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頂天接著老頑童的一番話,如個大人一般的把老頑童說得啞了嘴巴。哈默德聽了大是高興,連聲稱讚自己的徒兒聰明過人。
老頑童氣不過,對陽頂天道:「你再這般的接我的話碴兒,瞧我不打你的屁股,連你師父我都敢打,你道我就不敢打你麼?」
陽頂天道:「你年紀一大把,輩份那麼高,動手打我一個小孩兒家.江湖上傳揚開去,你就不怕擔那以大欺小的罪名麼?」
老頑童鼻子一哼,道:「你知道我叫做什麼?」
陽頂天道:「你叫老頑童。」
周伯通道:「對啦,我叫老頑童,頑童就是小孩兒的意思,我打你屁股,那是小孩打小孩,正當得很,誰也不會笑話。」說完了竟是伸手就向陽頂天抓去。
這一抓之勢實已籠蓋了那小孩兒的所有方位,哪知那小孩兒也是識得這一抓的厲害?在避無可避之際,猛地頭下腳上立在了那裡。
老頑童這一抓本是向那小孩兒的胸前抓落,若是小孩兒閃避,便會抓到他左臂或是右臂。那裡想到小孩會出此怪招,這一來老頑童的一抓頓即變成了抓向那小孩子的屁股。老頑童一見之下,楞在那裡,手似僵在了空中,再也伸不出去,奇怪地問道:「你這是什麼招式?」
陽頂天身子一翻,站直了身體,向老頑童道:「這是逍遙屁股,從你的逍遙掌中化出來的。」
老頑童一聽大樂,連叫有理,有理,說道:「你這徒兒看來是比你師父要強得多了,最起碼這逍遙屁股一招就搞得我老頑童束手無策,你師父想白了鬍子也是想不起來這一招。你大可把這一招傳了你師父,讓他再來和我比上一比。」這般的說完了,在地上轉了幾轉,極為高興地讚了那陽頂天幾句,又道:「雖說這一招是從我的逍遙掌中演化出來,可是比我那些招式強得多了,我便是在那古洞中想黑了頭髮,也想不起來這一招逍遙屁股。你這一頓打免了,免了是免了,罰你閉上嘴,不得亂接大人的話碴兒。」
陽頂天撇了嘴道:「你這老頑童太也吝嗇,我想出了這麼好的一招逍遙屁股出來,你不但不獎勵,反而罰我,只怕將來當不了幫主,教主,難以令人心腹,我看你的徒兒因是比你強些。」
老頑童道:「我跟你師父已經打完了,現下徒兒對徒兒。思忘徒兒,我對付不了他的逍遙屁股,你來吧。」
思忘道:「小兄弟,你聰明過人,將來必會練成不錯的功夫,現下你打不過我,我們不如約個時間,將來再行比過。」
陽頂天道:「好,君子一言。十年之後,我們仍是在這祖師廟中相聚,那時再定勝負。」
老頑童與哈默德兩個武學奇人,居然就此不了而散,將他們的約會交給了兩個徒兒,而這兩個徒兒果真都做出了一番名動江湖的事業。思忘且不說,那陽頂天後來成為明教的教主,明教亦因有此明主而在中原興旺了數十年。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表。
哈默德與陽頂天走後,老頑童盯著思忘看了一眼,又是把臉轉向了楊執,險上現出極不高興的神色來。
楊執只做不見,仍是和思忘那般十分親密地靠在一起。
陣雨過後,陽光又現了出來,空氣清新濕潤,讓人覺得心胸暢快之極。
他們三人來到前面不遠的一處旅店,一進店門,思忘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周暮渝。
周暮渝本來極好熱鬧,原是定會跟那老頑童去看熱鬧的,但她聽到老頑童是和那致虛子約會,便不敢去了,等在店裡。那日致虛子將她抓住了,若不是後來老頑童和思忘相繼趕到,當真是後果不堪設想,至今思之,猶自心有餘悸。
周墓渝焦急她正等著老頑童回來,一見思忘走了進來,竟是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將他抱住了。
思忘頓即滿臉通紅,一瞥眼間,見那楊執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忙輕輕地將周暮渝推開了,說道。「小妹妹,你們怎麼走了這麼許多天,剛剛走到這裡?」
周暮渝見他推開自己,臉上已是現出一絲惱意來,聽他這麼叫自已小妹妹,更是惱上加惱,哪裡會回答他的問活,只是哼了一聲,扭頭跑進房間中去了,匆忙之際,沒忘了回頭惡狠很地瞪上楊執一眼。
思忘看那楊執時,見楊執亦是正看向自己,目光中似是頗含嘲諷意味。
老頑童對楊執道:「小姑娘,你今天是同我一房睡呢,還是自己一房睡!」
楊執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老頑童,你說什麼?」
老頑童道:「我女兒和我徒兒自當一房睡了,他們小兩口也是有些日子沒有團聚了,咱們自是不能攪了他們的好事。你如果想同我女兒睡一個房間,那可是萬萬不可能的,同我徒兒睡一個房間,那是更加的不可能,所以你只有跟我睡一個房間,或者是自己睡一個房間。」
楊執這次聽得清了,但仍是不相信老頑童會說出這等話來,於是看了思忘一眼,見思忘只是苦著臉,皺著眉頭,便道:「我還是自己睡好了。」
老頑童拍掌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好徒兒,乖徒兒,那麼你就和你媳婦兒一房睡罷。」
思忘道:「師父,我還是和你一同睡罷,在那千魔洞之中我們兩個人也是睡得慣了,同別人在一起,我定然睡不好,睡不好了武功便會大打折扣,武功一打折扣,那豈不是於師父的面子大大有損麼?」
老頑童聽得思忘如此說,眼珠轉了幾轉,忽然高興地叫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便是我們師徒倆睡一房,那兩個小姑娘每個人睡一房,比起來還是我們倆人便宜一些,既好玩兒,又有伴兒。」
思忘看著楊執;向她使了一個眼色,楊執點了點頭,便去要了客房。
吃過晚飯,老頑童便道:「這祖師廟地方不大,沒聽說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又找不到那祖師,跟他比武較藝一番,我們就早點休息,明天也好早點趕路,找那無色和尚賊斯鳥算帳。」
思忘看見老頑童忽然之間不這般地胡鬧了,反覺甚是奇怪,但想他不論說什麼做什麼,反正自己已有計較,也就不去管他。
吃罷晚飯,思忘又向楊執使了個眼色,趁老頑童不備,將一個紙條塞給了楊執。楊執臉紅了,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去了。
周暮渝也是滿懷幽怨地看了思忘一眼,極不情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只有老頑童,仍是那般高商興興地。兩個小女娃兒各自回到房間之後,他忽然來了酒興,說道:「徒兒,我們喝上幾杯如何?」
思忘正欲強辭,老頑童喊道:「店家,我們要五斤酒,二斤中肉,送到我房間裡來z」
店家座道:「好——來,就送來,就送來!」
思忘只好苦笑。
老頑童興致頗高,兩杯酒下肚,就大講他的逍遙掌法如何如何了得,只幾個回合,就將那致虛子打得大敗面逃等等。
思忘無心聽他講,只盼著他快些躺下睡著,哪料到老頑童酒興越來越高,喝完了那五斤酒,竟是又叫店家打了五斤兩來。
思忘心下著急,只想著快些酒喝完了了事,哪料到猛喝了幾杯酒之後,競至是頭有些暈,坐也坐不住了,眼也睜不開了,搖搖晃晃地便欲跌倒。
老頑童見了思忘情態,站起來叫道:「不好,這酒裡邊有問題!」
思忘聽得老頑童一叫,心中更急,心中一急便即更加站立不穩了,最後終於摔在了地上,便什麼也不如道了。
迷迷糊柵地醒來;忽覺有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偎在自己身上,極為柔順地正在吻著自已。
思忘此時神智尚未清醒,覺得這個正在吻著自己的人便似是有琴聞櫻那般的讓自己覺得充滿了一種溫馨的感覺。
忽然之間思忘覺得體內有一股勢力衝撞著自己,要自己發洩,要自己使勁樓住了懷中這個軟綿綿的肉體,他不由自主地便使勁摟位了懷中之人發出輕微的幸福的呻吟聲,這聲音使思忘更加衝動。他好似非常熟悉這個聲音,又好似覺得這個聲音極為陌生,雖是把這個軟綿締的呻吟著的肉體樓得緊緊的,但是他的腦中好似總是懸著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使他就這麼摟著那個肉體,卻什麼也沒有做。
那個肉體發出陣陣幽香,吻著他,使他的意識回到了一個古洞之中。
那古洞中有一張乾草鋪成的床.他在那個床上曾抱著有琴聞櫻,也是這麼摟抱著她,她也是這麼摟著自己。那時他的體內也是燃燒著這樣的烈火,但那次的燃燒是出於自然,是他體內積蓄了多年的乾柴被自己的愛所點燃。而現在體內燃燒的烈火,卻是那麼霸道,橫衝直撞,叫他無法忍受,雖然不是出自自然的本性,出自他的愛心,卻使他更加無法控制。
就在他的最後的防線將要崩潰,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之際,忽然之間聽得外面一陣吵嚷。
有人大喊:「我的女兒,我的女兒被人劫持走了,是哪個強盜劫持了我的女兒!」
思忘好似頭被人重重地擊了一下,手慢慢地鬆開了,儘管體內仍是燃燒著這樣的無法控制的烈火,但他已經清醒了一些,覺得有些什麼事情不要。
那個被他摟著的女人見他如此,「反而使勁摟緊了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想要你,我想要你,不要管他們!」
頓即如烈火蒸騰一般,思忘又被捲入那種與自己體內的慾望抗爭的苦傲之中。外面好似已經吵得翻了天,但他的意識好似被懷中的女人抓住了,聽不到外面發生的一切,更是不能判斷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猛然之間,思忘覺得體內好似有兩顆明珠亮了起來,一顆通紅,透著晶瑩的血色,一顆暗蘭,溢著碧玉的光華。
這兩顆明珠一亮起來,思忘體內奔騰流竄的熱力好似有了歸宿一般,都向這兩顆明珠匯去,思忘體內燃著的烈火漸漸地都轉化為熱力,一齊向這兩顆明殊匯去。
思忘緊抱著那女人的手慢慢地鬆開了,他漸漸地感到他懷中的女人熾熱異常的身體,他的身體開始涼了下來,那女人問,「你……你怎麼啦……你就這麼不想要我麼?」
思忘心中又是一蕩,但他體內的兩顆明珠已將他慾火完全吸去了。他心中一蕩,那只是因為這麼一句話他聽來好似非常熟悉,語音也是非常熟悉,但卻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思忘問,「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傳來她輕輕的有如哭泣的聲音:「我要嫁給你,我要做你的妻子,我第一次見到你就這樣想了,……」
思忘被他說得征在那裡。
這時外面已經吵得翻了天,老頑童的聲音也插了進來,只聽老頑童道:「大和尚,你主持公道是好的,卻不能到我女兒的房間去看。我女兒睡著了最怕別人打攪,你打攪了我女兒的清夢,她要是跟我鬧起來,又不認我做爸爸,我豈不是要揪下你的腦袋采,把你扔了出去麼。所以,你別個房間先都看上一看,若沒有那店家的女兒時,你就再到別的地方去找便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哈哈笑道:「看你這人穿的衣服,就不似個、正經人,怎麼這麼一把年紀了說話這麼顛三倒四,纏夾不清。看你恐怕沒有一百歲,也有九十歲了,你的女兒少說也該有四五十歲了,她不認你做爸爸,你便不是她爸爸了麼?這麼一把年紀的女人還什麼清夢不清夢的,定然是你這個人將那店家的女兒偷了來,藏在房間裡,你改讓我們進去搜上一搜麼?」
老頑童道:「我看你這大和尚定然不是個好和尚,不在廟裡好好唸經卻出來到處遊逛。
你的房間我也要去搜上一搜。想那店家的女兒定然是你這和尚藏在屋子裡,卻出來賊喊抓賊的到處亂搜,你敢要我們到你的房間去搜上一搜麼?」
那洪亮的聲音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腳正不怕鞋歪,心中有佛,佛自在心,少林寺數百年來的清譽不會讓你這麼一句話就敗壞了。我搜完了你的房間,就帶你去看我的房間,你看怎麼樣,你敢麼?」
思忘聽出他們正是在自己的房間門口吵鬧,一時之間不明白,自己何以來到了老頑童女兒的房間。猛然想起來,那軟軟的肉體,那熟悉的聲音不正是黃衫少女周暮渝麼?
思忘何道:「你是周暮渝麼?」
周暮渝一下於又把思忘抱住了,算是回答。
思忘道:「我的衣服在哪裡,他們吵著要進來,我們這個樣子,須不好看。」
局暮渝沉默了半晌,道:「你須得答應跟我好,否則我就去把門打開。」
思忘想不到這少女竟然什麼事也做得出來,想到自己身子光光的和一個少女在一起暴露在眾人面前,終是不雅之極,只得說道:「我答應你,我的衣服呢?」
思忘接過周暮渝遞過來的衣服,匆忙穿了,從窗子躍了出去。猛然之間,兩道勁風撲面而來,剛猛之極。
思忘匆忙之間兩手一分,向那襲來的掌力迎了上去,只聽得兩聲悶哼,接著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顯是那偷襲的兩人受了傷,見對方武功太過高強,匆匆遁去了。
思忘從外面又回到了旅店的店堂之中,見老頑童上身沒穿衣服,只穿了一條褲子,正在同一個極其高大的和尚爭辨。
老頑童猛然見到思忘從外面走了進來,驚訝之極地看了思忘半晌,隨即醒悟過來,道:
「大和尚,我就讓你進我女兒的房間去看上一看,倘若沒有那店家的女兒時,看我怎麼老大耳刮打你。」
那大和尚不屑地一笑,道:「你道我少林僧都是靠了敲木魚長大的麼?」
老頑童道:「你吃木魚長大的也好,吃狗屎長大的也好,待會兒自見分曉。我老頑童可是吃豹子膽、虎膽、熊膽長大的,說打你就打你,不打你也打你,打你更打你,直到你大和尚跪地求饒為止!」
那個大和尚顯然並沒聽過老頑童其人,聽老頑童這般的亂說一氣,便道:「你這人神智不清,沒來由的誤了這許多時間。
我道你定是個江湖騙子,卻原來是個瘋子無疑,讓開了些。
說著上前用肩膀一撞,他本以為定會把老頑童撞得摔在地上,是以並沒有用特別大的力氣,害怕把這老傢伙摔壞了惹出麻煩來。沒料到一撞之下竟如同撞在堅硬異常的巨石之上一般,直把自己的肩撞得裂開似的疼痛,人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再退兩步。
大和尚站穩了腳限,抬起頭來吃驚地看著老頑童,叫道:「老傢伙使什麼妖法麼?」
老面童哈哈大笑,讓在了一旁,客店中其它的各人也都奇怪地看著大和尚笑起來,不明白他一個高大的和尚何以被這麼一個老得讓人著了吃驚的老人撞得那般地退了又退。
大和尚見老頑童讓開了。將信將疑地走到周暮渝的房間門口,正欲推門,那門猛然之間開了,周暮渝臉現紅溯,略帶怒意地正站在門口。
那和尚本來將右手伸出去推門,周暮渝這般的猛然將門打開,他伸出去推門的手卻正好成了推向周暮渝的胸口,周暮渝一見之下,臉上立現怒意,伸手抓住那大和尚的右手一泣一帶,那大和尚立時栽進了屋內。
老頑童一見,立時撫掌大樂,叫道:「我說你攪了我女兒的清夢,我女兒立時會發怒,打你一個狗吃屎,你不信麼?現下你可知道那狗屎之味不好聞了吧?」
那大和尚武功本來相當不弱,沒料到周暮渝一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會懷有上乘武功,因此淬然不及防備,又是把手送到了對方面前,立時吃了一個大虧。待得爬了起來,本欲向周暮渝發作,見她究是一個小妨娘,正自沒做理會處,見到老頑童拍手,登時把全部怒火都轉移了老頑童身上。也不管他會不會妖法,年紀大不大,經不經受得住,竟是使足了十成力揮掌向老頑童當胸直拍過來。
老頑童嚇得大叫一聲,立時頭下腳上立在了地上。那和尚的一掌竟是「啪」的一聲打在了老頑童的後股上。立時怔在了那裡,見這剛猛之極的一掌不但沒有將那老人打得飛了出來,而且不知為何,競然當胸直擊的一掌莫名其妙地打在了老人的屁股上。
老頑童大笑,直起身來揉著屁股道:「妙極,妙極,那陽頂天小孩兒若是再這般的使出追逐屁股來對付我,我就用大和尚的這一招來打他,大和尚,你這一招叫做什麼?」
那大和尚所使的乃是極為平常的一招,叫做開門見山。聽老頑童胡亂的說了一番又有此一問,只道這個老頭兒是在當眾羞辱他,也不答話,左掌向上一抬,右掌向旁一掠,一股極強的內力立時排山倒海一般地向老頑童當胸湧來。
老頑童於江湖上少逢敵手,碰到那些二三流的角色時。一聽到老頑童的名字,早巳嚇得望風而邊,那裡還敢和他動手。難得今天碰到這麼一個武功不錯的大和尚,即不知自己是華山五絕之首,又肯和自己動手,當下有些捨不得一招之間便把那大和尚嚇退,只裝做不會武功的樣子,見那大和尚的內力湧來,運內力護任了週身要害,也不出掌抵擋,任他將掌力在身上擊得實了。
但聽得蓬的一聲響,老頑童被那大和尚直擊得飛了出去,落在了一個方桌上,身子居然在那方桌上轉了幾轉,然後便即不動了。
那大和尚本以為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一見他被擊得躺在那裡不動了,立時傻了眼。
周暮渝知道定然是老頑童在搗鬼,只是睜眼看著,卻不作聲思忘亦是同樣的心思。
那旅店老闆急了,嚷道:「大和尚,這可不得了啦,我只讓你我找女兒.卻沒讓你打死人命。這老頭兒少說也有一百歲了,巴不得你大和尚一下於把他打死了,好送他一口棺材。
這人可是你打死的,須怨不得我,待會官府追究起來你可得擔起來,終不成推在我們身上,我們小本經營的營生可經不得到官府中折騰。」
那大和尚看著躺在桌上的老頑童,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那店家又道:「各位客家,你們可得給我出個證據,這大和尚打了人你們都是親眼看見的。」
那些旅客一聽之下,立時全都紹回到各自的房間去了,哪裡還敢出來,生怕這場官司惹到自己身上,
那店家一看,立時急了眼,一眼看到思忘和周暮渝並沒有回去,便向他二人道:「你們兩個無論如何須得出個證據,我這裡給你二位磕頭啦!」說完撲通跪下,在地上略略地磕起頭來。
思忘道:「你起來吧,這大和尚打死了人,我們都看見了,和你店東家沒干係,官府追究起來,把這大和尚捆了去坐牢抹脖子,你放心好啦。」
那店家一聽之下,非但沒起來,反倒把頭磕得更是響了,口中思人思人的叫個不停。
思忘道:「你再這麼磕頭不起來,我便拉了這女孩兒走,誰也不給你做證據。」
那店家一聽,立時爬了起來。
大和尚道:「你也不用這般的嗑頭求別人,我大和尚一身做事一身當,既是打死了人,就自己到官府去自首便了,打死一個這麼老的老頭兒官府至多也就是判我十年八年的大牢。
我廟中也是唸經,牢裡也唸經,只要心中有佛,在寺裡在牢裡那還不都是一樣的麼?」
那店家一聽,立時跪倒,向那大和尚磕了幾個響頭,這次卻沒敢磕個沒完,幾個響頭磕過之後,立即很自覺地站了起來。
那大和尚正欲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店家道:「你這麼走了我須不知你是逃了呢,還是去自首了,須得找個人去叫官府當差的來!」
大和尚道:「我大和尚說話算話,難道還會誆你不成,我說是去自首,那自是去自首!」說完了,也不回那房間收拾東西,逕直向外便走。
猛然之間,那被打死的周伯通坐了起來,高聲喝道:「大和尚,你要去自首麼,別忘了,那可須得兩罪同罰。」
大和尚一驚之下,怔在了那裡,喃喃地問道:「什麼兩罪同罰?」
老頑童不理那大和尚,卻對那店東家叫道:「店東家,你也快來給我磕上幾個響頭、讓我老頑童受用一番,待會兒官府的當差的來了,我也給你做證,一切罪過都在這大和尚身上,他既打死了人,又把別人家的小姑娘弄到屋子裡,可是跟你開店的沒有干係,快快快,來給我老頑童磕頭來!」
那店東家一時怔在了那裡,卻不上去磕頭。
老頑童道:「怎地你不來給我磕頭?」
店東家道:「剛才大和尚打死了人,我害怕吃官司,給別人磕頭,求別人給做證人,現下我也不怕吃官司,卻也不用給你扣頭了。
老頑童道:「咦,怎麼剛才大和尚打死了人你要證人,現在大和尚又打死了人又偷了別人家的小姑娘,要兩罪同罰時你卻不要證人啦?你這不是糊塗透頂,纏夾不清麼,簡直是太也纏夾不清。」
店東家道:「現在大和尚又沒有殺人,我便不要證人了,至於他偷及偷別人家的小姑娘,可跟我沒有干係!」
老頑童道:「怎麼你這人年紀一大把,只伯少說也有一百來歲了,沒有一百歲,只怕也有五十歲了,卻這麼出爾反爾,剛才不是你說這大和尚打死了人耍證人的麼,怎地我老頑童好不容易死而復生,要給你當證人時,你卻變封不要了?你倒講講清楚看!」
店東家畢竟是開店的,腦子總算沒有被老頑童搞糊塗。聽老頑童這般說,不緊不滿的道:「大和尚剛才打死了你,我自是說他打死了人,現下你活了,那自是剛才大和尚並沒有打死你,那便是大和尚並沒有殺人啦。大和尚沒有殺人,我就不會跟著吃官司,這幾個頭便省下了,不用再求證人。」
老頑童一聽之下,放起賴來道:「大和尚打死了人也是打死了人,沒打死人也是打死了人。我今天非得讓你吃這官司不可,他若不來打死我,我便過去打死他.這官司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直到你給我老頑童磕上八個響頭為止!」
那店東家一懾之間,老頑童人已如飛地躍到了大和尚跟前,但聽得啪、撲通兩響,那大和尚竟然真的躺到地下不動了。
這下店東家傻了限,一時之間驚呆了,愣在那裡,眼睛盯盯地看著那躺在地上的大和尚。見那和尚果真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猛然之間撲通跪了下去,向老頑童如搗蒜一般的扣起頭來。
老頑童翻起白眼道:「你現下磕頭,已然晚啦,這大和尚已死,我老頑童逍遙自在,心中又沒有什麼佛,自不會去那寺裡牢裡的念什麼經.這差事只好麻煩你老人家了。我說這官司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哈哈,我老頑童大有先見之明,果然一說就中!」
那店家一聽之下.咕咚一聲栽到了地上,再也沒了聲息。
這回老頑童傻了,他看看躺在地上的店東家,又看了一限那大和尚,背起兩隻手在地上來來回回地走著。
思忘和周暮渝一直在看那老頑童胡鬧,此時見了有點弄假成真,思忘便走了過去,先把那大和尚拍醒了,又將那店東家救醒轉來。
大和尚盯著老頑童和思忘來回地看著,竟然再沒了聲息.店東家睜眼一看,那和尚亦是死而復生,立時喜出望外,衝著老頑童無窮無盡地磕起頭來。直把額頭也磕得破了,口中只是老神仙老佛爺地叫個不休。
周伯通大是受用,對那店東家道:「好,好,這幾個頭嗑得大有水平,你起來吧。」
店東家道:「謝老神仙,謝老佛爺。」
周伯通道:「你只謝老神仙便了,那老佛爺謝不謝的,也就不用了。」他是全真教的道士,竟是害怕那個大和尚沾了他的光,是以跟店東家這般地說了。
店東家忙不選老神仙、老神仙叫個不住。
周伯通對那大和尚,「這個大和尚當真是狗熊,膿包,假正經,這般的出來打抱不平麼?你傷了人家的小姑娘,害怕別人說你,競自起來幫店東家找起女兒來,我老頑…老神仙神機妙算,早就知道你這大和尚沒安好心,偷了小姑娘又來假正經!」
思忘見楊執一直沒有出來,早就擔心會出什麼事情,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脫光了衣服,塞在周暮渝的被窩之中,他的心中猛地一驚,對那大和尚道:「大和尚,哪個是你的房間?」
那大和尚嘿嘿冷笑.誼,「老的欺負我大和尚還不夠麼,少的也來欺負我,要殺就殺,要刮就刮,少林寺的清譽豈能容你們這些妖孽之輩來敗壞!」
思忘見他不可理喻,走到楊執的門前,推開一看,果然楊執不在屋內,這一下心中更急,轉身對那店家道:「店東家,這大和尚的房間在哪裡?」
店東家向老頑童看了一眼,老頑童神色詭秘地一笑,都裝做怒容滿面地一吼:「快說!」店東家一抖,馬上伸手指了指那大和尚的房間。
思忘過去.推開門,一怔。
那屋裡床上果然躺著一個女人模樣的人,頭髮長長地露在外面,身體的線條起伏,都明顯地證實那躺在床上的絕不是男人。
思忘回頭看了老頑童一眼.目光中競似是流露出責備。這有點太違倫常。但老頑童身上處處透著違背倫常的詭異,徒弟責備師父在這些行為當中算是正常之極的事情了。
老頑童睜大了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有沒有,是不是這大和尚把別人家小姑娘藏在屋子裡?」
大和尚哼了一聲道:「我屋子裡能藏著別人家的小姑娘,那當真是活見鬼了!」
思忘想起楊執的聰明和高傲來,當真駭怕她忍受不了這樣的羞辱,但一時之間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得硬著頭皮進去,輕聲問道:「楊姑娘,他點了你的穴道麼?」那躺在床上的楊執並沒有回答,思忘進去,在她身上拍了幾下,終於知道她被點了昏睡穴,忙伸手替她解開了,那楊執回過頭來,道:「爹爹,我在哪裡?」猛地兩個人都是一聲驚呼。
原來思忘發現那躺在床上的女子並非楊執,而是一個陌生女子。在這同時,那女子也發現思忘是一個年輕男子而並非是她的爹爹。
店東家聽到那女人的喊聲,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進來,女兒女兒的大聲叫著。思忘忙轉身走了出去。
那店東家的女兒大聲哭嚎起來.又要上吊又要投河地嚷著,把她爹爹急得用力抱住了她不鬆手。
那些旅客們都又從房間裡伸出頭來看著。
思忘看那老頑童時,老頑童亦是不解地甩手抓著頭。
那個大和尚只嚇得大張著嘴直喘著粗氣。
老頑童聽那店東家的女兒在大和尚的房間裡哭嚎不休,躍身跳到大和尚身旁,劈劈啪啪地打了大和尚四個耳光,大聲罵道:「大和尚賊鳥,我說你賊喊捉賊,果然一點也沒有說得屈了你。你怎地把那店東家的女兒藏到自己屋子裡卻出來打抱不平主持公道的硬要來授我女兒的房間?著不是我老頑童攔住了你,只怕你一偷再偷,一藏再藏,連我老頑童的女兒也要偷去了藏在屋子裡。我老頑童果然是有些先見之明,昨天你一進店就看出你不是干個正經貨來,我說你兩罪同罰,現下只伯要三罪同罰五罪同罰,一罰再罰!」
那個大和尚被打得鼻青臉腫,本就十分寬大的一張臉直是腫得如豬頭一般,眼睛也腫得成了一條縫。
周伯通仍是嘴上不休地罵著,問道:「你說該怎麼罰你?若讓你到那牢房裡去唸經,須是太便宜了你,須得怎生想個法兒……」老頑童竟自在那裡想起法兒來。
大和尚被打得幾欲昏暈,口中仍是在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怪麼?怎地這店東家的女兒會在我的房間裡,這當真是怪異之極。」
思忘只道是老頑童搗鬼,將楊執點了穴放到大和尚的房間裡。待看到那女人不是楊執而是店東家的女兒時,一時之間也不明所以,不知老頑童怎麼會異想天開,將那店東家的女兒放到和尚的被窩裡。
實際上他更擔心楊執現在在什麼地方,思忘過去,將老頑童拉開,走到一邊去問道、「老頑童,你把楊執藏到哪兒去了?」
老頑童道:「怎地你也叫我老頑童,不叫我師父?」
思忘道:「除像個師父的樣子我自然叫你師父,似這般的胡鬧我卻不能叫你,你收了一個徒兒若是功夫不好怕他丟了你的臉面,自然不會認他作徒兒。我也是一樣的,若是師父所作所為沒有師父的樣子、師父的風度,我自然不認你做師父。」
老頑童道:「我教了你那許多的功夫,難道還不配做位的師父麼?」
思忘道:「你教我功夫不假,但我常聽爸爸說,師夫教徒,功夫和做人是都要教的,您這般的胡鬧,卻是讓我太也瞧你不起,我瞧不起你,自然只叫你老頑童,不叫師父。」
老頑童可憐嬉戲地說道:「我當真胡鬧了麼,那可是大大地不該,這都怪那酒,讓我喝了之後神志不清.我當真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事出來。」
思忘道:「師父,這些做過的事也就做過,現下卻是非得找到那楊執不可。我答應了要送她回去的,自然是送她回去。你把她放到什麼地方去了,快告訴我。」
老頑童道:「大和尚——好徒兒,她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可是萬分地不知道,若是她會那遁術妖法,不但是我抓她不著,只是你也抓不著她,你既抓不著她,那也就不用找她了。否則你找到了她又抓不著她,心裡須是不好過,不是不好過,是大大地不好過,簡直有點不好過之極。」
思忘正欲再問,周暮渝走了過來,對思忘道:「人家看見你有了別的女人,唯恐讓你兩面為難,私下裡悄悄地走了,也是有的。」
思忘一想,猛地想起昨天晚上曾給了她一張紙條,那紙條約她三更起身,偷偷地走掉,沒想到自己一喝了那酒便稀里糊塗地啥也不知道了,待得被弄醒過來時,卻是在周暮渝的床上。
那麼難道她三更時自己已經起身走了麼?」這樣想著,瞧了周暮渝一眼,恰好周暮渝此時也正瞧著他。想起昨日情景,思忘頓然覺得臉燒得滾燙,周暮渝亦是臉現紅潮,微微地扭轉了身子。
老頑童一直偷眼瞧著兩人,此時一見兩人神態,拍掌大樂,只叫妙極,然後竟自背起手來揚長而去。
三人收拾行裝起程,向少林寺方向而去。出得那祖師廟鎮,行了不遠,忽見前面一個白衣少女緩步面行,思忘一見之下,立時喜出望外,幾步趕了上去,那少女果然便是楊執。
楊執見思忘迫過來,抬頭微笑問思忘:「你昨夜睡得好麼?」
思忘一聽之下,臉上騰地紅了,見那楊執微笑神態,心下更無懷疑.便激怒說道:「你知道那老頑童要這般的胡鬧,卻怎地自己走了,扔下我不管?」
楊執仍是那般的微笑言道:「你約了人家,又不守約,定然是相中了別人家的女兒了,我叫你走,那豈不是壞了你的好事麼?
思忘一聽,立時生氣地一回頭,先自走了,不再理那楊執。
楊執也不介意,竟自慢下腳步,讓思忘自在前面走著,她卻和那老頑童及周暮渝大聲說笑去了。而且笑聲很響,很開心的樣子。
思忘心中更加有氣,有心甩脫他們三人自行離去,終是心中放不下那楊執。
並非是他擔心那些疤面人再找上楊執,他相信文峪四方酒家門前一戰,那些疤面人定是都被他嚇破了膽子,決不敢再來找楊執的麻煩。
他捨不下楊執有他母親的原因和他自己的原因。
他隱隱地覺得楊執知道母親的事情。母親要自己武功可與五絕中一人比肩之時到崑崙山去找她,言下之意,那崑崙山似是隱憂著極大的凶險。黃藥師也說那崑崙山上聖主是個大魔頭,難道母親說的凶險是指此而言麼?
這是個兩日來盤繞在他心中的疑問,他希望能從楊執身上得到答案。
另外的原因那是他有點捨不得離開楊執。、可能是七天造就了他的另外一種稟賦,他與楊過最大的不同之處是楊過對小龍女的極為專一的感情,和他的見了一個就愛上一個的天性。
他喜歡楊執的聰明和高傲。有琴聞櫻、汪碧寒和周暮渝都可以說是女性中的至柔之人,她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一旦喜歡了某一個男人就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去得到。她們三個人中的差別也是相當明顯的。周暮渝不顧一切,有琴聞櫻工於心計,汪碧寒大膽面直率,但絕不失女性風度。
楊執不同於她們三人。
思忘反倒因為楊執對他的不在意而在意起她來。
一路上思忘暗自生氣,故意不同揚執說話,而楊執也不以為意,仍是那般的談笑風生,好似沒有任何事情一般,與周氏父女關係倒是處得極為融洽。
周暮渝則趁機對思忘大施愛心,極為關懷。吃飯時,直是恨不得拿起飯碗來餵他,走路時總是伴在他身例。見他極不高興,想要自己一人獨處時才到老頑童和楊執身邊,同他們胡鬧一番。
老頑童自那次祖師廟客店搞了一番亂點紹鴦譜的惡作劇之後;聽了思忘的那一番責怪,再沒有發生類似的事情。再加上楊執聰明過人,要討老頑童歡心那是再也容易不過,陪著老頑童玩上兩天,老頑童對她已是言聽計從,如果四人再要回到那祖師廟客店,只怕思忘被迷倒之後的處境就很難預料了。
這日一行四人來到了鳴皋境內的一個山谷。但見谷中一片春光明媚景象,外面雖是秋涼晚景,落葉蕭蕭,谷中部是繁花似錦,生機盎然。老頑童不由得大樂,叫道:「暖,這谷中甚是好玩,只怕是比我那百花谷還要略好一些,女兒;咱們回去把你媽媽接來,就佐在這谷中便了。」
周募渝也甚是高興,追著一隻山雞不捨。那山雞甚是聰明靈便,周暮渝幾次欲要抓到了都給它走脫,終是沒有抓到,只拔了一根羽毛下來,老頑童一見之下,玩興大發,繞路向那山雞攔了過去,只一躍便將那山雞提到了手裡。周暮渝見了,壤著來要,老頑童道:「叫我爸爸便給你。」周暮渝扭著身子,正欲叫他的時候,那山雞不知為何又掙脫了身子飛了出去,老頑童只叫:「爸爸跑了,快追!」父女倆便又嘻嘻哈哈地追那山雞去了。
楊執這時站在思忘前面、看著他們父女兩人烯鬧,險上掛著笑意。
思忘站在場執身後,看著揚執,呼吸逐漸重了起來。幾日來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這麼單獨待在一起。
楊執已經聽到了思忘粗重的呼吸之聲。
這時老頑童和周暮渝迫著那山雞,拐過了一個山助,看不見了。
思忘想說什麼,但沒有說。
楊執仍是那般站著,沒有回過身來。
這麼站了一會兒,兩人都明顯地感到兩人處在一種難堪的境地之中.忽然楊執問道:
「你還在生氣,是麼?」
思忘仍是沉默著,沒有回答。
楊執又道:「你生氣那也由得你。」停了一下,接道:「那晚我本欲告訴你,讓你防著他們父女兩個人搗鬼,不料你竟是同你師父喝起酒來沒完沒了,我單獨同你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找不到。後來害怕那老頑童也一併連我一起算計在內,便將那店家的女兒點了穴道放在我的房間裡,我自己則跑了出來,在路上等你們,」
思忘這才明白那店家的女兒何以失蹤又何以跑到了那大和尚的屋子裡,不自禁地替楊執暗自慶幸,對她的氣便也都煙消雲散了。
思忘道:「你走了倒是自在,可苦了我到處找你,更苦了那店家的女兒,被放到了一個大和尚的房間裡。」
楊執哈的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嚇得花容失色,道:「這老頑童當真做得出來,當初我只是看他眼神不對,防他一手,沒料到他竟然真是這般的胡鬧,那店家的女兒豈不是就此毀了麼?」
思忘道:「那店家的女兒倒是沒怎麼,怪就怪在老頑童把那店家的女兒放進了大和尚的屋子裡,那大和尚不但不覺,反倒出來打抱不平主持公道,要搜別人的房間替那店東家找女兒。」
楊執又哈地笑了出來,隨即眼中現出狡黠的神色來道:「那老頑童定是不讓大和尚搜他女兒的房間,這可有得熱鬧瞧了。」
思忘的臉立時紅到了脖子根,但想到那日自己抱是抱了周暮渝,並沒有做出什麼來,也就坦然起來道:「就是你聰明,一切都被你料到了,豈止是熱鬧,只怕是太也熱鬧了一點兒。」
楊執若無其事地抬頭望天,然後假做憂傷地歎了一口氣,吟道:「一輪日頭照九州,有人歡喜有人愁,你們可是熱鬧得緊,我自己卻站在寒夜冷風中等了大半夜!」
思忘聽她雖在嘲弄自己,但話中卻隱含著對自己的情意,不覺地心中一寬。幾日來的愁悶一掃而光。正欲開言也是嘲弄她一番,卸聽得一陣清悅的蕭聲傳來。
那蕭聲忽而低沉回轉,好似一個神情落寞的老人獨自在夕陽晚秋中獨行,忽麗高亢激越,有如將軍勇士浴血疆場,揚威殺敵。最後是清音徐徐,低回宛轉,好似是家有佳賓,滿懷歡欣喜悅之情。
至此那蕭聲雖然而止,一個清亮的男音高聲說道:「何方高士光臨敝谷,請怨在下簡慢之罪,可否過來一敘?」
思忘和楊執聽話音好似蕭聲話音就在左近,四下看時卻是什麼也看不到。不禁心下大奇。
那聲音又道:「是嫌在下音律粗俗不肯與在下為伍麼?」
楊執道:「哪裡哪裡.閣下蕭聲高遠,曲意幽微,實乃自雪雅春,何言粗俗,我們遠道而來,不告入谷,還請閣下包涵。」
那個聲音哈哈大笑,笑聲甚是粗豪爽朗,與適才的蕭聲言語實是判若兩人。笑聲一頓,從不遠的一塊石後轉出一個英姿爽朗的白衣少年出來,年紀好似比思忘略大一些,但絕不會超過二十歲。那少年向楊執及思忘一拱手道:「在下殷天正,有請二位到谷中坐客;請!」
思忘與楊執對視一眼,一同走了過去。
繞過那塊大石,兩人都一悟,原來在石後有一個丈許方圓的石洞。兩人隨那殷天正走進洞中,鼻中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
楊執在思忘的後面走著,洞中愈見黑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住了思忘的手,思忘用力握住了,心下感到一陣欣喜。
又走了一陣,洞中傳來潺潺水聲,猛然之間洞中大亮,抬頭看時,卻原來已來到了洞中盡頭的出口。思忘和揚執不由得都是心下大奇,楊執道:「這洞好似是從那山崖下貫了過來。」
殷天正遣:「正是。這洞原是一個天然石洞,但並沒有貫穿進來,聽說兩百年前,宋朝在這裡屯兵,偶然發現了這個石洞,於是就鑿得通了,卻給我們後人留下這許多便利。」
說話間已是從那石洞中走了出來,眼前豁然一亮。原來在那大的山谷之中又套了這麼個小谷。
但見小谷之中更是百花齊放,桃林漫布。雖是晚秋時節,谷中的桃子卻尚未完全熟透,紅紅黃黃地掛滿了桃樹。
思忘道:「這谷中谷當真是一番好去處,只伯是神仙住的地方,比起我們那古墓來,是強得太多了,簡直是天差地遠,無法可比。」
殷天正道:「我師父雖然不是神仙,但和神仙相比,只怕比神仙更有神通也未可知。他在這谷中住了有十五年了。」
思忘向殷天正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楊執的名字,又說同來的師父及師父的女兒在外面抓山雞。那殷天正立時臉上現出嚴肅之極的神情,說道:「此事只伯是有些不妥。」
思忘和楊執都是一驚,那殷天正卻岔開了話題,沒有說到底此事有何不妥。思忘雖是有些替老頑童擔憂,但想到他武藝通神,縱是遇到常人認為極其為難的事情,也定然難他不倒;就不再掛懷。但是看那楊執時,卻見她臉上現出沉思的神情,半響不語。
三人說說行行,來到了谷中的一間茅舍,走了進去。
茅舍之中佈置得甚是整潔,一桌一凳,一床。都是絲坐不染。抬頭從窗口望去,見那茅舍對面不遠之處另有一間茅舍,與這聞茅舍遙相對應。
在這兩間茅舍中間,種著五色斑瀾的鮮花,顯是人工所為。
殷天正到外面桃林之中摘了一些桃子進來,給兩人放在桌上,又到對面茅舍之中拿了一個凳子過來,給思忘和楊執坐了。
他自己剛坐在床上,『看著兩個人吃桃子。
思忘問:「那對面茅舍中住著何人,是你師父麼?」
殷天正歎了口氣道:「半個月前是我師父住的,後來我師父出去辦一件事情,這時谷中正好來了一個年青女子,央著我師父,要住他的茅舍,我師父就答應了她,將茅舍讓給她住了。」
思忘和楊執都是驚奇萬分,想不到對面那茅舍之中竟然是住著一個年輕的女子。
揚執問道:「殷大哥,那女子是從何而來的,你可曾問起過麼?」
殷天正臉上似是現出無盡的惆悵之意,道:「我不知道她從何面來,也不知道她格去向何處,我從來沒有問過她,她也從來沒有告訴我。」
楊執問道:「那麼她叫什麼名字,你總該問過的吧?」
段天正苦笑,道:「說來好笑,我們同住在這常春谷中有半個多月了,我從來沒有問起過她勝什麼,叫什麼?」
思忘道:「這當真是好奇怪的事情,那麼你們相互之間說話時卻怎麼稱呼?」
殷天正道:「說來也並不奇怪,我面對她時稱你,她也是這般的稱我,谷中只有我們兩人,再也沒有第三個人;這稱呼自然不會叫別人誤會了。」
楊執道:「那麼將來她走了,你與她比鄰而居了這許多的日子,又不知她叫什麼名字,姓甚麼,豈不是覺得可惜麼?」
殷天正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那也沒有什麼可惜。若有緣時,當相會的人萬里千里的自也能夠相會,若無緣時,縱是兩人在一起根處十中二十年,也還是定然終要分別,相處幾日幾月就更不用提了。」
思忘聽了殷天正的這一番話,當真是頓開茅塞,這許多日子來同有琴聞櫻,汪碧寒及周暮渝,現下又有個楊執的情愛牽纏,當真是脫不出這殷天正所述。
楊執亦是癡瘋地聽得出了神。忽然之間她看了思忘一眼,見思忘亦是癡癡的樣子也在看著她,頓即臉上紅了,好似心中想到了什麼事情。
思忘不禁暗中佩服那殷天正,看他才比自已大一兩歲的樣子,卻不料於人生有諸多的深切體驗。
楊執忽而問道:「那年輕的女子長得定然是十分好看,美貌動人,是麼?」
殷天正抬頭吃驚地看著楊執道:「你怎麼知道的?你識得她麼?」
楊執道:「我並不識得她,是猜到的。凡美貌動人的女子,必有諸多不順心事,那年輕女子顯是因為什麼事情不順心,避到了這裡,所以我猜她定然美貌。」
思忘道:「為何美貌女子反而諾多不順心之事,而平常女子就沒有不順心的麼?」
楊執道:「因為美貌女子都是所求頗高。上天賦予她美貌,她總覺得上天對她寵愛非常,因此對凡事的期求都有些過高,那麼她的願望就不會處處都實現了。願望實現不了。那不就是事不順心麼?所以美貌女子諸多不順心事、而平常女子因所求本來就不高,那麼實現起來就感到心滿意足,而且也就更加容易實現一些。」
思忘心下不禁對楊執的這番推理暗自佩服,覺得她身為女子,畢竟是更瞭解女子一些。
殷天正聽她說完了,亦是點了點頭。不知他點頭的含義是說那茅屋中的女子漂亮呢,還是楊執的這番話說得有理。
思忘道:「她有多大了,比楊姑娘大呢,還是小?」
殷天正正欲說話,楊執接道:「我們也不用猜,也不用這般的胡思亂想,一同到對面的茅屋之中去看上一看,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