峨酒樓見面好不好?」
「好呀!這望峨酒樓難不難找的?」
「不難,不難,望峨酒樓是成都城裡的一座名樓,只要去成都一問,人人都知道,誰不到,誰算輸。」
「好,那我們明年的今天,就在成都的望峨酒樓見面啦!老叫化,你有事你就先走吧。」
「對,對,我老叫化也該走了!」莫長老說著,便站了起來,「看來我這一年中,又得東奔西跑了。這也活該,誰叫我老叫化碰上了你們,又貪那舉世稀有的玉女黑珠丹呢!」
小燕問:「你怎麼要東奔西跑的?」
「你真說得輕巧,要打探一個人的過去,你以為只要去峨嵋山問問就行了嗎?凡是他以前去過的地方,老叫化都得去跑跑,這不要東奔西跑麼?說不定找還要拜訪一些黑道上的人物,招來一些麻煩哩!」
墨明智和小燕一聽,不由怔住了。原來他們不知道打聽一個人,竟會這麼麻煩,他們以為只要去峨嵋山問問就行了。小燕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說:「老叫化,那真辛苦你啦!」
墨明智卻說:「老公公,真的這麼辛苦,你別去了,我們自己去打聽吧。」墨明智感到這樣去麻煩人家太不好了。
莫長老不由奇異地看了墨明智一眼,暗想;墨明智不像小燕刁鑽古怪,是個心地純厚的孩子,看來要打聽上靈道長的為人,不是他的主意,一定是這鬼丫頭的主意,說不定他也給這小丫頭捉弄了!忙說:「小兄弟,老叫化多謝你了。不過我既然打了賭,就一定要去辦。我老叫化只求你那個兄弟,今後別再捉弄我老叫化,就千多謝萬多謝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墨明智是九幽老怪的傳人,要打聽上靈,是他的份內事,小燕只不過從旁協助而已。
小燕嚷起來:「老叫化,我幾時捉弄你哪!」
「好,好,你沒捉弄我,明知道我老叫化好管閒事,又受不得人家激將,你卻設了這麼個圈套,叫我老叫化鑽進去,現在想不鑽也不行了。」
小燕笑起來:「老叫化,只要你真的打聽到上靈過去的為人,我不但將我家的十顆玉女黑珠丹偷來給你,我和我這個傻哥哥也伺候你好不好?」
「不,不,就算我老叫化贏了,你也別偷,你奶奶願給就給,要是不願給,我也不敢強要。不然,讓你奶奶知道了,我老叫化還有命麼?」
「老叫化,你放心吧,你真的贏了,我自會將十顆玉女黑珠丹給你,我奶奶不會怪罪你的。」
「好,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莫長老正想舒展輕功,躍上岸邊,驀然聽到覃鳴江在身後不遠處說:「莫長老,你怎麼來了又走的?」
莫長老回身一看,覃鳴江從木排尾已朝自己走來。原來覃鳴江在木排尾把舵,突然見莫長老從水中冒出來,一時感到驚訝,暗想這位武林高人,真是行蹤莫測,行為怪異。覃鳴江本想過去問莫長老怎麼去而復回的,但木排正流進左右都轉彎的河道上,要是沒人把舵,會出危險,所以沒法過來。他見莫長老與這兩個武功奇高的孩子似乎很談得來,但在左右轉彎的河道上,水急浪大,聽不清他們在談什麼,好不容易駛出彎彎曲曲的河道,而馬平縣城已遙遙在望,隱隱可見馬平最高的一座山——馬鞍山山峰。這時河道平穩,直線而下,木排用不著人掌舵了,便紮好舵走過來。不料莫長老卻起身要走了,故而相問。
莫長老說:「我老叫化有事要趕去馬平,不走幹什麼?」
覃鳴江說:「莫長老,馬平縣城已遙遙在望,你要趕去,也不爭這一時半刻的。何況你趕到時,恐怕已戶戶上燈了。家家都忙罷晚飯,你想沿門乞食,也沒人施捨,你不如在我這裡吃頓便飯不更好麼?」
莫長老抬頭一望,果然遙見馬鞍山山峰,而且這時已近黃昏,覃鳴江沒說錯,就是趕到了馬平城裡,恐怕無處討吃了,便問:「你這木排幾時可以放流到馬平城的?」
「不出半夜,便可到達。」
莫長老想了一下,笑道:「好,好,我老叫化只好向你討吃了。」
覃鳴江大喜:「莫長老,這才對嘛,而且你吃飽了飯,還可以在木排上睡一覺哩!」於是覃鳴江叫喚木排前面的大嘴到木屋去弄飯。
墨明智說:「覃堂主,我來弄飯好了。」
「噢!小兄弟,我們怎敢要你去弄飯的?你是不是不放心,怕我在飯菜裡下毒藥麼?」
墨明智笑著說:「覃堂主說笑了!我怎麼會疑心堂主下毒藥的?」
「小兄弟,既然這樣,你就代我陪莫長老坐坐,有我和大嘴去弄飯行了。」
小燕說:「覃堂主,那就麻煩你啦!」
「哪裡,哪裡,兩位小兄弟,請你們多陪莫長老談談,不用多久,便可吃飯了。」
這時大嘴從木排前面走了過來,覃鳴江便和他一塊回木屋弄飯。
他們一走,小燕問:「老叫化,你這麼急著要趕去城裡,辦什麼重要事?」
「其實也算不了什麼重要事,只不過老叫化一時好奇罷了。」
「好奇!?什麼好奇的?」
「因為我老叫化聽人說,柳州南部的馬鞍山下有座立魚峰,立魚峰下有一個秘密的巖洞,洞中有一塊吃人的地皮,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墨明智愕異:「老公公,吃人的地皮?這地皮會吃人麼?」
「當然會吃人啦!要不,我老叫化千里迢迢,跑來柳州幹什麼?」
小燕卻閃著長長的眼睫毛問:「它真的會吃人嗎?」
「真不真老叫化不知道,但人們是這麼傳說。」
「它怎麼吃人的?」
「聽說要是有人不小心踩著了它,它一下便會捲起來,將人卷在裡面,不到一刻,連骨頭也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又攤平恢復原狀。」
墨明智說:「老公公,這麼怕人的,你還去看它做什麼?」
小燕說:「傻哥哥,你別聽這老叫化胡扯的,我才不相信地皮會吃人哩!」
「你不相信?你知不知道這塊地皮是什麼變成的?」
「它是什麼變成的?」
「是宋朝狄青的一副盔甲變化而成的。狄青平南時來到了柳州府,將他身上的盔甲丟在這巖洞裡,幾百年來,它不知得了巖洞的什麼靈氣,便變成了一塊吃人的地皮。」
小燕說:「那麼說,狄青首先就該死了。」
莫長老愕然問:「他怎麼該死了?」
「他不該丟下這副盔甲去害人。」
「噢!狄青恐怕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盔甲,以後會變成吃人的地皮呀!」
墨明智說:「老公公,不管它是什麼變的,別去看它了。」
小燕叫起來:「傻哥哥,你怎麼相信起老叫化的話來?我半個字也不相信。」
墨明智說:「兄弟,話不是這麼說。我也聽我爺爺說過,在一些大山大嶺中,有一些會吃人的樹和吃人的花草哩!人不小心走近它們的旁邊,便給吃掉了。所以會吃人的地皮也不奇怪。」
小燕問:「你見過吃人的樹和花草了?」
墨明智搖搖頭:「我沒見過,但是我爺爺說的,我爺爺總不會騙我吧?」
小燕「噗嗤」一笑:「我看是你爺爺怕你滿山亂跑,用這話來嚇唬你的,我媽媽說半夜裡有鬼有怪的,就是想嚇唬我別在半夜三更跑出去玩。我奶奶就不同了,她說世上就沒有什麼鬼怪,有,也是一些壞人扮的。什麼吃人地皮,我才不相信哩。就是有,恐怕也是壞人編排出來的,嚇唬人不敢去立魚峰亂跑。」
莫長老在旁聽了,不禁暗暗點頭。這個刁鑽的小丫頭,真像她奶奶小魔女—個樣,大膽,勇敢,聰明,機靈,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一個再世的小魔女,怪不得她一個人敢闖到江湖上來了!可是這個再世的小魔女,卻找了這麼一個老實、敦厚和膽小怕事的小伙子為伴。這個小伙子,老實得幾乎給人賣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墨明智老實、敦厚是一回事,但並不膽小。這一點,莫長老完全看錯了,墨明智可以說是仁者近乎大勇的人,當他還是一般獵戶的孩子時,便敢面對刀劍將受傷的九幽老怪收藏起來,以後,他更敢面對武林中的五大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冒著生命危險將老怪背回九幽峰。人哪,真不可貌相。
莫長老正想說時,墨明智卻急著為自己的爺爺辯明瞭:「兄弟,我爺爺不是在嚇唬我,更不是騙我的。」
小燕問:「你怎知道他沒騙你?」
「因為那棵吃人的樹,不但我爺爺看見過,其他上山打獵的人也看見過。」
「哦!?真的有那麼一棵吃人的樹?」
「是真的,兄弟,我不騙你。」
「它怎麼吃人的?」
「爺爺說,要是有人走到那棵樹下時,樹枝樹葉便會突然垂落下來,將人罩住。當它散開時,那人已變成一堆白骨了。當然,那棵樹不單吃人,也吃其他走到它下面的野獸。」
小燕不出聲了,她知道這個傻哥哥人頂老實,不會騙自己。她半信半疑,忍不住又問:「那棵樹在哪裡?」
「我爺爺將它砍倒了!」
小燕一聽,又一下笑起來:「我的傻哥哥,我以為真有那麼一棵吃人樹哩!原來是你爺爺編排出來的。」
墨明智漲紅了臉:「不!是真的。」
「傻哥哥,既然那棵樹會吃人,你爺爺怎麼能走近他,將它砍倒了?嗯?」
「因為我爺爺發現那棵樹會散發一種香氣,誘人走近它下面。這種香氣使人聞了,會渾身無力,所以它的樹枝樹葉便垂下來將人罩住,叫人不能掙扎,才給它吃掉的。於是我爺爺首先服下了能解這香氣的藥,帶著一把利斧,出盡全力,將它砍了,叫它以後不能吃人。兄弟,我還親眼看見過會吃蒼蠅、蟲子的花哩。蒼蠅、蟲子一飛到它上面,它就合起來,將蒼蠅、蟲子吃掉了。」
小燕聽了大為驚奇,出自墨明智之口,她不能不信了。莫長老意味深長地說:「小兄弟,在這世上,可以說是無奇不有。看來這吃人的地皮,也不會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當然,說它是狄青盔甲變的,是難以令人相信。既然世上有吃人的樹木,也有可能會有吃人的地皮。不過,這塊吃人地皮可能在立魚峰下一個人們看不見的巖洞裡哩。」
這麼一來,也引起了小燕的好奇,說:「老叫化,我也跟你去看看,我從來沒看見過會吃人的地皮哩!傻哥哥,你去不去?」
墨明智想了一下說:「兄弟要去,我當然也要去了。要是它真的會吃人,我們想辦法將它鏟掉,別叫它害人。」
小燕說:「哎!你千萬別鏟掉,我想看看它怎麼吃人的。」
墨明智睜大了眼睛:「兄弟,看它吃人?那不是見死不救麼?」
「哎!我們不能丟些小狗小貓讓它吃麼?」
這時,大嘴捧著一大海碗的飯菜走來,請他們去木屋裡吃飯。小燕奇怪地問:「你捧這碗飯來幹什麼?」
大嘴說:「我到木排前面吃,一邊掌著大槳,別讓木排衝到岸邊去。」
墨明智說:「大叔,看來你們放木排也頂辛苦的。要不,我先給你看槳,你吃飽了飯再來接我好不好?」
大嘴一笑說:「不用,少俠,你們快去吧,堂主在等你們哩!」
莫長老說:「小兄弟,我們走吧,讓你看槳,我老叫化才不放心哩!」
覃鳴江早在木屋處掛起一個風雨燈籠,而大嘴也在木排前面升起了一個燈籠,這是夜裡在江面航行的標誌,使江面上的一些船隻遠遠見了,知道有木排下放而來,迅速避開,以免撞到木排而翻船。
他們在燈下吃飯,小燕問覃鳴江:「覃堂主,馬平南郊的立魚峰,是不是有塊會吃人的地皮?」
覃鳴江一笑:「人們是這麼傳說,可是誰也沒看見過,也不知道它在哪裡。」
「它不是在立魚峰的一處巖洞裡嗎?」
「是這麼說,但沒人知道這巖洞在立魚峰什麼地方。有人說它在立魚峰腳下的龍潭水底下?也有人說這個巖洞早巳被前人封起來了。」
小燕又問:「你沒去找過?」
「我曾經去找過,找不到,看來這是傳說,不是真的。小兄弟,在馬平,這種傳說多得很哩!有人說,馬平城的東南西北四座名山,每一座名山的山腹中都有一件寶物,人們就是無法能尋到。要是尋到了一件,那真是價值連城,一世都吃用不盡。」
小燕聽說吃人地皮只是傳說,不是真的,已感到失望了。現一聽到有價值連城的寶物,又好奇起來,問:「覃堂主,那是什麼寶物的?」
「小兄弟,馬平有這麼兩句話,『東有燈塔西有鵝,南有馬鞍北有雀。』就是說,東面有座燈塔山,西面有個鵝尾山,南面有座馬鞍山,北面有個朱雀山。燈塔山有盞神燈,燈火千年不息;馬鞍山有匹神馬,會騰雲駕霧;朱雀山有只金雀,能預知凶吉,鵝尾山有株銀鵝仙草,人們服下能長生不老。這四件異寶,不是稀世少有,價值連城麼?可惜就是沒一個能找到,小兄弟,你想不想去尋找它們?」
「哎!」小燕笑起來,「覃堂上,我才不那麼傻,去尋找這些世上根本沒有的東西。」
覃鷗江笑著問:「你怎知道沒有?」
「要是有,恐怕也輪不到我們現在去尋找它了!首先是京裡的皇帝,不帶兵來將這四座山剷平了才怪。別說這四件異寶在山腹中,就是在山的腳底下,他也會叫人挖了出來。」
莫長老搖搖頭笑道:「這很難說,或者這四件異寶,只讓有緣的人得到,沒緣的人,就是用盡千般力氣,也不可能得到。小兄弟,恐怕你有緣也說不定。你要是得到了,也讓我老叫化開開眼界,最好將那匹神馬借給我用用,免得我老叫化東奔西跑的要去打探這,打聽那的。」
小燕笑道:「我才沒緣哩,我看你老叫化最有緣了,你最好有緣去踩著那塊吃人的地皮,讓它將你吃了去,那麼,什麼也不用打聽了!」
大家一聽,都笑起來。
半夜,木排泊在馬平城南門的江邊,岸上早巳有青魚幫的人挑起燈籠在等候了。一位三十多歲的漢子躍上木排,朝大嘴問:「你們看見覃堂主了沒有?」
大嘴說:「覃堂主就在排尾。」
那漢子生氣地問:「怎麼你們現在才到的?叫貨主都等急了!再遲兩天,人家便不要了。」
「副堂主,我們是在和睦耽擱了兩天。」
原來這三十多歲的漢子,是柳州堂的副堂主,他又瞪眼喝問:「什麼事耽擱的?」
「這——」
這時覃鳴江走了過來說:「老龍,這事先別問了,你先派人把木排紮好,別叫江水沖走了!」
龍副堂主很想再追問下去,見覃鳴江這樣說,也只好將氣忍下來,不再問下去。覃鳴江便招呼身後的墨明智和小燕:「兩位小俠,我們先上岸去。」
龍副堂主這時才注意到覃嗚江身後有兩個孩子,他聽覃鳴江稱呼這兩個孩子為「小俠」,有些愕異。墨明智說:「覃堂主,你有事忙著,先別管我們好了。」小燕也問:「現在你離得開嗎?要不,你隨便打發一個人帶我們上岸好了。」
覃嗚江一笑:「兩位放心,有我們老龍在這裡,比我強多了!扎排的功夫,他比我更有經驗。」說著,他便帶了墨明智和小燕上岸。而莫長老,早已在木排靠岸時,悄然離開,不知去了哪裡。
本來小燕也想拉了墨明智跟莫長老一塊離去,卻給覃鳴江熱情地強留下來。正所謂盛情難卻,尤其是墨明智這個老實人,感到覃鳴江一片熱情相留,自己這麼一走,太冷了人家的心了,對小燕說:「兄弟,既然覃堂主這樣,我們就留下來吧。」小燕也感到半夜三更的,馬平城裡又不熟悉,不知去哪裡投宿好,難道又在木排上過夜嗎?不如答應覃鳴江。便說:「覃堂主,那我們麻煩你啦!」
「哪裡,哪裡,小俠能賞面留下,我已感到萬分榮幸了。」
覃鳴江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片熱情留下墨明智和小燕,不但幾乎害了墨明智和小燕,同時也幾乎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原來青魚幫柳州堂副堂主龍嘯風,是一個極有野心的人,為人也極其陰險凶殘。他表面上雖然尊敬覃鳴江,但暗中無時無刻不在想將覃鳴江踩下去,自己坐上柳州堂的第一把交椅,獨攬一方大權,進而再想辦法登上青魚幫幫主的地位。所以他一方面巴結官府,美其名是為了青魚幫行事的方便;一方面又暗暗拉攏幫中的一些人,成為自己的忠實部下。而覃鳴江為人正直,對人毫無防範,心胸坦蕩,沒想到幫中的人會暗算自己,更沒想到自己的副手會打自己的主意。他雖感到龍嘯風為人不大正派,但一來看在幫主的情面上(因為龍嘯風是幫主張洪發的表弟),二來也以為他這樣做,純粹是為了青魚幫,只是不擇手段罷了,所以也不怎麼的說他,有時還遷就他。這真是應了古人一句話:「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
再說龍嘯風見覃鳴江帶了墨明智和小燕上岸而去,一邊揮手叫人紮好纜繩,一邊問大嘴:「這兩個小傢伙是什麼人?怎麼稱他們為小俠的?」
大嘴更是一個嘴沒遮攔的人,說:「龍堂主,他們的武功頂高的,聽說他們在融縣幹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連獨行俠丐莫長老也稱讚他們。」
「哦!?他們幹了什麼大快人心的事?」
「他們將融縣的土皇帝費四爺幹掉了。」
龍嘯風不由一怔:「就是他們幹掉的?」
「是啊!」
龍嘯風怔了一會,又問:「他們的武功真的極好?」
「好極了!連覃堂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龍嘯風不再問下去了,他對手下的一個人說:「侯四,我有事要去找貨主,你在這裡負責這批木排,紮好後,便帶兄弟們回去吃夜宵,不必等我回來。」
「是,堂主。」
於是龍嘯風躍上江岸,直往城裡而去。他不是去找什麼貨主,而是找柳州府的捕快告密去了。
捕快見他半夜三更地跑來找自己,感到愕然,問:「龍堂主,有什麼事找小弟的?」
龍嘯風說:「韋老兄,有一場天大的富貴你要不要?」
韋捕快一聽,更是驚訝:「什麼天大的富貴?」
「你想不想抓到殺害知府大人內侄的兩名兇手?」
「什麼!?你發現他們了?」
「韋老兄,我要不是發現了他們,怎敢半夜三更來打擾你?」
韋捕快急切地問:「現在他們在哪裡?」
「就在我們堂裡。」
韋捕快又是愕然:「怎麼他們在你們堂裡的?」
「韋老兄,要不是這事牽連大,我也不來告訴你老兄。原來我們覃鳴江,與這兩個兇手是一路上的人,為了使我們青魚幫的人不受連累,我只好大義滅親了。不過這兩名兇手身手極好,而覃鳴江也不是好惹的,你老兄恐怕要多帶些人手去才能捉到他們,不然,魚吃不到,反弄一身腥。」
「嗨!這一點不是我韋某人誇口,多少汪洋大盜,也逃不過我手中這條九節鞭。不是我小看了你們覃堂主,恐怕他在我鞭下走不了十招,就是連黑道上有名的魔頭一條鞭和閃電刀,也不敢在我管下的柳州府作案。聽說那兩個兇手只不過是兩個娃娃,武功再好,也好不過一條鞭和閃電刀吧?」
「當然,你韋老兄在柳州府是一條有名的好漢,一條九節鞭使得神出鬼沒。不過,我還勸老兄多帶些人手好,別叫他們跑了。」
「這個你放心,為了不讓他們走脫,我自會多帶些人手去。」
龍嘯風見自己目的達到,不由暗喜,說:「韋老兄,我先走。」
「慢著,你來時他們知不知道?」
「噢!這怎能讓他們知道的?」
「好,好,你先回去穩住他們,我馬上便會帶人來。」
第二天,天剛剛發亮,韋捕快已帶了十多個公差,將青魚幫的所在地前後包圍,有的更上了房,以防兇手從瓦面上逃跑。
十多人奔來的聲音,早已給閉目養神的墨明智聽到,可惜墨明智沒有半點江湖上的經驗,連想也沒想到這些人是來捉拿自己的。他只是暗暗感到納悶:怎麼天沒亮,這麼多人跑來的?他們跳到屋頂上幹什麼?難道是覃堂主的人,一早便來這裡練武麼?小燕也給瓦面上的響聲驚醒了。這些公差,除了韋捕快武功屬於一流外,其他的跟青魚幫的人差不多,只會一些拳腳功夫,根本不懂得什麼輕功。所以他們儘管輕手輕腳爬到瓦面上,還是將瓦面弄出響聲來,怎不將小燕驚醒?
小燕一聽他們的腳步聲,便知道不是什麼武林或黑道上的人物。難道是一些小偷小摸?就是小偷小摸,也不會天亮了才來偷東西的呀?她問墨明智:「傻哥哥,什麼人跑到屋頂上去了?」
墨明智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聽到他們說什麼別讓什麼兇手跑了的。」
小燕儘管為人十分機敏,但「兇手」兩字是怎麼也不會與自已連起來。兇手往往是黑道上的人物和一些為非作歹的壞人。她只是感到愕異:「兇手!?難道這一帶出了人命?這些人是來抓兇手的麼?」
這時有人「彭彭」地拍門了,連連吼道:「開門!開門!」
青魚幫的人因為半夜裡到江邊接木排,回來時又吃夜宵,到天亮時才朦朧睡去。覃鳴江因為招呼墨明智和小燕,安排他們洗澡和住處,也在臨天亮時才躺下,由於勞累,幾乎是一躺下便睡著了,根本沒發覺有人將堂口前後包圍和爬到瓦面上去,更想不到有人膽敢夾青魚幫找麻煩的。這時,他們給這一陣拍門聲和吼叫聲驚醒了。有人不耐煩地跳下床來,破口大罵:「誰拍門的?大聲大叫,死了人麼?」他將大門打開,只見韋捕快帶著幾個公差衝了進來,不由瞪大了眼:「你,你,你們,這,這,這是怎麼啦?」
韋捕快說:「叫你們的覃堂主出來,沒你的事。」
覃鳴江早巳披衣出來了,見韋捕快帶了這麼多的人來,也是愕然。他走出來說:「韋捕快,你找我有什麼事?」覃鳴江雖然參加了青魚幫,仍保持著武林正派人士的作風,遵守武林中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不與官府中的人來往,也不去招惹公門中的人,能避開他們便盡量避開。
韋捕快一笑:「覃堂主,我韋某人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是請覃堂主交出兩個人。」
覃鳴江疑惑地問:「兩個人!?兩個什麼人?」
「兩個殺人兇手。」
「韋捕頭,你是不是找錯門了?本堂的人,一向奉公守法,哪有殺人兇手的?」
「覃堂主,別跟我裝蠢扮傻的,我韋某人沒有確實的線索,絕不敢來打擾青魚幫。」
覃鳴江變色說:「好吧,你說,哪兩個是殺人兇手?要是有證有據,不用韋捕頭動手,我自己也會將他們交給你。」
「覃堂主這話當真?」
「我覃某也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說話算數,怎麼不當真的?」
「好!那請覃堂主將在融縣殺害費四爺的兇手交出來吧。」
覃鳴江一怔:「你說什麼?」
「覃堂主,別裝糊塗了!我說的是殺害我們知府大人內侄的兩名兇手,有人看見你將他們帶來了這裡。」
覃鳴江暗吃一驚,頓時疑惑起來:誰告密了?是大嘴?墨明智和小燕在融縣所幹的事,除了自己和大嘴外,只有莫長老才知道,莫長老是俠義之士,絕不會去告密的。是大嘴告密還是昨夜裡讓他們看見了?便問:「誰看見了?」
「自然有人看見。覃堂主,你交不交人出來?」
覃鳴江一聲冷笑:「你沒憑沒據,胡亂要我交人,這恐怕辦不到。」
別說是墨明智和小燕,就是一般常人,在屋後也聽到了前廳的對話。初時,墨明智和小燕還不知道這夥人是來捉拿自己的,現在聽清楚了。小燕說:「傻哥哥,他們是來捉我們的,我們走吧。」
墨明智說:「我們走了,不害了覃堂主嗎?」
「你留下來,就不害他了麼?說不定更會害了他。」
「怎麼會更害了他的?」
「傻哥哥,你留下來讓官府的。人看見了,他們更振振有詞說覃堂主窩藏我們,連覃堂主也脫不了關係。要是我們走了,覃堂主便可推得一乾二淨,說根本就沒有我們這兩個人。」
「萬一他們將覃堂主捉了去呢?」
「哎!就算捉了,我們也可以想辦法救他出來呀!」
這時他們又聽到韋捕快說道:「你要是不交人,別怪我韋某人不客氣了。」
覃鳴江一瞪眼:「你想怎樣?」
「對不起,公事公辦,我韋某人只有下令搜查。沒有兇手便罷,要是有兇手,也只好請你隨我們去見知府大人了。」
小燕在裡面說:「傻哥哥,我們快走,別叫他們搜出我們來。」
墨明智還有些猶豫,小燕可不管他了,一拖把他拖了起來,抖展靈猴百變身法,從窗口一躍而出,真是身如幻影飛魂,別說伏在四周的公差只會一些拳腳功夫,就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在朦朦的天色下,也不易看清他們。他們一下躍出了牆頭,穿過一條小巷。躍到一戶人家院子的一棵樹葉濃密的龍眼樹上。他們像一縷輕煙似的,落下時真是枝不搖,葉不擺,沒弄出半點聲音來。
這家院子是馬平城一家首富的院子,院子裡的果木不少,而這棵龍眼樹高出圍牆一丈多高,雖隔著一條街巷。他們伏在密枝濃葉中,仍可清清楚楚看到青魚幫堂口大院裡的事情,也清楚聽到所有人的說話。他們看見覃鳴江拔出了利劍,怒道:「你們以為我們青魚幫的人是好惹的麼?誰敢闖進裡面一步,別怪我出劍。」
韋捕快也將九節鞭抖了出來,問:「覃堂主,你敢抗拒官府麼?」
墨明智在樹上看見不由著急起來:「兄弟,他們打起來了?怎麼辦?」
小燕說:「你別出聲,我自有辦法。」
「兄弟有什麼辦法的?」
「你先別打擾我,我用密音入耳之功向覃堂主說話了。」
墨明智感到茫然,什麼叫密音入耳功的?墨明智雖然有一身奇厚的怪異神功,卻不懂得這門上乘的武功,當然他要學起來,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半點也不困難,甚至運用起這門上乘武功,比小燕和九幽老怪還更出色,只是沒有人指點他罷了。而小燕從小就在慕容子寧和小魔女指點下,當然也就學會了這門上乘的功夫。這門上乘功夫沒其他,只要具有深厚的內力,和如何運用自己的內力便可以了。
覃鳴江正要答話時,驀然間,他聽到一種似蚊蚋的聲音在自己耳中響著:「覃堂主,你讓他們進去搜吧,他們是搜不出我們的。」覃鳴江不由一怔。他也曾聽自己師父說過,武林中有一門上乘的武功,叫密音入耳之功,只有內力非常深厚的人才能學到,難道這兩位小俠也具有這門武功麼?那麼說,他們的內力是非常的深厚了,怪不得獨行俠丐莫長老說自己再練十年,也恐怕不是這兩位小俠的對手。要是他知道小燕是五十年前名震武林的小魔女的孫女,恐怕更驚訝不已哩!覃鳴江聽了這話,不由放心了,冷笑一聲,對韋捕快說:「韋捕頭,我不是抗拒官府。不過我們把話說清楚,你要是搜不出怎麼辦?」
「搜不出自然沒你的事。」
「你這麼蔑視我們青魚幫,說一句『沒事』,就可以了嗎?」
韋捕快再也不理他,揮手叫人進去搜索。這些公差,幾乎將所有的地方、房間都搜索過了,就是差一點沒將地皮翻過來,也搜不出那兩個兇手來。韋捕快頓時傻了眼,疑心龍嘯風是不是故意叫自己踩西瓜皮,叫自己得罪青魚幫?得罪覃鳴江他還不怎麼在乎,要是得罪了整個青魚幫,今後自己的麻煩事可就多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想要抓的人,武功高得那麼叫人難以置信,鬼不知神不覺地躍過一條小巷,躲到隔巷院子的一棵龍眼樹上去。要知道,這裡不但瓦面,就是這條小巷,也埋伏了自己眼明手快的公差,要是他們翻牆逃走,沒有不被發現的。所以他不能不疑心是龍嘯風故意設下這麼一個陷阱,叫自己跳下去。
覃鳴江初時心頭還十五十六的,現在見韋捕快真的搜不出人來,一聲冷笑:「韋捕頭,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
韋捕快說:「覃堂主,我韋某也是奉命行事,請莫怪。」
「哼,你也太瞧不起我們青魚幫的人了。」
「不!韋某人怎敢瞧不起青魚幫的?這個消息,也是你們青魚幫人告訴我的。我見事關重大,請示了知府大人,才不得不來。」
覃鳴江一怔:「青魚幫的人告訴你的?是誰?」
韋捕快惱恨龍嘯風給自己西瓜皮踩,也不客氣地說了出來:「就是你覃堂主的好副手龍嘯風。要是別人,我還不相信哩!」
覃鳴江不禁訝然:「是他?」一邊暗想:他怎知道兩位小俠士在融縣幹了這件事的?
「是呵!覃堂主,你不會怪我韋某人吧?」
「既然這樣,是我們青魚幫門戶內的事,我覃鳴江得罪了,望韋捕頭莫怪。」「好說,好說。覃堂主,我韋某人告辭了!」說完,他便帶人離開。
覃鳴江等韋捕快一走,立刻打發人將大嘴叫到房內,劈頭便問:「大嘴!是不是你將兩位小伙在融縣的事告訴了龍副堂主?」
大嘴見覃嗚江面色嚴厲,吃了一驚:「堂主,出了什麼事?」
「你說,是不是你告訴了他?」
「是龍堂主問我的呀!」
「你怎麼說?」
大嘴只有將當時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覃嗚江不出聲了。這能怪大嘴嗎?大嘴怎知道龍嘯風居心這樣險惡?為了一筆賞金,竟然背叛青魚幫,出賣自己的人格。他想了一下說:「大嘴,今後有人再問你,你就說沒有這回事。」
大嘴愕然:「堂主,為什麼?」
「你知不知道,龍嘯風把你所說的話,竟向官府告密了!今天一早,韋捕頭便來這裡拉人。」
大嘴一怔:「兩位小俠給拉去了?」
「要是給拉去了,你我還能在這裡麼?」
大嘴一顆心放了下來:「龍堂主怎麼會幹出這等不顧江湖道義的事情來?幸好兩位小俠沒給拉去。不然,我大嘴不成了罪人了?」
「所以,以後有人再問你,你千萬不能說出,就是在官府面前,你也要一口否定。」
「堂主,你放心,兩位小俠這麼好,就是殺我大嘴的頭,我也不會出賣他們。」
「好,你能這樣,我就放心了,你去吧,在龍嘯風面前,你什麼也別說,我自會對付他。我倒要看看這個小人怎麼有臉來見我。」
「是!」大嘴應了一聲,便退了出來。
再說墨明智和小燕見韋捕快帶人離開,覃堂主沒事,一顆心放下來。墨明智說:「兄弟,沒事了,我們走吧。」
小燕點點頭:「好!我們去立魚峰,看看那塊吃人的地皮。」
不久,他們便出現在立魚峰腳下的龍潭邊上。立魚峰坐落在馬平城南郊不遠的地方,它宛如一條倒立的鱉魚,尾朝天,頭朝地。山不高而玲瓏清秀。山中參天古樹,竟然是扎根在奇巖怪石之中,樹葉綠蔭如華蓋,使山腳下清涼異常。加上一潭碧綠如玉的龍潭水相映,更增添立魚峰的迷人景致。這裡,不但是馬平城風景最秀麗的山峰,也是避暑勝地。在山腳的奇巖異峰中,隱現一座古剎,香煙繚繞,不時鐘聲傳來。亭台樓閣處處,紅牆綠瓦時而隱現於奇峰煙霧裡,彷彿仙境似的,令人神往極了。相傳,立魚峰還是民間歌手劉三姐唱歌成仙的地方哩。
立魚峰不遠處,便是馬平縣著名的山峰馬鞍山。要是說馬鞍山像個肥胖的母親,那麼立魚峰卻像個女孩,嫵媚地依偎在它的身旁。馬平縣的山峰,雖然沒有桂林山水那麼名聞天下,但它的奇巖異洞不少,只是不為人發現罷了。如解放後為人發現的都樂巖,巖洞裡奇景秀美,洞中不但有洞,還有河流和石橋,直可與桂林的七星巖、蘆笛巖媲美。馬平縣真是山山有洞,無洞不奇。
墨明智和小燕走近山腳時,發現一位老僧坐在龍潭邊的一塊奇石上,不知是練功還是靜心觀賞潭中的游魚。小燕輕輕問墨明智:「傻哥哥,你看那個老和尚坐在潭邊幹什麼?」
「兄弟,他大概是在那裡打坐,我們千萬別去驚擾了他。」
小燕才不理墨明智哩,她是個無事找事的小姑娘,又說:「傻哥哥,我聽說和尚打起坐來,心如死水,什麼也打擾不了他,不知這老和尚是不是這樣。」
「兄弟,你理人家千什麼?」
「我想看看他是不是專心打坐哪!」
「兄弟,別胡鬧。」
誰知墨明智話沒說完,小燕早已拾起了一塊小石頭,飛到了老和尚跟前的潭面上,「咚」的一聲,水花飛起,直濺到老和尚的臉上。墨明智吃了一驚,怕老和尚動怒,正想怪小燕多事。老和尚卻哈哈笑起來:「小施主,你怎麼跟老衲開玩笑了?」
小燕側頭笑問:「老和尚,你不惱我嗎?」
「哈哈,老衲怎會惱小施主的?小施主遠道而來,老衲來曾遠迎,請莫見怪。」說時,身形未動,人已憑空躍起,已落在墨明智和小燕的面前了。
小燕暗吃一驚,這老和尚身手不凡哩,想不到小小的馬平縣,卻有這麼一位武林高手。墨明智說:「老和尚,我兄弟一時貪玩,請你千萬原諒。」
老和尚打量了墨明智一眼,見他目光有神說話中氣充沛,不由暗暗驚訝:怎麼這小施主,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卻練得了這麼好的內勁?他再看看小燕,見小燕目光流盼,神采飛逸,顯然又是一位身負絕技的人,不由暗暗點頭。小燕也喜歡這老和尚的為人隨和,問:「老和尚,你怎知我們從遠處來的?」
老和尚一笑:「小施主口音不同,絕不是本地人,怎不是從遠方來?」
「哎!你這個老和尚還頂會看人的。」
「小施主過獎了!請問兩位小施主?來敝寺有何貴幹?」
小燕眨眨眼說:「我們來進香拜神呀!你歡迎不歡迎?」
墨明智愕然:「兄弟,我們不是來……」
小燕用腳尖暗暗踢了墨明智一下,打斷他的話說:「傻哥哥,我們也是來這裡玩的,對不對?」一邊又向墨明智打眼色。
墨明智不知小燕又弄什麼名堂了,心想:我們不是來找尋吃人的地皮麼?怎麼說是來進香拜神了?
老和尚目光如電,早巳看在眼裡了,心想:這兩個小施主,一個老實忠厚;一個古靈精怪。他們為什麼而來?可以肯定地說,他們絕不是來進香的,一定別有企圖。但也不說破,笑著說:「歡迎,歡迎,小施主遠道而來進香,就這份誠心,老衲就感激了,怎敢不歡迎的?兩位小施主,請!」
小燕說:「老和尚,那你帶路呀!」
「阿彌陀佛,老衲佔先了,請小施主跟隨老衲來。」
這個老和尚帶著墨明智,小燕步上石階,穿過岩石中的樹蔭,只見一道山門迎面而立,小燕一看,山門橫匾上寫著「靈鱉古剎」四個大字。一位知客們從裡面迎了出來,見方丈帶著兩個孩子,有些奇異。老和尚說:「淨悟,這兩位小施主是前來進香的,你快上香,讓小施主參拜。」
「是,方丈。」
小燕一聽,暗道:「這老和尚來真的了!我要不是尋找吃人地皮,鬼才來你這個什麼古剎進香哩!」
墨明智小時跟過爺爺到寺廟拜神,知道要給香火燈油費的,便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來,雙手奉給知客僧,說是自己兩兄弟的敬意。知客僧合什道:「阿彌陀佛,叫小施主破費了!」便打發一個小和尚去上香,自己親自帶墨明智和小燕進殿參拜,一面又叫人準備齋飯招待。墨明智和小燕參拜完後,才發覺這座古剎與別的寺廟不同。它的十八羅漢堂、觀音閣、文殊僂,如來佛殿,全部都是在巖洞裡,洞洞相通,上下相連,彷彿這座立魚峰的山肚中,全是巖洞組成,上下左右都有出口洞,四通八達。在巖洞裡,儘管煙霧繚繞,但既不會感到黑暗,也乾爽通風,不像一般巖洞的潮濕,怪不得整座古剎都設在巖洞裡面了。這真是世上少有的一間古剎,也是人間少見的一座奇洞。可惜的是,這座少有的古剎,以後在兵荒馬亂中被毀於一旦,只剩下奇洞留待後人憑弔。
他們進香參拜後,知客僧便帶他們到各處觀看。小燕每到一處,都留心打量,看看有沒有可疑之處,是不是那個吃人地皮的巖洞,結果她完全失望了,心想:跟隨這麼一個和尚到處亂跑,怎麼有可能找到那塊吃人地皮的?就是有,他也不會帶自己去。開口問嗎,恐怕他也不會講出來。
吃過齋飯後,小燕想了—下,問:「大和尚,你這裡有沒有可以住的地方?我們想在這裡住宿兩天。」
知客僧忙說:「兩位小施主想寄宿本剎,我們有的是淨房,施主儘管住宿好了。」
小燕大喜:「大和尚,那多謝你啦!」
知客僧帶他們到一處靠山崖的東廂房間,小燕一看,房間內只有一張床,不由皺皺眉問:「只有這麼一間麼?」
「小施主,這間不好麼?」
「一個床鋪,我們兩個人怎麼睡?」
墨明智說:「兄弟,一張床,我們將就睡可以了,別再麻煩人家啦。」
小燕「啐」了他一口:「你睡覺老打呼嚕的,吵得人沒辦法睡,我才不跟你睡一張床哩!」她轉身問知客僧,「還有沒有別的房間?有,我們就多要一間,行嗎?」
「有,有,不過那房沒這間光亮。」
「那不怕,我就要那間好了!」小燕說時,從懷中掏出一綻十兩重的銀子來,「大和尚,這當作我兄弟兩人的住宿伙食費,有多的,就算我捐給你們的香油費好了!」
知客僧連忙合什道:「阿彌陀佛!出家人與人方便,貧僧怎敢貪圖銀兩?」
「哎!你收下吧!是我們捐獻的香油費,你總不能不收吧?」
「既然這樣,貧僧只好收下了!」
知客僧安排了他們的住宿後,便告辭而去。墨明智問小燕:「我睡覺老打呼嚕嗎?」
小燕忍住笑說:「當然啦!你呀,可以說是鼾聲如雷,吵得人睡不著。」
「怎麼我不知道的?」
「你睡著了,知道什麼?」
墨明智心想:怪不得每到一處住宿時,兄弟總避開我,到另一處睡的,原來是嫌我打呼嚕。他想了一下說:「兄弟,你就住那間光亮點的房間吧,讓我住在這裡。這裡較偏,不會吵得你睡不著,也不會吵了其他人。」
小燕心想:我這傻哥哥怎麼這樣的老實,就相信了?她心裡好笑說:「好吧,不過,你今夜裡不能睡。」
墨明智茫然:「我怎麼不能睡的?」
「傻哥哥,你不想找那個有吃人地皮的巖洞嗎?」
「夜裡去找嗎?」
「當然在夜裡找啦,大白天的,這裡的和尚能讓我們尋找嗎?」
「兄弟,我們還是問問他們的好。」
「嗨!要是問他們能說出來,別人不早問了,等我們現在去問?」
「兄弟,我是說,問問他們,他們要是叫我們別找,我們就別找了。一塊吃人的地皮,有什麼好看的。」
「你不看我看。」小燕要脾氣了。
「兄弟,我是怕和尚知道了不高興。」
「我們夜裡悄悄去尋找,他們怎知道?」
「這——」
「我看你是怕辛苦!好吧!你怕辛苦、我一個人去找好了,你別去。」
墨明智不高興了:「我怎會怕辛苦的?」
「你不怕辛苦,今夜裡就同我一塊去呀!」
是夜,新月冉冉從天邊升起,他們似夜鳥般地從窗口躍出,從山腰直落山下,一下隱沒在樹林中了!看看樹木石隙之間,有沒有那個吃人地皮的秘密巖洞。他們幾乎把山下的奇石異巖翻過了,什麼秘密的巖洞也沒有,就是有,也只是一些深不到五尺,僅可坐三、四個人的小巖洞。墨明智說:「兄弟,看來是沒有什麼秘密巖洞的,我們別找了!」
小燕不理,暗自沉思:莫非那個秘密巖洞在龍潭下面麼?便說:「傻哥哥,我們到龍潭邊看看,說不定那個老和尚今早坐的那塊岩石就有古怪。」
墨明智一怔:「兄弟,龍潭邊岩石潮濕,長滿青苔,一不小心,滑進龍潭就危險了。」
「你怕什麼?我會游水哩!」
墨明智無可奈何地跟隨小燕轉到龍潭邊。驀然間,他們在淡淡的月色下,瞧見了那個老和尚又坐在那塊岩石上,面臨潭水。四周是這樣的謐靜、朦朧,這老僧的出現,更增添了夜的神秘。這老僧身不移、頭不轉,似乎腦後長了眼睛看見了他們一樣,說:「兩位小施主夜探立魚峰,不知是何緣故?」
墨明智和小燕都大吃一驚。怎麼,這個老和尚都知道了?難道他在暗中跟蹤自己麼?要是這樣,這老和尚一身的輕功,高得真難以令人相信。小燕說:「老和尚,你見到我們了!」
老僧說:「兩位施主從窗戶躍出,老衲就看見了,只是不知小施主為何要夜探立魚峰?」
墨明智說:「老和尚,我們想尋找那個有吃人地皮的秘密巖洞。」
「原來這樣,兩位小施主誤聽人言了,立魚峰沒有吃人的地皮,更沒有這樣的巖洞。」
小燕問:「真的沒有嗎?」
「出家人絕不打誑語,老衲怎敢欺騙小施主的?」
「有人說,這個秘密的巖洞,便在這龍潭下面。」
「不錯,在這龍潭下是有一個巖洞,巖洞裡並沒有什麼會吃人的地皮,而是有一條為害人畜的蟒蛇。」
墨明智大驚:「老和尚,你坐在這裡不危險麼?」
「小施主,你知道老衲為什麼要坐在這裡?」
小燕說:「老和尚,大概你是想捉這一條蟒蛇吧?」
「不錯,每年在這個時候,這條蟒蛇都是在臨近天亮時竄出來,吞吃一些趕入城的鄉民。初時,大家都不發覺,直到去年,老衲才偶然發覺了這條孽畜害人,要動手除它時,它卻—直潛伏在水下巖洞裡不出來。老衲不願驚動他人,只好每到臨天亮時守候在這裡,一直守了它一年多了。」
小燕問:「可是現在還沒到天亮呢,你怎麼又坐在這裡的?」
「老衲擔心小施主會闖到這龍潭邊來,所以只好提前坐在這裡了。」
墨明智聽了大受感動,感到這老和尚太好了,擔心自己有危險,竟深夜裡守在這裡。小燕又問:「老和尚,這蟒蛇會不會出來的?」
「這很難說。但是,它總有一天會出來的。兩位小施主沒事,還是離開這裡的好。」
「不!老和尚,我也想看看這條蟒蛇有……」
小燕話沒說完,老僧卻一下躍起,說:「小施主,快離開,這條孽畜快出來了。」
果然一聲水響,一條巨大的蟒蛇從水中竄了出來,渾身粼光閃閃。顯然它餓極了,舌信吞吐,張開了血盆大口,直朝老和尚撲來。
欲知老和尚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