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正面交鋒

    夜幕低垂,月影朦朧。淮水幫下□的別館,燭火搖曳,照的窗口明滅不定,閃爍的光影中,映著一個顫動不已的人影。

    別館大廳裡,尚文野雙手負在背後,臉色鐵青的來回走動,神情焦躁不安,眉宇之間難掩憤恨之情。微弱的燭火隨著他的走動而左右搖擺著,桌上的杯子還覆蓋著,茶壺裡乾澀見底,尚文野回來一個多時辰竟然滴水未進,可見得他的思緒是如何的煩亂。

    「為何總是差那臨門一腳。」尚文野想起自己三番四次想置荊天雲於死地,可是每次都功敗垂成。段水柔的那一次,收監後又遇到動亂,好不容易可以一舉解決掉他,偏偏功夫莫測高深的荊鐵山又來湊一腳,尚文野憤怒的抑鬱難息。其實荊天雲的死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尚文野難忘的是荊天雲的妻子——梁鈺琳。「有了這麼一個善解人意的妻子,竟然還在外頭捻花惹草,他不配作她的丈夫。」尚文野心裡替梁鈺琳抱不平,雖然梁鈺琳根本沒正眼看過他,可是愛情就是這麼奇妙,尚文野的情形或許正應了一句話:「越得不到的越珍貴。」

    門外腳步聲傳來,尚文野冷冷的看著從外頭走進來的胡氏兄弟。銳利的眼光直射過來,胡不言忽然感到自己的手在痙攣,一股懼意浮上顏面。背後跟著進來的常天和蕭平無形中造成了胡氏兄弟的壓力。

    一陣冷風颼颼的吹了進來,周圍的氣氛猶如結凍般冰冷。尚文野目光在倆人臉上一掃,口中緩緩的道:「沒想到原來是你們兩個人。難怪我一直覺得如芒刺在背。我待你們不好嗎?為何要背叛淮水幫?」

    儘管身後殺機驟現,寒光逼人,胡氏兄弟依然動也不動。門外徐徐吹來的冷風掀動衣角,桌上本來就微弱的燈光幾乎要熄滅。也許火光一滅,代表的是生命的終結。

    忽然尚文野輕笑一聲,接著哈哈大笑。而且欲罷不能,越笑越是暢快。

    這個舉動不僅胡氏兄弟不明白,連神經繃緊的常天和蕭平也不解的看著尚文野。

    忽然笑聲一歇,尚文野臉上露出一貫的笑容,頗有深意的道:「你們走吧!從此你們不再屬於淮水幫。」

    局面突然轉變,胡氏兄弟一臉茫然,倆人都不知道尚文野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尚文野長袖一甩,霍然轉過身去,緩緩的道:「趁我還沒改變心意,快走吧!」

    胡氏兄弟兩人一躬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大門輕掩,光線驟逝。剩下的只是無止無盡的黑夜。失去了這個遮蔽之所,倆人又將要重新過著浪蕩江湖的生活。

    尚文野笑聲一頓,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嘴唇微微顫動,他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該荊家照顧這兩個人了吧!」

    在淒涼的黑夜裡,傳來幾許哭泣聲。斷斷續續的悲鳴遠遠傳進耳中,直讓人柔腸寸斷,哀淒莫名。

    門□捲了起來,荊鐵山看著兒子臉上黯然的神情,關切的問道:「她還好吧?」

    荊天雲搖了搖頭,道:「她很傷心,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荊鐵山剛□的臉上透露著一絲同情,可是這種切身之痛,非親身體驗不能得知□中悲慼,荊鐵山無奈的道:「你看著她,千萬別讓她做傻事。順著她的意思點兒,讓她有安全感。畢竟她現在舉目無親,天下之大亦無容身之所,此時她的心中一定很惶恐,你懂我的意思吧?」

    荊天雲看著父親,他當然知道該這樣做,可是如此一來恩愛糾纏,倆人關係更難□清。

    荊鐵山看了一下外頭的月色,回頭道:「今晚兒我去牢裡,你好好照顧她。」

    荊天雲點頭回答道:「孩兒知道。」

    待荊鐵山推門離去後,荊天雲怔怔的站了半晌,心中一點主意也沒有,他心想:「算了,見機行事吧。」

    荊天雲走到房間門口,叩門道:「妍姑娘,在下可以進來嗎?」

    房中淒惻的哭泣聲撼動荊天雲的心弦。心中掙扎良久,荊天雲將心一橫,手往前推門而入。

    劉妍伏案哭泣,暗暗的燭光下,雲鬢散亂,香肩不斷的抽蓄著。荊天雲走到她身邊道:

    「妍姑娘,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你要顧著自己的身子,畢竟。畢竟。」荊天雲心中也是亂成一片,嘴裡東扯西指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房裡氣氛哀淒,劉妍猶自痛哭不已。荊天雲在她身旁坐了下來,輕聲道:「嗯。嗯。這個。我是說今後你有何打算?」

    劉妍微微抬起頭來,□首一搖,泣道:「我無處可去。公子你能替我尋個安身之所嗎?」

    荊天雲認真想了一下,道:「一時之間我還沒想到。不過你先別離開這兒,等到過一陣子風平浪靜後,我再想辦法。」

    忽然哭聲一停,劉妍抬頭淚眼汪汪的看著荊天雲,嗚咽道:「公子的大恩,小女子他日一定泉湧以報。」

    荊天雲心裡頭懊悔自己措辭不當,如此一來反而顯的自己所作所為是有目的。他摸了摸後頸,道:「你千萬別著麼說。反正。反正相逢自是有緣,不是,我是說。冥冥中自有定。

    不是,到底該怎麼說?真傷腦筋。」

    荊天雲語窮詞拙,比手劃腳的試著說明自己的意思。可惜說了半天言不及義,只急的他額頭汗水涔涔,滿臉漲的通紅。他心想:「早知道還是去牢裡來的輕鬆。」不過說這些已經太晚,面對劉妍殷切的眼神,荊天雲覺得自己越陷越深。

    劉妍咬著雙唇,雙眸注視著荊天雲慌亂的樣子,不覺的心頭一股暖意緩緩流過。

    她輕輕的開口道:「公子想說的我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的道理我也懂,只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讓公子煩憂,小女子深感愧疚。」

    聽到劉妍語氣和緩,荊天雲伸袖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喘了口氣道:「你能明白最好,雖然俗套,不過我還是要勸你節哀順變。」

    原本□堤的淚水又再傾□而下,荊天雲失言又惹的她傷心垂淚,他情急的身子往前一傾,滿懷歉意道:「對不起,我真該死,唉,我真是越幫越忙。」

    倆人相距不過咫尺,劉妍感覺到荊天雲呼出的熱氣,不由的臉上一紅,順勢往他身上一靠,上半身就貼在荊天雲的胸膛。荊天雲不忍心推開低泣不止的劉妍,右手輕輕安撫著她的肩頭,他感到劉妍似乎整個人漸漸的貼了過來,一股香氣縈繞全身,微妙的感覺悄悄滋生,荊天雲不知不覺中得到劉妍完全的信賴,而在她的心裡,越來越離不開這個患難中相助自己的男人。

    監牢對荊鐵山而言宛如自家宅院,只是監牢外的警戒似乎鬆懈的令人難以理解。

    進入大牢中,在最幽暗的角落裡,了悟垂首閉目,似乎正等著某人的到來。

    荊鐵山在了悟身前跪倒,輕聲喚道:「師叔在上,弟子荊鐵山拜見。」

    黑暗中只隱約的看到了悟雪白的長眉一動,可是了悟沒出聲,荊鐵山又喊了聲:「師叔。」

    過了半晌,了悟才緩緩的開口道:「天機已□,速往東去。」

    荊鐵山心頭一驚,急切的問道:「弟子不明白,請師叔指點。」

    了悟雙目微微一張,隨即闔目。荊鐵山看見黑暗中精光一現即隱,心中驀然明白,伏地三叩首後道:「弟子即刻前往。」荊鐵山說完後翻身掠飛而去。醉眼惺忪的牢頭只感覺到身邊一冷風吹過,睜眼一看走道裡空無一人,隨即又打起瞌睡來。荊鐵山身形如電,瞬間消失在濛濛月色中。

    宮闈深重,金龍殿建構的富麗堂皇。盤龍沿柱蜿蜒而上,大殿乾淨無塵,金漆厚實。雖然已經夜深人靜,但是殿上燈火通明,漢武帝劉徹年過六十,此時精神奕奕的審視著各地文武官員呈上來的奏摺。劉徹髮鬚皆白,臉上皺紋橫肆,皮膚斑駁,舉止遲緩,垂垂老矣的大漢皇帝心頭有著無窮的煩惱。

    跪坐在下首的大臣金日□穿著匈奴的服飾,正襟危坐動也不動。金日□是受到漢化的匈奴後裔,金日□的兒子為帝弄兒,長大後與宮裡的官人嬉戲,金日□見到了以後,將其子治以藐視朝廷之罪,親斬於午門之外。由於武帝見他忠心耿耿,因此對他喜愛有加,特別擢升他為大臣。坐在金日□身邊的是黃門蘇文,站在其後的是宮裡的執事郭穰。

    堆積如山的文案理也理不完,劉徹伸手揉了揉雙眉,對著郭穰道:「你去大牢裡看看蘇文說的是不是真的。」

    郭穰聞言立即跪地伏拜道:「小人遵旨。」隨即起身離去。

    劉徹見金日□神情古怪,於是問道:「賢卿又話但說無妨。」

    金日□伏首道:「恕臣斗膽。臣以為大牢裡有天子之氣屬無稽之談,皇上不必為此費心傷神。」

    蘇文聞言亦急忙叩首道:「這事情是千真萬確的,小人親眼所見,並非空穴來風。」

    劉徹喔的一聲,問道:「蘇文,你看到了什麼,說給朕聽聽。」

    蘇文道:「小人聽人說道牢裡常有冤魂鬼魅出現,心中來也是斥為無稽之談。可是有一日小人親眼見到牢裡一條黑影直衝上天,轉瞬間不見蹤影,所以特來啟奏,請皇上明鑒。」

    金日□低頭側看著蘇文,冷冷的問道:「不知黃門到大牢裡做什麼?」

    蘇文一時張口結舌,答不出話來。原來蘇文當日未傳聖旨,以致於太子含冤而死。為此他的心中一直不安,爾後又遇著空前未有的大地震,他心頭驚懼日盛。有一天聽宮裡的侍衛說起牢裡的怪事,他偷偷的去看了一下,正巧遇到荊天雲離去。神出鬼沒的身法看在蘇文眼中,嚇得他魂不附體。因此藉著一點兒謠言,想利用皇上的真龍之氣鎮鎮太子一家的冤魂。

    劉徹看得出此事並不尋常,而且金日□似乎還有話要說,於是問道:「賢卿不必拐彎抹角,有甚麼話就直說,在朕面前還用的著遮遮掩掩嗎?」

    金日□心中一寒,惶恐不已的道:「臣聽說蘇文當日並未傳達聖上之意,以致於太子殿下含冤九泉,請皇上明察。」

    蘇文聞言全身一顫,背上冷汗直冒。他戰戰兢兢的道:「沒這回事,小人赤膽忠心,絕對沒做對不起皇上的事。」

    劉徹心中本來就對這件事存著諸多疑慮,這時見蘇文嚇的全身顫抖不已,漢武帝也心中起疑,不過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劉徹問金日□,道:「卿有何證據可證明卿所言屬實。」

    金日□道:「臣奉皇上之命,親自詢問過劉丞相麾下將士,確實有人可證明蘇文當日並未傳達聖旨。請容微臣通傳劉丞相麾下的三名士卒。」

    蘇文聽到這裡,心中已經知道金日□必定是掌握到充足的人證和物證,蘇文全身汗如雨下,磕頭如倒蒜,大聲求饒道:「小人一時糊塗,請皇上恕罪。」

    事情總算真相大白,劉徹猛力一拍桌面,怒道:「要我饒了你?我可憐的兒子孫兒又得罪你了嗎?蘇文,朕自問待你待你不薄啊!如今鑄成大錯,你要朕如何面對枉死的兒子媳婦。」劉徹悲痛的淚水溢出眼眶,喃喃道:「我可憐的孩子就喪生在朕的一語之下,這個痛朕永遠都撫平不了啊!」

    金日□沈痛的道:「請皇上昭告天下,赦去太子殿下的污名吧!」

    雖然難忍喪子之痛,劉徹強忍悲慼,因為他的心頭有諸多疑問未除,他鄭重的對金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一定還有其他同黨。這事千萬不能聲張,卿家暗中調查便是。」

    金日□道:「臣謹遵聖命,這個蘇文。」金日□轉頭看著全身抽□的蘇文,義正辭嚴的道:「如此不忠不義之人,臣懇請皇上嚴懲此人,以正朝綱,以昭炯戒。」

    劉徹此時對蘇文恨之入骨,點頭道:「准卿所奏。」

    金日□退下時喚人將全身虛脫的蘇文押下,隔日正午於東市將蘇文活活燒死。

    漆黑無比的夜裡,月光時隱時現。郭穰手提著微弱的燈籠,心中忐忑不安。其實他早已聽說太子殿下的孫子,也就是皇上的曾孫還在人世。不過茶餘飯後的閒談,此刻竟然要親身去證實,他的心裡還真不是滋味。尤其無知小民以訛傳訛,更使的整件事情充滿詭異的氣氛。

    小心的踏出每一步,郭穰心想:「不管鬼神之說是否屬實,萬一遇到叛黨,那我豈不是一命嗚呼,不行,我得謹慎點兒。」郭穰想到此,身子轉個方向,打算先去找廷尉監吉丙。

    蜿蜒曲折的巷道空無一人,郭穰忍著心中的恐懼,放輕腳步緩緩而行。忽然一陣風吹來,郭穰身子一抖,燈籠裡的火燭亮起最後光明,一閃後四週一片黑暗。郭穰嚇的吞了一口唾液,還好吉丙的住所在前方不遠處,他加緊腳步往前而去。忽然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郭穰差點兒失聲驚叫。「難道真的是那個東西?」郭穰兩腳發軟,一心只想往回走。不過他一想起皇上的命令,伸手摸摸懷中的令牌,膽氣一豪,自己替自己壯膽道:「有鬼就有神,有神就有靈。皇上會庇佑我的。」

    想到此時,郭穰舉步維艱的往前走了去。

    黑暗中兩個人影飛快的在穿過街道,遠遠的燈光一滅,廷尉監吉丙的住所燈火已熄,兩對精光湛射的眼睛對看一下,各自反手取出兵刃。其中瘦小的一人手持鐵鎖,精鐵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另一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手握著一柄鬼頭刀。

    因為早先已經有多人失手之故,這時兩個黑衣人暗自戒備,絲毫不敢大意。果不其然,倆人靠近距離不到二十步之遙,忽聞一人朗聲道:「尊駕黑夜狂奔,莫非有要緊之事?」

    只見屋子轉角處緩緩走出一人,月影朦朧看不清長相,只看的到此人身材壯碩,並非傳言中所說的公子哥兒。

    兩個黑衣人更不答腔,身子一晃,足下毫不遲疑,分別由左右包抄過去。

    荊鐵山早已在此恭候多時,這下總算沒有白費功夫。一條鐵鎖橫著掃來,鬼頭刀夾著嘶嘶的勁風當頭劈下。荊鐵山不慌不忙,右手捉住鐵鎖往上一格,左手力貫於臂往持刀客猛拍出去。

    持刀的黑衣人刀鋒一轉,往下砍向荊鐵山左肩。持鐵鎖的黑衣人鐵鎖一抖,鐵鎖上纏上荊鐵山右臂,鐵鎖上陣陣陰力傳來,荊鐵山眉頭一皺,雙臂勁力暴漲,身子忽地消失不見。

    突然間一聲大喝,鬼頭刀忽然往上彈去,鐵鎖嗡的一聲扯的緊繃。

    持刀的黑衣人退了一步,大吼一聲,雙手飛快的舞動,他使出拿手的潑風刀法,霎時之間鬼頭刀破空之聲大作,刀光化成一片光幕直逼荊鐵山而來。持鐵鎖的黑衣人不斷催動寒陰內勁,鐵鎖上嘶嘶之聲大作,鐵鎖泛起白霧宛如罩上一層寒霜。

    荊鐵山右手抵擋住寒澈心扉的陰力,身子往上一躍,右手內力暴漲,一股渾厚的內力從鐵鎖上傳了過去,持鐵鎖的黑衣人只感到胸前一滯,猛烈的純陽真氣似乎要化去自己寒陰內力,大駭之下急忙鬆手。

    荊鐵山右手一抖,鐵鎖鏘□之聲大作,只見天空中數十點寒星射了下來,兩個黑衣人急忙閃躲,踉踉蹌蹌的退了四步,臉上黑幕碎裂片片,露出原來面目。倆人駭然道:「藏五真氣?你是荊鐵山?」

    荊鐵山凌空翻身落下,右手一抖,臂上的鐵鎖鏘□的落在地上,微笑道:「賤名不足掛齒,請大力神,鎖命客兩位代我問候諸葛幫主。」

    大力神方修和鎖命客黃酌對看一眼,黃酌道:「閣下硬要將此事攬在身上,不怕與鄱龍幫為敵嗎?」

    荊鐵山不畏黃酌的脅迫,面不改色的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兩位請吧!」

    方修充滿敵意的看著荊鐵山,恨恨的道:「一個襁褓中的娃娃,也能令你賣命?」

    荊鐵山哈哈一笑,道:「劉詢可不是簡單的小娃兒,不然你們兩位也不會深夜造訪此地,不是嗎?」

    郭穰躲在街口一隅,探頭張望。因為遠處傳來呼喝之聲,他心中驚駭的駐足不前,心想這些妖魔鬼怪在皇城裡肆虐,明兒個一定奏請皇上做場除魔法事,以免瘟神降臨。不過那持刀黑衣人大聲吼叫,郭穰聽到聲音心中稍定,凝神一聽,竟然有人在深夜對話,他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身子貼著牆壁露出一隻眼睛偷看,月光下三人對立成三才之勢,言談間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的態勢。

    黃酌知道憑方修和自己倆人之力,決計打不過荊鐵山。不過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經被看穿,不如藉著鄱龍幫之名威嚇荊鐵山,或許對日後的行動有所幫助。黃酌仔細思考後道:

    「荊大俠武功蓋世,今日我們倆人總算大開眼界。不過劉詢是劉據的遺孤,皇上知道後一定會降罪於荊家,難道荊大俠不顧家中老小,還要一意孤行嗎?鄱龍幫雖然只是江湖中微不足道的小幫派,不過協助朝廷剷滅逆賊,也算是有功於朝廷。兩相權衡之下,荊大俠不妨將小孩兒交出,我們幫主寬宏大量,必不會上奏朝廷的。」

    荊鐵山不知道徐廣元就是諸葛無雙,他聽了黃酌的話後,心中訥罕道:「奇怪,聽他的口氣似乎他們幫中有人在朝為官,江湖人插手官場之事,莫非鄱龍幫捉這劉詢是另有所圖?」

    沈思中的荊鐵山靜靜的不發一語,黃酌誤以為適才一番話發揮了效用,心想不如趁勝追擊,續道:「荊大俠在武林中德高望重,家財萬貫,這一來一往之間,您是聰明人當然知曉其中利弊。」

    荊鐵山嘿的一聲冷笑,道:「你說我是聰明人,那麼我站在這一方,應該是明智的抉擇吧!如此說來,你們幫主應該站在我這邊才是。何況劉詢是真命天子。」

    荊鐵山這時忽然恍然大悟:「這孩子如果當上皇帝,他得到這孩子後便是。原來諸葛無雙想作皇帝。」荊鐵山想通後哈哈一笑,道:「想當皇帝,何必藉助一個孩童。」

    黃酌目光一閃,冷笑道:「荊大俠未免太小看我們幫主了。我們幫主不過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而已。」

    荊鐵山聞言一怔,仔細一想後道:「不錯,是我太傻了。等到這孩子長大,時間也太久了。原來諸葛幫主是想除盡世上的天命之子,好讓自己的前途毫無阻礙。」

    黃酌胸口的熱氣凝結不去,整張臉越來越紅,額頭慢慢滲出汗來。他所練的純陰真氣最怕純陽真氣,偏偏荊鐵山的藏五真氣又是純陽真氣,剛剛從鎖□上洶湧而至的純陽真氣差點破了他的護體真氣,他現在受傷不輕,情急之下心念一轉,陰惻惻的道:「青山不改,綠水常流。荊大俠你自個兒好好保重,後會有期。」黃酌說完拂袖而去。方修站在黃酌的身邊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熱氣四散,倆人交情匪淺,方修當然知道黃酌受了重傷,他憤怒的往地上吐了口痰,立刻轉身追隨黃酌而去。

    黃酌一過街底轉角,悶哼一聲軟倒在地,全身不斷抽□。方修趕緊將他抱起,一股熱氣從黃酌身上傳來。黃酌臉上五官糾結,痛苦的道:「趕快將我放進冷水裡,我。」他話未說完便昏了過去。方修大驚,邁開大步往諸葛無雙府邸沖了回去。

    遠處牆邊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探頭張望,荊鐵山當然早就發覺,不過他不動聲色,身子一閃,整個人隱匿在黑暗之中。

    躲在遠處的郭穰有一個特長,就是眼睛特別銳利。他看清了三人長相,雖然沒聽完全剛剛的對話,不過也得知了十之七八。郭穰心想:「原來劉詢還活著。看來這小鬼頭兒就躲在吉丙的屋子裡。這吉丙當真可惡,竟然敢私藏欽命要犯,他是有幾顆腦袋?」他看到吉丙屋前沒人,便大刺刺的走了過去。原來他剛剛沒看到荊鐵山等人交手,但是確實知道他們是真的人,頂著皇上的庇蔭,他遇到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尤其捉到劉詢可大功一件,他當然不想錯過。

    雖然吉丙的屋內燈火已滅,不過郭穰求功心切,毫無忌憚的伸手就往大門上敲。

    屋內燈火一亮,一個蒼老的聲音自裡面傳來,問道:「這麼晚了,是誰啊?」

    郭穰按耐不住心頭的喜悅,尖聲叫道:「我是從宮裡來的,奉皇上之命,前來捉拿叛黨餘孽,大膽吉丙,還不速來開門。」

    屋內的吉丙一聽,原本還昏昏沈沈的腦子登時清醒,他心中暗道:「遭了,這下子事跡敗露了,罷了,既然做了,就至死不悔吧!」吉丙打定主意與劉詢同生共死,他不疾不徐的道:「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是萬乘之尊呢?這個小孩我是不會交出去的,公公請回吧!」

    原本興奮異常的郭穰聽吉丙竟然不理睬自己,氣的全身亂顫,怒道:「好個吉丙,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你。你好大的膽子,我郭穰今天要是治不了你,我就不回宮裡去了。」

    屋內燈火一滅,吉丙大聲打了個哈欠,道:「公公喜歡睡路邊,那是您的自由。老頭子明天還要當差,恕不奉陪了。」

    偌大的街口只聽的郭穰在中夜叫囂,可惜吉丙充耳不聞,劉詢睡夢中被吵的驚醒過來,開始哇哇大哭。

    郭穰難忍心頭一把火,猛力撞了大門幾次後,只覺得肩膀以下的骨頭幾乎快散掉了。郭穰依然不死心,忿忿的道:「你別得意,等會兒你就知道。」說完頭一甩,怒氣沖沖的離去。

    砰砰乓乓的聲響一停,吉丙悄悄開了道門縫,確定無人後,走到外頭輕聲喚道:「荊大俠,請出來一見。」

    荊鐵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對著吉丙道:「皇上知道了,事情可麻煩了。」

    吉丙搖搖頭,歎道:「小小年紀災噩不斷。荊大俠,老朽請您將皇太孫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在這兒等著他們。」

    荊鐵山急忙搖手道:「吉大哥此言差矣。皇太孫天命所繫,往哪裡去都是一樣的。說不得,只好在此擋他一擋。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吉丙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情,點頭道:「荊大俠說的有理,凡事自有定數。老頭兒沒什麼本領,幫不了你,當真汗顏無比。」

    荊鐵山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聽到遠遠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眉頭一皺,道:「來的好快。」

    吉丙沒聽到什麼聲音,好奇的問道:「荊大俠您指的是?」

    荊鐵山凝神一聽,心裡頭盤算了一會兒,答道:「三十二個禁衛軍朝這兒來了,吉大哥快些閃避,這裡有我就行了。」

    一下子來了一群官兵,吉丙臉上不禁露出驚慌之色。荊鐵山看了他的神情,笑著安慰他道:「區區三十個禁衛軍,我還不放在眼裡。事不宜遲,吉大哥先入內暫避。」

    遠處塵囂瀰漫,寂靜的巷道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只見一群全副武裝的禁衛軍邁開大步急奔而來。雖然官兵跑得有些散亂,不過前進的速度著實驚人。

    官軍後頭不遠處,郭穰為了爭功,卯足了力氣,死命的跟在後頭。雖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他一想到這個功賞,就顧不得身上的疲累。

    帶頭的都尉來到吉丙屋前,看到荊鐵山獨自一人擋住去路,他心中頗為詫異。在這種時候,擋在這個地方,想必用意不善。他手中鞭子一揚,鞭子尾在空中急抽一下,啪的一聲清脆響亮。他口中叱喝一聲,道:「你是什麼人,膽子不小。看到官兵也不讓路,究竟有何意圖?」

    荊鐵山雙手一攤,袖子往前一甩,道:「此路不通,各位請回吧!」

    隨後而來的郭穰停下腳步喘了口氣,原本白淨的臉此時更是毫無血色,雪白的嚇人,郭穰虛弱的叫道:「你和他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一併捉了回去不就得了。」

    那都尉本來小心翼翼,在不知敵人虛實下動手是很危險的事情。不過郭穰的話也有些道理,難道三十多個禁衛軍還奈何不了一個赤手空拳的老百姓。他心中不禁笑自己真的是謹慎過頭了。一聲令下,五個禁衛軍的手持馬刀,猛力的揮擊,刀風破空發出絲絲的聲音。瞬間五人一齊大跨步的舉刀砍向荊鐵山。月光下來人面目猙獰,撩撥起荊鐵山少年記憶。猛然一聲吒喝,荊鐵山全身真氣滿盈,身子不動,雙臂轉掄之間,大袖飛揚,風聲獵獵,五個禁衛軍只感到一陣熱風撲面,身子似乎撞到一層無形的牆,五人同時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面面相覷,顯然對剛剛的事情無法理解。

    郭穰見狀,嘲笑道:「都尉大人,你的手下似乎還沒睡醒啊?竟然連路都不會走,看來我得要奏請皇上多多督促禁衛軍才行。」

    那都尉心中一驚,趕緊陪笑道:「公公言重了。」說完臉孔一扳,大聲命令道:「一齊上。」

    其他的禁衛軍互相看了看,這麼多人打一個,不僅勝之不武,更是小題大作。不過心裡頭想歸想,為了保住飯碗,他們還是一齊衝了過去。黑夜裡殺聲震天,刀子碰撞的聲音和此起彼落的哀嚎聲不斷,乍聽之下似乎戰況猛烈,實則不然。官軍雖然前仆後繼,但是在荊鐵山的猛烈掌風之下。狀況一面倒,眾官軍沒人能進的了荊鐵山五步之內。

    一場纏鬥將近天明,萬一到了天大亮之時,情況恐怕難以收拾。荊鐵山手下留情,所以眾官兵才能毫髮無傷。「不過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荊鐵山心中有了計較,一個箭步竄入官軍之中,身形過處,有如狂風掃落葉,慘叫聲不絕於耳。轉瞬間,荊鐵山雙足一點,往後一個翻身回到原地。

    郭穰看的目瞪口呆,眼前三十多個禁衛軍滿地哀嚎,斷手折肢的慘狀嚇得他屁滾尿流。

    郭穰看到荊鐵山目光射向自己,一股涼意直上心頭,顧不了這些官兵,轉身逃之夭夭。

    其實這些官兵傷得不重,只是荊鐵山點了他們週身的穴道,這才使的他們痛苦難當,不過這些痛楚半個時辰後就會消失。帶頭的都尉看苗頭不對,早跟隨郭穰的腳步而去,見然帶頭的已經閃人,其他的官兵慢慢起身後相互攙扶著離去。

    東方光芒已現,雞鳴報曉。剛剛的騷動已經引起百姓的注目。萬一這些人再來,其規模恐怕不是自己能抵擋的。但是荊鐵山心想總不能坐以待斃,於是抱了劉詢回去朱亦謀舊宅。

    白鴿振翅高飛,一個小白點兒逐漸消失在雲朵裡。荊鐵山通知家人收拾細軟,萬一情勢有變,也好及做防範。不過家裡的情形他並不擔心,因為師父三絕真人就在鄴城家中。

    甘泉宮裡一大早就風聲鶴唳,因為皇上當前的紅人蘇文聽說要被活活燒死,這消息迅速傳遍整個朝廷。大家心中惶惶不安,不知道皇上下一個出氣的目標是誰。當然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何事,早朝時皇上也無異樣,退朝後眾人議論紛紛,不知道發生何事?負責監刑的金日□當然也裝作不知道。

    緩緩步出大殿的諸葛無雙為了荊鐵山的事不斷著在算計著。忽然一人迎面而來,對著諸葛無雙竊竊私語。諸葛無雙雙目精光暴漲,嘴角露出邪邪的笑容,帶著來人快步離去。

    早朝散去百官做鳥獸散,人群中一人懷疑的看著諸葛無雙等倆人。這個身穿內侍服飾的人,就是昨晚想捉荊鐵山的郭穰。他悄悄的用眼角餘光瞄著諸葛無雙身側的人,心中驚異不定,暗道:「這人不就是昨晚的黑衣人嗎?」

    諸葛無雙萬萬沒想到百密一疏,當朝的百官之中,一個毫不起眼的太監會壞了自己的大事。

    漢武帝劉徹退朝後在金龍殿上抱著襁褓中的劉弗,這個來的晚的小孩,長的白白胖胖,一早就健旺的叫喊著,劉徹老臉上露出笑容,喃喃道:「真像朕。」坐在劉徹身邊的趙婕妤雙眼注視著自己的小孩。年紀足以當劉徹曾孫的拳娘,心不甘情不願的留在宮中,而她心中唯一的寄托,就是和劉徹所生的這個小孩。即便劉徹對她寵愛有加,但是她的心中卻只是惦記著另一個人。

    一向對自己魅力有相當自信的劉徹,斜眼看著趙婕妤心事重重的模樣,他的心中也不禁感歎年華逝去,對於房事亦心有於而力不足了。劉弗張著小手緊緊的握住劉徹的拇指,使勁的拉著,一張小臉兒漲的紅紅的,劉徹看了哈哈大笑,道:「這麼小就想扳倒我,你這小鬼兒可真是不簡單。」趙婕妤看著劉弗不服輸的樣子,抿嘴笑道:「這小鬼兒和他父親簡直一個樣兒。」

    劉徹笑聲一歇,忽然嚴肅問道:「我說愛妃啊!你跟著朕是不是很不快樂啊?」

    趙婕妤笑容一時之間凝住,雖然她心頭感到有些訝異,但是這些宮裡的事情見多了,她拿出柔媚的功夫,鎖著眉頭嬌嗔道:「皇上,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您是不是厭倦了我,討厭我了?」

    劉徹張臂將她摟在懷裡,親了親她的粉頰,笑道:「朕疼愛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厭倦你呢?」

    趙婕妤嘟著嘴兒往他懷裡靠,撒嬌道:「那皇上為何說這些話?是不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說我的壞話?」

    劉徹輕輕一笑,搖頭道:「不是,事實上是有人跟朕說,你派人到牢裡找一個年輕人,朕要你親口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情?」

    趙婕妤神色一變,隨即嫣然一笑,道:「是有這回事,不過這個年輕人當初幫過我和我娘,若不是他,現在賤妾也不能和皇上鴛鴦共枕了。」雖然趙婕妤極力掩飾,但是劉徹何等精明,閱人無數的神武皇帝眼光閃爍不定,一股妒意湧上心頭。

    劉徹暗忖道:「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背叛我。」

    可是趙婕妤畢竟替自己留下了一個後嗣,而這個小孩正好彌補了太子之死的傷痛。不過劉徹心裡是不容許自己的女人心中想著另外的男人。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是不是喜歡那年輕人?」

    趙婕妤臉色一瞬間變的蒼白,急忙伏地道:「皇上,您千萬別聽信饞言。妾身心裡頭的確只有皇上。」萬一劉徹知道真相,那可是欺君大罪,按律法是要滿門抄斬的。趙婕妤心中只能暗暗祈禱劉徹只是瞎猜的。

    劉徹聽她避重就輕,心裡已經有底,他表情倏然一變,語氣冰冷無情,道:「為了你好,這個男人一定要死。」

    趙婕妤嬌軀一震,哀求的泣道:「皇上,您大慈大悲,饒過他吧!妾身真的和他沒什麼關係。皇上。」

    劉徹將劉弗交給宮女,站起身來看著趙婕妤,冷漠的道:「他不死,你就得死。」

    趙婕妤滿臉悲慼的抬頭看著劉徹,失了血色的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金碧輝煌的大殿裡,穿著炫麗的宮娥正手忙腳亂的忙著安撫不安的劉弗。殿上凝重的氣氛似乎影響了小小孩童的心靈,陣陣小孩的哭聲響徹雲霄。

    趙婕妤緊咬著嘴唇,顫抖著站起身來抱過宮女手中的劉弗。小孩兒見到母親,高興的揮舞著小手。趙婕妤臉上愛憐橫溢,眼眶中淚水滾來滾去。稚嫩的小手緊握著母親的絲緞般的秀髮,一滴晶瑩的淚水滴在蘋果紅般的臉頰上,趙婕妤忍著心中的悲痛,溫言道:「我的孩子,娘不能再照顧你了。」

    趙婕妤心想:「既然皇上已經見疑,不論雲哥哥死活與否,自己早晚還是會被處死。反正結果都是一樣,不如犧牲自己以挽救眾人的性命。」

    趙婕妤彷彿已經自己決定了命運,她輕輕對著高高在上的皇帝搖了搖頭,轉身靜靜的隨著太監走了出去,一路上不斷的回頭看著兒子幼小的身軀,對於劉徹的無情,她只能默默承受,但是她的心中多麼捨不得年幼的孩子,更何況這麼小就要失去母親,對劉弗而言那是多麼殘忍的事情,若是要怨,只能怨自己生在帝王之家。若不是母親執意如此,或許自己能伴著那人共度一生。想起了荊天雲,趙婕妤不禁擔心皇上是否會對他不利,她心中歎了口氣,暗道:「若是能再見他一面,不知道有多好?」但是趙婕妤知道這種奢望是不會實現的,往囚室的路猶如萬里之遙,每一步都是邁向地獄的深淵。

    劉徹心中並非毫無情感,望著愛妃遠去的背影,他的心中也感到痛楚,只是身為一國之主,他的無奈和痛苦非一般人能理解。嘴角微微牽動著縐紋,萬人之上的皇帝喃喃自語道:

    「愛妃的犧牲是為了大漢朝的傳承,朕會厚葬你的。」

    天命無多,劉徹必須要對未來作打算。雖然現在只是暫時將趙婕妤打入暴室,但是殺趙婕妤是勢在必行,這件事讓他心痛如絞,不過有些事情他是一定要狠下心來。劉徹心中不解的是,到底那個叫荊天雲的年輕人長的什麼模樣,為何會讓趙婕妤甘心為他一死,莫非年紀輕輕的趙婕妤早就看出自己的用意。劉徹真的感覺歲月無情,驀然間蒼涼之意湧上心頭,砰的一聲無情無力的坐下。他盤腿坐著,支頤苦思心中不明之處。

    不知過了多久,劉徹從沈思中醒來,眼光一瞥,跟前一人匍匐在地不知多久。

    劉徹重重吐口氣,整了整思緒問道:「郭穰,朕聽說昨兒個你調動禁衛軍,你可知事情的嚴重性?」

    郭穰額頭磕的砰砰作響,倉惶的的解釋道:「啟稟皇上,這件事情可不得了。若非事態緊急,小人就算有十顆腦袋,也不敢做這事情。」

    劉徹看到郭穰的樣子,詫異的問道:「難道傳言是真的,此事跟太子有關?」

    郭穰抬頭看著皇帝,急急的點頭道:「是的皇上,昨兒晚是……」

    郭穰滴水不漏的將昨晚兒所見所聞一一道出,其中驚險之處不免加油添醋,雖然昨夜裡郭穰是嚇得魂不附體,不過在稀微的月光下,郭穰憑著過人的眼力,動靜之間看的可真仔細。

    大殿上只見郭穰穿梭來回,一根舌頭猶如簧片般,說的龍飛鳳舞,活靈活現。劉徹聽了後,右手捋著銀白雪絲沈默不語。其實郭穰的說話功力,可不比街坊間說書的差。只是一人就能抵的了三十多個兵士,身手自然不凡。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可不是輕易得見的,為何此人甘冒殺頭大罪去維護一個襁褓中的孩童呢?

    劉徹心念電轉,心中忖道:「所謂真命天子,必有真神庇佑,難道這孩子真的是龍種嗎?可是弗兒生得如此健壯,他日繼承皇位不成問題,不過世事殊難預料,想當初皇位爭奪時自己也任人使喚,更何況他是據兒留下的唯一孫子。我真的要趕盡殺絕嗎?」

    郭穰見皇上的神情陰暗不定,心頭有如擂鼓,他完全無法猜測到皇上對自己的處置是否贊同。事實上蘇文被處決的消息,他聽了後頭皮直發麻。當時就暗自悔恨,早知道昨夜兒就不該貪功,現在搞的自己騎虎難下,好不容易劉徹終於抬起頭來,眼睛一亮道:「不用管這孩子了,反正都是朕的血脈,是福是禍就聽由上天安排吧!這件事情朕不怪你,你以後休得再提。」

    郭穰見皇上不怪罪,終於鬆了口氣。不過除了荊鐵山外,和諸葛無雙在一起的人卻也令他心中起疑,但是此時正當多事之秋,他可不想再多說話。郭穰稍一猶豫,正要磕頭告退。

    忽然劉徹道:「若有人言語不實,故意欺瞞朕,朕是絕對不會饒他的。」郭穰眼神閃爍,劉徹知道其中尚有隱情,所以故意說重話嚇他。

    果然郭穰一聽心中大驚,急忙跪地討饒道:「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

    劉徹瀟□的拿起桌上的簡冊,輕輕的打開,漫不經意的道:「我看你的膽子比天還大?」

    郭穰渾身顫抖不已,結結巴巴的將遺漏的前半段和今日所見說了出來。

    劉徹沒想到還有這些事情,放下手中的卷軸後眉頭深鎖,過了一會兒問道:「那徐大人是不是江充的舊部?」

    郭穰急忙點頭道:「啟稟皇上,那徐大人確實是江大人手下。」

    劉徹沈思了一會兒,道:「你去叫金日□來見我。」

    郭穰如蒙大赦,磕頭告退後,巍巍顫顫起身往外頭走去。

    過了幾天,街頭巷尾毫無動靜。市集上依舊人聲鼎沸,川流不息。朝廷裡也沒多大動靜,實際上是整件事一點兒消息也沒走漏。

    坐在大廳裡的荊鐵山心中有股不安,因為表面上越是平靜,就越難猜測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身後珠□捲動的聲音響起,劉妍一身素色衣裳,臉上脂粉未施,雙手抱著劉詢從內堂走了出來。

    荊鐵山趕忙站起身來,卻見劉妍盈盈一福,柔聲道:「荊大叔千萬別如此客氣。我們倆人都是被荊家所救,大恩大德,此生難報。若是大叔再如此見外,我真的沒有臉再住在這兒了。」

    荊鐵山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失禮之處就請親王多多包涵。」

    劉妍露出象牙般的玉齒,微笑道:「請大叔叫我妍兒吧!我爹都是如此叫我的。荊鐵山急忙搖手道:「萬萬不可,我還是稱呼您為妍姑娘吧!所謂禮不可廢,權宜之計尚可,過份僭越則屬不當。」

    眼見荊鐵山執意如此,劉妍□首輕點,道:「這樣也好。」

    正當倆人談起江充的事時,荊天雲正好自外頭回來。見到荊天雲,劉妍喜形於色,飛快的起身迎接,若非荊鐵山在旁,恐怕她一個搶身就撲到荊天雲懷裡了。

    劉妍的動作使的荊天雲在父親面前有些尷尬。荊鐵山見狀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問道:

    「外頭情形如何?」

    荊天雲走到父親身前,疑惑的道:「還是沒什麼動靜。」

    忽然荊鐵山朗聲道:「朋友遠道而來,何不現身一見。讓荊某好盡一下地主之誼。」

    屋頂上衣衫飛掠聲音直撲而下,庭子裡一人撫掌笑道:「鄴城飛龍果然名不虛傳。」

    荊天雲心頭一震,急忙搶到門旁一看,庭子裡站著四個穿著勁裝的中年漢人。

    當前一人右手纏著金光閃閃的鞭子,略微方形的臉上皮笑肉不笑,端是令人不寒而慄。

    其後一個壯漢手中拿著一把鬼頭刀,滿臉煞氣,一副前來尋仇的模樣。另外倆人長相頗為斯文,不過倆人的臉頰上都各有一道長長的刀疤,一人手持類似棋盤的東西,看那色澤似乎是鑌鐵所鑄。另一人左手指上套著鋼爪,右手持著匕首。

    手持兵器上門來,必定不懷善意。荊天雲正待上前叫陣,忽然左肩被荊鐵山一按,一股沈重的力道壓的自己寸步難行,荊天雲轉頭看著父親,臉上露出欽佩又迷惘的神情。

    荊鐵山微微一笑,嘴角往後一努,接著放開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後走了出去。

    荊天雲回頭看到劉妍關切的眼神,心下明白父親的意思。「萬一自己不敵,父親勢必要出手相助。那誰來照顧劉妍和劉詢。」荊天雲心中慚愧,復又轉身看著庭子裡的情形。劉妍走到荊天雲身後,挨著他的身子探頭看去,忽然頭一縮,滿臉驚恐道:「那是徐大人,難道我的身份被拆穿了嗎?」

    荊天雲聽到劉妍的話,轉身問道:「誰是徐大人?」

    劉妍睜大雙眼,身子緊貼著荊天雲的臂膀,不安的道:「手上纏著金色繩子的那個人,就是按察使徐廣元大人,我見過他兩次,不會錯的。」

    荊天雲皺著眉頭,往外頭看去,卻明白的看到父親抱拳道:「諸葛幫主偕同鄱龍幫三位鼎鼎大名的舵主光臨蔽捨,真使的小舍蓬篳生輝。」

    諸葛無雙目光一掃,虛應的回禮笑道:「粗鄙之人,得蒙荊大俠稱口,這才是我等的榮幸。」

    荊鐵山手下內力暗生,臉上笑容不變,道:「大力神方修,索命判官殷風,幽冥手笑樂天,三位名震江湖已久,在下早已久仰。諸葛幫主與在下年輕時曾有一面之緣,今日再見真是有緣。」

    方修狠狠的瞪著荊鐵山,粗聲道:「姓荊的,前幾天夜裡咱們輸了一陣,今天來此是來找碴的,你用不著囉囉嗦嗦的來這般客套話。等會兒刀劍無眼,你可別求饒。」

    荊鐵山毫不動怒,輕揮右手呵呵一笑道:「荊某與鄱龍幫素無深仇大恨,似乎沒必要以性命相博吧?」

    方修滿臉怒容,雙臂青筋突起,只待幫主一聲令下就動手。殷風和笑樂天聽了方修的形容,亦是全身戒備,絲毫不敢大意。三人俱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不料諸葛無雙卻淡淡一笑道:「老友相見,怎麼可以兵戎相待。我今天來不過是聽聞荊大俠來到長安,所以特地來拜訪一下而已。我的屬下無禮之處,還望荊大俠多多海涵。今日唐突之失,他日必定設宴賠罪。」

    荊鐵山眼光在四人臉上一溜,右手從懷中拿出藥瓶倒出一顆藥丸,道:「諸葛幫主言重了。我這裡有一顆天犀地龍丸,希望對黃舵主的傷勢有所幫助。」

    諸葛無雙下顎一點,笑樂天雙眼緊盯著荊鐵山,謹慎的上前接過後重新站回諸葛無雙後側。

    諸葛無雙雙手抱拳,微笑道:「如此叨擾了,他日在下設宴,希冀荊大俠的大駕光臨。

    告辭了。」

    荊鐵山拱手回禮道:「好說,諸葛幫主不必如此客氣。」

    諸葛無雙深沈的眼眸忽然一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領著屬下離去。

    離開荊鐵山的府邸,諸葛無雙一行人緩緩的走在大街上。方修咬牙切齒的跟了一陣子,終於耐不住心頭的氣焰,憤恨不平的問道:「幫主,剛剛為何不教訓荊鐵山那傢伙?」

    諸葛無雙停下腳步,側頭冷冷的看了方修一眼,道:「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不必為了他而損兵折將。何況他對我們並無敵意。等到大事一成,難道還奈何不了他嗎?」

    方修胸中一口怒氣難消,氣喘呼呼的道:「放任他在外逍遙自在,我總是□不下這口氣。」

    大街上人潮往來絡繹不絕,並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諸葛無雙右手一揮阻斷方修的發言,加快腳步離去。

    朱亦謀舊宅內,荊鐵山和荊天雲同坐在大廳裡。聽了兒子的說明,荊鐵山恍然大悟道:

    「原來諸葛無雙就是徐廣元。看來整件事他策劃已久。沒想到諸葛無雙城府如此之深,看來京畿將有大事將要發生。」

    劉妍輕輕拍著劉詢,眼光和荊天雲一觸,倆人眼神同樣迷惘,劉妍輕啟朱唇問道:「請問大叔,您指的是什麼事。荊天雲亦不解的問道:「明明諸葛無雙是有備而來,為何又匆匆離去,□中緣由,可否請父親大人指點?」

    荊鐵山右手撫了撫下顎,略一沈思後道:「現今皇上的得力助手,江充時已剷除不少。

    現在手握兵權的不過寥寥數人。既然皇上這麼相信巫蠱咒術,諸葛無雙栽贓嫁禍之計必定施行無礙。看來不久又有一場腥風血雨。至於諸葛無雙為何離去。」

    荊鐵山想到此事,眉頭一揚笑道:「有備而來,並不表示萬無一失。其實劉詢留在我們身邊,正好箝制我們,他此次前來只是警告我們不可輕舉妄動,畢竟窩藏欽犯等於有案在身,對他反而有利。若是他有把握能一舉殺死我們,他大概毫不猶豫的動手。不過讓我們其中一人逃脫了,三絕真人的威名恐怕會令他寢食難安吧!」

    荊天雲心中大悟,續問道:「爹和諸葛無雙是舊識啊?」

    荊鐵山搖搖頭道:「其實沒這回事。我和他二十年前有一面之緣,不過當時交手純屬誤會,我也沒細問他的姓名,若是他不提,我也沒想起來。不過交手三招,沒想到他記憶猶新。」

    雖然荊鐵山沒說,但是荊天雲總算明白父親剛剛所說的那句話「有備而來,並不表示萬無一失的意思了。」

《鐵血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