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時節,涼風習習,兩岸燈火點點,恰好順風,雙桅張帆,雖然逆流而上,亦省掉了操槳船手不少的力氣。
遊艇本甚寬大,分前、中、後三艙,後艙為船家所居,中艙女眷,前艙男客。
翌日一早,便已到達了株州,此時湘江上流愈行愈窄,兩岸相距最寬數十丈,最窄處不過十餘丈,水流亦越上越疾,並有重重險灘。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景色也特別出奇,雖然已是冬初時節,但山光水色,仍然十分怡人,而且淺水游魚,映著朝陽,銀鱗閃閃,更加有趣。
有時對面行船,順流而下,不操櫓槳不張帆宛如疾矢,眼看舟子把舵悠閒,憑欄暇逸,不禁內心嚮往。
而上行船,行如牛步緩慢,半天一里,假如不是風景頗為迷人,三女早已上岸改走陸路了,這等旅遊,頗合柳一鳴的口味,只見他憑窗慢慢賞玩,一丘一壑盡收眼底,一村一鎮均留深刻印象。
偶而漁舟歸唱,牧童歌聲,江村砧杵之音,山嵐倒映之影,全足以引人入勝。
這一天,舟行極緩,天上晴空萬里,兩岸紅葉芬芳,臨流碧波蕩漾。
張玉霞經過一夜相處,對柳一鳴夫婦為人不禁大感欽佩,並且知道了柳一鳴乃是江湖奇俠「畸形兒」,因此不時趁機諄諄請益。
柳一鳴一時興起,便傳了八式「萬象迷蹤步」,同時又贈其一顆毒龍丸,以助增長功力。
張玉霞感激的連忙叩頭謝恩不已。
如此日復一日,不到數天,便已到達了衡山城外。
在我國著名的五嶽當中,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北嶽恆山、中岳嵩山等都在黃河流域,而且離得不遠,只有南嶽衡山遠在長江以南。
衡山位在湖南省衡陽市的北邊,衡山縣西二十公里處,起自長沙岳麓,止於衡陽之回雁,全長二百餘里。
山上雲霧瀰漫,山峰時隱時現,風景十分秀麗,湘江流經東麓,乘船沿著曲折的江水航行,可以看到衡山的各種不同面貌。
詩吟:「帆隨湘水轉,處處見衡山。」
全山七十二峰,以祝融峰最高,高度一千二百六十六公尺,紫蓋、天柱、芙蓉、回雁、蓮花等峰也很有名。
山上的勝景有十桐、十五嶽、三十八泉、二十五溪、九池、九潭、九井等。
縣治在山之中部東麓,循此而西南行,約二十里有南嶽廟,廟高七十二公尺,大殿重簷七層,裡面有七十二根柱子,象徵南嶽七十二峰,寺院宏偉壯大,僧侶甚多,香火也十分鼎盛,由此上山,沿途有白龍潭瀑布、福嚴守、虎跑泉、鄴侯書院、磨鏡台、半山亭、玄都觀、獅子巖、南天門等名勝。
再上即為祝融峰巔,有上封寺與祝融廟,附近並有觀日台,可觀日出自然景象。
足下萬山磅礡,天際湘水如帶,佇立峰頭幾疑可摩青天而摘星辰,確實盛名不虛。
祝融峰的高,方廣寺的清幽,以及水簾洞的奇妙,號稱南嶽三絕,為三湘第一勝地。
翌日天朗氣清,充分表現小陽春季節,衡山城行人熙熙攘攘,非常熱鬧,柳一鳴一行五人用過早餐後,隨即向祝融峰前進。
一路上遊客甚少,但朝山進香的善男信女,沿途絡繹不絕,景物清麗,紅葉滿山,不亞於江南冬景。
行近南嶽廟,遠見巍峨建築,氣象莊嚴宏偉,五人在知客僧的引導下,進入廟內隨喜一番,用過齋飯之後,稍事休息,中午立即登山賞游沿途名勝。
白龍潭留連,虎跑泉賞玩,尤其是三位夫人興致特高,指點青風,徘徊古跡,聽松風,而戲流泉,望蒼茫並瞻帶水,身寄名山,別有一番趣味。
雖然路程不過十餘里,一路賞玩下來,不覺走了大半天,一直到酉時時分,方抵鄴侯書院。
鄴侯書院,相傳為唐代宰相李沁讀書處,亦即至今流傳人間的懶殘分芋佳話中的鄴侯。
該院古樸宏敞,幽雅別緻,飛瀑流泉映帶左右,蒼松翠柏環繞其間。
俯瞰則視界遠闊,仰觀則祝融峰巍峨頭頂,既能煮茗聽松濤,又可開窗迎明月,確實是讀書最好所在。
寧靜小築,乃是院側的一座小樓,負山臨溪,建築古意盎然,專供上山游賞衡山貴賓夜宿之地。
五人一至,稍事休息,用過晚餐之後,為了能一觀日出奇景,因此早早就各自回房休息。
一宿無話,第二天丑時,大家便已攀登祝融峰頂,在嚮導專人帶領之下,來的正是時候。
遙見東方天際,首先萬道金霞,繼之緩緩簇擁著一隻巨大紅輪,冉冉上升,一時星月無光,黑暗頓失,大地山河全是金色。
映著峰下遙遙如帶的湘水閃放銀光,點點鄉村城鎮,盡籠紫氣,片刻又長天一色,齊放光明,僅存祝融峰下,周繞一帶白雲,映日生輝,蔚為觀,大自然景象,的確不可思議,令人歎為觀止。
下山途中,三女均有嘔心想吐現象,柳一鳴不由大驚,連忙替三女——把脈,這一把脈之後,頓時化驚為喜,朗笑不已,原來三女皆已有喜。
是以下了衡山之後,立即趕回江西南昌,由於回程順流而下,船行速度其疾無比。
一到長沙,又命張玉霞趕回香山攜母前來南縣相會,雖僅小別,但張玉霞卻不免有依依之感。
舟行數日,已安抵南昌,當眾老聽聞三位愛女愛熄,已有喜一兩個月時,不由喜出望外,老懷欣慰,尤其柳氏五老,更是直呼柳氏在後矣!
十一月初,驪歌高唱,柳一鳴為了替武當化解災難,乃辭別了尊長及三位愛妻,孤身北上。
他預定循京山,走宜城、襄陽、谷城,轉往武當,路途甚遠,在普通人來講,要跋涉一、二個月的時光,但對他來說,時間卻是十分充裕。
所以,他並不急急趕路,依然沿途博覽民情,縱情山水,視察各分號進行情形,悠哉悠哉,緩緩前進。
北方氣候較南方氣候寒冷甚多,未屆隆冬,已是一片葉落草枯肅殺氣象。
沿途居民,較為富有的,已圍爐享冬福,準備踏雪尋梅,而那一些較為貧苦的,仍然是勞碌奔波,在這一年將盡之時,作最後一番的努力。
這一天,過京山恰逢一批販運米糧的河南客人,幾十匹馱騾,滿負著麻袋盛裝的白米。
客人們,都是誠實忠厚,而且慷慨好交,見柳一鳴南方口音,又是單身書生,獨自長途跋涉步行,甚為不忍,其中有一位老客李之文,原是不第秀才,中途棄儒從商,更是熱情。
反正他們有的是預備牲口,堅持相邀柳一鳴乘騎同行,其實以柳一鳴此時的功力,乘騎代步工具,反是一種累贅,但是對於此老卻也盛情難卻。
只好欣然謝允,也學他們乘騾模樣,側坐在騾背貨物空架上,與李之文並騎攀談,倒也打發了旅途的寂寥。
一路過了鍾祥,循漢水北上,官道臨水傍山,極富詩意,中午時分,行過一座荒山,地名黑豹嶺,疏疏的幾株枯樹,零落掛著尚未落盡的枯葉,東北一遍崇山峻嶺,綿綿不絕,據說那便是有名的大洪山。
大家正欲坐下稍作休息時,突然間,一陣銅鑼聲響大作,從嶺上衝出一大票人馬。
來人一律黑色勁裝,頭包黃巾,手持單刀,為首五匹駿馬,端坐著五個方面巨口年約三旬左右的壯漢,分持刀、槍、劍、戟,五種兵器,雄赳赳,氣昂昂,隱含著一股煞氣,顯得十分威風。
運糧老客見狀,立時慌成一團,趕緊將馱騾集在一起。
只聽到中騎背劍壯漢,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們插翅飛上青天了,原來卻是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件好買賣。」
話鋒一頓,右手向身後一招,又道:「孩兒們,還不將米糧給運上山去。」
話聲一落,立在他身後的幾十名嘍囉正欲蜂湧而上時,倏聞由行商中傳出一聲朗喝道:
「慢來,慢來!」
話一說完,只見一名青衣書生,縱騾而出,迎著五騎壯漢笑道:「這些米糧乃是在下所有,如果各位取去了.那在下豈不是血本無歸,而且這只馱騾實在不易騎乘,我看各位不如留一份交情,送在下一匹駿馬放行,不知五位意下如何?」
五位盜魁,眼見這青衫書生,年輕體弱,坐在騾背上左搖右晃,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卻偏偏口出大言,不但要自己等人放他們一馬,而且還送他一匹馬為坐騎,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一時忍俊不住,發出哈哈狂笑。
少頃之後,為首背劍壯漢才忍笑喝道:「小子你是何人,竟敢在黑豹嶺五義眼前裝瘋賣傻,若非念你乃是一介書生,早將你一劍劈成兩截,還不快滾!」
青衣書生聞言,不但絲毫不驚,反而輕笑道:「在下只會走路不會滾,不如你先滾一次,讓在下見識見識!」
話聲一落,那為首的背劍壯漢聞言,不由氣往上衝,怒喝一聲,道:「小狗找死!」
「死」字一落,反手「嗆啷」一聲,掣出背後長劍,縱過馬來,分心就刺。
青衣書生穩坐騾背上,不慌不忙,俟長劍刺到胸前,左手一探一拉,不但長劍已落在他的手中,而且連勁裝大漢也帶著拖下馬來。
同時未見他如何作勢,身形已由騾背上平空飛起,落在馬背上,而且臉上帶笑道:「念在你送馬的情份上,留你一命,你就站在一旁反省好了!」
由奪劍、飛身上馬、制穴,說起來雖長,但只不過是剎那間之事,只看得眾人目瞪口呆,訝異不已。
就在眾人一楞之際,青衣書生已又朗聲喝道:「大膽毛賊,真是日無王法,青天白日之下,竟敢攔路搶劫過往行商,難道……」
話未說完,其餘四個盜魁才悚然一驚,不禁又氣又怒,同時暴喝,刀、槍、戟、茅並舉,紛紛縱馬朝青衣書生急刺而至。
柳一鳴又豈會將他們四人放在眼裡,只見他信手揮起奪來的長劍,頓時挽起九朵碗大的劍花,迎了上去。
一陣金鐵交鳴聲響,四人頓時虎口震裂搖搖欲墜,坐騎倒退了五、六步。
同時感到胸口一涼,不由各自低下頭去,這一看,只嚇得四人心膽俱悸。
原來,四人胸口的前襟上,已被劃開一道三寸長的裂縫,如果再多一分力量,那後果可真不堪設想。
直到此時,四人才發覺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文弱書生,竟然是一個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
自知即使多一倍的人上去也是白搭,因而略一定神,才由手持方天畫戟的壯漢道:「閣下何方高人,請先通名報萬兒,我黑豹嶺五義,在不是沒有擔當的人,日後……」
活未說完,柳一鳴一郎笑道:「你們眾人個個年輕刀壯,卻不務正業,佔山為寇,為害地方.正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話鋒一頓,又道:「在下體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暫饒你們不死,如果能立即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下可介紹你們就近前往便利商行的各分號謀生,如何?」
活聲一落,隨即右手虛空一點,那被制住穴道的使劍壯漢,立時恢復了手腳。
他一恢復了手腳,立即「撲通」跪地叩頭道:「小人今蒙少俠不殺之恩,又肯代為引薦,豈有不答應之理,只是……」
話未說完,柳一鳴已知其心意,立即笑道:「各位只要是誠心改過,到了便利商行各分號,不妨就說是『畸形兒』所介紹的,那他們自會替各位安排。」
五人聞言之後.才知原來對方竟是江湖奇俠「畸形兒」,難怪會有此絕世武功,於是千恩萬謝的率眾一窩蜂的上山而去。
柳一鳴見狀,隨即撥轉馬頭,回到運送米糧的老客們道:「現在已經沒事了,各位受驚了吧?」
這些老客們驚魂甫定,倏聞柳一鳴出聲相慰,這才慌忙的一齊躬身謝道:「相公真是菩薩化身,救得我們,實在是感激不盡。」
柳一鳴聞言,連忙答禮道
「在下沿路承諸位盛意照拂,已感隆情,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說著,又將馬讓與老童生李之文乘坐,大家見他敬老憐貧,謙虛已極,都產生出無限敬愛。
這一陣耽擱之後,大家也無心休息了,隨即繼續上路前進。
沿途笑語如珠,一片歡聲,一直到了目的地後,柳一鳴才和他們殷殷道別。
武當山位於湖北省均縣之南,一名大和山,又名參嶺,為大巴山北林,山共有七十二峰,其最高峰,為天柱峰,也叫紫霄峰,又名金頂,高一千六百五十二公尺,山勢峻拔奇偉。
據志載:「昔真武修道於此,明永樂中,尊真武為玄帝,故又曰玄岳。」又載「洞玄真人張三豐,宋代隱於此山,以內功衍化為內家拳,號為武當派。」
武當山山勢雄揮,層巒疊翠,其中五指峰、翠花巖、百靈谷、絕龍嶺等地,景色宜麗,尤為世人所稱道。
道家尊之為勝地,香火鼎盛,朝山進香者絡繹不絕,隊正面入山,由烏鴉嶺,經捨身崖、南天門、白鶴觀、三元觀,而達金頂祖師殿。
沿途隨處可見宏麗的宮殿,據明志記載:「武當山上有八宮、六院、二十四庵、七十二觀。」
其中以八宮最為有名,分別是太和宮、南巖宮、紫霄宮、五龍宮、玉虛宮、遇真宮、極樂宮和迎恩宮。
當前武當派,為洞玄真人第十三代玄裔,掌門為一雲真人,另有與掌門同輩三人,排行為一鶴、一野、一閒三位真人,合稱「閒雲野鶴」四真人。
其餘二代弟子,如碧雲觀「真清靜」三子師兄弟共三十多人。第三代弟子人數更多,散佈全國各地,為武林最大名門正派。
正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近一兩個月來,上武當山朝山進香的婦女不時失蹤,當初尚以為是野獸所害,但是日子一久,山下便傳出上山道上行為不檢,並有人指證歷歷的道,親眼看到道士強擄進香婦女。
這種謠言,漸漸的也已傳到了武當派的耳中,當時掌教一雲真人,不禁十分震怒,乃嚴令親信弟子,立即暗中清查。
豈知如此半個月後,不但山上毫無信息,而山下卻反變本加厲,失蹤的婦女越來越多,同時據調查所得,犯罪的歹徒多半是道裝打扮。
是以連官府也一再派人上山查探,鬧得一雲真人逼不得已先動員山上大批人員自律自清,然後再到山下遍佈眼線。
有一天,掌理三元觀二代弟子元林子,路經烏鴉嶺時,忽然發現一位眼生的道人,正緊隨在一個頗具姿色進香少女的附近,虎視眈眈,似乎有不軌舉動。
元林子見狀,心中一動,立即隱住身形,暗暗監視,並且想得腸枯思竭,也想不出這眼生的道人,是那一支的門下,眼看已將近捨身崖,行人也越來越稀少,地勢又十分荒僻。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見那眼生道人,橫身一縱,手起一片麻布袋,閃電似的套住那前行少女,並且十分純熟的往身後一背,縱身便向捨身崖下就跳。
元林子一見那敢怠慢,立即長喝一聲,道:「賊道休走!」
那眼生道人聞言,一點也毫不驚慌,反而回頭向元林子做了一個鬼臉,毗牙咧嘴的輕蔑一笑,身形一掠,宛如一頭蒼鷹,騰空七、八丈,一連幾縱,便已消失在山下密林中。
元林子見狀,自知無此功力,只好急掠飛奔上山稟合掌教師叔。
一雲真人聞報,立即請一野、一閒二老分頭下山追索,兩老窮搜數日,才查明賊人是向河北方向逃逸。
一雲真人非常困惱,怎麼也想不出,賊人是那路人物?很顯然對方是向武當立威,故意嫁禍栽贓,因此一時之間山上山下風聲鶴唳,戒備森嚴。
十幾天過去了,到處甚為平靜,大夥兒不由有些鬆懈了,這一晚,三元觀剛做完晚課,元林子正和師弟元冷子閒談,忽聞殿頂有夜行人破空聲,兩人立即警覺,一掌扇息燈火,順手抽出松紋古劍,雙雙飛身縱上觀頂。
兩人一縱上觀頂,觀頂上早有一夜行人昂然而立,他一見兩人上來,立即喝道:「狗道士接傢伙!」
話聲一落,緊接著一件龐大黑東西,撲面飛來。
元林子、元冷子兩人,摸不清是什麼事物,不敢硬接,兩人一左一右,閃身避過,同時招出「一元復始」,雙劍直取來人。
夜行人一見,喝聲:「來得好!」「嗆啷」一聲,亮出長劍,招出「分花拂柳」,不但封得乾淨俐落,而且同時還以顏色,左掌右劍攻向兩人。
元林子、元冷子那敢怠慢,腳下倒踩七星步,並且立即使出武當七絕劍中三絕式,「玉女投梭」、「玉帶圍腰」、「玉樓赴台」,長劍帶起一片寒光,風雷俱動,直罩向對方。
夜行人一式「野火燒天」,連打帶削的消去來勢,同時身形一縱而起,一式「仙人穿衣」,斜飄三丈多高,輕輕落在前殿的殿脊上,並且喝道:「領教了,後會有期!」
「期」字一落,一式「鷂子翻身」,向前殿落下。
元林子、元冷子怎肯就此作罷,雙雙急縱跟至,同時大喝道:「大膽狂徒,竟敢來我武當山撒野,是好樣的報上名來?」
夜行人聞言,嘿嘿的獰笑一聲,道:「武當山有什麼了不起的,大爺還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至於大爺我那響亮的萬幾,說出來怕嚇壞了你這兩個小輩的狗膽了。」
話一說完,隨即掠身飛起四、五丈,像飄風般的往山下星瀉而去。
元林子兩人,在後緊緊追趕,奈何輕功比不上來人,一轉眼就失去了來人的蹤影。
兩人只好匆忙趕回三元觀,以防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四處搜查了一遍,見無任何狀況,乃點起燈火,打開方才賊人送來的布包。
這一打開布包,元林子兩人,不由楞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這布包內所放的,是一個赤裸裸已死的婦人,乳頭和陰戶已被割去,白晰的肚皮上留下一個「」字的記號。
經過這一陣子的交手過招,早已驚動了紫霄宮祖師殿的四老,一閒真人已聞聲趕到,但是來人已走多時了,在這崇山峻嶺中,又是夜色茫茫,何處追尋。
一閒真人見狀,也僅能搖頭歎氣,怒罵賊人狠毒無恥,尤其是面對這樣一個已死的婦人,實在令人十分的頭痛。
報官吧?有誰肯相信這是別人故意栽髒蟒禍,反而無異是承認過去失蹤的婦女,全是被山上所擄!不報官吧?這婦人屍首,倒也真難處置,要是一經別人發覺,豈不成了鐵證。
一閒真人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好法子來,最後,他使命元林子據實稟告掌教處置,自己卻沉思冥想,這「」字記號的來歷。
但是就他所知道的,黑白兩道的高手,並沒有一個以「」字為號的。
似此接二連三的困擾,但手法卻一成不變,總是不痛不癢,而且來人以乎對山上一切都極為熟悉,每次總能避實就虛,避重就輕。
從來不與功力高深的「閒雲野鶴」四老中的任何一人,正面接觸,而門下第二、第三代弟子,在山中的又多半是功力較淺,根本無法敵往來人。
所以儘管這二、三個月來,對武當井來造成一草一木的損失,但其旨在斷送武當數百年來的基業。
一天真人憂心忡忡痛心疾首,唯一的對策,只有召集得力門人回山,加強戒備,並且廣佈眼線,搜集敵人來歷和結仇原因,以便能因時制宜。
一直到數日前,由山下居民轉送一封信來,拆開一看,赫然是阿修羅教的金尊者的手筆,措辭狂妄已極,氣得武當老中青三代血脈賁張。
上面寫著:「字諭武當一雲,你們為禍地方,已為人民所棄,本教教主上體天心,不忍該派滅亡,定於十一月十五日,特派本尊者連同其他四位尊長,親臨整肅。」
這種書信,簡直是視武當如無物,也就是十一月十五日上來武當踢派。
自明真相後,「閒雲野鶴」四老一直焦思苦慮,實在想不出該如何是好。
因為阿修羅五行尊者,以往武當派根本就惹不起他們,更何況五十年後的今天呢?
武當派雖然自知勝算不大,但這一戰,關係著該派數百年的道統,以及長幼生死存亡之命運,儘管敵強我弱,但是眾老成城,為衛道全名,說不得,只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因此,一雲真人毫不猶豫,立即召集本門散居各地不分道俗,決心作與武當共存亡的一戰。
武當山上,日夜秣馬厲兵,操練各種武技,演練各種攻守陣法,頓時緊張熱鬧起來。
十月下旬,碧雲觀「真清靜」三子,不但由長沙如期趕回山來,而且更帶回來了令人十分興奮的消息:「江湖奇俠『畸形兒』,已應允屆時前來相助。」
這消息,別人還不見怎樣,但一人一鶴真人的耳中,卻是如久旱逢甘雨般的欣喜若狂。
一鶴真人頓時愁緒盡消,並且向掌教師弟一雲真人笑道:「真是祖師有靈,本門應該有救了,只要此人一到,武當必能安若磐石,區區五行尊者,何足道哉!」
隨即又將柳一鳴入江屠龍,無隙崖上技驚群雄之事,詳詳細細的描述一遍,並且說他義重如山,一諾千金,絕不爽約。
這一來,無異給武當派老中青三代,吃一副定心劑,但也使人望眼欲穿,尤其是「真清靜」三子,整日輪流到山下迎接,但卻一直毫無信息,只等得他們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一直到十四日中午,還是等不到柳一鳴,大家不由惴惴不安,認為恐怕遙遙無期了。
晚課後,一雲真人愁容滿面,正與三老談論中,忽聞山下飛報:「柳少俠已到烏鴉嶺了!」
這消息不啻是天大的喜事,四老立即率眾親迎,一鶴真人更是一路飛奔,一到南天門,便遙望師侄無真子,陪著一位丰神如玉的青衫書生,緩步走上山來。
只見他興奮得老遠便高聲大笑道:「柳少俠真是信人,貧道望眼欲穿了!」
話聲一落,立即縱身上前,與他握手寒暄,然後相偕走上紫霄宮去。
主客熱烈禮敘,相偕同到祖師殿,自然酒宴早備,大家杯觥交歡,並商量明日對策。
十一月十五日,天朗氣清,風和日麗,是冬季難得的好天氣。
在武當山的金頂上,跌坐著六人,俱瞑目凝神,似乎在作什麼功力賭賽,柳一鳴寶相莊嚴,神儀內瑩,面含微笑。
其餘五人,全是貌相奇醜,形容古怪,非僧非道非俗,一色朱紅大袍,裝束怪異。
而武當老中青三代則神色緊張的圍立在五十丈外的空地上。
半晌,忽見柳一鳴一笑而起,回頭向武當眾人略一點首,然後向五個怪人朗聲道:「五位尊者果然是功力精深,只是還無法勝得了在下,依在下愚見,仍請回駕至西崑崙,養性修真,不要摘這渾水!」
五個朱衣怪人,同時猛一睜眼,碧目中寒光暴射盈尺,桀桀笑道:「你這娃娃果然有些門道,能逃出我們的『五行陰陽顛倒大法』,如果要我們回山不難,只要你願意投入我們門下,便一切聽你的,怎麼樣?」
柳一鳴搖頭笑道:「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五位並無法對在下有所助益,在下何以要如此自暴自棄呢!」話鋒一頓,望了五個怪人一眼,又繼續道:「不過西崑崙,將來遲早必去拜訪,希望五位聽我良言相勸,以免彼此有所不便!」
話一說完,中間為首那位怪人呵呵大笑道:「西崑崙美景無邊,不啻是人間仙境,阿修羅法王,神通廣大,智慧如海,那兒有千頃蓮荷,萬樹梅花,並且有美女如雲,仙姬似雪。
可以說是集天上人間無窮享受,快樂逍遙,非常人所能夢想,娃娃!這是你天大的福緣,要多考慮啊!」
柳一鳴聞言,立即笑道:「要是真如尊駕所言,那就更使我不解了,貴師徒為何有福不享,寧願捨棄那無邊美景,而到中土來淌這渾水呢?」
左二那怪人立即接口道:「這其中自有深意,非凡夫俗子可意知,現在我們是一片好心,只問你願不願意而已?」
話聲一落,柳一鳴搖頭道:「無邊美景,只不過是過眼雲煙,美女如雲,到頭來是紅粉骷髏,在下福薄命苦,無法消受,違命之處,還請海涵,在下敬勸各位,回頭是岸,千萬別自昧前困,以免……」
話未說完,最右邊那名怪人已怒喝道:「如此說來,娃兒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我金尊者,倒要考考你究竟有多大能耐,竟敢口出狂言!」
話一說完,袍油一拂,千百支耀眼金刀,挾著一片血焰,向柳一鳴當頭罩下,來勢如電,隱含雷鳴,看上去十分凶險。
而柳一鳴卻仍神態從容,不避不讓,嘴角含著,笑道:「血焰金刀,金刀血焰,這些有相之法,又能奈得了我何!」
話聲一落,他的四周好像有一團無形氣罩,將血焰金刀阻住,任它攻勢如何凌厲,都無法前進分毫,並且金光白雪上下輝映,泛起滿峰霞彩,血焰翻騰,如潮似水蔚為奇觀。
那金尊者左手捏訣,不斷運集真氣,臉上神情十分嚴肅。
盞茶工夫後,柳一鳴一聲輕笑,右手迎空一拂。
頓時血焰齊消,千百把金刀,宛如長鯨吸水,向他掌上自動投來,而且化成五片串連金黃色的魚鱗片,托在他的掌上。
似這輕描淡寫,談笑破法取寶,何止是五位朱衣怪人暗自心驚。
就連五十丈外的武當派老少,也看得宛如作夢一般,先前是一陣驚心動魄,為柳一鳴擔心,現在又目睹神奇,興奮不已。
他們恍疑柳一鳴已是劍仙之流,否則怎有如此法力呢?
就在眾人驚訝之際,忽聞柳一鳴又是一聲輕笑道:「不知還有那位尊者,願意下場指教?」
話聲一落,左面那兩人,同聲猛喝,道:「好!娃兒真有你的,請再看我土木二尊者的!」
話一說完,喝聲:「疾!」
兩人右臂一揚,立即暴長幾十倍,兩隻碩大無比,金光燦爛的大手,五指箕張,隱泛風雷之聲,分左右凌空抓向柳一鳴。
這種異象,別說實質上具有無上威力,光看這股聲勢,換成別人,嚇都嚇死了!
但柳一鳴不愧是江湖奇俠「畸形兒」,只見他胸有成竹的,軒眉一笑,雙手「萬化神功」一揮,隔斷對方真氣,繼而雙掌憑空一抓。
說也真奇怪,那兩隻金光兇猛的大手,突如洩氣的皮球般,又暴縮成一雙長約五寸的紫金仙人掌,落在他的手中。
同時他莞爾一笑,道:「這小玩意兒,拿給孩子們玩,倒挺合適的!」
此時五位朱衣怪人,似乎全都十分驚震,頓時只見他們五人嘴皮微動,好似彼此商量,又好似在爭論什麼?
少頃,那中間和右手邊的兩位朱衣怪人,同聲道:「娃兒,能連收金、木、土三位師弟的法寶,這回該我水、火兩尊者!娃娃!請留神!」
「神」字一落,忽見水、火兩尊者袍袖中,各飛出灰、紅兩片雲,一上一下,越漲越大,晃眼間,紅雲鋪天,灰雲蓋地,並帶著陣陣香風,氤氳繚繞,凌空冉冉下落。
頓時驕陽被掩,雪色無光,三十丈方圓內,昏天黑地,不辨東南西北。
將柳一鳴坐處,完全包沒,並且其上半身烈火熊熊,赤焰蒸騰,宛如一座火山,而下半身卻是寒氣凜冽,宛如置身萬年玄冰窟內。
武當老少見狀,不由神色劇變,眼看其中毫無反應,柳一鳴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五位來衣怪人一見,也頗沾沾自喜,面有得色,以為這種「水火煉金剛的天羅地網」,任這娃兒再有神通,也非受制不可。
倏聞天羅地網中的柳一鳴輕笑道:「水火交融,果真是御寒妙方,只不過俗氣太重,太煞風景了,在下敬還閣下。」
話一說完,只見那天羅漸漸上升,烈火頓熄,地網慢慢右移,冷冽無比的寒氣也消失了,而且似乎被一種無形力量席捲,晃眼吞沒,立即化成一灰一紅兩條紫羅巾,掉落在柳一鳴手中。
五行尊者見對方竟具如此玄功,師門至寶,件件無效,這回去該如何向師尊交待?
柳一鳴收下灰紅兩條紫羅巾後,含笑朗聲道:「五位還有什麼法寶沒有?」
五行尊者聞言,不禁十目相視,相顧無語可答。
柳一鳴俊眼一掃五行尊者,道:「五位絕學,在下已全領教過了,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在下想邯鄲學步,有幾套下登大雅之堂的幻術,敬奉五位。」
說著,語氣一轉,又繼續道:「假如五位能不為所惑,那麼今日此事就此作罷,否則你們就得還我一個公道來!」
話一說完,立即瞑目內視。
少頃,俊目倏張,神光暴射,同時手捏劍指,迎空圈劃。
只見指尖不絕如縷的,飛出大小不一的銀圈,盤旋空際,閃爍銀光,亮晶晶,帶著殷殷雷鳴,直向五行尊者套去。
五行尊者見狀,立即展開「五行陰陽顛倒大陣」,來抵禦這不絕如縷的銀圈。
頓時,只見五行尊者五人的頂頭上空,飄出五朵隱含煞氣的黑雲,迎了上去。
但是銀圈並不畏煞氣,愈套愈多,並且漸漸收縮束緊,極似一隻紅桶,外加一道接一道的銀箍。
雖然這是幻術,可是金、木、水、火、士五行尊者,已忍不住面紅耳赤,額上汗珠,涔涔而下,似乎是已經受不起了。
此時,柳一鳴手指又連點五點,飛出五道銀絲,猶如一枝釣桿上,繫著五條銀色色絲,各繫著一尾銀紅色大魚一般。
只聽他喝聲:「起!」手指向上一抬。
五行尊者頓時應手凌空吊起,絲毫不能反抗,隨即又聽他喝聲「落!」
手指微晃,銀圈立即消失,五朱衣怪人,又跌坐原地。
五行尊者此刻已滿面頹喪,心驚膽寒,默默相對無言。
稍頃,柳一鳴又微笑道:「請諸位準備,在下第二套來了!」
話聲一落,隨即撮口發出一陣抑揚頓挫的嘯音。
嘯聲一起,由低微轉而高亢,一入耳宛如虎嘯龍吟,嗡嗡然轟聲不絕,而且怪的是,你愈不想聽,卻聽得愈真切。
五行尊者五人.連閉穴掩耳都無法擋住。
忽,嘯聲一落千丈,轉而細如蟲鳴,啾啾唧唧。
五行尊者,頓時感到四肢骸骨,似有蛆蟲攢動,癢徹心肺,滿身煩躁如焚,越是努力用功抵抗,越是感到痛癢難耐。
繼而嘯音一變,聲如清吹細打,宛如九天仙樂,使人陶陶然,如入仙境,並恍然看見許多仙子翩翩起舞,濃艷溫柔,落人心志。
五行尊者頓時起身手舞足蹈起來,人隨音轉,嘯音一急就舞得快,嘯音一緩,就舞得慢。
眾人只見五行尊者朱衣飄風,舞成一團,儘管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仍無法自己。
柳一鳴見狀,不為己甚,立即停止一音。
五行尊者這才同時停止舞蹈,如夢初醒,互相驚愕對視一眼,心有餘悸,不由顯出一副驚魂落魄之狀。
柳一鳴道:「適才連番薄技,均承賜讓,但不知五位尚有何話說?」
話一說完,五行尊者又恨又怕,滿臉頹喪憤怒交織的尷尬神色,立即厲聲喝道:「今日認栽,我們即刻回山,這筆賬以後再算!」
柳一鳴聞言,突然一瞼正色道:「五位請歸告令師,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外有人,中原武林絕非全是無能之輩,五年後,自有人會前往西崑崙,一試西崑崙的絕世武學!」
說著,隨即將所收的法物,雙手一揚,分飛原主,又繼續喝道:「尊物在下無用,請拿回去吧!」
五行尊者也只好滿臉羞愧的接過,五人連謝也不說一聲,宛如喪家之犬,晃身如流星飛瀉般往峰下落去。
武當派原本抱定誓死以護師門的決心,想不到天降福星,輕而易舉的就把五行尊者給打發走了。
因此他們自掌門以下,無不對柳一鳴敬奉神明,晚間的慶功宴上,更是對柳一鳴千恩萬謝,崇敬至極。
席間柳一鳴提起張玉霞之事,有意代為成全之事,一雲真人聞言,不禁樂得呵呵大笑道:「這妮子真有眼光,能得如此福緣,太好了,太好了!這是貧道求之不得之事,柳少俠何用謙虛徵求同意呢!」
席散之後,「閒雲野鶴」四老齊集掌門靜室,密議甚久,最後才由一鶴真人,恭請柳一鳴同入藏經密室。
大家分賓主坐定,一雲真人才滿瞼正色道:「貧道忝掌本門,才疏學淺,德薄能鮮,險些將祖師數百年基業,毀於一旦,如非柳少俠仗義援手,貧道雖粉身碎骨,亦愧見先師於地下,推究其原因,不外是武當派武功藝業,已日趨式微。」
話鋒一頓,又道:「本門祖師爺洞玄真人,曾遺留玄門秘笈洞玄經一部,貧道參詳二十餘年,終因資質有限,至今仍一無所得,久聞柳少俠,學究天人,功參造化,而且品德高尚,是以我師兄弟四人,一致同意,並已向祖師祝告,從權假手外人,參洋傳技,以光大本門武學,不知柳少俠,能否予以成全。」
柳一鳴聞言頗感十分為難,一者這是武當不傳之秘,自為他人,豈可參與,二者四老言辭懇切,自己能否在短期內參透洞玄經呢?
他略為沉吟,才道:「此事尚祈四位道長三思,貴派不傳之秘,豈可假手他人,況且在下智慧有限,能否參透玄妙,也未必可知。」
話一說完,四老又同聲恭請道:「這是貧道們已經三思決定的事,務請柳少俠,不要再作謙辭。」
柳一鳴見無法推辭,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一試了。
於是一雲真人謹慎的啟開室內復壁的機關,捧出一冊用黃綾嚴密包裹的絹冊,又恭呈柳一鳴手中。
柳一鳴神色恭謹的雙手接過,置於案頭,然後再向一雲真人道:「道長能否替在下準備一間靜室,以便在下先作一番參詳,然後我們共同研究。」
話聲一落,一鶴真人立即接口道:「這藏經密室,倒是頗為寧靜;只是設備太為簡陋,不知是否可用?」
柳一鳴一聽,不由笑道:「此處為貴派藏珍重地,自然最好,只是在下並非貴門中人,似乎有些不妥吧!」
一雲真人笑道:「此地雖為本門重地,但對柳少俠卻是例外,請柳少俠委曲一下吧!」
說完,四人起身告別,各自安寢。
柳一鳴也略作調息運氣凝神的功夫,以恢復一日來的爭鬥疲勞,然後打開洞玄經參悟起來。
洞玄經共分上下兩篇,上篇與北宋哲學家周敦頤太極圖說,極為相似,內云:「無極而太極,太極分兩儀,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後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也!陽變陰合,而生水火金木火,五氣順布,四時行焉。
……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等……」凡一千三百字。
這一篇是蘊含玄門修真無上大法精義,主靜、主柔,動靜合運,剛柔並濟,以靜制動,以柔克剛,與道家無為心法,大致相同。
在武當四老,他們只知其文,不知其用,自然極難,但是柳一鳴在古洞中,已悟徹「青龍乾坤訣」演化而成的「萬化神功」,早已洞徹天地間的奧妙,因此路為印證所學,便己瞭然於胸。
下篇乃是各種武功秘訣,字數極多,著話意必另有一本副冊,詳載著各種圖解,兩相對照之下,才能全盤通曉,
柳一鳴研讀後,靜中參評,由於缺少副冊的對照,一直到五更雞啼,天光破曉,隱聞殿後傳來武當門人練功,口湧七擒掌,七絕劍招口訣時,才觸發靈機,完全悟通,整衣一笑而起。
原來這些秘訣,就是武當派各種武功基本原理,七絕劍,七擒掌,正是武當派歷代相傳藝業,與洞玄經上的口訣完全符合,而且完全源於洞玄經。
只是當前武當弟子,連同掌教一雲真人四老等,皆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罷了!
晨間柳一鳴乃邀集四老,再次聚集於密室笑道:「在下幸不辱使命,已粗解洞玄經的奧義。」
話一說完,四老不由大喜,連忙稱謝,並且立即請教。
柳一鳴於是先按武當七擒革招式,逐一演練並迴誦其訣,而且邊演邊解說其所以然的原理,四老聞聽之後,豁然貫通,不禁喜得眉開眼笑。
柳一鳴又繼續道:「依此決而觸會貫通,凡武當派各種傳統武技,不難增加一至數倍的功力。」
說著,又繼續解說上篇柔、靜、陰陽互生互化的天地奧妙原理,並且逐一徵詢他們調息吐納各種內功境界,然後一一指示,四人應如何按上篇法訣,習靜調元,打通任督二脈,以求三花聚頂、天氣朝元。
他也將這些艱澀深奧的玄理,用各種淺近譬喻,簡單扼要,分析詳盡,即使四老根骨再低,也一樣心神領會,雀躍不已。
雲真人隨即一臉肅容率其他三老向柳一鳴至誠頂禮,道:「柳少俠對武當再造之恩,一雲不敢或忘,願永生奉為師輩,代代相傳,一雲謹率三位帥兄弟件表先行叩頭謝恩。」
柳一鳴見狀,連忙答禮道:「區區小事,如何敢當各位道長如此重禮!在下不過是得之愚,野人獻曝,有荒謬失禮之處,尚席四老多多海涵。」
四老今日異常興奮,好似全都年輕幾十歲,歡容滿面,笑不絕口,對柳一鳴是既敬且親,四人不斷諄諄請益,似乎時間如寸寸寸陰般的寶貴。
柳一鳴在武當山上,逗留了七、八日,正欲取道南下時,忽然接獲莊自強來信,說明已經替黑豹的五義及其手下數十人,安插在湖南長沙的便利商號分行,並且提及河南嵩山附近的分行出現兩名自稱是龍虎雙僧的西藏僧人,四處為惡,分行中無人是其敵手,請求支援等等。
於是柳一鳴只得打消回鄉念頭繼續北上,由武當山,經鄖陽,出紫荊關,越桐柏山脈,過南陽,循白河,直趨嵩山。
一路上朔風怒嘯呼呼,沙塵撲面,較之南方又是另有一番景象,經桐柏山,便已天寒地凍,大雪紛飛,諸山都已換披白色新裝,諸水亦鋪上一層如鏡薄蓋。
柳一鳴不愧雅人,逢此南方稀有之景,不禁到處留連,沿途賞玩,僕僕風塵,十二月初,才抵嵩山境內,自然山勢更奇,景色更幽,處處更足以令人留連忘返。
話說,便利商號在莊自強和「四劍客」同心協力,以及柳一鳴大力贊助之下,早已遍佈全國各地了。
由於便利商號完全是以服務為宗旨,所以物價不但較別的商號便宜,若遇有天災地變,則可免費賑濟災民。
幾個月下來,不但未曾虧本,反而因薄利多銷,淨賺五百九十多萬兩白銀,也因樹大招風,引起有心人的覬覦,但是因為他的店東是江湖奇俠「畸形兒」,所以儘管覬覦之人不在少數,卻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而且因「畸形兒」曾入江斬毒龍,又出錢購買米糧賑濟錢塘江災民,引起當今天子的注目,遂頒下皇命,各州、縣大小官吏,盡力配合便利商號的業務擴展,同時頒下一道聖諭,「畸形兒」如遇大小州官可不必行跪拜之禮。
是以便利商號,才能在短短幾個月內,各分店遍佈全國各地,而一般的盜賊也不敢有所蠢動。
這一日柳一鳴來到篙山腳下的便利商號分店附近,遠遠便已瞧見「追風劍客」兄弟四人,正和兩名身穿大紅憎袍的高大僧人,展開一場大戰。
一時六人鬥成二團,杵舞風雷俱動,劍搖寒星萬點,雙方殺得個難分難解。
儘管「四劍客」四人功力不錯,但龍虎雙僧也不是省油的燈,時間一久,四人已是攻少守多了。
兩僧手中降魔杵指東劃西,如虎人羊群,無人敢硬接,加上杵風如排山倒海,重似泰山,「四劍客」已是岌岌可危了。
驀然一聲輕嘯,從右側山巒上,凌空飛落一條青影,並且聽來人朗喝道:「大家住手!」
聲音清越,聲調雖然不高,卻使龍虎雙僧,入耳如聞雷震,歷久嗡嗡不絕,不由心中一凜,倏地搶攻三招,身形暴退丈外,並且循聲注視。
只見一位骨秀神清的少年青衣書生,正在眾人歡聲中,悠閒的卓立身前,並向自己兩人輕喝道:「你們兩個蠢材,想必就是紅教門下的龍虎雙僧了吧,出家人不守清規,竟敢闖入中原,攔路打劫,這等罪過,應受何種業報,你們自己說吧!」
兩僧雖為方才先聲所奪,以為是來了高人,但是一看來人不過是一個少年的文弱書生,那會放在眼裡,是以聞言不但不怒,反而仰天呵呵狂笑起來。
良久,龍僧濃眉一豎,厲聲喝道:「你這瘟生,想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口出狂言,來攪混佛爺們的買賣,識相的快滾到一邊去,看看熱鬧,待會佛爺慈悲收你做個小沙彌,分你一杯羹,否則就有你好受的。」
柳一鳴聞言,口中不經意的笑道:「在下實在看不出你這兩個連受別人利用都不知道的笨蛋,有什麼能力,在下不為己甚,留下你們手中的降魔杵,回去告訴你們的哈圖哈達,中原境內不容你們橫行!」
話一說完,龍虎雙增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怪眼一瞪,同時喝道:「瘟生硬要找死,佛爺們就先超度你了!」
「了」字一落,龍僧降魔杵一擺,一式「野火燒天」,帶起一股勁風,疾如閃電飄風,當頭向柳一鳴壓下。
眼看敵人不逃不避,就要傷在杵下時,忽然雙目一花,杵下便失去了人影。
同時突聞那瘟生安詳的卓立在一丈開外,向自己的師弟虎僧招手道:「要嘛你們兩個蠢材一齊上,在下可沒有時間陪你們耍狗熊!」
龍虎雙僧聞言,立時被氣得三尺暴跳,七孔生煙,也不再答話,肥大朱紅僧袍,宛如兩團烈火,雙雙縱身拔起,凌空五六丈,像兩朵紅雲,挾著一陣狂風,同時向對方罩下。
來勢凌厲無比,若以為他們外表粗笨,就不靈活,那便大錯而特錯了。
柳一鳴仍是一味嘻嘻哈哈,眼看來勢,立即展開「萬象迷蹤步」,只見他左旋右轉,右轉左旋,兔起鶻落,在龍虎雙僧驚濤駭浪的攻勢中,從容出沒,隨意旋回,總是那麼一動一靜恰到好處。
在龍虎雙僧的杵影掌風間隙中,滴溜溜的亂轉,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美妙,真像是馬戲中耍狗熊一般。
只見得「四劍客」兄弟四人,不由紛紛鼓掌叫好,一時歡聲雷動。
而場中的龍虎雙僧卻是越打越吃驚,越打越惱火,漸漸的感到膽寒了。
對方這奇妙身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儘管自己師兄弟兩人,已將降魔杵十蕩十訣的絕招使遍了,但對方的人影,恍如有形無物,瞻之在前,忽焉在後,一會兒滿眼都是敵人,一會兒敵人卻不見蹤跡。
同時招招搶制先機,快如電光石火,鬧得你頭暈目眩,簡直無處下手。
想那龍虎雙僧橫行西藏,平日不可一世,何曾受過如此窩囊氣,只氣得兩人形如發瘋,怒吼如雷,雙杵交叉織成漫天杵影,如雨打芭蕉般的向柳一鳴當頭罩下。
柳一鳴一見來勢,白袖微拂,立時有一重無形勁氣,把雙僧震退,兩僧被震得倒退七八尺,才拿樁站穩。
同時笑道:「依在下看來,兩位還是把降魔杵留下,否則……」
話未說完,在一旁掠陣的「九宮劍客」朱建民,立即接口道:「柳少俠當心,這兩個大喇嘛還會掌心雷!」
這一說,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在一旁氣喘如牛,心膽俱裂的龍虎雙僧聞言,內心暗忖:「這小子瘟生是何來頭,武功竟然如此神奇奧妙,高不可測,別說那種身法飄忽不定難以捉摸,只看他方才輕輕一掌,就非自己兩人能力所敵,何不用幻術取勝呢!」
心意及此,兩人不由相視一眼,立即將降魔杵插在身後,龍僧怪眼一翻怒喝道:「瘟生小子果然有些門道,現在報上名來受死!」
柳一鳴一聽,劍眉倏軒,笑道:「真是一雙蠢熊,柱你們千里迢迢,跑到中原為人賣命,連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也不認識,豈不是糊塗透頂,笑破人家的肚皮了嗎?蠢熊!」
說著一頓,又輕聲喝道:「我是誰,你們知道了吧?」
龍虎雙僧聞言,先是一凜繼而一喜,桀桀怪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你這小子,就是聖上急欲召見的什麼『畸形兒』,自己趕來送死,倒省得佛爺們許多手腳了。」
「了」字一落,龍虎雙僧巨雷般的猛喝一聲,道:「瘟生照打!」
同時兩人巨目暴射綠光,雙掌一合一翻,一陣轟轟之聲的五雷掌心訣,如山崩海裂,雙雙向柳一鳴劈到。
在他們認為,自己這種密宗拿手絕活——五雷掌心訣,任你武功再高,聞聲已受感應,而且內藏風雷幻影神訣,亦真亦幻,有虛有實,任你是個大行家,也逃不出此厄。
因此,龍虎雙僧抱著很大的信心,法、力兼施,以十成功力同時劈出,冀望能一擊成功,將「畸形兒」柳一鳴立斃掌下,以免日後讓他入京面聖,破壞自己師徒的萬世大計。
兩人正在大打如意算盤之際,豈料五雷掌心訣一進入對方身前丈內,立即音消勁失,如泥牛入海般,消失於無形。
而對方不但未見作勢,意態悠閒,而且雙目神光熠熠,向自己點頭微笑。
他兩人見狀,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內心十分訝異,天下那有這種怪事,即使是銅澆的羅漢,鐵打的金剛,也承受不了五雷掌心訣的全力一擊。
於是兩人暗中又集聚功力,連試了幾試。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還不是如雪獅子向火,立即化於無形,龍虎雙僧不由心膽俱悸。額上冷汗直流,人也同時楞住了!
同時迷惘中,忽聞敵人指著自己頭上汗珠輕笑道:「常言道:雷聲大,雨點小,怎的你們兩個蠢蛋,卻是和別人相反呢!」
話聲一落,山道上突然飛馳而出四騎健馬,馬上四人皆是道裝,為首一人五綹長鬚,年逾五句,貌像清,形容削瘦,腰懸朱紅葫蘆,背插寶劍,紅穗隨風飄蕩,神情暇逸。
由裝束上,乍見之下,宛如八仙中的純陽真人呂洞賓下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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