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元敏明明記得,自己在與王叔瓚糾纏的時候,九龍殿已經遭到柳新月與小茶的縱火,但現在放眼望去,卻一點火光也沒有,心中暗暗擔心,可別出了什麼事才好。
過不了多時,兩人來到前殿附近,只聽得前方隱隱有人的吆喝呼喊,與兵刃交斫聲響,卻是一番激烈的打鬥,從殿上打到殿外來了。兩人伏低身子,盡量找掩蔽,迂迴前進,一路挨到殿前石階旁的高牆下。
左元敏探頭出去,但見石階前的廣場上,錯錯落落地形成幾個戰團,狀況很明顯的,就是九龍門派大戰嵩陽派。段日華、崔慎由、徐磊、白垂空、錢坤、丁盼等人都在其中。九龍門派的兩員大將:王叔瓚與封俊傑雖然不在,但另外佔了地利之便,卻多出了許多像公孫千里、莊鐵錚這種後來才被官彥深吸收進來的江湖異士,而且人數眾多,武功亦自不弱。原則上來說,嵩陽派深入敵陣,而不能自拔,如今四面楚歌,已是凶多吉少了。
左元敏再往石階上望去,這才發現官彥深居然站在殿前的風簷之下,以居高臨下之姿,置身事外,旁觀戰局,並未參予這波衝突。他的身後站著兩人,看這形貌,應該是獨孤慶緒與慧海,想來他們兩人已經答應置身事外,兩不相幫,所以只能站在一旁。
左元敏東看西望,在人群之中,卻怎麼也找不到李永年,而光是這樣漫無目的地亂闖,也找不到柳新月與小茶。想起曾與二女以哨音為號,便把藏在懷中的哨子交給張瑤光,讓她用哨音分頭去找。也許兩女並未遇上危險,而是因為找不到人躲起來了。
張瑤光起先有點遲疑,不願與左元敏分開行動,但在他保證自己一定會在有十足的把握之下,才會出手去動官彥深。張瑤光這才同意,並約定不管結果如何,兩人都要在天亮之前離開,並在縣城南門會合。
左元敏目送她隱沒在夜色之中,正在想要如何把官彥深給引下來時,忽聽得前方人聲大作,尖銳的笛聲此起彼落。這聲音左元敏聽過了好幾次,知道這是紫陽山門正在互相傳遞某種訊息,只可惜張瑤光剛剛離開,無法得知這些笛音代表什麼意思。不過很顯然的,嵩陽派已有救兵趕到了。
左元敏連忙將身子縮了回去,側耳傾聽,靜觀其變。只聽得那官彥深道:「獨孤幫主,慧海大師,你們都聽到了吧?李永年這次也是有備而來,若不是我先發制人,今天全軍覆沒的,就是我九龍門派了。」慧海道:「盟主和李掌門的恩怨,外人原無權智喙,只是冤有頭債有主,盼盟主能夠節制門人,不要多傷無辜。」
官彥深笑了一笑,並不答話。只見一個年輕小伙子從一旁搶上,與官彥深躬身道:「啟稟盟主,張姑娘已經給王三爺提走了。」官彥深皺眉道:「他怎麼還有時間去給我找這個麻煩?然後呢?」那小伙子道:「小的追上去,結果三爺的人說,三爺把她跟李姑娘一起帶走了……」
官彥深道:「帶走了?帶去哪裡了?去給我追回來。」小伙子道:「小的也追了,可是小的追到九龍台時,那邊已經著火了,台上乒乒乓乓,只知道有人在上面,卻不知道有誰……」
官彥深不耐煩,道:「直接說結果!」那小伙子趕緊道:「是,九龍台差不多燒光了,死了幾個人,三爺不知去向……」那左元敏聽了,心道:「王叔瓚燒得面目全非,成了黑炭,連自己人都認不出來了。」
那獨孤慶緒「啊」地一聲,充滿了失望之情。官彥深從懷中摸出一塊東西,交給那小伙子道:「你拿我的令牌,直接去三爺他家,不管他把人藏在哪裡,都給我找出來!」
小伙子應了一聲,躬身接過,官彥深續道:「多帶幾個人去!」小伙子再度應諾,再拜退去。
獨孤慶緒道:「盟主這般看重老兒,老兒很是感謝。可是如此一來,於王叔瓚的臉上須不好看。」官彥深道:「獨孤幫主請放心,不會有事的。」獨孤慶緒道:
「老兒倒不是怕,我只擔心萬一他把怨氣出在張姑娘身上,那老兒一番心意,卻反而害了她。」
官彥深微笑道:「不會有這回事的。既然我已經答應了獨孤幫主,張姑娘的安全,也就是我的責任了。」心道:「今天之後,李永年元氣大傷,要是我能藉機與張瑤光打好關係,以她為媒,聯絡張紫陽,幫他們兄妹倆把紫陽山門恢復回來,左元敏連人帶刀,還能跑得掉嗎?我只不過是多拐了幾個彎,從此勢力延伸進紫陽山,還能多得丐幫、少林這個兩個朋友,九龍門派未成立先轟動,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老早計議已定,決心要做這個順水人情,王叔瓚的反應,根本不在他考慮之列。忽見眼前人群不斷往前推去,尚自喜道己方勢大,對方節節敗退。忽地一個轉念,提氣朗聲道:「大家小心了,狗賊們要逃走!」
果然,他話一說完,嵩陽派的人逐一找機會撤走,九龍殿諸人見了,紛紛追了出去。官彥深不放心,與獨孤慶緒、慧海道:「李永年詭計多端,我得跟去看看,兩位要是不嫌棄,我請下人來帶兩位去休息,明天官某再設宴款待。」獨孤慶緒與慧海皆道:「不必客氣。」
官彥深向兩人一拱手,轉身追了出去。獨孤慶緒慧海相視一眼,互使了個掩色,也跟了出去。左元敏見前後三道人影離開,隱入夜幕之中,二話不說,身子一竄,也緊緊地跟在後面。
他這一追,直追出一二十里,雖然知道在前方的荒煙漫草間,有人影刀光晃動,自己並沒有跟丟,但所追的到底是誰,就沒有把握了,只想反正跟著嵩陽派的笛聲應該就不致出錯。可是又跟了一會兒,但見月亮在自己右邊落下,心想:「奇怪了,難道嵩陽派的人是故意引大家跟著他們的嗎?」
尋思間,忽然前方林中人聲大作,兵刃交斫聲音不斷,左元敏循聲鑽進樹林,悄悄掩上。不久兵刃聲響停止,火光乍現,他趕緊伏低身子,躲在一株大樹後面。
但聽得前方有人說道:「他們全都從走進這條山路上山了。」左元敏聽這聲音,知道是白垂空在說話,悄悄地從樹後探出頭來,卻見九龍派的門人幾乎全到齊了,幾個人手執火炬,圍成圈子,商討事情。
官彥深走出圈子,來到山道前,說道:「這條路一直通往終南山,坡陡路窄,是很好的埋伏地點。反正天就快亮了,不如大家就地休息,養精蓄銳,等到天亮的時候再追。」白垂空道:「不如再回去多調人手,一舉殲滅嵩陽派的勢力,以絕後患。」官彥深道:「不用了,再回去調人緩不濟急,而眼前也不過少了王叔瓚父子幾人,要是這樣還拾奪不下這些四處竄逃窮寇敗兵,那以後九龍門也不必與人立足了。」
官彥深都這麼說了,餘人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便各自找地方坐下,閉目養神。
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左元敏這一下也不好動彈,只好抱著寒月刀,跟著就地休息。
歇息期間,九龍門人仍一直陸陸續續地從四方聚集起來,一陣交頭接耳,然後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臥,把握時間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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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天色漸亮,開始有人起身活動筋骨。忽地一陣騷動,有幾個人從另一邊走了過來,腳步聲十分沉重。左元敏隨即驚醒,張開眼睛,側耳傾聽。只聽得有人說道:「啟稟盟主:先前在九龍殿放火的人,被我們抓到了。」左元敏大驚,暗道:
「糟糕……」
果然聽得那官彥深道:「什麼?是個女的?」頓了一頓,說道:「你是誰?受了什麼人指使,為何半夜潛入九龍殿放火?是你自己一個人呢?還是還有同伴?」
一連串的問話,問得人喘不過氣來。馬上就有人跟著道:「說!盟主再問你話呢!」
官彥深道:「對姑娘要客氣一點。」那人道:「是。」官彥深續道:「姑娘,我姓官的不太喜歡欺負弱小,尤其是女人。不過我現在很忙,你燒的九龍殿又是我一生的心血,你要再不說話,那我只好把你交給別人對付了。你長得很漂亮,我的一些手下他們會喜歡你的,可惜他們都是粗人,不見得會憐香惜玉,會發生什麼事,我可不保證。」
四週一陣沉默。官彥深道:「來人,帶她下去。」一個女聲說道:「我叫柳新月,我是來救人的。」左元敏聽了,心道:「原來是新月姊,不知小茶和瑤光會合了沒有?」
只聽得官彥深道:「來救人?救什麼人?」柳新月道:「你們將我瑤光妹子抓走了,識相的趕快放她走,否則的話,等張真人親自上門來找你,你們就大難臨頭了。」
官彥深道:「張紫陽知道了?」柳新月道:「張真人神通廣大,有什麼不知道的?」官彥深道:「哦?那他知不知道,派個女人來九龍殿放火,會把你給害死?」
柳新月道:「他不知道我要來這兒,不過我要是沒回去,他知道要上哪兒找人。」
官彥深道:「柳姑娘,說實話,我不認為你的張真人張掌門知道他要上哪兒去找你,也不認為他知道他妹妹人現正在九龍殿作客,不過我知道,你這回死定了。」
柳新月大喝道:「你敢對我怎麼樣,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官彥深道:「慢著,你……你是柳輝烈的女兒?」柳新月道:「哼,你知道就好了。」官彥深道:
「嗯,你父親是紫陽山門上三堂的長老,我會給他這個面子的。不過你也得乖乖聽話,別給我惹麻煩。」
柳新月道:「我瑤光妹子呢?你把她藏在哪兒了?」白垂空走過來,點了她的穴道。招過兩個人,說道:「好好看著她。」官彥深吩咐道:「她不可能單獨一個人來,大家留心在意。」眾人應諾。
便在此時,白鶴齡與吳延旭也已趕到。白鶴齡道:「盟主,左平熙沒死,他出現了。」官彥深驚道:「你說什麼?」白垂空也是語帶驚異地道:「你說什麼?你見過左平熙嗎?你怎麼知道是他?」
白鶴齡道:「不是我認出他的,是王叔叔。他自表身份,王叔叔也嚇了一跳,他們兩個在九龍台大打出手,還放火燒台……」白垂空道:「他瘋了嗎?」白鶴齡道:「這個左平熙的武功很高,王叔叔不是他的對手,我們幾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所以王叔叔就放火了。說不定就是打算跟他同歸於盡。」
白垂空狐疑地看了官彥深一眼。官彥深道:「左平熙的武功雖高,但跟王兄弟比起來,差不多也在伯仲之間,難不成他另有奇遇?」王鶴齡道:「王叔叔也覺得奇怪,那個左平熙就說了一堆自誇的話,話中曾經提到『太陰心經』四個字,王叔叔一聽,臉色都變了。」
那官彥深與白垂空一聽到「太陰心經」四個字,同樣臉色一變。官彥深更皺眉道:「那後來呢?」白鶴齡道:「在九龍殿忙完後,我跟吳兄弟特別去看了一趟,現場發現有兩個成年男子燒得焦黑,認不出是誰,另外李雲夢躺在一邊,脖子上一刀,已經死了。」
官彥深陷入沉思,過了半晌,說道:「好了,天已經亮了,我們繼續往前追。」
白垂空疑道:「不派人去看看王兄弟嗎?」官彥深淡淡地道:「要是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也無法補救了。」當下將手邊人手分成三撥,每撥約有十二三人,白垂空父子當先,自己與公孫千里走第二撥,另命莊鐵錚與吳延旭押著柳新月殿後。
九龍門派人多勢眾,左元敏自知不敵,不敢現身,官彥深自己將之分成三撥,正合左元敏的胃口。他待得三撥人馬全部走上山路,這才現身準備跟上,想起封飛煙留下暗記的方法,當下用寒月刀削去道旁樹木的樹皮,直接刻上一個「左」字,藉以通知張瑤光自己的所在,然後才提刀上路。
左元敏首先追上第三撥的莊鐵錚與吳延旭。他們兩個自恃身份,搶著走在前面,把押人的責任放給兩個小嘍囉,左元敏悄悄掩上,忽地一個箭步衝上,轉過刀背,劈啪兩聲,打中了走在柳新月左右兩人的左頰右臉。
兩人忽然受到這一擊,當場翻了過去。走在前面的另外兩人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喝問道:「是誰?」左元敏從柳新月的身邊竄過,寒月刀遞出,使出相同的手法對付。那兩人見了,雖然一個閃身,一個後躍,搶先躲避,但只又聽得劈啪兩聲,兩人竟還是躲不開,一個前翻,一個後仰,倒了下去。
這下終於驚動了莊鐵錚與吳延旭。那吳延旭與左元敏交過手,知道他的斤兩,只道了聲:「是你?」那莊鐵錚卻不知厲害,當下飛身竄了下來。左元敏可不讓他有機會再去抓柳新月,上前一步,揮刀就砍。
那莊鐵錚見他刀法平平,偏偏身法怪異,自己鐵臂銅拳明明就要將他的刀給拾奪下來,卻見他莫名其妙地一轉,居然繞到了身後。驚訝之餘一個扭腰轉身,揮臂橫掃,使得是一招「橫掃千軍」。這向來是他這種霸道武功中十分厲害的一招,要是真的被掃到了,無不當者立折。可是他這一掃,前面卻空蕩蕩的,什麼人也沒有,接著後背一痛,挨了一記刀柄。
左元敏一招得手,哈哈笑了出來。莊鐵錚腳下一個踉蹌,顛了幾顛,竟然隨即站定。左元敏一見,說道:「哎喲,高明。」原來這莊鐵錚既號稱「鐵臂銅拳」亦是練得一身銅筋鐵骨,左元敏這一記雖重,卻沒傷到他。
便在此時,吳延旭與另一個手下,一左一右,圍了上來。左元敏心道:「我有寒月刀在手,居然還跟這些人纏著麼久,等一下如何對付官彥深與白垂空?」說道:「我剛剛用的只是刀背,識相的讓開了,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
吳延旭知道他顯然是來救柳新月的,於是便直接去打柳新月的主意。這原是十分對症,可是左元敏也早有防備,一見他越過自己身子之後,還是不斷向前衝去,讓另一個嘍囉單獨來對付自己,心中暗道一聲:「奸詐小人!」腳步斜跨,兩個起落,人已經回到柳新月身後,看準方位,一刀從她的脅下突出。那吳延旭一手抓來,正好抓在刀尖上,左元敏手腕一側,劃破了他的手心。
這一刀割得吳延旭右手鮮血淋漓,痛得他急忙縮手。左元敏左手拍在柳新月背上,用內力去衝她的穴道。但白垂空指力深厚,這一下只解開了最淺的啞穴,上半身還是不得動彈。
便這麼一耽擱,盛怒的吳延旭忍著手上傷痛,再度猱身上來。柳新月大叫一聲:「小左!」左元敏右腿抬出,抵住她的右膝彎裡,說道:「踢他!」同時右腳托著她的右腳往前一踢,「碰」地一聲,柳新月這一腳正好踢中吳延旭的右腿,痛得他腳下一軟,跪了下去。
左元敏乘勝追擊,從柳新月左邊彎了出來,跟著補上一刀。吳延旭大驚,但右腿傷了,一時躍之不開,哪裡還管得了狼狽不狼狽,身子一彎,抱著頭便往另一邊山下滾去。山坡陡斜,吳延旭幾乎是掉下去的,隨即消失在坡下樹林當中。其餘幾人見狀,似乎自知武功差了人家一大截,一看到左元敏把目標轉向他們,大叫一聲,一一跟著跳下山坡,連跑帶滾,一路滑了下去。
如此一來,這殿後的第三撥人馬,只剩下莊鐵錚一人。他成名既早,年紀又大了左元敏一倍有餘,要他轉身追上第二撥,是警告也好,求助也好,這個臉便算是丟了。可是要他上前搦戰,隱隱作痛的背部,卻又告訴他別這麼做,一時進退維谷,僵在原地。
左元敏看他不敢輕舉妄動,便倒退身子,再度替柳新月推血過宮。在內力的激盪下,柳新月上半身逐漸得以動彈,力氣也慢慢恢復。左元敏道:「這白垂空的指力當真了得,竟然還是沒辦法讓你完全復原。」
柳新月兩眼注視著莊鐵錚,一邊說道:「你跑去哪兒了?找到瑤光沒?」左元敏道:「我找到她了,分頭在找你們,沒想到你失風給擒了。」柳新月喜道:「真的?」左元敏道:「我把哨子留給了她,你馬上離開這裡去找她們。三個人會合之後,到城裡去等我。」
柳新月點頭道:「嗯,你自己小心……」倒退幾步,一個轉身,拔腿離去。
左元敏頭也不回地聽著她離去的腳步聲,心中再無旁騖,說道:「朋友,你是自己讓開呢?還是讓我送你一程?」
莊鐵錚怫然道:「小子,別太狂妄了!」左元敏微微一笑,道:「嘿嘿,是嗎?
既然你自恃年長,輩分高人一等,那就讓我送你吧!」他怕追丟了官彥深,便想速戰速決,當下腳踩指立破迷陣法,手上寒月刀斜劈,直取莊鐵錚左肩。
那莊鐵錚知道他勝在身形腳步,手上的刀反而是最弱的地方,當下身子一側,化拳為爪,便往刀背抓去,意圖一拼。左元敏大怒,心道:「獨孤前輩抓得動我,你是什麼東西?竟然也來這一招?」其實也不能說莊鐵錚竟然有與獨孤慶緒相同的手段,而是左元敏刀上的功力與步法相差太過懸殊,只要是略有見識之人,自然而然都會把主意打到這上面去。
那左元敏將計就計,伸手一遞,五指放脫,等於是將寒月刀交在莊鐵錚的手上,同時猱身上前,越過寒月刀,雙手一分,一招「萬壑聽松」便往他的兩邊耳朵拍去。
莊鐵錚萬萬沒想到他空了手之後,反而更加厲害,連忙放了寒月刀,格臂擋架。
左元敏兩手打在他手臂上,果真銅筋鐵骨一般,心道:「好傢伙!」上前一步,左抓右捶,什麼「玉樹流光」、「夜露凝香」、「招蜂引蝶」流水般一連使將出來。
那莊鐵錚外功雖然厲害,可是這般近身搏擊卻非所長,原以為左元敏年輕功淺,挨他兩下沒關係,哪裡想得到他二十歲年紀不到,內功卻早有二十年的根基?劈哩啪啦挨了三下,立刻頭昏眼花,百忙中對了一掌,但覺氣血翻湧,一個立足不穩,摔下坡去。
左元敏看著莊鐵錚滾下山坡,嘴裡「哼」地一聲,隨即拾起寒月刀,繼續往前追去。未久來到一處岔路,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左方路上有人說道:「你們這麼這麼慢?」樹旁鑽出一個人來,一見是左元敏,一愣,問道:「咦?你是誰?」
左元敏見他穿著打扮,可不必再問他官彥深是否往這邊走了,一個箭步上前,口中說道:「這位朋友,請教一下,不知這條路是通往哪兒?」那人正要開口,左元敏刀柄彈出,正好撞在他肚子上。那人大叫一聲,彎下腰來,左元敏在他後腦補上一掌,說道:「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吧。」循著小路,繼續往前行進。
山路一路向上,復行許久,路面卻越來越小,兩邊的野草也長上路面,將山路給淹蔽了。左元敏撥草而行,彎過幾處山坳,赫然發現前方半山腰上,有一處山神廟,當即捨了山路,竄進上坡樹林,朝著山神廟的方向前進。
未幾,左元敏來到山神廟附近,聽得前方隱隱有人聲,便放慢腳步,小心翼翼地挨將過去。只聽得前方有人說道:「李永年,你把我們引來這裡,打得是什麼主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左元敏聽了,知道是官彥深的聲音,見那山神廟依山而建,到有一半嵌入山壁當中,於是便繞著遠路繼續往山上走,等高度越過山神廟,再由上而下,慢慢攀上寺廟頂上。那寺廟本身主體雖然不大,但整個廟頂居然都是岩石所鑿出,想來這間山神廟竟是鑿空山壁所建成的,工程浩大,可想而知。但不知為何後來竟埋沒在這荒山漫草當中,以致無人得至,終於荒廢。
尋思間,只聽得底下有人續道:「奇怪了,這個地方又沒寫著『某某人私人所有』,怎麼我來了就是糟蹋?我愛來便來,還有人管得著嗎?」卻是李永年的聲音。
原來那官彥深等到天亮才出發追人,原以為李永年這一班人,若不是躲在路上伏擊,就是早已逃之夭夭,沒想到卻在岔路上,遇到有人故意指引,便一路投往這山神廟的方向來。那帶頭的白垂空父子到達這廟前時,並未發現李永年等人的蹤跡,覺得事情有些古怪,所以沒敢讓人進去察看,便吩咐眾人守在廟前,等待官彥深來到。
沒想到那官彥深到達之後,眉頭一皺,說道:「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追的人呢?」
白垂空道:「人跑到這附近便不見了,有可能是躲到山神廟去了。」官彥深斬釘截鐵地道:「山神廟?不可能?」眾人一連提出幾項理由,說明對方確實很可能是躲進山神廟中了,但官彥深卻是怎麼也不相信,當下更宣佈放棄繼續搜索追擊,要大家打道回府,班師回朝。
正當眾人覺得官彥深一反常態,舉動不合常理時,忽然山神廟中衝出一堆人來,在廟前團團站定。段日華、崔甚由、徐磊皆在其中,顯然昨夜他們就躲在裡面休息了一夜,人群中甚至還有昨夜不曾現身的陌生人,感覺像是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李永年摸黑上山,為得就是求得這裡的援助,還好官彥深下令休息,沒有莽撞上山。正在議論紛紛當中,一個人緩緩走出廟口,在人群之後站定,卻是李永年。
那官彥深本已走出丈外,聽到人聲喧嘩,回過頭來,才發現李永年帶著一干手下,出現在山神廟前。這等於是打了他一巴掌,但奇怪的是官彥深似乎此刻忽然覺得李永年不再是九龍殿的敵人,昨天一夜的追逐,至此也已完全告一段落似的,非旦對李永年毫無「除之而後快」的念頭,相反的,卻是有點想躲開他的感覺。
官彥深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遠遠地與李永年對望。
那李永年哈哈大笑,說道:「官盟主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坐坐?忙了一夜,也該累了吧?」
官彥深這才說道:「李永年,你把我們引來這裡,打得是什麼主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李永年冷笑道:「什麼時候官盟主也關心起別人的腦筋清不清楚?做事合不合理來著了?」官彥深道:「這世界上有三等人,頭等人己所不欲,不施於人,所為所作,利人利己,己達達人;而這第二等人,己之所欲,絕不後人,所作所為,不擇手段,利己害人……」
李永年道:「你要影射我是第三等人,所以只有第三等人是重點,前面都是廢話,有話快講,有屁快放!」嵩陽派這邊的人聽了,已經有人掩著嘴,嗤嗤笑了起來。
那官彥深道:「至於這最末一等人嘛,損人而不利己,既害人,又害己,寧願把東西毀了,也不願意成就有機會的人,無論如何就是要搞得玉石俱焚,兩敗俱傷,唯恐天下不亂。」
李永年道:「嗯,你的見解精闢入理,發人深省,不過略有遺漏,未免有點美中不足。這麼吧,我來給你補充補充,算是做個結尾。我認為除了這三等人之外,還有第四等人。這第四等人嘛,自己想要什麼,嘴上不說,專讓旁人幫他是偷蒙拐騙也好,巧取豪奪也行,總之不擇手段弄到手了,還偷偷藏起來,要是有人提起,也一概打死不承認。這世上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在你手上,要不就自己乖乖交出來,要不然就得弄得身敗名裂,或者搞得家破人亡,東西最後還是落在他的手上。」
官彥深淡淡說道:「我不認為這世間真有此號人物,若真有,那麼依他的手段,也應該排名第一等,不知李兄認為呢?」李永年反駁道:「不不不,官盟主可謂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這人雖然沒有什麼東西到不了手,但要是根本沒有東西,他也無計可施啊!你以為他是神仙嗎?所以事實擺在眼前,這人注定給第三等人吃得死死的,永無翻身之日。既然連第三等都超越不過,遑論一二等呢?」
官彥深臉色一扳,道:「這麼說來,你今天是非要把這個地方給糟蹋了才甘心,是不是?」李永年笑道:「奇怪了,這個地方又沒寫著『某某人私人所有』,怎麼我來了就是糟蹋?我愛來便來,還有人管得著嗎?」
左元敏趕到之前,官彥深與李永年已經針鋒相對好一會兒了。左元敏到後,兩人仍是相持不下,誰也不肯讓誰。左元敏聽了一陣,心想:「李永年這會兒竟然還有心情在這邊做口舌之爭,也不問問自己的女兒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心中頗為氣憤,卻不知李永年在這當兒提自己女兒的事情,只是多尋煩惱,才乾脆不問,除非他有為女兒做出某種程度妥協的打算。但這在李永年來說,又是幾乎是不可能的。
只聽得官彥深續道:「看樣子你知道這個地方很久了,今天會帶著大批人馬上來,想來也是逼不得已。如何?參透機關了嗎?」未待李永年回答,搖頭道:「還沒,否則的話,你早就可以置我於死地,九龍殿也是你囊中之物,沒理由會讓我平安過日子。」
李永年道:「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官彥深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如果你也為了這裡頭的機關大傷腦筋,我們兩個倒是可以合作。」
李永年搖頭道:「不過你還是錯了,機關我早已經參透,之所以按兵不動,是因為力有未逮。依我所知,你也不是不知道此機關的奧秘,只不過也是跟我一樣,無可奈何罷了,哈哈哈……」
官彥深道:「是嗎?」李永年道:「明人不說暗話,可不知官盟主是明人呢?
還是暗人?」官彥深「哼」地一聲,轉過頭去。
李永年續道:「現在雨花劍在我手上,官盟主手上,卻什麼也沒有,我們怎麼合作?」官彥深側臉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要忘了你女兒還在我手上,想要她的命,就拿雨花劍來換。」未待李永年回答,轉頭吩咐道:「來人,派人將這裡團團圍住,要是有人妄想要突圍下山,一律放箭格殺!」眾人領命,大聲應諾。
李永年道:「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困住我嗎?」官彥深道:「李兄武藝高強,當然是攔不住了,幾位長老也是一樣。不過你們的這些手下,可是走不了了,只要幾天不下雨,七日之內,恐怕就要有人要餓死在這山上了。」
左元敏覺得奇怪,不覺得李永年有帶那麼多人來,當下緩緩地爬到前簷邊上,偷偷探出頭去。但見兩派人馬相互對峙,氣氛緊張,官彥深仗著地利之便,在人數上有著壓倒性的優勢,可李永年這裡也多了不少人,其中還有一個身影相當熟悉,卻是秦北辰。
左元敏心道:「昨天晚上有人打著紫陽山門的暗號,衝進來給李永年等人解圍,想來就是秦北辰干的了。」看他一身狼狽,昨夜一場激鬥的凶險程度,可見一斑。
官彥深把話撂下之後,不再理會李永年,便帶著人開始往外退出,不久視線所及,九龍門的人便走得乾乾淨淨。只是現場緊繃的氣氛,並沒有因此而輕鬆下來,彷彿人人心中都有著許多疑問,卻不知該去問誰。
李永年忽道:「躲在上面的朋友,你可以下來了!」左元敏心中一凜,暗道:
「他發現我了?」心想:反正也要通知他雲夢的事情,早晚要見他一面,於是站起身來,說道:「李掌門好耳力!」從另一邊躍了下來。
徐磊欺身搶上,擋在左元敏身前。李永年一見,說道:「原來是你……躲在上面做什麼?」
左元敏道:「我……」正要上前,徐磊伸臂一攔,正好擋在他的胸口。左元敏停步轉頭,看了他一眼。
李永年道:「徐兄,讓他過來說話。」徐磊這才將手臂放下,讓出一步。左元敏整了整衣襟,上前續道:「你是雲姊的父親,看在雲姊的面子上,我們的過節,眼下暫且揭過。我是來跟你通報個消息的。」
李永年道:「什麼事?」左元敏道:「雲姊……也就是你的女兒,她……她死了……」李永年環眼圓睜,道:「什麼?」
左元敏觸動心事,不覺得又哽咽起來,道:「王叔瓚沒放過她,一刀……一刀……」搖頭道:「我沒能救得了她……」李永年見他神色有異,問道:「你跟我女兒……」
左元敏道:「我十歲的時候讓雲姊收養,跟著她一起生活有六年多了。」頓了一頓,又道:「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在乎她的樣子。」李永年苦笑道:「你想看到我怎麼樣?捶胸頓足痛哭失聲?還是大發雷霆呼天搶地?事情如果確實如此,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對了,王叔瓚人呢?」
左元敏道:「我已經殺了他,給雲姊報仇了。」李永年道:「嗯,很好,不枉雲夢這幾年對你的養育之恩。」左元敏道:「雲姊現還在九龍台附近,有什麼事是我可以幫忙做的嗎?」
李永年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她帶回去家鄉安葬。」左元敏點頭道:
「那是。」
李永年話鋒一轉,忽然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左元敏表現得毫無興趣的樣子,說道:「我不知道。」李永年一笑,說道:「這個地方跟你背上的寒月刀大有關係,跟你的父親、祖父也頗有淵源,敢不敢跟我進來?」言畢,與眾人說道:「大家別擔心,先就地休息一下,我與這位兄弟進去一下,馬上出來。」
那左元敏本來是沒什麼興趣,可是一對照剛剛官彥深的反應,知道這個地方果然跟九龍殿關係重大。什麼東西可以讓官彥深這般慎重,這麼在意,左元敏倒是很想知道,於是便道:「難道跟九龍殿有關?」李永年道:「你只要進來親眼看看,自然就會明白。」
李永年話一說完,率先走進山神廟的廟門,左元敏環視眾人一圈,這才跟著邁步入內。
山神廟規模雖不宏偉,但廟內石柱石樑,連山神塑像都是石雕石刻,相當耗費人力,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然荒廢之後,廟內也顯得相對濕冷。幾盞在石頭供桌上的長明油燈,火光不住跳動,李永年拿起燭台,在長明燈上過了火,點燃幾根蠟燭,廟內也為之一亮。
李永年道:「這裡表面上是間山神廟,實際上卻是九龍門的一處藏寶地。」左元敏奇道:「藏寶地?」李永年道:「不錯,這廟裡的所有裝飾陳設,都是石頭砌成,那是把這個山頭給挖空了,就地取材所蓋成的。但如此耗費心力所蓋起來的一間廟宇,卻從來沒有受過香火,便至荒廢。」
左元敏道:「也許正是因為工程浩大,出資者後來無力負擔,尚未竣工,所以沒有香火供養。」李永年道:「你也覺得這間廟還沒蓋好?」左元敏道:「有些地方給我的感覺上是這樣的。」
李永年道:「其實應該也是如此。」拿起石桌上的燭台蠟燭,說道:「你也拿一個,跟我來……」左元敏依言而為,跟著他的腳步,往後堂走去。那後堂深入山中,其實便是一個山洞,火光照處,但見約兩丈見方的石室中,四壁都是石刻。什麼名山大川、飛禽走獸,不一而足。最後面的那一堵牆,刻的是九條龍在雲中穿梭,與一般寺廟中常見的九龍壁差不多。
李永年走到那堵九龍壁前,一手拿著燭台,一手在壁上細細摸去。左元敏跟著走近,仔細地看石壁上的石刻。
李永年道:「你父親有跟說起九龍殿的由來嗎?」左元敏從夏侯儀與官晶晶那邊,得知了不少這方面的事情,說道:「我大概知道,不過不是我父親跟我說的。」
李永年道:「嗯,九龍殿是楚王馬希范所建,他死後由他的弟弟希廣襲爵,還受漢進授太尉,楚王勢力並未消退,而九龍殿武士卻被迫解散了。為什麼?那是因為馬希廣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叫馬希萼,一向鎮守在朗州,所以希范死的時候,他不在身邊。希廣襲位之後,他曾經上訴漢廷,說希廣妄稱遺命,越次擅立,他雖然居長位次,但願意與弟弟各修職貢,置邸稱藩。但是漢廷以希廣已經受到冊封,不方便再封希萼,於是沒有答應他的請求,還令諭兄弟倆人應該齊心一體,為朝廷效力。又另外下詔給希廣,勸他友愛兄弟,消弭紛爭。」
「那希廣王位在手,當然答允,可偏偏希萼不服,表面上從命,私底下卻募兵造艦,要與希廣爭個你死我活。希廣得知此事,也是勤練兵卒,以為抵禦,九龍殿武士素來驍勇,希廣正欲倚重,於是便下令解散,編入軍隊。」
左元敏知道九龍殿的由來,卻不知道如何沒落,聽到這裡,才終於瞭解。那李永年見他有心聽講,便續說道:「然而九龍殿武士是解編了,馬希范多年搜羅而來,藏在九龍殿的奇珍異保寶卻無人看守。正巧那時荊南節度使高從誨死,三子保融嗣位。漢廷因高從誨曾有數次舉兵興叛的紀錄,不過無暇詰責,便一邊遣使宣撫,一邊讓希廣暗中留意。」
「那時高保融與南唐甚密,而希萼又是因為南唐的陰助,才得以壯大,希廣便將九龍殿其中部分寶藏轉充國庫,部分轉贈高保融,明的是為漢做事,暗裡也是希望與高保融交好。馬希廣不識貨,只道金銀財寶才是寶,卻將一干兵刃武功秘笈,連同一些金銀轉,派兵馬押解轉贈給高保融。而如果是其他一些不知道的人。負責押解也就罷了,偏偏希廣還挑了三位當年的九龍殿武士去押解。這三個人一個姓左,一個姓夏侯,一個姓李……」
左元敏不用李永年多加解釋,也知道這三人就是自己與夏侯儀、李永年的先人了。只聽得李永年續道:「這三人一邊走,一邊緬懷當年跟隨馬希范的盛況,談起往事,自然不勝唏噓。說到後來,三人不免談論起押送中的寶物,有一些是武功秘笈,送給高保融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又說有一些兵刃,高保融不見得會欣賞,拿到之後,多半也是送給手下。當然,夏侯氏與左氏指的,當然是雨花劍與寒月刀了。
三人越講越投機,有一天夜裡,便偷偷將箱子打開來看,其中金銀珠寶當然不在少數,三人最在意的兵器秘笈,果然也完好地保存在裡面。三人相視一眼,忍耐不住,便拿出來把玩一番。」
「如此過了幾天,三人夜裡天天聚在一起玩賞。有一天三人突然發現,幾冊武功秘笈當中,居然有一本『太陰心經』,三人都想,那太陰心經不是已經給姓程的道士給偷走了嗎?怎麼還會留在這裡?而如果太陰心經已經給人盜走了,那麼眼前這一本是假的嗎?一經推敲,三人有了結論,都認為那姓程的道士在王府裡待了那麼久,他的武功又高出眾人甚多,若真想偷走太陰心經,早就可以下手了,不必等到二三十年後。而且憑他的功力,太陰心經早已滾瓜爛熟,又何必多此一舉,多樹敵人?」
「想來那個姓程的道士,在王府一留二十餘年,為的就是學習經上武學,一旦學成,便飄然而去,馬希范不知為何找不到此經,便將此罪歸給程道士,又也許馬希范後來又找到了,卻因為面子的關係,仍是堅稱此經被盜走了,總之三人一致認為此經是真。」
「可如此一來,三人的矛盾就出現了。原本雨花劍與寒月刀由楚王分賜給夏侯氏與左氏,人人皆知,誰也不會跟他們兩個搶,可是這太陰心經卻是馬希范的。馬希范既說它已經失佚,那就表示是沒人的了。此經威力強大,三人心中有數,誰要是能得到它,練成它,將來叱吒江湖,那要比一輩子跟在楚王麾下要好得多了。所以三人的心中,都打算將此經據為己有,只是在另外兩人面前,此話卻不好出口。」
「在李姓武士所想,夏侯氏與左氏兩人已經分別擁有了雨花劍與寒月刀,這太陰心經就該歸給他;然而在夏侯姓與李姓心裡卻想,雨花劍與寒月刀本來就是物歸原主,根本不能算在裡面。再怎麼說,最低限度也該一起分享此經文的好處才是。」
「三人的腦筋既然動到這個地方來了,當下便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先合力獨吞了這批寶物,至於如何分配,事後再說。於是三人在過了漢水之後,便轉向西北,穿過紫荊關、武關,帶著五百兵卒一起躲入山中。那押送寶物的軍隊忽然失蹤了,不但楚王派人四處搜尋,就是高保融也派人協尋。這下子三人勢不能回頭,只好繼續在山裡躲下去。」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天,始終不能將東西屬誰分配好,只有決定找個地方將東西藏起來,等到風頭過了之後,再一起回來挖出。」
「這一天他們從終南山穿出來,正為了軍糧告罄所苦,忽然見到有工匠在此興建山神廟,心生一計,便讓這些兵卒加入修築的工作,除了換得一些米糧之外,也挪用一些財物來向工頭購買糧食不足的部分。大半年後,待得此廟將近完工之際,他們先出其不意地殺了所有的民夫工匠,並故意暴屍荒野,再讓手下穿上工人的衣物,四處散撥因為此工程觸怒了山神,所以山神處死了工人的假消息,用意是嚇得附近所有的百姓,都不敢靠近這裡。」
「之後,三人再讓人繼續往裡面挖出足以藏匿所有寶物的空間,外面再覆以九龍壁飾,裝設開門機關。至於得知此秘的五百兵卒不能盡殺,只殺了參予設計裝設機關的幾十人,順便用來威脅其他人,一人再發給十金,威脅利誘,要他們就地解散。」
左元敏道:「這個機關,就是官彥深剛剛所說的機關了,是嗎?」李永年道:
「不錯,他不知道我個祖父親自參予此計劃,當然知道如何開啟寶庫的方法,想用這個來跟我交換條件,是他打錯了算盤。」
左元敏道:「官彥深的先人未曾參予,卻也知道機關,此人相當不簡單。」李永年道:「當年三姓先人若心狠手辣些,將所有的兵卒殺卻,官彥深就是再有本事也難探知。原來這些兵卒有些人跟過官姓的武士,從終南山離開之後,居然不遠千里,又跑回湖南去跟官姓武士通報這個消息,官彥深因此也從他的祖上得知此秘。」
左元敏道:「原來如此。」李永年道:「這是我的猜測,官彥深又不是真的有三頭六臂,你還以為他無所不知不成?」左元敏心想:「你跟他一樣,都是鍥而不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李永年續道:「當機關完成之後,三姓先人便將所有的東西放進寶庫裡面,除了雨花劍與寒月刀,由夏侯左兩人當場拿走之外,另外有一樣東西也沒放進去,那就是太陰心經。那時現場只剩他們三人,爭執也進入白熱化。那李姓武士便說道:」
這機關既然用了雨花劍與寒月刀做為開關鑰匙,你們兩個何時要來將東西提走,可以完全不經過我,不如這樣吧,這裡面的東西我通通不要了,我只分這部經書得了。
『「
「其他那兩人可不答應,說要是心經要真的給了他,那麼他便可以回楚國告密,讓人來掘了這個寶庫,那他們兩個也是什麼也得不到。李姓武士便又道:」既然如此,那麼鑰匙就不該由你們兩位保管,該由三人共管才是。『其他兩人當然不肯,因為這一刀一劍早已有了主人,而且也都是寶物。「左元敏心想:「這些往事,當是由李姓先人流傳下來,言語中自然多指其他兩姓的不是,而有失偏頗,不過當時三人爭執不下的情況,也由此也可見。」只聽得李永年續道:「三人僵持不下,在這裡不知僵了多久,也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事情……」
李永年說到這裡,忽然撫摸著九龍壁發愣,左元敏順著他的目光瞧去,見他手正摸在壁上一個正面龍頭嘴邊的地方,那裡嵌著一個碗口大的銅圓盤,上面有一道隙縫,約有五寸來長,寬逾三分,從外表上瞧不出來是什麼東西,作什麼用。李永年見他把目光投向這裡,便道:「這裡是鑰匙孔,這邊的比較長孔,是給寒月刀用的,那一邊另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但是比較短孔,是給雨花劍用的。只可惜我沒把雨花劍帶在身邊,否則我們兩人一人一邊,將雨花劍與寒月刀插入匙孔,同時轉動,就能開啟密門了。」
李永年說著,摸著石壁,緩緩地向另一邊退去,隔了大約有六七尺,又用手去摸他剛剛所說的,以雨花劍為鑰匙的匙孔。左元敏好奇心起,解下背上寒月刀,便依李永年所說,將刀緩緩插入匙孔當中。
他這一下毫無攔阻,刀身直沒至柄。李永年眼睛裡發出異樣的光芒,喜道:
「你瞧,我沒說錯吧?」左元敏雖見他一直很安分地站在六七尺之外,但手仍不敢離開刀柄,他好奇地出力轉動刀柄,果然只要運點內勁,就能緩緩轉動整個銅盤。
那李永年自得雨花劍以來,顯然並沒有來轉動過這鑰匙孔過,見他如法炮製,果然轉動成功,臉上滿是喜悅的表情,一直重複那句話:「你瞧,我沒說錯吧?」
左元敏原本對於李永年的話還半信半疑,一見到有這兩個匙孔時,已經多信了兩成,現在用寒月刀轉動其中之一,已然信了個九成九,點頭道:「前人製作這樣的機關,當真是煞費苦心。」
李永年道:「當年他們三人製作機關完成之後,一次也還沒開動過,就發生了一件事情……」左元敏剛剛也聽到他說到這裡,於是問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李永年歎了一口氣,說道:「原來那夏侯氏與左氏,見事情僵持不下,老是困在這裡也不是辦法,便私底下商議著如何對付李氏。他們兩個各有一刀一劍,自然是把李氏先摒除在外,當成主要敵人看待了。」
「就在某一天早上,他們兩個假意爭執,把李姓武士給引過去勸架,然後忽然間抓住他……」那李永年一邊說,一邊往另一邊的牆壁靠去,忽然轟隆一聲,他所靠近的那一面牆突然塌了進去。由於事出突然,李永年一個站立不穩,竟然連人帶牆,一起跌了進去。
那左元敏不明所以,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因為自己轉動了寒月刀的關係,便動手要將寒月刀拔出,只是急切間忘了轉回原位,寒月刀卡在裡面,動彈不得。在那個瞬間,左元敏首尾不能相顧,當下便棄了寒月刀,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拉李永年一把。便在此時,李永年手臂暴長,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左元敏一怔,卻聽得那李永年說道:「哎喲,多謝……」左元敏直覺道:「不必客氣……」但覺腕上一緊,已給李永年扣住的脈門。
那左元敏還沒會意過來,手腕給李永年這麼一扯一帶,身子不由自主地轉了過去,腳下一絆,摔了下去。左元敏好像見過雲夢使過這一招,這下才突然驚覺,自己已然上了李永年的當了。
左元敏自進得廟來,對李永年一直有所提防,只是李永年所說的一切,果真都是與他有關的前人事跡,所謂關心則亂,左元敏逐漸失去戒心,尤其在證實了他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的時候,左元敏一時之間,還真的忘了李永年對自己一向可沒什麼好感。
及至李永年忽然失足,時機正好抓在他講述前人歷史,正當緊要關頭的時候。
那時左元敏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上面,對於李永年的這一下設計,只能以自己最自然的反射動作作反應,那就是伸手去拉他一把。也因此給了李永年可乘之機。
左元敏心中大是懊悔,又是惱怒,雙手伸出,滿擬在地上一撐,立刻使出指立破迷陣來對付李永年,沒想到兩手才碰到地面,又是轟隆一聲,身子下面的地板居然垮了下去,現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來。他雙手亂抓,只是半空中無力可借,終於還是倒栽蔥地掉了下去。
還好所謂的深不見底,到底是因為這裡面本來就暗的關係,並非真的深不見底。
左元敏兩手一碰到地面,立刻使勁把身子彈了起來,抬頭上望,但見洞口離地面有一丈多高,憑自己的身手要躍上並不困難,困難的是李永年守在上面,自己一跳上去,腳下無力可憑,不免要陷入敵手,任憑宰割。
左元敏氣憤難當,指著上頭的李永年叫罵道:「他媽的李永年,不要臉的龜孫子,居然想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設計你爺爺!有種的就下來打個三百回合,拚個你死我活!」他想盡辦法罵得難聽,希望最好能激得他,來放自己出去。
李永年哈哈大笑,道:「我不是在跟你解釋當年你的先人,如何對付我李家祖先嗎?幾十年前,你們兩家先人,就是這麼對付我的祖父。他們兩個先是假意起了爭執,等我祖父前去勸架,一個不留意,就合力將他推入洞中。這個洞是他們當年用來坑殺參予建造機關兵卒的地方。你今天死在這裡,也算是老天開眼,正好可以安慰當年枉死的亡魂。」
左元敏怒道:「胡說八道!要是你的祖父真的死在這裡面,這些林林總總的細節情事,你又如何得知?」李永年冷冷地道:「那是我祖父的手段。你們想害死他,可是他神通廣大,沒讓你們得逞……哼,當時他們兩人以為我祖父死定了,這世上只剩他們兩人知道這裡的秘密,為了太陰心經,便又起了爭執,不過這一回沒有觀眾,爭執是真的了,兩人一言不合,便在這廟後秘洞之中,大打一架。」
「我祖父那時人在這地洞中,心中只盼這兩個不義之人自相殘殺,同歸於盡,可是大家為了太陰心經,在這裡待得太久了,已經有好幾天處於半飢餓狀態,兩人打了一陣,還沒分出勝負,就已經累得打不動了。如此下去,兩人都要死在這山神廟中,於是他們便暫時言和,重新打開機關,將太陰心經藏了進去,關上機關門,分持刀劍,下山去了。嘿嘿,不過我聽說你居然會太陰心經,夏侯一族,代代精明過人,按理不可能讓你的曾祖在他面前搞鬼。我想當時兩人一定是將太陰心經的內容,一起看過一遍,心中記了多少,各憑造化,然後將心經藏入,各自下山修習,說不定還約定時間比武,武功強者得對方的刀劍,這太陰心經,也就歸那人所有了。」
左元敏聽他分析入理,頗佩服他的才智,道:「那為何這雨花劍與劍譜,最後會落入少林寺?」李永年冷笑道:「小子,一個將死之人,是不用知道這麼多的。
不過你我也算是有緣,好吧,我就將我所知,告訴你吧!夏侯氏與李氏的那一場比武,終究應該是沒有比成。因為七八年後,雨花劍竟然被夏侯氏典讓給了梁希升與孫不華。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外人不太清楚,不過雙方顯然講了好了條件,由梁孫兩人共同出金千兩,換得了雨花劍。那梁希升是武林中有名的古玩收藏家,孫不華是泰山劍術名家,兩人都覺得雨花劍值得這千兩黃金,這雨花劍的名聲,也就不脛而走了。」
「梁孫兩人是好朋友,共同擁有雨花劍本來不成問題,但是不久之後,那梁希升突然病死了,孫不華從此便據著雨花劍,與梁家斷絕了往來。那孫不華劍術了得,在山東一帶有很多朋友,只要他不出山東,梁家有何能耐前去理論?可是不到三年,這孫不華也莫名其妙地死了,所謂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梁家便在這時找了一些江湖朋友上門,兩家勢均力敵,大打一架,死了好幾個人。就在這個時候,夏侯儀的父親夏侯尚也出現了,拿著兩千兩黃金要把雨花劍給贖回去。」
「梁孫兩家為了這雨花劍,雙方都有人傷亡,雨花劍早已不是單純的一把寶劍了,而是兩個家族的面子問題。兩家都不肯放手,也不承認雨花劍曾為夏侯家所有,甚至各自編造了一套前人故事,說雨花劍乃是祖上所遺。夏侯尚無奈,便拿出劍譜出來佐證,這不拿還好,一拿出來反而讓人多勢眾的兩家人搶了去,夏侯尚負傷逃回,差一點死在兩家手裡。」
「那一天在少林寺,夏侯儀在淨德的面前說,雨花劍譜在他祖父一代就已經失佚,那是胡說,說不定是因為夏侯尚愛面子,不敢說劍譜竟然是在自己手上弄丟了。
嘿嘿……不過這不是重點。」
「那夏侯尚豈能就此甘心,單比武藝,自然是夏侯尚高得多了,可是夏侯家人丁單薄,雙拳難敵四手,夏侯尚不願正面與之衝突,便想了個個擊破之計,他先去山東夜闖孫家,殺了兩個人,搶走了雨花劍,但卻找不到劍譜。於是隔不到兩個月,又去偷襲梁家,但是這次梁家得到消息,有所防備,只是夏侯尚仗著雨花劍鋒利,還是殺出重圍。」
「他負傷逃回家裡,卻發現自己的兄嫂,讓前來尋仇的孫家人給殺死了,只有還在襁褓中的侄兒夏侯非,因為藏在爐灶底下,逃過一劫。」
「那時的夏侯尚尚未娶親,他的哥哥年紀雖然比他大,武功卻練得沒有他好,所以夏侯家的事情一向都是夏侯尚在主持。在夏侯尚來說,這事原與自己的哥哥無關,嫂嫂更是無辜,但前來尋仇的孫家人可不這麼想,他們也是來報親人被殺之仇的。於是乎夏侯尚便先找地方安頓好侄兒,養了一年多的傷,又去山東尋仇,結果冤冤相報,又殺了六七個人。」
「夏侯尚武功既高,單槍匹馬神出鬼沒,很難防備,梁孫兩家寢食難安,竟然因此言歸於好,要來共同對付夏侯尚。果然接下來的五六年內,夏侯尚沒再多佔便宜,最後一次甚至將雨花劍落在孫家人手上。便在這一年,也許夏侯尚怕自己有個萬一,而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吧,他便娶親生子了。梁孫兩家得知消息,卻上門送禮。原來經過十幾年來的仇殺,大家都累了,梁孫兩家的勢力更因此日日單薄下去,所以上門求和,以求共商解決之道。」
「這次商議的結果你已經知道了,這雨花劍與劍譜,便由三人送上少林寺,由當時的住持淨德禪師收下。那淨德是個老好人,三家仇殺的事情他也早有耳聞,若能因此停止殺戮,那可是功德一件,便滿口答應。」
左元敏道:「所以你因為早知道這些事情,就潛伏在少林寺中,等待時機,就是為了搶奪雨花劍來開這裡的機關?」李永年微笑道:「要引出雨花劍,可不能完全等待時機,那淨德身子硬朗,看樣子可以再活個二三十年,如何等待下去?夏侯尚不知道,他與梁孫兩家的紛爭,早看在我父親的眼裡。我父親繼承先祖遺志,一定要報兩家之仇,於是早已先夏侯尚一步,在梁家偷走了雨花劍譜,掉包成一本無字天書。那姓梁的自然不敢講雨花劍譜已經被掉包了,仍然依照三家協議,將它與劍一同放在木匣當中,送上少林,那淨德為顯清高,也從沒看上一眼,所以他也就保管了無字天書四十年而不知。」
「這劍譜上的武功,夏侯一家都會,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寶物了。我便換掉書皮,改成『散花劍』,並將它放在少林寺藏經閣當中,讓少林寺的和尚把它當成一項少林武功來練。只要少林和尚使出這一門武功,一定會引來夏侯儀與官彥深的注意,然後他們就上少林興師問罪,這樣雨花劍也才有出土的一天,要傻傻地等?得等到什麼時候?」
左元敏道:「可是那一天,你將兩樣東西都搶走了,還很驚訝它成了一本無字天書……」李永年道:「我若光搶劍,不搶劍譜,人家會懷疑這盜賊的動機,少林寺說不定還可以因此洗去嫌疑。至於我當時在你們面前的表現,最主要是演給我那俊傑老弟看的。他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武功又好,我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不能跟他扯破臉,知道我暗中的作為。」左元敏聽了,搖頭連連。
李永年道:「好了,說了這麼多,還有什麼問題沒有?老子大發慈悲,一次告訴你好了。」左元敏道:「如今寒月刀、雨花劍俱在你手,你也算是一雪前恥,了了前人的心願了。」
李永年哈哈笑道:「不錯,比較起來,還是你們姓李的陰沉多了,我父親能夠一直揪著夏侯家的弱點不放,卻始終抓不到你們姓李的痛處。不過還好有官常威官彥深父子的幫忙,他們父子倆什麼好處沒有,心狠手辣,明奪暗搶都是一絕。我們便設計個局來給姓官的跳,讓他們去對付你們左家。」
左元敏將臉一沉,道:「你是說後來我……我們左家家破人亡,全都拜你所賜?」
李永年道:「全都是我也不見得,我父親出力更多。其實方法也很簡單,官常威在他父親那一輩,就已經開始出面整合九龍傳人了。夏侯家與左家可能因為心虛,或者是說想故弄玄虛,竟也加入了九龍傳人的行列。九龍傳人聲勢大振,所以只要放幾個消息給官常威,他自然會努力去查探。」
「這姓官的,聽說以前在馬希范的時代,就是九龍殿武士中的第一號人物,常常在楚王身旁跟進跟出。九龍武士解散了,偏偏他們的腦筋不肯跟著轉彎,始終還是以當年的那一套自居。九龍寶藏一事他們姓官的沒參予,是他們心中最大的遺憾,甚至視為奇恥大辱,所以在其他方面,他們會卯足全力來完成,也就不足為奇了。」
「因此,我們將可以用雨花劍與寒月刀來開啟寶庫的事情,透露給官家知道,這姓官的為了求證,便叫來夏侯儀與左平熙問話。夏侯儀的雨花劍不在身邊,推得一乾二淨,左平熙不甘吃這悶虧,也推說寒月刀早已遺失。雨花劍的下落人盡皆知,官彥深想要拿回來,雖然得費一番功夫,不過總算還是有個方向目標,寒月刀不知下落那可麻煩了,於是便派人協助左平熙去尋訪,嘿嘿,說是協助,我看是監視居多。」
「只是沒想到查著查著,官彥深的腦筋居然動到我身上來了。那時我父親剛剛過世,有些事情我沒心去留意,結果讓他發現許多有關九龍寶藏的事情,都是由我們這邊所透露出去的。這讓他起了疑心,還派人暗中調查我。為了日後行動的方便,再則我也受夠了官彥深那一套,所以我就演了一齣戲,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
「過了不久,我就聽說,官彥深不知怎麼找到了左平熙藏起來的寒月刀,這下子左平熙弄巧成拙,寒月刀已經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左家的傳家之寶了。左平熙心有不甘,竟然去把刀給偷了出來。官彥深派夏侯儀去要,還給他打了回去。接著不到三個月,左平熙一家忽然一夜之間全部死光了,嘿嘿,我本以為官彥深這般魯莽,竟然這麼不知掩飾。現在想想,說不定還是你父親自己安排的一齣戲。我們兩個向來沒什麼交情,沒想到事到臨頭,腦筋動的都是一回事,只不過那時我孤家寡人一個,左平熙還饒上一家上下十數口的性命,李某自愧不如,哈哈哈……」
左元敏道:「此事追根究底,還是因你而起,你們都是鐵石心腸之人。」李永年道:「鐵石心腸也好,心狠手辣也成,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你不曾身處其中,焉知我們心中的痛苦?待會兒拿了寒月刀,我得盡快趕回嵩陽派,去拿雨花劍來開門。說句實話,不論是官彥深還是夏侯儀,我都不怕,我就怕的還是你父親,他詐死一躲這麼些年,做了些什麼,我完全不知,嘿嘿,我得先下手為強。」
左元敏心道:「爹他躲起來練太陰心經,練到走火入魔,什麼事也沒做,現在他人又死了,沒想到卻成了你最怕之人。」不過這事自然不用跟他提及,只道:
「他左右不見了我,多少會有所提防。」
李永年道:「沒想到你死到臨頭,還會提醒我。」左元敏道:「沒什麼,我只想問你最後一件事情,盼你明告。」李永年道:「你說說看。」
左元敏道:「當年令祖被困於此,後來如何脫身?」李永年一愣,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小子十分有趣,你若不姓左,老子說不定會饒你一命。好,我就告訴你,讓你死了這條心吧,當年我父親隨軍偽裝在隊伍當中,夏侯氏與左氏都被蒙在鼓裡,我祖父後來是被我父親救上來的。」
左元敏苦笑道:「原來如此,只可惜我年紀還小,沒有兒子。」李永年道:
「你知道就好。」順手將手中的燭台丟下,左元敏伸手接著。李永年道:「在燭火熄滅之前,你可以選擇自行了斷,免得在黑暗當中痛苦地死去。」左元敏笑道:
「那還真多謝你了!」
李永年不再搭腔,「喀啦」一聲,將地洞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