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風流正思忖,羅國偉叫起牟道,這讓他納悶,周圍無外人,他叫喚什麼呢?
羅國偉審視了他一會兒,歎道:「也許你我都該省點力氣,這麼拼下去沒有好處。」
「是你來找的我,」任風流冷冷地說,「你弄清誰是殺人的兇手了?」
羅國偉笑了:「這個以後會清楚的。我並沒拋棄對你的懷疑,對頭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任風流盯了他一下:「我不會讓你滿意的,就像我的刀不讓你的刀快活一樣。」
羅國偉哈哈地笑起來:「任老兄,未來事終難料的。你不要把話講得太滿,將來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任風流不願再理他了,走向馮春影。他們才是心心相印的。
羅國偉一陣長笑,計上心來,縱身而去。
任風流攜起馮春影的小手進了草屋。
羅國偉離開山崗,去尋一個人。
這時他已不像一個捕快,倒如一個陰謀家了。
對付牟道,不搞陰謀不行,現在他總算感到這一點了。
牟道是一塊鐵,自己的冷峻劈不開他。
他進了一家賭場,想碰一下運氣。
他是不相信運氣的,可事實逼得他沒法:牟道若不是運氣好,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驚動天下呢?
他算不上賭場老手,贏錢卻輕而易舉,甚幸。
這時,何大海等人走了進來,他衝他們一點頭,示意他們過來。
何大海笑嘻嘻地說:「古兄有什麼吩咐?」
羅國偉道:「鄭大人那裡有什麼動靜嗎?」
「不知道,我們離開他有好幾天了。」
「你們又抓了幾條漏網之魚?」
「有好幾條呢,一時恐怕抓不盡的。」
羅國偉冷笑道:「你們沒胡抓吧?」
「不敢!那樣就更加抓不過來了。」
「你們打算抓到什麼時候?」
何大海苦笑了一下,「這個我也不清楚,反正抓到世上沒有一個尼姑為止唄。」
「海天龍呢,你們不抓了?」
「他由鄭公公料理,我們只收拾女的。」
羅國偉沉吟了一下,不言語了,一臉鐵青。
世上的冤枉也大多了,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忽然,一個富翁模樣的老者從外面跑進來,看到羅國偉就拜:「羅大人,小女給人搶去了,你要給我作主呀!」
羅國偉一驚,馬上懷疑到「煞星五童」身上,這幾個小子難道「貨」還沒有辦完?
「你的女兒是怎麼被搶去的?」他冷漠的問。
「她正在繡花,忽然一個賊人闖了進來,挾起她就跑,轉眼就不見了。」
「是個什麼樣的賊人,大賊還是小賊?」
「大賊,我看見那小子了,挺凶的。」
羅國偉一皺眉頭,這似乎不是他們幹的,那是誰?「那人有什麼特徵嗎?」
「沒有,我看見他時已經跑了。」
羅國偉歎了一聲:「這就難斷了。天下這麼大,到哪裡去找呢?」
「大人,那人上後山去了,也許他就是山賊呢。求大人替我找一找吧!」
羅國偉有些不快,沒有吱聲。
停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說:「好吧,我就到後山走一趟。
不過,你別指望一定能把人找回。」
「能的能的,只要大人前去,賊人不敢不放人的。」
羅國偉沖何大海一笑:「你們去嗎?也許能抓幾個東躲西藏的道姑呢。」
何大海說:「也好,反正在這裡也沒大事。」
他們向西走了有十幾丈遠,馬月忽說:「我就別去了吧,那幾個尼姑狡猾得很呢,三兩個官差看守未必管用。」
何大海嘿嘿一笑:「幾個尼姑能有多大神通。放心吧,她們跑不了的,我們在一起才是要緊的。」
羅國偉說:「我們快去快回,誤不了事的。」
幾個人加快了步伐。
一陣急掠,他們上了後山,走進高過人的荒草中去。這山好大,奇險,滿山遍野都是十分茂盛的荒草,無樹。有的地方草竟有一丈多高,風一吹,一溜半臥,十分有趣。
突然,一聲狂笑從山谷裡傳來,幾個人都愣住了。
羅國偉縱身而去,何大海等也隨了過去。什麼人在這裡胡笑呢?他們好奇。
幾個人撲向深草叢。
摹地,有人高聲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他們衝到一片山石上,陡見一個人正在喝酒練劍,竟是海天龍。旁邊有一女子,幾乎是赤裸的,正在倒酒。
何大海道:「江老大,你好自在呀。」
海天龍頓時止住了身形,似笑非笑地問:「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家死了幾口人?」
羅國偉說:「這女子是你搶來的?」
「難道是我生的?」他的火氣大了。
馬月嘿嘿一笑:「你倒有福氣,喝酒練劍,還有女人相伴,神仙似的日子呀。」
「放屁!老子是為了練劍才搶了這個女人的,劍訣上是這麼要求的,我不幹行嗎?」
「什麼劍訣?」馬月急問。
海天龍得意地笑道:「自然是『太白醉劍決』,神奇得很呢。」
何大海忙說:「江老大,既然有寶貝,拿出來讓咱們瞧一瞧。」
海天龍又狂笑起來:「做夢吧,老子的東西豈會讓你們看到了?哈哈……」
溫蛟忽說:「這小子瘋了,我看還是把他逮住吧。」
何大海贊同,「太白醉劍訣」畢竟有吸引力。
海天龍身形一晃蕩,彷彿一個醉漢,手中劍霎時劃出一片明亮的劍影,十分庸灑。
「想逮老子,你們辦得到嗎?」
馬月說:「這傢伙好像練的是醉劍,不知練成了沒有。我們要小心才是。」
何大海說:「我們三個還能弄不了他?這傢伙的老底有准比,我們更清楚呢?」
馬月沒吱聲,三個人向海天龍靠了過去。
羅國偉在一旁冷冷地站著,他不需要劍法。
海天龍身形一晃,吟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他的劍也有些醉了。
馬月三人齊動手。
海天龍的身法突地變了,長劍在手中挽花一搖,彷彿有許多酒飛流,青氣一片。
何大海驚叫了一聲,急身欲退,仍然晚了,三人眉毛全被削去了,眼皮上留著血痕。
三個人退到一旁,連聲大罵,這小子不醉呀!
海天龍嘿嘿一笑:「老子的劍法練成了,用不著怕人了,尤其是你們。」
羅國偉心頭一暗,冷道:「你的劍法確是不錯,但還稱不上第一,別太得意了。」
海天龍的醉意頓時全消:「誰是天下第一,難道是你嗎?」
羅國偉的神色更冷了:「你的一個對頭。他的劍術似乎更好,這你不要忘了。」
海天龍愣住了。
少頃,他大笑起來:「羅老兄,你的記性是不是不太好,我有那麼一個對頭嗎?」
羅國偉冷蔑地說:「水酒雖然使你狂妄,卻無法讓你聰明。
你沒有一個厲害的對頭嗎?」
海天龍呆了一下:「厲害的對頭誰沒有呢,精於劍術的,我還沒聽說過。」
古參夭哈哈地笑起來:「牟道的劍術還不夠好嗎?」
海天龍笑了:「他的內功也許是深的。劍術嘛,他差得遠了,信不信由你。」
羅國偉沒有吱聲,雙目不眨地盯著他:「你的劍術達到了什麼境界?」
「醉形不醉心,似醉非醉,到後來,醉即非醉,心中無醉,水天共一色。」
羅國偉心中一動,覺得這與《邪魔經》訣有些相似,丹田湧起一股溫流。他感到抓住了什麼,夢寐以求的「陰華」啊!
何大海這時說:「海天龍,你別太自私了。為天下計,你應該讓我們也一窺劍訣。」
海天龍笑道:「我看咱們還是各有特色更好,若都突地用起劍來,那算怎麼一回事呢?」
何大海不以為然:「江老大,你錯了,牟道比你想像的要可怕,你那一把劍太孤獨了,成不了氣候的。我倒覺得四把劍含在一起更像樣,這才能報效皇上。」
海天龍聽到「皇上」二字,心中湧起一片苦水,說不上是恨是怨,眼睛有些濕潤了。
羅國偉趁熱打鐵:「好得很,你們確實該合攏,也許四把劍可與他一爭短長。捨此無法。」
海天龍知道什麼是壞種,信不過他。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劍訣怎能隨便與人呢?
他嘿嘿一笑:「羅老兄,我怎麼沒聽過江湖上另有奇劍呢?」
羅國偉哼了一聲:「江湖日日新,你能知道多少?有一點要提醒你,如果你不把劍決交出來,你會後悔的。等到你感到勢單力孤時,一切都晚了。」
海天龍心頭一震,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若是不交劍訣,他們到皇上面前胡說一通,那什麼都沒指望了。若讓他們也習神劍,他又實在不甘心。這該如何是好呢?
羅國偉看出了他的矛盾,笑道:「你就放大眼光吧,一切全是為了皇上。你們四把劍若能降服牟道,那也謝天謝地了。多半也不中用,藏珍有什麼用呢?」
海天龍不服氣:「羅老兄,你別太看輕了江某。車道功力雖深,我還沒把他放在眼裡呢,鬥他何須四把劍?」
羅國偉大笑起來了:「這幾天難道你沒長耳朵嗎?鄭公公的『殺狗大會』都沒損及他一根毫毛,難道你會強過那些英豪?對付牟道唯有合戰,這一點已用不著再爭論了。」
何大海三人雖不知車道到底如何了,傳聞卻聽了不少,對羅國偉的話毫不懷疑。他們也怕有一天車道會找到他們頭上來。
「江老大,我們並不羨慕你的神技。這是沒法子的事,才求你。牟道都被江湖傳神了,若是我們不聯起手來,都得完。你想清楚吧」
海天龍思忖了一陣,說:「你們不會趁機向我下手吧?」
何大海說:「我們縱是想,這也不是時候,能不能除去牟道還不知道呢。他若活著,我們就得閉上眼睛。內鬥來得及嗎?」
海天龍歎了一口氣,終於把劍訣拿出來了。
何大海等人把劍決反覆看了許多遍,仍不得要領。
馬月道:「劍訣上要求,『醉時如輕風,醒時女人伴,這不大象話呀,世上哪有這樣的劍譜?」
羅國偉掃了一眼旁邊的女子,說:「也許是弄錯了,『女人』應為『真女子』,這裡可能指『陰氣』。搶個女人留身旁,多半沒懂真精神。」
海天龍一怔:「可我的感覺卻挺好,有個女人在身旁,喝酒就下得順。這還不夠嗎?」
羅國偉一笑:「若換個練法呢,你試一試。」
海天龍依言而行,又揮劍而起。
幾個小子畢竟不等閒,在一起嘀咕了一陣,還真的找到一條可行之法,把劍練法下去了。
羅國偉在一旁看了一會兒:「這女子我帶走了,『劍訣』供你們練吧。」
海天龍道:「羅老兄,這小妞不錯,你又何必太認真呢?」
羅國偉哼了一聲:「我這是為你好,強敵就在眼前了,還是省點力吧。」
馬月附和道:「對,等到太平了,什麼樣的女人弄不到手呢。」
海天龍沒吱聲,羅國偉帶著女人走了。
四個小子在山坡上又練起劍來,海天龍幾乎成了師傅了。
羅國偉把女人交給了那老者,進了一家客棧。洗過臉,他剛要小憩一會,古風忽地走到他的床前,紅帽子十分鮮艷。
羅國偉一骨碌坐起:「你來幹什麼?」
古風哈哈一笑:「你不想知道是誰殺的那兩個錦衣衛嗎?」
「是誰殺的?」
古風道:「你跟我來。」
兩人出了客棧,直奔一片小樹林。
樹林旁邊橫著兩具屍體,是官差的,被人用刀殺死的。
羅國偉湊近一看,刀口與那兩個錦衣衛身上的一樣。下刀的角度亦同。
羅國偉冷聲問:「你怎麼知道他們這個死法與那兩人的死法一樣呢?」
古風一笑:「可以這樣說,我是第一個見到那兩個錦衣衛屍體的人。」
「你也見到兇手了?」
「沒有,但我可能知道是誰殺了這兩個官差。」
「是誰殺的?」
古風更樂了:「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告訴你的,是有條件的。」
羅國偉臉色一變:「什麼條件?」
古風盯了他一眼:「聽說你做了張三豐的老徒弟?」
羅國偉道:「也算是吧。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古風哈哈地笑了:「我想知道張三豐傳給你的那招刀法。這價錢不大高吧?」
羅國偉哼了一聲:「可我從來不想受人的要挾,無論你的條件是什麼。」
古風的神色一暗,不快地說:「你不想知道兇手是誰了?如果沒有我的指點,你永遠也查不到那人頭上。」
羅國偉自信地笑了:「古某自信還沒那麼笨,你別自作多情了。也許兇手就是你呢,這回恐怕你沒法不出刀了。」
古風輕蔑地說:「那你就試試看,玩刀你還算不上最精的。」
羅國偉向他逼近了兩步,抽出刀來。
古風幽暗地一笑:「收起你的傢伙吧,你的同宗大哥是不吃這一套的。我若不想打,普天下還沒有人能讓我拔刀的。」
羅國偉不信邪,非試不可了。
古風哼了一聲,隨之便走。
羅國偉欺身一晃,大刀飄揚而起,劃起刀光一片,分不清哪是人,哪是刀。
古風好滑溜,身子一矮,躥出幾丈外去了。
羅國偉不想輕易放過這個機會,飛身就追。
古風忽地向後一仰,猶如一個大風箏,陡地倒射了過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黑快。
這大出羅國偉的意外,而古風的身法也怪得出奇。向後彈射能這麼利索的,江湖上還鮮見。他幾乎沒有思想,揮刀就封,直削古風的上三路。
怎奈古風的動作太玄乎了,身在半空一搖,拐了彎了。與此同時,刀光立起。
羅國偉頓覺頭上少了點什麼。在那寒光大盛時,他幾乎懷疑自己失去了腦袋。竹笠被削去半個,現在已不好看了,倒有幾分滑稽。
羅國偉長出了一口氣,臉色比刀還寒。
古風笑道:「怎麼樣,你的同宗大哥還有兩下子吧?我做事從來不少把握。」
羅國偉直視了他一陣子,沉重地說:「你的刀法確實不錯,何必還要向我討技呢?」
古風道:「我是很會用刀,可還稱不上天下第一。若是你能告訴我張三豐傳你的那招刀法,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到那時就沒有人能接下我的一刀了。」
羅國偉冷笑道:「這樣看來,你倒很會做交易,知道怎麼得利大,而我能得到什麼呢?」
古風哈哈地笑了:「你是捕快,抓到兇手還不是最大的勝利嗎?除此之外,你還想得到什麼?」
羅國偉搖了搖頭:「與你比起來,那我未免太吃虧了。你若要得到刀法,還得加點什麼。」
「你說加點什麼呢?」
羅國偉思忖了一下,說:「你必須去對付一個人,這也是驗證你的刀法是否獨尊的最好方法,這要求不過分吧?你可是喜歡鬥殺的。」
羅國偉這時倒真的希望他能天下第一了,寧可看到他稱霸,也不願讓車道傲視天下。
他知道古風是言而有信的,只要是他答應下來的,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古風知道羅國偉讓他對那個人絕不簡單,但自己既然天下無敵了,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冷漠地說:「你說的那個人是個怎樣的人物?」
羅國偉高昂地說:「是個無法無天的渾蛋,罪大惡極。不把他除去江湖恐怕要永無寧日了。你若能殺了他,也算做了一件大善事。」
古風眼睛一亮,笑道:「那是誰呢?」
羅國偉說:「你最好還是先答應下來。」
古風沉吟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好,我答應你,把刀術亮出來吧。」
羅國偉心裡樂開了花,沒能殺掉他,反而收為己用了,這是更大的勝利。
他樂哈哈地邁進了幾步,說:「那小子正得意呢,知道牟道嗎?」
古風頓時成了一塊鐵,冷道:「你很能幹呢,把我也拴到了你們的賊船上。牟道雖不是十分可怕,也是個難纏的魔頭。這回你贏了。」
羅國偉大笑起來:「那個殺人的兇手呢?」
「你還是把刀術抖出來吧,我不記得騙過什麼人。」
羅國偉點了點頭:「好,我信你這位同宗大哥,一筆寫不出兩個『古』字。」
古風沒有話,他只想得窺那招絕學。他對刀術愛得近乎瘋狂,知道自己將要得到什麼。
羅國偉見他的眸子亮得照人,不由讚歎他的心純。這才是真正的玩刀家呀,自己似乎就缺少什麼。
他在古風面前走了兩趟,舞起刀來其實就一招,瞬間即完。
他把刀術細說一遍,盯著古風不動了。
古風兩眼看著他的刀,完全沒聽見他講的什麼,刀已把他帶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
羅國偉似乎能感知古風的心境,有些酸溜溜的。自己也許慮事太多,把正事給耽誤了。
許久,古風的臉上露出紅紅的笑容。
羅國偉長出了一口氣,說:「現在可以告訴我誰是兇手了吧?」
古風說:「不可以。」
羅國偉一怔:「為什麼?」
古風道:「收拾車道不是一件易事。我為你做好這件事,完全可以抵你贈刀術的意義,我何必還要多干呢?我向來不喜歡吃虧的。」
羅國偉氣得兩眼發紅,終沒有說什麼。也許他有理,任他去吧,只要能除去牟道,比什麼都強。
他淡淡一笑:「同宗大哥,你可不要只會說好的,幹得漂亮才重要呢。」
古風道:「這個不勞你操心,我說到做到。」
羅國偉笑了:「好得很,我們算走到一起來了,有福同享。」
古風說:「我們還算不上朋友,我沒有朋友,咱倆之間唯有交易。」
羅國偉還沒受人這麼冷落過,眼裡閃出憤怒的光芒。他真想一刀砍過去,但他知道砍是沒用的,他忍了。
男人總不免要忍上幾回的。一生好長。
古風瞟了他一眼,扭身就走。
羅國偉道:「你怎樣才讓我相信你收拾了他呢?」
古風扔下一句活:「有他的頭夠了吧?」
羅國偉愣在那裡。
古風消失了,走得是那樣匆匆,幾乎沒有留下值得人回憶的東西。
天黑了下來,羅國偉又回到客棧,他有些興奮,但更多的是累。古風能否一舉成功,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憑感覺,古風是應該行的。一但牟道那小子詭計多端,兩人若交起手來,誰勝誰負,事先恐怕連老天老地也弄不清楚。
牟道的劍術是稱得上神奇的,古風的刀呢?他到底能從張三豐的刀術獲得多少開示呢?
這小子哪裡去了呢,古風見過他嗎?
他覺得牟道是一個怪胎,至少是一個讓人頭疼的謎。
他歎了一聲,向床上仰去。
恍惚中,他好像看見牟道正赤腳逃跑,狼狽極了,這正是他希望的。
忽然,他聞到一股香風,縱身衝出房去。
外面是深沉的夜,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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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有時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羅國偉站在夜空裡,心裡就空蕩蕩的。那香味呢?自己為什麼要衝出來?香味是自己熟悉的,這不會錯的。是唯師妹來了這裡。刻裡銘心的相思啊,難道一閃就不見了,這未免太殘酷!
他靜心諦聽了一會兒,走向另一間客房。
那間客房的燈是剛亮的,他懷疑……
走到客房門口,他從門縫裡一瞧,週身的血頓時流串起來,多少年沒這種感覺了。
房裡有一個人坐著,正解長長的烏髮,是戈劍的母親。
她的臉是平靜的,憂傷全在眸子裡。
她沒有一直追下去,隨戈劍到遠方。她想給戈劍一個思忖的機會,她相信戈劍會回到她身邊來的。
她的手是那麼美,只是有點幾蒼白。
她的眉毛上有許多往事的風塵,輪廓是灰暗的。她的心是冷的,只是無人摸。
羅國偉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等心情平靜了,才伸手敲門。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怎麼那麼多少年的感情一激動而不安。
若是自己多些細心,兩人也許早就有了結果了。
師妹,你好嗎?他的心在呼喊。
他永遠不會忘記與師妹在一起的情景,不知她怎麼突地離開了祖師,也沒有告別一聲。
後來她闖出了「碧波仙子」的美名,但他始終沒有見到她。
江湖上僅有「碧波仙子」唯明羽的傳說,卻不見其人。這讓他找得好苦。
唯明羽聽到響聲,沒動,冷漠地問:「誰?」
「師妹,是我,」羅國偉的臉都熱了。
唯明羽的白手一顫,瞬間裡似乎考慮了許多事情,輕聲說:
「你把門打開吧。」
羅國偉用手指一撥,門開了,他走了進去。
唯明羽仍是那麼坐著,長髮已披下來了。
羅國偉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激動地說:「師妹,我一直都在找你。再過幾年,我們都老了。」
唯明羽沒有吱聲,兩眼望著牆壁出神。
羅國偉又靠近她兩步:「師妹,你在想什麼?」
唯明羽忽道:「你在做些什麼?」
羅國偉說:「我是捕快,能做什麼呢,不過終日抓人而已。」
「你又要抓什麼人?」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兇手是誰。」
唯明羽幽歎了一聲,不說話了。
羅國偉輕輕坐到床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許久,羅國偉說:「師妹,這些年我好想你呀,我一直希望我們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唯明羽膘了他一眼:「是嗎?若是天不隨人願呢?」
羅國偉道:「老天才懶得去管人間的事呢,除非我們的手不聽自己使喚了。」
「這些年你一直沒有遇到紅顏知己?」
「不是沒有遇到,而是我根本沒有去想這個問題。我一直在想著你呢。」
唯明羽低下了頭:「人世滄桑,往事已不可億還提那些事幹什麼呢!」
羅國偉冷靜地說:「無論到什麼時候,我對師妹的情都是不會變的,我知道什麼是人間最值得珍惜的東西。」
「我的孩子都已長大成人了。」
羅國偉心頭一驚,彷彿挨了一記問棍,這太突然了,他是不知道唯明羽的過去的。
兩人師兄妹相稱時,她已經生下戈劍了。
羅國偉的臉色變幻了一陣子,低沉地說:「他是哪一個?」
「他已經死了,被官府殺害的,聽說是和一個姓范的秀才一起被殺的。」
「仇天清?」
羅國偉歎了一聲:『用p孩子是誰?」
「你不認識的。」
羅國偉沉默了一會兒,說:「師妹,我對你的感情是不會變的,我會等你的心境好起來。」
唯明羽輕輕搖了搖頭:「那恐怕很難,也許我會這樣走下去了」。
羅國偉說:「師妹,你不能這樣的,我們會有好光景的,不要冷落了自己的生命。」
唯明羽眼裡跳起一點火星,盯著他了。
羅國偉心中一樂,差一點把她摟到懷裡去。
久等的愛才是沉實的,這話有幾分對。
羅國偉覺得兩人的心已向一處靠了。
他是個冷漢子,但冷人的愛往往更固執,更持久,他們的感受也與旁人大不一樣。
「師妹,假如有一天我們也有了孩子,你會更歡樂的。」
他覺得女人對孩子一般是感興趣的,自己也真的該有個孩子了,斷子絕孫總不是一種光榮。他感到一陣血熱。
唯明羽又低下了頭,羅國偉火辣辣的目光讓她有些受不了,雖然她已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目光。她恍惚覺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時代,奇怪。
「師妹,你還是那麼柔和,那麼美,你幾乎沒有老一點」春風欲過玉門關了。
唯明羽不由自主地撫了一下長髮,心裡滾起一股柔浪,是興奮嗎?她實在過了易感歎的年齡,她的眼角飄出的柔情更多是屬於過去的。
羅國偉也許沒有看出異樣來,又開始餡媚了。他忽兒覺得有時這也是一種很好的工作,至少做起來倒有幾分愉快。
世上有一種東西最好賣,那就是「高帽子」。人人需要,長賣不衰。
「師妹,想不到幾年不見,你的武功高明到了極處,實在讓人驚歎,連我也自愧弗如了。」
他原想唯明羽會笑面如花,不料攪起了她的隱恨,她的臉色霎時難看下去了。
羅國偉心裡發慌,忙道:「師妹,你的孩子一定是個少年天才吧?」
他有些不知怎麼說好了。
唯明羽想到戈劍,臉上又有溫和的美麗,似乎在替戈劍祝福。
「她還是快樂的,不過……」
「怎麼樣了?」
唯明羽長歎了一聲:「牟道害死了她父親,她正不知怎麼好呢,可憐的孩子!」
「他是車道的朋友?」
「是的,兩人很要好呢。」
「是不是個美少年,很有些英氣?」
「你見過她?」
「應該見過。不愧是你的好兒子。」
唯明羽搖了搖頭:「她是個女孩。」
羅國偉一呆:「這更好,若著女兒裝,又一個天姿國色。她怎麼女扮男妝呢?」
唯明羽幽幽地說:「也許是任大俠不大喜歡她是個女孩吧,是他把她撫養成人的。」
羅國偉點了點頭,忽地笑道:「這很好,我們目標一致,不愁她報不了仇。」
「可她是個女孩,未必能如願呢。何況……」」
羅國偉大笑了起來:「師妹,牟道是江湖公敵,要殺他的不是一兩個人。他的武功雖好,終逃不出眾人的包圍。他死定了。」
唯明羽看了他一眼:「你也要殺牟道?」
「何止我呢,天下人無不要殺他的。師妹,等這件事一了;我就辭去捕快不幹,咱們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歡度餘下的生命,好嗎?」
唯明羽沒有吱聲,似乎不相信這件事會那麼易了,也許死去的不是牟道呢。他的名字佔盡了中國的風光,運氣恐怕不會太壞。東方發紅那是何等壯麗的景象,與死亡怎麼可能沾上邊呢?
兩人又閒談了一會兒,羅國偉回到自己的房裡。
他見唯明羽有些倦了,不好再談下去。
如果唯明羽的興致好,他能陪她坐一夜。
夜深下去了,他沒法安睡,盼著即刻天明。
他設想著除去車道後的情景。
但他也不敢盲目樂觀,牟道不會等著扶刀子。自己還得快強起來,高到不可思議處,自能伸手摘星星。車道的劍怪,自己得練出更怪的刀來。
後半夜下了小雨,天下一片悄悄聲。
羅國偉一時興起,縱到院子裡練起刀來。
刀光正盛,忽聽有人說:「好刀法,可惜不夠辣。」
他低頭思忖了一會兒,感到不對勁,忙去師妹的客房。房門是開著的,人去房空。他的心頓時被人捏了一下似的,疼得兩眼流淚,怎麼又是不辭而別呢?
他發瘋似地衝向雨夜裡,高聲叫喊。
四週一片沙沙聲,什麼回應也沒有了。
牟道不光攪得他不安寧,許多人都不愉快呢。他像一股熱風,刮到哪裡便是一片恐慌。
他不知道別人怎麼這樣看他。
離開老龍山,他一路北行,到處尋找海天龍等人。他在山間小道上奔馳了半個時辰,到卞一個集市,來往的人正多。
他走進去,東張西望,尋求江湖人的下落。
他東跑西走了兩天,什麼也沒找到,進了一家酒樓。
酒樓裡吃客不少,他靜靜地坐到一張桌子旁。
忽聽「嘩啦」一聲,一張桌子翻了,幾個人打了起來。有男有女。
他坐在那裡未動,靜觀其變。
「撲撲啪啪」幾聲響,有幾個黃河幫的爪牙被妙憶擊飛,兩三個丐幫人也受了傷。
朱大山勃然大怒,罵道:「老丐婆,你的膽子不小,這回讓你知道大爺的厲害!」
他一提「羅漢神功」撲了過去。
妙億雙目圓睜,頓時流光飛灑,眼睛裡彷彿過雲彩。
朱大山與她的目光一碰,霎時怔住了,好像什麼東西注人了他的心田。在這當兒,妙憶玉掌揚起,沒費吹滅之力把他擊出一丈外去。
眾人大驚,不知朱大山怎麼會如此不中用。
朱大山被打醒了,暴叫一聲又衝上去,幾乎是拚命了。
妙憶自身一晃,用手指點自己的眼睛,引誘朱大山去看。
朱大山沒弄清怎麼回事,又與她的目光相撞,身子又僵注了,彷彿妙憶的眸子能吸魂。
妙憶不失時機地給了他一個響響的耳光,打得他界口出血,臉頰腫脹,狼狽無比。
有人驚叫道:「這女人會妖法!」
江百歲說,「什麼妖法,不過修習了攝魂法之類的邪術,我來收拾她。」
他向前一縱,直取妙憶的太陽穴。
妙憶斜身一擺,尋找施展奇功的機會。
江百歲偏不與她的目光相撞,側身與她交戰。可這樣一來,他就沒法觀察她了,自然要吃虧。一不小心;又看到了她的眸子,身子頓時如抽了血似的,不靈便了。
妙憶飛起一腳,踢得他連聲慘叫,身於甩出去兩丈遠。
這下連史歷、羅修明都驚詫起來,這女人看來難斗了。史歷沖羅修明使了個眼色,兩人向前一撲,合戰妙憶了,一左一右,反正妙憶不會兩邊都長眼睛。
妙憶雖然修成「魔眼」絕學,功力大勝往昔,怎奈敵人大多,終是寡不敵眾,後背上挨了一拳一掌,吃虧不輕。
史歷、羅修明等也鼻青臉腫,受了傷,嘴角有血。
劉奇最倒霉,幾乎被打磨一隻眼睛,直流淚。
修凡、修華上前護住師傅,欲走。
史歷叫道:「不能讓她跑了。」
眾人又把她們圍上。
牟道這時忽說:「我倒有一劍訣,你們要不要?」眾人頓時投去驚奇的目光」。
劉奇道:「你不是騙人的吧?」
車道笑了:「為什麼要騙人呢?除非你們是強盜。」
劉奇一伸手:「拿來?」
牟道道:「我不會白給你的,總得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史歷大聲問。
牟道說:「你們每人學一聲狗叫,學得像就給你們;否則,我只好扔給狗了。」
史歷大怒,兩眼紅光亂問,卻不敢動。
劉奇卻說:「這個不難,學得像真給嗎?」
牟道點了點頭:「通常是的。」
劉奇一挺脖子,真的學起來了。當然不會太像。
牟道搖頭說:「不像,還得回去再練。」
劉奇的嘴角抽動了幾下,近乎哀求說:「少俠,你別難為我了,沒法學得太像,有這種精神就行了。」
「那你又何必要難為她們呢?」牟道輕笑道。
劉奇感到被耍了,臉皮黃得嚇人,彷彿稍不小心就會死去。
沉默了一會兒,他再也忍不住了,人劍合一,努力向牟道刺去。
牟道未動,劍刺到他的胸前就刺不動了。
劉奇大駭,閃身躍到一旁去。
牟道說:「你跑什麼,再刺嗎。」
劉奇心神不安,握劍的手在抖,牟道給了他難以言傳的刺激。
史歷低聲向羅修明說:「這小子邪門,還是一齊上去吧,也許有賺頭。」
羅修明沒吱聲,暗打主意。
妙憶這時悄然離去,猶如一股風飄遠了。
劉三笑、丁小安隨後跟了出去,像賊。
羅修明:「牟道,你的劍術是不錯,可你的掌法呢?我看未必多精,你敢不用劍與我們過招嗎?」
車道一笑:「也許要證明你們是一夥笨蛋,這是最好的法子,動手吧。」
羅修明沖史歷等人一點頭,不聲不響地向牟道欺了過去,彷彿在提一條魚。
車道不動如山,平靜地看著他們。
羅修明雙手一絞,使出「乾坤一氣掌」來,一股正大的勁氣直擊牟道面門。
史歷等人不甘落後,一湧齊上,十幾隻手掀起驚濤駭浪,襲向牟道的各個要害,似乎要一下子吞沒他了。
牟道仍然役動,雙手僅僅飛旋一攬,劃出一個氣圈來,敵人的勁力頓時消於無形,隨之翻然一振,內勁狂湧,羅修明等立時被擊了出去,桌子板凳被砸爛一片。
這下史歷等人傻了眼,奪路就逃。
車道沒堵他們,任自去了。
他在酒樓裡又坐了一會兒,走到街上去。
前面是一條胡同,他站在胡同口發愣了,他心裡並個平靜,總是想著幾個人。
過了會兒,從東面走來叫漢子,衝他笑道:「少俠,有人讓我給你送一封信。
牟道一怔:「是什麼人?」
那漢子道:「是個道士。」
牟道更疑惑了,道士給自己送信幹什麼?天下的道士雖多,自己並不認識一個。
那漢子一笑去了,車道拆開了信。
信很短,是武當派掌門一心道長寫的,邀他到「道一下院」一敘。
他縱身追上那漢子,笑道:「你的腿倒快,連招呼也不打。」
漢子說:「這是我邀人的法子,不然你會提出一大串惱人的問題。」
牟道哼了一聲,不理他了。
兩人到了一座大院前,漢子說:「你進去吧,邀你的人在裡面呢。」
牟道走進院子,頓覺氣氛不妙。
院子十分寬敞,北邊的屋門口坐著一個極為淡然的道士,七十多歲,一身皆黑。
旁邊是幾個中年道士,個個冷峻,很不友好,站在那裡像凌雲刺天的柱子。牟道弄不清是怎麼回事,衝他們一點頭笑道:「哪位老兄是一心道長?」
幾個中年道士臉色頓變,極為憤怒。
一心道長似乎不太看重車道的稱呼,淡然說:「貧道便是一心,你是牟道?」
「不錯,老兄找在下有何吩咐?」
一心道:「仇天清可是你們父子害死的?」
牟道最受不了別人這麼一副腔調,聽到別人這麼質問他,頭皮都疼,父母的慘死更讓他傷心。
他瞪了一心兩眼,冷然道:「這與你有什麼相干?」
「自然相干,貧道與仇大俠情誼非淺。」
「你找在下來,就為了這事嗎?」
「這不過一個小小的插曲,貧道找你來,是要向你討還一個公道。」
「我看你是瘋了。」
一心哈哈地笑起來:「牟道,你的口氣不小,可你狂妄自大,終逃不了公道。你到處誣蔑武當派的聲譽,嘲笑武當派的絕學,貧道今天就來向你領教一下。」
牟道一愣,不知他搞什麼名堂,老子什麼時候提過你武當派的名字,你的功夫好壞,關我什麼事?
他奇怪地掃了一眼幾個道士,冷道:「老先生,我看你的頭腦有點不大清醒,要找我的麻煩盡可動手,別充大光棍。」
一心道:「年輕人,一個人太做了不會有好。你瞧不起武當派,武當派也沒把你放在眼裡。」
車道無奈地笑了:「武當派好壞,等會就知道了。你上了別人的當,裝什麼聰明人。」
「你不敢承認了?」。
牟道昂起了頭:「我難道還會怕你們幾個傻瓜嗎?連是非都分不清,還走什麼江湖呢。」
一旁的中年道士惱怒到了極點,刷地抽出長劍,欲與牟道比試。
一心衝他們一擺手,說:「讓我來,看他有什麼絕招。」
中年道士後退了兩步。
中年道士是一心的弟子,分別是木風、木平、木靜,武功極為了得,號稱「武當三劍客」,名聲不錯。
他們以為三人聯手對付牟道絕對不成問題,想不到師傅把問題看得過於嚴重了,不讓他們插手。
一心站起來,長歎了一聲,彷彿惋惜牟道自找沒趣,向前走了幾步。
「年輕人,你是小輩,我讓你一招,動手吧。」
牟道笑了:「老頭兒,你恐怕太老了,還是我讓你一招吧,也算我對你的一分尊重。」
一心臉色一暗,十分憎惡車道的輕言滑調,小子,打斷你的骨頭才是真的呢!
他身形一飄,搖掌而上,果然極有講究,不失大宗師的風範。
牟道以靜制動,飛掌迎擊。
一心經驗老到,為了萬無一失,掌到中途走勢立變,猶如魚兒一斜,旋切而出,使出了武當神功「三元功」,暗勁如潮湧出,其熱滔滔。
車道輕輕一笑,掌法不變,截擊去了。
「砰」地一聲,兩掌接實,兩人都沒動。平分秋色。牟道說:
「老道兄,一招已讓,你若再不後退,難看全是你的了,我一點不要。」
一心的修養極好,知道這不是生氣的時候,便沒惱。他不得不承認,牟道能接下他一掌,武功自然是好的。不過他不相信難看全是他的,這東西沒人要。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一心抽出了長劍,寒光立生。他的劍術是武林一絕,曾有騷人讚其精,詩於石壁:「天異劍法」抽長空,凌虛清揚摧道平,萬里一響出深山,紫光一片欺且明。
牟道對一心的劍術所知了了。當然不會把他放在心上。一心長劍一晃,車道霎時收起輕視之心。對方的劍術好古怪,似乎晃動的不是劍,而是他牟道,這讓他有些心驚。
一心雙目如電,自然看到了牟道的困惑,趁機長劍一抖,虛氣橫生,無數明華的弧形氣圈削向牟道的腦袋,毫不留情。
牟道不敢怠慢,急展高步斜閃。
一心老劍走空,不由「咦」了一聲,感到牟道有點門道。這小子既敢四海橫吹,說不定真有驚人之處。
他兩眼瞇起,盯了牟道一陣,長劍一攪,彷彿在挖牆。霎時從他的劍尖上飛瀉出幾點寒星,直射牟道的眼睛,快極無比,正
是他的辣手絕技「飛星追魂」。
牟道擰身一轉,滑出一丈開夕;又脫險了。
一心連番失招,沒咒念了,不由發慌。人老不等於冷靜。
牟道思忖了一下,笑了:「老道兄,想不到你的劍術也有可取之處,看來我要讓你難看就更易了。」
這話有些不通,「更」字怎講?一心更是氣惱,這不是要弄人嗎?
牟道知道他要惱,笑得就更開心了:「老道兄,正因你的劍術太好,扎不著人才惱、才氣。人一羞怒,多半更糟,我這時若動手不是更容易取勝嗎?」
一心無可奈何地笑道:慨然你有這麼多取勝的理由,怎麼還不動手呢?」
牟道歎了一聲:「我不忍心讓你敗得太慘,倒希望你知難而退。」
「三劍客」受不了了,飛沖而上,直取牟道,動作快得都有點兒讓人分不清了,劍光飛流,靈氣揮灑,敢讓日月低、下頭。
牟道是從鬥殺中成長起來的武學大家,與人相搏,不但學會戰勝敵人,多半能從敵人的投手抬足之間有所發現,有所收穫,這是他最為奇特的地方。
「三劍客」劍氣一生,他就看出了破綻,也弄清了「天異劍」的好處,果是上乘劍法。
一聲尤吟,他的劍出鞘,趁寒光逼人時,他飛指連彈,正彈在三劍客的劍脊上。
三人向後跌去,長劍差一點出手。
牟道怡然自得,長劍歸鞘。
三劍客受挫,老羞成怒,並不以為自己的功夫差,疑心自己的運氣不好。
三人一聲暴吼,劍劈牟道的腦袋。
牟道似動非動,僅移了幾寸,三人的劍便全走空。牟道飛揚手指,連彈幾道指氣,射中他們的穴道,三人動不得了。
牟道哈哈一笑:「欲想成雄作霸時,方知自己了了。多麼可笑。」
木風吼道:「牟道,你少張狂,沒有人怕你的。你勝了一時,勝不了一世。武當派終是不會放過你的!」
牟道更大笑了:「你們倒和朝廷的腔調一個樣,是走狗嗎?
你不怕我,難道我怕你們?」
木平道:「士可殺而不可辱。你殺了我們吧,會有人與你算帳的!」
牟道笑而不語,覺得有趣而又蒼涼。
木靜說:「牟道,你也是有弱點的人,一旦異地而處,你也覺得很有趣嗎?」
牟道揮手解了他們的穴道,說:「這是你們找的在下,有趣無趣亦因你們而生,怪我嗎?我什麼時候嘲笑過你們的武功呢?」
木靜道:「我們姑且相信你的人品,那你就發個誓吧。」
牟道冷笑一聲:「憑什麼讓我發誓,憑謠言嗎?你們還沒有讓我屈從的資格。」
木平說:「既然你沒有嘲弄過武當派,怎麼不敢發誓呢?」
牟道道:「大丈夫發誓僅對爹娘、熱血朋友,你們算什麼東西呢?」
三劍客騰地又火了,揮劍欲上。
一心忽說:「慢來,這事可從長計議。牟道,明晚子時你敢去棗湖作一了斷嗎?」
牟道一笑:「難道明天你能成閻王?」
「那好;明晚我們在棗湖見,死約會,不見不散。」
牟道扭頭就走,猶如一陣風。
一心嘿嘿地笑起來,感到雪恥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