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人們怎麼也想不到在村中有名望的莊主,竟然是飛賊的窩主。甚至連曹莊主也疑惑了,難道昨夜的小恩公,就是飛賊飛燕子麼?原來他們不是來救自己,卻把贓物藏放在自己的家中。他只能人叫冤枉。
黃知府說:「你還想狡辯麼?來人,將曹莊主押起來,送到衙門去,把曹家大院封了,所有曹家大院的人都趕出來,派人看守,等本府上報布政司後再行處理。」
韋捕快和師爺等人連聲應是,立刻叫人將曹莊主綁起來,押送到城裡去。
黑衣瘦漢在搜查曹莊主的帳房時,明知帳房裡有道夾牆,裡面藏有價值萬金的珠寶金銀,卻動也不去動。原來他和玉面郎君早有打算,準備在封房後,趁大院裡沒一個人,今夜裡再來盜去。這樣,更是神不知鬼不覺,一下將曹家所有的財富據為已有,不然,就是沒收到官府,也不是自己的。而韋捕快,更不知曹家有這麼一道夾牆。這就是玉面郎君黃知府一箭雙鵰的惡毒之計,既救了茄瓜臉,又掠奪了曹家一筆大財富,更置曹莊主於死地,想翻案也翻不了。黃知府見大功告成,使勒令韋捕快迅速將那兩個飛賊迫捕歸案,然後便打道回府了。
當黃知府在曹家祠堂審案時,村子裡出現了兩個外路的陌生人,一個是鶉衣百結的老叫化,一個卻是走鄉串村的貨郎。老叫化坐在祠堂對面的大樹底下向人討錢。而貨郎卻擠到祠堂門口的人群裡,好奇地向人打聽村中發生了什麼事。
精明老練的韋捕快,也注意到這兩個突然而來的人,但他一來已從茄瓜臉和黃知府的口中,知道了飛賊飛燕子的年齡和身形,是兩個武功極好的孩子;二來他有要事在身,隨時聽候知府大人的調遣,無暇去盤問他們。
知府走後,韋捕快一看,那老叫化不知幾時已離開,而貨郎也快走出村口了。韋捕快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喝聲:「那貨郎,給我停下來。」
貨郎聞聲而停,回頭一看,見是韋捕快喝自己,便放下擔子,問:「大人,你叫我嗎?」
韋捕快雙目如電,上下打量著貨郎,含笑問:「你怎麼不做買賣了?就走?」
貨郎也是一笑:「這村子出了大案,看來沒人想買我的貨,我只好轉到別處了。」
「哦!?你既然知道這裡發生大案,怎麼還要跑來的?」
「小人進村子時,並不知道,還以為這村子辦什麼喜事哩!大人,你這樣問是什麼意思?懷疑小人?」
「哼!我看你不是來做買賣的。」
「哦!?小人不做買賣做什麼?」
這時,四、五個差人早已圍了上來,其中一人喝道:「好大膽出賣貨郎,你敢這麼回我們捕頭的話麼?」
貨郎沒有半點驚恐,反而問:「哦!?我不這樣回答又怎樣回答?」
韋捕快見貨郎沒半點驚慌,不由更起疑心。因為—般人見了官府中的人,就是沒事,臉上也會露出驚恐之色,哪有像這人這麼鎮定自若?暗想:難道這人跑慣了江湖,身懷武功?還是背後有來頭?說他是飛燕子的同夥嗎?卻又沒有半點作賊心虛的樣子,哼!不管他是什麼人,我要是問不出他的來歷和來意,便不叫鐵腕神捕了。喝道:「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貨郎愕異:「我不是貨郎嗎?又是什麼人了?」
「我看你不是飛燕子,也是他的同夥。」
貨郎一怔,跟著笑了起來:「公門中人傳揚的鐵腕神捕,我看不過是虛有其名罷了!只是一個蹩腳貨而已。」
韋捕快大怒:「你敢侮辱我?」
「韋捕頭,我沒有侮辱你,是你自己在侮辱自己。」
那幾個差人喝喊起來,有的說:「捕頭,先將他拉到衙門關起來再說。」
貨郎說:「你們憑什麼要拉我?捉姦捉雙,捉賊捉贓。你們可以在曹莊主家中栽些贓物,將曹莊主拉走了。可我,你們搜到了什麼贓物?誣良為盜,身為公門中人,知法犯法,你們不怕犯王法麼?」
韋捕快沒有動怒,他手下的幾個公差動怒了:「你這樣頂撞我們捕頭,便是犯法,我們怎麼不敢拉你?」
貨郎歎息地搖搖頭:「怪不得柳州有人說,官府如狼,差役如虎。怪不得柳州枉死了不少的平民百姓。」
韋捕快聽了不禁心頭凜然,感到這不是一般的貨郎,顯然是大有來頭。他到底是什麼人呢?一些公差忍不住了,撲上去就要抓這貨郎。誰知這貨郎手不舉,腳不動,身形微微一抖,就將這幾個差人震飛了出去,一個個跌得四腳朝天。韋捕快見了更是心頭一怔,這是沾衣十八滾的上乘武功,顯然這貨郎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便說:「原來閣下是位高手,我韋某人看走眼了。」
貨郎一笑:「我要是沒有這一點薄藝在身,怎敢一個人在江湖上跑買賣的?要不,我十擔針線也早已給人搶去,我全家人不就要喝西北風麼?」
韋捕快冷笑一下:「閣下有這麼一身絕技,何用做這小買賣!」
「不敢,我不會偷不會搶,更不敢敲搾勒索。一向奉公守法,不做這小買賣,又怎樣謀生?」
韋捕快將鞭一抖:「好!我來領教閣下的高招。」
「我看,韋捕頭還是別動手的好。」
「哼!你不但侮辱了我,還敢辱罵知府大人。我要是不捉你,有何面目在公門中混下去?」
「我幾時辱罵了知府大人的?」
「你說我們可以在曹家栽髒,這不是……」
「韋捕頭,你也在公門中混事多年,—向辦事精明,你難道沒看出這事有些蹊蹺麼?」
貨郎這一問,頓時挑起了韋捕頭心中的一些疑惑,但仍問:「有什麼蹊蹺的?」
「曹莊主的為人,我不清楚,想韋捕頭比我更清楚。我想,要是曹莊主真是飛燕子的窩主,他能將那些贓物收藏在連小孩子也能找到的地方麼?他將贓物隨便收藏在村外的任何地方不更好?」
韋捕快冷笑一下:「飛賊飛燕子在密探的追蹤下,已來不及收藏了。」
「不對吧?那所謂的密探已給曹莊主的人捉住,直到韋捕頭趕來,這一段時間,足夠曹莊主毀滅贓物有餘。他就算捨不得毀掉,也可以叫飛燕子帶到別的地方。再說,他將密探殺掉滅口不更好?何必要派人去官府報案?報了案,又不藏好贓物,恐怕這世上沒有這蠢得可笑的窩主吧?」
韋捕快不出聲了。
貨郎又說:「韋捕頭,你還可以到六都余家莊查訪一下,余家莊的案是幾時發生的?作案的人是誰?而曹家莊的事又是幾時發生的。據我所知,六都余家莊的案是在昨夜丑時發生,而曹家莊的事,發生在子時。余案在後,曹案在前,就算飛燕子是神仙,也不可能將余家的贓物移到曹家來。這一大破綻,你不感到蹊蹺麼?」
韋捕快一聽,更是大為愕異:「真的?閣下昨夜……」
「我昨夜正好在余家莊村子裡的一家農戶投宿,韋捕頭不相信,盡可以親自到余家莊查訪一下。」
「閣下是——」
貨郎看了那幾位公差—眼,說:「韋捕頭,這裡恐怕說話不方便,我們到那邊去。」
韋捕快疑惑地跟隨貨郎走到一邊,貨郎亮了—下身上藏著的金牌,一笑說:「我跟捕頭,同是這條道上的人。」
韋捕快不由一怔,驀然想起一個人來,問:「布政司處有位千里追風手——」
「那是賤號。」
原來這位貨郎,是廣西布政司處有名的千里追風手司徒空捕快。司徒空在公門中幾乎是個神秘的人物,武功極高,神出鬼沒,沒人知曉,一向獨自一人出來辦案。韋捕快久聞其名,只恨無緣相見。現在一聽,真是又驚又喜,慌忙施禮說:「原來是司徒大人,在下失敬了。」
雖然大家都是官府的捕快,但品位不同,往往布政司的捕頭,品位與地方的知府一樣,有的比知府的品位還高,所以韋捕快口稱大人。司徒空忙還禮說:「不敢,不敢。剛才得罪,望韋捕頭莫怪。」
「大人言重了!請問,大人也是為這案子而來的麼?」
司徒空搖搖頭:「我是為其他案子面來,望韋捕頭代為守密,千萬別讓他人知道。」
「在下怎敢洩露大人行蹤的?要是大人有用得在下效勞之處,大人只管吩咐好了。」
「好,好,以後我有事,就多多請韋捕頭幫忙。」跟著司徒空又叮囑了韋捕快幾句,兩人便雙雙走回原來的地方。司徒空問:「韋捕頭,你還有什麼話妥盤問我的?沒有,我可要去做買賣啦!」
「好吧,你走吧。」
司徒空便挑起貨郎擔而去。幾個差人感到愕異,問:「捕頭,這貨郎是什麼人?」
「我盤問過了,這是位江湖上的奇人,正派人士,不是黑道上的人物,以後你們見了他,就不用去理他了。不然,你們是自討苦吃。」
一位差人說:「他武功那麼好,誰還敢去招惹他的?只求他不找我們的麻煩就好了。」
韋捕快一笑:「你們否找他,他自然就不會找你們的麻煩,好啦!我們到六都的余家莊看看。」
在黃知府審問曹莊主時,老叫化便離開了曹家莊,閃身到了村外。這老叫化不是別人,卻是獨行俠丐莫長老。他不像千里追風手司徒空在人群中打聽,而像一個打坐的老僧,坐在大樹下面,憑自己深厚的內勁,凝神靜聽人們的談話和祠堂裡面黃知府的審問,以及韋捕快和黑衣瘦漢的行動。當黃知府快要打道回府時,他已知道曹家莊昨夜發生之事的來龍去脈和事件的結果,便來到郊野,心想:這兩個小傢伙在曹家莊鬧了事,跑去哪裡呢?他放眼四望,只見遠處是孤零零的朱雀山。這朱雀山是馬平城北面一座突兀的孤峰,山上樹木稀疏,山下是一片曠野,由於朱雀山沒有什麼奇巖異洞,山上更沒有廟宇,是馬平群山中最荒涼的一座孤峰,沒人去注意它。
莫長老暗想:這兩個小傢伙昨夜裡沒趕回去,這附近沒處可藏身,想必是上了這朱雀山了,我何不上去看看?
莫長老還沒有走近朱雀山,墨明智便發現他了,對小燕說:「兄弟,莫長老來了。」
小燕早已睡醒,正考慮去哪裡找吃的,一聽說莫長老來了,心裡奇怪:這老叫化真是精靈,怎麼知道我們在朱雀山的?她到洞口一看,莫長老已來到了山腳下,舉目往山上打量。
小燕想再試試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便說:「俊哥哥,你快用密音入耳之功跟老叫化說話,看看他聽不聽得到。」
「兄弟,他聽到了不奇怪嗎?」
墨明智以心度心,因為自己初時聽到了密音入耳的聲音時,非常的驚奇,以為是神仙跟自己說話哩,他以為莫長老也會這樣。
「噢!他有什麼奇怪的?」
「他聽到聲音沒看見人,會不會嚇著他?」
「傻哥哥,老叫化會這門功夫時,恐怕我們還沒有出世哩!你別傻里傻氣了,快說吧!」
墨明智只好用密音入耳功與莫長老說話,他一下便看見莫長老面露驚訝之色。因為莫長老從墨明智的密音入耳之功力,便聽出了墨明智與眾不同的深厚雄渾的少有內勁,立刻用密音入耳之功回答。
小燕問:「傻哥哥,老叫化回答了嗎?」
「回答了。」
「他說什麼的?」
「他問我在哪裡?」
小燕也用密音入耳之功說:「老叫化,我們在半山的一個小巖洞中哪!」
小燕話音剛落,莫長老—抖輕功,使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了,說:「好呀!你們這兩個小怪,昨夜裡沒回來,叫老叫化擔心了一夜,以為你們出了事哩,想不到你們跑到這裡來了。你們是不是在這裡尋寶?尋到了什麼寶貝?讓老叫化看看。」
小燕笑起來:「老叫化,你別拿我們來開玩笑了!」
墨明智卻問:「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
「還問。我聽人紛紛傳說,飛賊飛燕子在曹家莊給人捉到了,我老叫化心裡不著涼麼?誰知跑來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反而看見了……」
小燕說:「老叫化,你先別說,你這叫化袋裡有沒有什麼可吃的,我肚子可餓了。」
「嗨!只有叫化向人討吃,哪有人向叫化討吃的?你們這是向叫化碗裡抓飯吃啦!」
「老叫化,你別瞞我啦!我知道你叫化袋子裡準有好吃的,我聞到啦!」
老叫化歎了一聲:「真是什麼也瞞不過你,我辛辛苦苦在城裡討了十多個糖包子和兩副雞骨頭,捨不得吃,準備到了夜裡下酒用,又叫你聞到了。」
「老叫化,你拿不拿出來?要不,我動手搶哪!」
「好,好,我拿,我拿。你千萬則將老叫化的討米袋搶爛了。」
莫長老果然從袋子裡拿出一包糖包子,打開一看,真的有十二,三個。小燕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手就抓了兩個包子吃。等到老叫化從袋子裡掏出兩副雞骨頭後,墨明智眼也睜大了,這哪裡是什麼雞骨頭?卻是兩隻肥肥的油雞,香昧撲鼻。他驚奇了:「老哥哥,你怎麼討了這麼好吃的?那人也真大方。」
小燕「撲嗤」地笑了起來:「傻哥哥,你別聽老叫化說的,他還用得著去討麼?不是好吃的?他才不去拿哩!」
「這不是討來的?」
「討什麼?我斷奶奶說,他連皇帝御廚裡好吃的菜,連碟也端了去哩!」
「噢噢,小刁鑽,你快吃雞吧,別連老叫化的底子也翻了出來。」老叫化撕下一隻雞腿,塞到了小燕的口裡。
小燕吃吃地笑起來:「怪不得有人說,雞腿子打人牙齒軟。好,老叫化,我不說啦!」她又對墨明智說,「傻哥哥,你快吃呀!等一會,你真的只有鷗骨頭吃了。」
莫長老撕下另一隻雞腿給墨明智:「小兄弟,你也吃,別說老叫化偏心就行了。」
墨明智笑了笑,接過雞腿說:「老哥哥,謝謝你。你不吃麼?」
莫長老拿起了另一隻完整的雞說:「我也吃。老叫化吃這隻小的,你們兩個吃這隻大的,這夠公平合理了吧?」
小燕笑道:「傻哥哥,你以為他不吃麼?他才不會吃虧哪!」
莫長老一邊吃著,—邊解下了酒葫蘆,一口雞肉一口酒,吃得好不痛快。小燕側頭問:「老叫化,你這酒是什麼酒?好飲嗎?」
「好飲,好飲,你要不要喝一口?」
「有茅台酒那麼好飲麼?」
「哎!茅台酒是酒中的上品,老叫化這酒雖然不算上品,桂林三花,也還不錯。」
「老叫化,我們連茅台酒也不想飲,飲你的桂林三花幹什麼?我們才不飲哩。」
「哦!?那你們要飲什麼酒?花彫?狀元紅?還是山西的竹葉青?」
「我什麼酒也不飲,只飲甜酒。」
莫長老笑起來:「你這小丫——」
小燕一瞪眼:「你說什麼?」
莫長老會意一笑:「我說你是小滑頭呀!?」
小燕也笑了:「誰是小滑頭的?我看你才是個老滑頭!」
「好,好,我是老滑頭,我看你根本就不會飲酒。會飲酒的人,根本就不去碰甜酒。」
吃完了,小燕問莫長老:「老叫化,你剛才說反而看見什麼的了?」
莫長老一時愕然:「我幾時說過看見什麼的了?」
「哎!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說你跑去曹家莊一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反而看見了……你不是這麼說嗎?」
莫長老這才想起來,忙說:「對,對,我反而看見了知府大人演出了一幕好戲。」
不但是墨明智,連小燕也奇怪了:「演戲?那個黃什麼知府會演戲嗎?」
「他怎麼不會演戲的?他演得妙極了!」
墨明智問:「真的!?他演得好看?」
「好看,好看,令人意想不到。」
小燕叫起來:「老叫化,你別跟我們盡打哈哈的,就算黃知府會演戲,也不會跑去曹家莊演戲的。」
「他就是特意跑去曹家莊演這幕戲的。」
墨明智疑惑地問:「他演的什麼戲?」
「偷龍轉鳳戲,不,不,不對,叫,叫,叫以假換真戲罷。」
小燕問:「老叫化,你別胡扯,根本就沒有這麼一個戲名的。」
「怎麼沒有,是知府大人自編自演,他將自稱飛賊的人放了,卻將曹莊主當飛賊抓了起來,這不是以假換真麼?」
墨明智一怔:「他怎麼將曹莊主抓起來的?」
「因為黃知府是塊吃人地皮嘛!他不但想吃曹莊主,更想吃掉曹家白花花的銀子,所以才演了這麼一幕戲。這才是怪事年年有,柳州的怪事就特別多。」
小燕說:「老叫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好不好?」
「慢著,我先問你們,昨夜你們有沒有去六都的余家莊下手?」
「沒有呀!」
「唔,這麼說,這塊吃人地皮,終於忍不住,跑出來活動了。我老叫化『引蛇出洞』的辦法,總算將這塊吃人地皮引出洞來了。」
墨明智聽了,感到莫名其妙,小燕卻叫起來:「老叫化,你快說他怎麼會將曹莊主當飛賊抓了起來的!」
於是,莫長老將自己在曹家莊看到和聽到的事,一一說了出來。墨明智聽了後,更是呆若木雞,怔怔地望著莫長老,他那天真無邪、幼稚純潔的心靈,可以說是第一次染上了不同的色彩,第一次感到人世間的險惡,人心的奸詐。怪不得劉爺爺時時罵自己心地太好了,不知人心的險惡。暗想:要是自己碰上了黃知府這樣可怕的人,自己給他吃了,還莫名其妙哩。但他那天真純潔得如一張白紙的心靈,實在想不通一個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怎麼還要跑去做賊的?
小燕聽了卻惱怒異常,說:「老叫化,你既然知道他是這麼—個人,用心險惡,奸詐無比,手段狠毒,乾脆殺了他不更好?還引什麼蛇出洞的?你看,他一出洞,就害了人命。」
莫長老忙說:「我們不能殺他。」
小燕奇怪了:「我們為什麼不能殺他的?」
「小傢伙,你現在當他是為非作歹的黑道上的人物嗎?不錯,他們這一夥,的確是黑道上的人,甚至比黑道上的人更陰險,更凶殘,但他現在的面目不是。黑道上的人,我們可以一殺了之,百姓稱快,官府不但不追究,反而暗暗高興。可是現在,他的面目不是,而是朝廷堂堂一位的地方父母官。」
「是又怎樣,我們就不能殺了麼?我可以悄悄地將他幹掉,誰也不會知道。」
「嗨!小傢伙,你千萬不能亂來。」
「殺了一個為非作歹的陰險小人,怎能說是亂來的?」
「小傢伙,你要是現在殺了他,可以說是幫了他的大忙。」
墨明智一聽,更不明白了:「老哥哥,我不願兄弟去殺人,但殺了他怎麼是幫了他的大忙呢?」
「小兄弟,你想一下,他現在面目未暴露,罪惡沒有什麼人知道,殺了他,朝廷一定認為他是一個盡忠職守的好官哩,死後得到嘉獎,這不是幫了他的大忙麼?而我們卻落得個殺害要官的兇犯,朝廷一定會到處通緝我們,哪怕是我們將他悄悄地幹掉了,沒人知道,但一個堂堂知府給人殺了,官府不震怒?不波及到一些無辜人身上?」
「老哥哥,這麼說,那不是更讓他危害好人麼?」
「哎!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老叫化為什麼辛辛苦苦地從北方跑來柳州的?就是為了要將這塊吃人地皮引出洞來,宰掉他。要不,我跑來幹什麼?貪柳州好玩嗎?說好玩,杭州的西湖,安徽的黃山,北方的京師,比柳州好玩多了。」
墨明智又不明白了:「老哥哥,你既然要宰掉他,怎麼又不殺他的?」
小燕一下想到了,說:「老叫化,我知道你的用意了,你是想叫他罪惡暴露,身敗名裂,不容於天下,而自行了斷是麼?」
莫長老一笑:「還是你這小丫……小滑頭聰明。」
「哎!你才是老滑頭的。」
莫長老更是笑起來:「小滑頭,就算是他罪行暴露,身敗名裂,也不會白行了斷的。因為他原來就是一個殺人放火的悍匪,不在乎什麼身敗名裂。他不同一些沽名釣譽的人,他可以一走了事。」
小燕說:「到了那時,我可以放手殺他了!絕不讓他跑掉。」
「不,這樣還是便宜了他。」
「哦!?老叫化,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不錯,老叫化不但要他身敗名裂,更叫他受到王法的制裁,人人唾罵,遺臭萬年。」
小燕大感興趣了:「老叫化,你快說,你用什麼辦法的?」
「你們知不知道?老叫化為什麼要引蛇出洞的?」
小燕急了:「老叫化,你別賣關子,吊人胃口了,快說嘛。」
「好!我說。因為老叫化探聽到,布政司處有位有名望的捕快,也來柳州暗查他的罪行了。」
墨明智和小燕幾乎是同時好奇地問,一個問:「真的?」一個問:「這位捕快是誰?」莫長老說:「司徒空捕快,人稱千里追風手。為人正直,疾惡如仇。可以說,他是公門中一位俠義人物。老叫化引蛇出洞的辦法,已引起了他的注意。不過,老叫化看出,他似乎為別的什麼大案而來,而這個大案,又好像與這位知府有牽連。」
小燕問:「你打算幫助這個司徒空?」
「幫不算幫,老叫化剛才又想到了一個辦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黃知府會給曹莊主栽贓,我們就來個給黃知府栽贓。」
「哦!?怎麼栽贓法?」
「這就全靠你們啦!你們將所取的幾個大戶的金銀珠寶,不聲不響地放到知府的床下,然後老叫化想辦法讓司徒空知道,他必然會去暗暗探查知府的住處,司徒空要逮捕他,就有憑有據了。」
小燕跳起來:「好,我們今夜裡就行動,他們那麼喜歡冒稱飛燕子,我們就送給他們好了!叫他真正成為一個飛賊。」
莫長老說:「不過,司徒空要速捕這個黃知府,恐怕不容易得手。」
「哦!?這塊吃人地皮還敢拒捕麼?」
「哼!他連殺人也敢,為什麼不敢拒捕的?司徒空雖然在公門中,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一身沾衣十八滾的功夫,沒一個黑道上的人不束手就擒。但老叫化今日看出,黃知府卻也是一個身負絕技的高手,再加上他那所謂保鏢,一個個武功也不弱。他們幾個聯手對抗,恐怕司徒空不但抓不了他們,反而給他們傷了。」
「老叫化,我們不能出手相助麼?」
「本來老叫化不想與公門中的人打交道,看來,也只好這麼辦了。這樣吧,我們在暗中跟著他們,司徒空真的抓不了他們,我們只好出面相幫了,絕不能讓這塊吃人地皮逍遙法外。小兄弟,你們要是栽好了贓,便趕到曹家莊來。」
「哦!?為什麼要到曹家莊的?」
「要是老叫化沒走眼,今夜裡,曹家莊準會有一場龍爭虎鬥。」
是夜,又是一個萬里無雲、星斗滿天的夜晚,被官府貼上封條的曹家大院,真是寂靜無聲,偌大的一個莊院,顯得分外的荒涼,只有夜蟲長鳴,老鼠亂跑,蝙蝠四飛。快臨近子時了,曹家大院驀然出現兩個蒙面人,這是玉面郎君黃知府和他的手下黑衣瘦漢,茄瓜臉和燕子額,一個背部受傷,一個手骨折斷,行動不便,只好留在衙內養傷了。
他們兩人落在一處屋角暗處,聆聽大院內外的動靜。此時除了大院外是自己派來的官兵巡邏外,再沒有什麼人走動了。院子裡更是無人。曹家大院內所有的人,都給趕了出去。
他們聽了一會,相互會意一笑,便直奔曹莊主的帳房,摸黑打開了夾牆的暗門,從裡面提出了一個珠寶箱來,打亮了火熠子,正想打開箱子,看看裡面是不是裝有珠寶。突然間,他們聽到了一聲幾乎是震裂人心的厲喝聲:「不准動!」跟著是火光亮起,黑衣瘦漢在火光下一看,竟然是韋捕快和兩個差人,不由一怔,幾乎叫了出來:「是你們!?」
韋捕快一聲冷笑:「飛賊,沒想到吧?我早已在這裡等候多時了!給我乖乖地受綁,不然,別怪我出手了。」
韋捕快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兩個蒙面飛賊,其中竟有一個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黃知府輕聲對黑衣瘦漢說了一句:「快殺了他們,一個也不能留。」說時,身形驟起,出手刁狠,以分筋錯骨的招式,想一下就廢了韋捕快。
韋捕快一見,暗想:這飛賊出手好狠,但他號稱鐵腕神捕手,武功自然不弱,往後一躍,避開了玉面郎君這一招,跟著九節鞭抖出,宛如矯龍驟來,直捲玉面郎君。要是其他一般盜賊,怎麼也逃不脫他這一鞭。可是玉面郎君的武功更是怪異,隨地一滾,不單避開了他這一鞭,竟然已逼近了他的身邊,從意想不到的地方一腳飛出,直踢韋捕快的下腹。嚇得韋捕快躍上一張茶几面。玉面郎君這種招式,韋捕快從來沒有見過,不知是哪一派的武功。韋捕快腳跟還沒站穩,玉面郎君身形又突然躍起,雙手如鷹爪,直取韋捕快上身的要害部位了。這三招快如電閃的招式,別說韋捕快無法還招,幾乎連招架也來不及。可是他的手下,遭遇比他更慘,連叫喊也來不及,一剎那間,便喪身在黑衣瘦漢的刀下了。
韋捕快這才感到悚然,這不是一般輕功極好的飛賊,而是兩個極為歷害的大盜,自己太過輕敵了,拒絕了千里追風手司徒空的相助。
原來韋捕快從六都回到城裡時,又在一條小巷裡碰上了扮成貨郎的司徒空,司徒空向他眨了眨眼睛問:「你從六都余家莊回來?」
韋捕快點點頭。司徒空又問:「我說的沒有錯吧?」
「沒錯,有人看見,那飛賊是位三十歲左右的蒙面漢子,不是兩個小孩。看來曹莊主是冤枉了。」
司徒空又輕輕說:「韋捕頭,你要是想抓到這個飛賊,最好今夜裡在曹家大院守著。」
「哦!?這飛賊會去那裡?」
司徒空微笑一下:「你要去,最好別張聲,悄悄地藏在大院裡。不然,這飛賊一見大院裡有人,就不會去了。」
「好!我自會知道。」
「不過,這飛賊武功極好,韋捕頭要不要我前去相助?」
韋捕快一想,在自己管轄的地方,自己不能抓到,那不給人小看了麼?何況這司徒空還是上面的人,自己更不願他去相助了,便說:「大人有要事,我不敢麻煩大人了,這個飛賊,武功就是再好,我就不信抓不到他們。」
「韋捕頭,還是小心—點的好,韋捕頭最好還是多帶—些人手,以防這飛賊跑掉。」
韋捕快後悔拒絕了司徒空的相助。但韋捕快有神捕手之稱,也有他救命的一種絕招。他眼見白己無法擺脫對方的一雙利爪時,大吼一聲,在電光火石之間,一把鋒利的匕首突然從鞭柄中彈出,直插對方的膻中穴位。這是兩敗俱傷的一招,韋捕快冒著肩胛骨為對方抓碎,武功全廢的危險,但對方卻必死無疑。一般來說,韋捕快不是在生死關頭,絕不會出此一招。
玉面郎君大吃一驚,幸而他招式怪異,也在這剎那間,身形凌空一個翻滾,避了開去,這樣就無法傷得了韋捕快。玉面郎君這一招式,儼然是九幽老怪靈猴百變身法中的一個招式,誰也想不到,這玉面郎君,就是九幽老怪所收的那個忘恩負義弟子留下來的兒子。他父親被老怪殺了時,他還是個孩子,什麼也不懂。他母親怕老怪不會放過這孩子,帶著他隱居在湘黔邊界深山裡。他母親是個深明事理的婦女,感到自己丈夫對不住老怪,同時更不滿丈夫的行為,所以沒有將他父親死的原因告訴他。可是他從小異常聰明,竟然從他父親所留下的一些殘缺不齊的武學書中,學到了九幽老怪的武功。儘管這些武功只是九幽老怪武功的一些皮毛,可是在他的勤學苦練之下,又看了其他人的武功招式,融匯貫通,形成了江湖上少有的一種怪異武功。當然,以他這樣的武功,自然不是武林中山等上乘高手的對手,但卻足以傲視黑道上的群雄了。母親一死,他沒人管教,十八、九歲便混合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出來闖道了,成為了湘黔邊界上一夥悍匪的頭頭……
再說韋捕快見一擊不成功,卻也解了自己的危,知道再呆下去,自己怎麼也不是這飛賊的對手,何況還有一位持刀的飛賊,便打算奪路而逃。玉面郎君嘿嘿地一聲獰笑:「韋捕快,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你別想跑了,明年的今日此時,便是你忌日的週年。」
韋捕快突然「啪」的一聲,九節鞭朝這飛賊抽來,玉面郎君卻不閃避了,一手接著了他的鞭尾,喝聲:「去罷!」手腕一抖,—股暗勁,從九節鞭透來,頓時將韋捕快摔在地上,這更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功夫。其實,這只是九幽老怪內功的勁力,還不是九幽老怪的參天六合神功。單這份內勁,韋捕快就受不了。眼見韋捕快就要喪身在黑衣瘦漢的刀下,只見窗口人影一閃,跟著衣袖一拂,一股強大的勁力,將黑衣瘦漢連人帶刀拂到一邊去,幾乎連站也站不穩。
玉面郎君不由一怔,定神一看,只見火光下立著一位三十多歲大漢,臉色嚴峻,冷冷地說:「好大膽的兇徒賊子,不但拒捕,居然敢殺害官差,不怕王法難容麼?」
韋捕快一看,來人正是千里追風手司徒空,真是又驚又喜,從地上跳起來說:「司徒大人,他們就是飛賊飛燕子,別讓他們跑了。」
司徒空一雙敏銳的目光掃了玉面郎君一眼,點點頭說:「不錯,這正是昨夜在六都作案的飛賊。」他看了看地上躺在血泊中的差人,說了一句:「我還是來遲了一步,又叫賊子害了兩條人命。」
玉面郎君眼露驚疑之色,問:「你就是千里追風手司徒空?」「不錯,你們是束手就擒?還是要我出手?」
玉面郎君對黑衣瘦漢說:「老三,你去打發姓韋的,讓我來領教司徒捕頭的高招。」
「好!」黑衣瘦漢便直撲韋捕快。
司徒空說:「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了。這房子太小,恐怕不好施展手腳,我們到院子裡去吧。」說時,衣袖一抖,一股袖勁將黑衣瘦漢逼開,便拉了韋捕快說:「韋捕頭我們先出去。」從窗口躍到院子的空闊地方,等候賊人。
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漢跟著躍出,一轉眼,四人便交起手來。
論功力,司徒空勝過玉面郎君,但玉面郎君招式的怪異和刁鑽,往往又把司徒空凌厲的殺著化解了。司徒空暗想:這賊子的招式古怪,江湖上少見,不知是哪一門派的武功。要勝這賊子,恐怕得在百招以上。—時間,他們戰成平手,誰也佔不了上風。可是韋捕快那邊,黑衣瘦漢刀法敏捷,漸佔上風了。
玉面郎君見勝不了司徒空,焦急起來,朝黑衣瘦漢說:「老三,快把姓韋的打發掉,我們好聯手對付這姓司徒的!」
司徒空也感到韋捕快不行了,要是他們真的將韋捕快幹掉,自己恐怕更難以應付,便說:「韋捕快,你快去招呼外面的兵丁進來,由我來應付他們。」
其實外面巡邏的官兵已不用韋捕快去招呼,早巳聽到了廝殺的聲音,這時已破門衝進來。韋捕快一見大喜,喊道:「我是韋捕快,你們快來,別叫這兩個飛賊跑了。」同時精神大振,九節鞭使得格外有勁。
本來這隊官兵,是玉面郎君黃知府調來看守曹家大院的,以防人進來,好讓自己取走曹家的金銀珠寶後,明天再打發人來清點曹家的家產,然後造冊上報布政司。沒想到他調來的官兵,反而成了要捉拿自己的人。他一看不好,對黑衣瘦漢說:「走!」兩人便躍上瓦面,往村外逃去。他知道只要逃回知府衙門,哪怕是司徒空隨後追來,他也有辦法應付。
可是玉面郎君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快要穿過一片樹林時,腳下一滑,似乎給什麼絆了—下,人也憑空飛了起來,跟著又摔了下去。幸而他輕功不錯,才沒摔傷。作為一個武功極好的人,本來不可能出現這樣情景的,更不可能才絆了一下,人便摔飛了。他驚疑不已時,卻聽到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誰啊!怎麼走路不帶眼睛的?往我身上踩了一腳,快把我的老骨頭踩斷了。」
接著,一個銀鈴似的少女聲音從另一棵樹下響起來:「老叫化,你怎麼啦?是誰踩著你了?別不是一隻野兔子吧?」「嚓」的一聲,一支火把點亮了。
玉面郎君朝火光一看,只見一個鶉衣百結的老叫化從草地上坐了起來,點著火把的,卻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黑衣瘦漢一見火光亮起,怕招來司徒空和韋捕快,怒喝一聲:「你兩個找死了?快將火把滅了!」當他看清楚這孩子的面孔時,更像觸了電似的,驚愕地說,「是你?!」
玉面郎君驚疑地問:「他是誰?」
「他就是在曹家大院刀傷二哥的人。」
玉面郎君一怔,暗想:這孩子能刀傷老二,看來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但他已聽到司徒空追來的腳步聲,說:「別管他了,走!」
這小孩正是刁鑽古怪的小燕,而那老叫化,不用說,自然是獨行俠莫長老了。小燕說:「你們踩了人,就想一走了事嗎?」
玉面郎君一瞪眼:「你想怎樣?」
「賠禮道歉呀!還有,不知老叫比有沒有給你踩傷了,要是踩傷了,你還得賠藥費。」
玉面郎君「呼」的一聲,出其不意,一掌朝小燕拍來,一邊說:「好!我給你賠禮!」這出其不意的怪招,是玉面郎君平日的殺手絕招。玉面郎君想一招就取了小燕的性命,然後逃走,他不想再跟小燕纏下去。
可是小燕的招式更怪異,她連人帶火把一衝而起,驟然落在黑衣瘦漢的身後,以家傳的天罡打穴劍的招式,一出手就點倒了這黑衣瘦漢。這一招,不但黑衣瘦漢沒想到,連玉面郎君也沒想到。小燕還故意吃驚地叫起來:「咦呀!你怎麼也摔倒了?這是怎麼,—回事呵!」
玉面郎君一看不妙,轉身就跑。驀然,他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攔住了他的去路,說:「吃人地皮,你別跑了!」
玉面郎君駭然異常,他感到少年幾乎是憑空出現一樣,出現時沒半點聲息。他雖然駭然,一招怪式卻突然出手。但這少年的招式更怪異,身如幻影飛魂,一下轉到了他的身後,將他舉了起來,又摔在地上。墨明智到底還是沒有什麼臨場對敵的經驗,沒封了玉面郎君的穴位才摔,以為這樣—摔,玉面郎君就是會爬起來,也不會很快跑掉。玉面郎君能縱橫在湘黔邊界的崇山峻嶺上,令群匪稱為老大,武功自然有驚人之處。他身形剛剛接觸地面,便像彈子般地彈跳起來,人似流星而逝,墨明智反而愕異了。小燕一跺腳,急道:「傻哥哥,你還看什麼的?給我快追呀!」
墨明智這才醒過來,心想:讓這塊吃人地皮跑掉了,那不害了更多的人麼?身形一閃,人似飛魂,急追上去。
玉面郎君的武功,來自九幽老怪,而墨明智的武功,不但來自九幽老怪,在靈猴百變身法上,更超過九幽老怪了。玉面郎君與他相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一剎那間,墨明智似幻影般地出現在玉面郎君面前,玉面郎君這一驚非同小可:「你,你,你是江湖上人傳的九幽小怪?」墨明智愕然:「你說什麼?」玉面郎君突然怒吼一聲:「小怪,我今夜裡跟你拼了!」
他們才交手三招,墨明智一招六合掌法,便將玉面郎君擊飛,肋骨也斷了兩三條。幸而墨明智事先得到莫長老的叮囑,運勁不到一成功力。不然,墨明智這一掌力,就會要了玉面郎君的命。小燕提著火把趕來了,見玉面郎君嘴裡流血,人臥在地上不動,吃了一驚,問:「傻哥哥,你將他打死了嗎?」
墨明智一怔:「他死了?」
「看來不死也沒有多少氣啦!」
司徒空趕來了,俯身用手背在玉面郎君鼻下試試,感到仍有氣息,便扯下他蒙面的黑布,喂一顆丹藥在玉面郎君的嘴裡,一掌按在他胸口的膻中穴上,暗運真氣輸入他體內,對小燕說:「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重傷而已,沒有四、五個月的療養,便不能恢復功力。」
王面郎君醒過來了,司徒空微笑:「黃大人,你終於醒了!」
玉面郎君一怔,知道自己面目暴露了,他看了墨明智和小燕一眼,對司徒空說:「司徒捕頭,你快將他們兩個抓起來,他們就是真正的飛賊飛燕子。」
司徒空一笑:「黃大人,到了現在,你還想做戲麼?你的戲已演完了。」
玉面郎君思疑地問:「司徒捕頭,你與飛賊串通?不怕觸犯王法?」
司徒空說:「好了!黃大人,你真正的面目,是活躍在湘黔邊上的匪首,綽號玉面郎君,為了追查陽朔山下劫漕銀的事,我千里追風手幾乎走遍了湘黔邊上的山山嶺嶺,好不容易才查出了你真正的面目。」
「你——!」
玉面郎君驚恐萬分,頓時呆若木雞。
韋捕快這時也帶人趕來,一見捉到的飛賊,竟然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黃大人,驚愕地問:「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是黃大人麼?」
司徒空一笑說:「韋捕頭,不錯,他的確是黃大人。不過,他在我眼裡,卻是兩年前在陽朔山劫漕銀的大盜玉面郎君。」
韋捕快更是大吃一驚:「是他!?」
「不錯,是他。劫案發生,我親自去陽朔山一帶暗查過,案件發生的前後,沒有什麼黑道上的人物在那裡附近出現過,只有這位黃大人,上任路經金寶鎮。當然,金寶鎮離陽朔山不近也不遠,但作為武林高手,從金寶鎮去陽朔山,用不了半個時辰。」
司徒空說到這裡,又對玉面郎君說:「黃大人,儘管你們在陽朔山做得天衣無縫,沒留下半點痕跡,但你們殺人後,在死人身上留下的武功卻不能夠抹得掉,它留了下來,再加你昨夜在六都余家莊殺害余莊主夫婦的手法,和剛才在曹家大院殺害兩個官差的刀傷,與陽朔山下所埋的一些屍體上所留下致命的手法和刀傷,一模一樣,黃大人,這一點我沒有冤屈了你吧?」
墨明智和小燕聽了,不禁暗暗感到驚訝,司徒空怎麼這樣精細?真不愧是公門中一位老練精明的捕頭,莫長老聽了也暗暗點頭。司徒空對韋捕快說:「韋捕頭,我將這兩個大盜交給你了,你先將他們押回曹家大院,記住,千萬別走漏風聲,以免驚動其他賊人跑了。」說完,又將腰中的一面金牌取下來,交給一位帶兵丁的隊長,說:「你將我這面金牌帶去見你們的總兵,說布政司有命,叫他立刻帶兵,包圍知府衙門,不准任何人出入,聽候我回去發落。」
「是,大人。」
這隊長立刻帶人轉回馬平城,韋捕快帶人將玉面郎君和黑衣瘦漢押走後,司徒空向莫長老、墨明智、小燕三人抱拳感激地說:「多謝三位俠士大力相助,要是單憑我等之力,恐怕會讓這江洋大盜跑掉。」
莫長老說:「司徒捕頭千萬別這樣說,如此江洋大盜,偽君子,人所共誅,我等今天助捕頭一力,也是應該的。」
「前輩客氣了!」司徒空又向墨明智和小燕說,「兩位小俠身手不凡,令人欽佩,而俠肝義膽,更令人敬仰。我司徒要是沒看錯,融縣一事,想必是兩位小俠所為了。」
墨明智點頭承認,小燕卻揚揚眉問:「捕頭也是來查訪這件案的嗎?」
司徒空忙說:「小俠說笑了,我只不過問問,同時想知道融縣那小惡霸現在哪裡。」
小燕又問:「你問他幹嘛?」
「這小惡霸在融縣胡作非為,前後一共害死了九條人命,還姦淫了不少的少女,我想等這事一了,便捉他歸案,以正王法。」
「哎!那你別去找他了!」
「哦!?為什麼?」
「他死了呀!你怎麼捉他呢?」
司徒空不由一怔:「你們殺了他?」
「沒有呀!」
「那他怎麼死了的?」
墨明智說:「捕頭,是這樣的。我們把他裝進麻袋裡,打算教訓他一頓才放他走的。不知怎樣,他在麻袋裡給悶死了,我們只好將他葬了。」
司徒空略帶失望地說:「既然這樣,就太便宜這賊子了!」
小燕問:「假如是我們殺了他呢?」
司徒空搖搖頭說:「我希望別是小俠殺了他的好。」
「哦!?為什麼?」
「殺了他,固然能大快人心,但小俠這樣一來,卻觸犯了王法。」
「噢!怎麼是觸犯了王法啦?」
「因為任何人,都不能隨便殺害別人,就是像黃知府、費家賊子這樣的人,也不能隨意殺害,只能將他們逮捕,交由官府,三審六問,最後由王法來處決。這不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就算是江湖上的快意思仇,隨隨便便殺人,也是觸犯了王法。」
小燕說:「捕頭,你別說什麼王法了!要是真的有王法,費家賊子他能在融縣作惡到現在麼?什麼王法,費家賊子才不管哩!」
「小俠說的不錯,費家賊子仗著父兄親戚的權勢,在融縣胡作非為,不將王法看在眼裡,但不是王法不存在。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到頭來他終於逃脫不了王法的懲治。我這次來,除了逮捕玉面郎君外,也準備去融縣查訪這賊子的罪惡。」
小燕說:「等到你去,這賊子又不知在融縣害死了多少條人命。」
司徒空正想說,莫長老說:「捕頭,我等山野粗人,不知法度,請捕頭多多原諒。要是捕頭沒別的事,我等就告辭了。」
「前輩言重了。不過,我還有兩句話想問問兩位小俠的。」
小燕問:「捕頭還有什麼話要問我們的?」
「我想,馬平城裡幾戶人家失竊的事,恐怕也是兩位小俠干的吧?」
「哎!怎麼是我們幹的了?那不是飛賊飛燕子干的嗎?」
司徒空一笑說:「小俠別誤會,我司徒空只不過想物歸原主,絕沒其他意思,更不想與兩位為難。」
「你要追賊贓,去問那個黃知府呀!問我們幹什麼?」
司徒空搖搖頭:「我知道,城裡幾戶失竊的事,不會是他們幹的。要是他們幹的,必然會出現人命案件,只能是武林中高手,而且是一些正派人物,才不會傷害事主。」
「那你疑心是我們幹的了?」
「我不是疑心,而是有根據。」
「你有什麼根據了?」
「根據是那行竊人的武功極高,來無蹤,去無影。而這幾日來,除了前輩和這兩小俠,馬平縣城根本沒有什麼武林高手來過。」
「這樣,你就肯定是我們幹的了?」
「小俠大概是一時大意,在失主粉牆上留下字時,不小心也將掌印留在粉牆上了!這是一個十三、四歲小人的手掌印,除了小俠,不會是別人的吧?」
小燕一聽,不由怔住了。暗想:這司徒捕快好一雙敏銳的眼睛,便問:「你現在要逮捕我們是不是?」
「小俠別誤會,我不過想將那幾戶人家失竊的財物取回,只要小俠說出它們藏在什麼地方就可以了,我可以將這件事放到那伙大盜的身上,何況他們也曾用飛燕子之名去行竊過,半點也沒冤枉了他們。」
墨明智說:「我們都將它藏在黃知府的家中了。」
司徒空愕然:「你們怎麼將它藏在黃知府家中的?」
小燕說:「這個賊子,既能栽贓嫁禍給曹莊主,我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司徒空一聽,不由笑起來:「好!好!贓物在他家起出,他就百口難辯了!其實沒有這筆罪行,單是他劫漕銀之事,已是死罪。」
小燕問:「你還有什麼話要問的?沒有,我們可要走啦!」
「沒有了。但願我們後會有期。」
「我呀!以後卻不想見你了。」
「這麼說,小俠是怪罪我了?」
「捕頭大人,我怎敢怪罪你的?但願你今後別來逮捕我就好了。」
於是小燕拉了墨明智和老叫化而去。他們走後不久,便天色大亮。莫長老說:「好啦!小兄弟,我老叫化可要和你們分手啦!」
小燕一怔:「你不和我們在一起了?」
莫長老搖搖頭:「老叫化再不願和你們在一起了!」
「你討厭我們嗎?」
「你這刁鑽的小祖宗還好意思問?我老叫化上了你的當,要去北方查訪上靈道長過去的為人。除非你取消我們的打賭,我可以跟你們過一段日子,不然,過了一年,我查訪不出來,或者耽誤了日子,我老叫化不輸了?要一世當你的奴僕?你想纏著我不能去,我老叫化才不願再上你的當。」
小燕笑起了:「哎!你怎麼是上了我們的當哪?我們上了你的當才是真的。」
「你別倒打一耙的,你們怎麼是上了我的當的?」
「你還說?你在木排上胡編柳州立魚峰有什麼吃人地皮,哄騙我們去看,讓立魚峰那老和尚看我們笑話。然後又想出了這麼個鬼花招,叫我們去做贓。好啦!現在我們賊也做了,也讓老和尚笑了,你說,我們沒上你的當?」
「你,你,你怎麼這樣說的?你這是為民除害呀!」
「除什麼害?人家才不領你這個情。那個司徒捕快幾乎沒把我們抓起來。」
「好,好,我老叫化算怕了你,不管怎樣,我可不想再奉陪你們了!」
「好吧,你走吧,我才不拖你。」
「我走了,你們打算去哪裡?」
「去峨嵋山呀!」
「你們這麼早去峨嵋山幹什麼?」
「我們要去打聽上靈道長的為人呀!不然,你以後胡騙我們,說上靈怎麼好,或者根本不去打聽,去北方玩夠了才來見我們,我們心中沒個底,不叫你騙了?」
莫長老一向知道小魔女對峨嵋派沒什麼好感,不由疑惑起來:「你們不是去找上靈道長的麻煩吧?」
「噢!我們怎麼是去找他的麻煩了?對了!你說,到峨嵋山怎麼個去法?」
莫長老又看看小燕,問:「你真的不是去找他的麻煩?」
「你怎麼這樣不放心我們的?」
「我老叫化沒其他擔心,就是擔心你們得罪了上靈道長,就可把武林的九大門派都得罪了!」
墨明智一怔,問:「什麼叫九大門派的?」
「小兄弟,所謂九大門派,就是少林、武當、峨嵋、崑崙、點蒼、崆峒、華山、恆山、再加上丐幫,合稱九大門派。這九大門派掌門人,為了對付九幽老怪,結成聯盟,你們要是得罪了峨嵋派的掌門人上靈道長,那不將其他八大門派的掌門人得罪了?儘管你們兩個武功不錯,恐怕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吧?到時要是讓你爺爺奶奶知道了,說不定會責罵你們招惹是非,將你們關起來哩!」
墨明智聽了半晌不能出聲,小燕卻說:「老叫化,既然這樣,你就別去查訪上靈道長的過去為人了。」
「哦!?我為什麼不去查訪的?」
「你不怕得罪了他們嗎?」
「嗨!我只不過去打聽他過去的事而已,怎會得罪他們的?」
「你要是讓上靈道長知道,他不惱嗎?」
「上靈道長是俠義中的人物,行為磊落光明,怎會惱怒的?」
「他要是惱怒呢?」
「上靈道長怎會為這件事而惱怒?他要是真的惱怒,則說明他過去一定幹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我老叫化行得正,坐得正,我不怕別人打聽我過去的行為。」
「那我們也是去打聽他過去的事呀!怎麼說是去找他的麻煩呢?」
「你們真是不去找他的麻煩?」
「哎!你怎麼不相信我們哪!」
「好,好,要是這樣,我老叫化就放心了。不過,你們就是打聽,也要問得巧妙一點,千萬別引起別人的誤會。」
「老叫化,我知道怎麼問的。你說,去峨嵋山怎麼個去法。」
莫長老搔搔頭:「我怎麼說才好呢?」
「嗨!你說朝哪裡走不就行了?」
「因為從這裡去峨嵋山,有兩條路。要是你們趕時間,不怕黔桂山野中的瘴氣毒霧,就去慶遠,過河池,上獨山,穿過貴州,便可進入四川,要是你們不想趕時間,想看看名山大川,就從這裡北上桂林,過衡山,到岳陽。再從岳陽坐船直上四川。這一路,名勝美景可多了!有山水秀甲天下的桂林,有氣勢雄偉的南嶽衡山,有洞庭湖的湖光山色,有令人驚歎的長江三峽天險,還有變幻莫測的巫山十二峰,真是好玩極了!」
小燕聽了這麼多好玩的地方,早已神往,一顆心掛不住了,對墨明智說:「傻哥哥,我們並不趕時間,就北上桂林好嗎?」
墨智明似乎心有所思,漫應一聲說:「兄弟,你說怎麼去就怎麼去吧。」
莫長老說:「好!我老叫化走啦。明年,我們在成都望嵋樓再會,不到為輸。「小燕笑道:「好!不到為輸。」
莫長老一走,墨明智仍怔怔地望著,似乎不願走似的。小燕問:「傻哥哥,你怎麼啦?」墨明智好像從沉思中醒過來似的,望著小燕,茫然地問:「兄弟,你說什麼?」
「哎!我問你怎麼啦!你是不是病了?」
「我沒病呢!」
「你怎麼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你不想去桂林麼?」
「不,不,我想去呀!」
「那你怎麼啦?不會走啦?」
「好!我們去吧。」
小燕仍見墨明智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問:「傻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了?」
墨明智想了一會說:「兄弟,我們去找上靈,會不會將九大門派的人都得罪了?」
「九大門派掌門人算什麼,我才不怕他們哩。傻哥哥,你害怕了?」
要是其他武林人士,聽了小燕這一句話,不嚇了一跳,恐怕也會怪小燕太狂妄自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說不定有的人惱怒起來,會給小燕一點教訓。可是墨明智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不知道九大門派的掌門人是些什麼人,當然就更不知道他們的武功和在武林中威望和聲譽,所以他聽了小燕的話,沒半點奇怪,卻說:「兄弟,我不是害怕,我總感到得罪了這麼多的人不大好。」
「這有什麼不好的,要是我們真的將上靈的醜惡嘴臉揚了出來,不但為劉爺爺伸了冤,恐怕他們反而感激我們為武林清除了一個敗類。就是峨嵋派,也會感激我們為他們原掌門人報了仇,自己動手清理門戶,將上靈殺掉哩!」
「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我難道會騙你?」
墨明智大喜:「好!兄弟,我們走。」
「你也真是,什麼話不好聽,去聽信老叫化那句話,怕得罪什麼九大門派!」
他們在荒野上舒展輕功,宛如兩隻靈巧的獼猴,穿林越澗,翻山過嶺,中午時分,他們便出現在一個叫黃晃的小鎮上。小燕說:「傻哥哥,這個鎮子人來人往的,頂熱鬧哩!我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原來這一天,剛好是這個鎮子的圩日,鎮子的圩場上,擺滿了各種土特產,粉攤、粥攤和飯攤處處,將一個圩場幾乎都擺滿了。他們在一個粉攤的長凳坐下來,小燕問:「大嬸,你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賣粉的是一位中年婦人,另外還有兩位青年做幫手。婦人笑瞇瞇地說:「我們這裡有米粉和切粉,兩位想吃涼拌的還是要吃下鍋的湯粉?」
「大嬸,你就給我們先來兩碗涼拌的米粉吧。最好多給我們一些叉燒和滷肉,我們可以多給你一些錢。」
「好的。」
廣西的所謂涼拌米粉,就是將一些沒有燙熱過的米粉下在碗裡,拌上熟油、熟鹽,灑上一把油炸過的黃豆,再鋪上一些叉燒滷味,吃起來頂有風味的。
他們吃了一碗不夠飽,又叫了兩碗湯粉。正吃著,小燕驀然看見對面的粥攤上,坐著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婦人。這老婦人儼然是一頭銀髮,卻面色紅潤,目光炯炯有神,正在打量著自己。小燕不由嚇了一跳,連忙將頭低下來,輕輕地對墨明智說:「傻哥哥,別吃了,我們快走。」
傻哥哥愕然:「為什麼不吃了?」
「別問,快跟我走。」
小燕丟下了一錢銀子,拉了墨明智便走。本來四碗粉,只不過要十多文罷了,小燕竟丟下了一錢碎銀就走。賣粉的中年婦人叫道:「兩位小客官別走呀!我還得找給你們的錢哪!」
小燕連話也不敢答,拉了墨明智往人群中一鑽,就不見了。中年婦人感到莫名其妙:「這兩位小客官怎麼啦?他們沒聽見麼?」
粥攤上那位老婦人一笑道:「大嫂子,他們這是打賞給你的。」
「噯!他們真大方,早知他們這樣,我該多下些叉燒給他們才是。」
小燕一直將墨明智拉出鎮子,回頭望望,見沒人追來,一顆心才略略放了下來。再一看,卻看見一個衣服破爛的中年叫化子坐在鎮口的大樹下,一雙目光在冷冷地打量著他們,小燕不由皺了皺眉頭,說了一句:「討厭。」拉了墨明智便走。墨明智奇怪地問:「兄弟,你怎樣啦?我可沒有吃飽呵!怎麼就走了?」
「沒吃飽我們到別處吃,總之,我們要趕快離開這鎮子,不能再呆下去。」
墨明智更是茫然不解,他知道自己這個任性的兄弟,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怕在這個鎮子上多呆下去的?問:「兄弟,為什麼要趕快離開?」
「你別多問了!我叫離開就得離開。」
「兄弟,你見到什麼可怕的人了?」
小燕不回答,拉了墨明智一直往北奔去,還小心翼翼地前後左右打量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多遠。小燕一看,四周絕沒人跡,儘是一片荒山野嶺和林木,一顆心才真正放了下來,透出了一口大氣,說:「好了!沒人會追趕我們了,我們休息會再走吧。」
墨明智愕異了:「兄弟,有什麼人會追趕我們的?」
「一個頂可怕的人。」
墨明智一怔:「頂可怕的人?誰?」
小燕搖搖頭,眨眨眼睛:「我也不知道呀。」
這麼一來,更將墨明智弄糊塗了,既然是頂可怕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這說得通嗎?問:「兄弟,你是不是弄糊塗了?」
小燕一笑說:「大概是我弄糊塗了,一下看錯人啦!」
「看錯了什麼人?是那個司徒捕快?」
小燕更是笑道:「不錯不錯,我以為他又來追捕我們哪!」
墨明智搖搖頭:「兄弟,我看司徒捕快這個人很好的,他不會來捉我們。他真的要捉我們,在馬平不將我們捉了?」
「在馬平,有老叫化在我們身邊,他敢捉我們嗎?好啦!傻哥哥,我們走吧。」
誰知他們沒走多遠,剛要轉過一處山角時,小燕眼尖,一下又看見了前面不遠的一棵大樹下,坐著一位紅顏白髮的老婦人。這個老婦人,也正是小燕在鎮子上看見過的,嚇得小燕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她慌忙將墨明智往後一拉,躲縮在路邊的野草叢中。
墨明智莫名其妙問:「兄弟,你又怎麼啦?你——」
小燕一下用手將他的嘴捂起來,輕聲喝道:「你嚷什麼?是不是想找死了?你要找死,我可不管你了!」
墨明智只好輕輕地問:「兄弟,你又看見什麼人了?」同時一面四下張望。由於山角擋著,他看不見那個老婦人。
「你沒看見轉角處前面樹下坐著一個人?」
樹下坐的那個婦人到底是個什麼人,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