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晚,林南奎關上房門和妻子姚銀紅商量今後之事。

    林南奎道:「娘子,虎娃已經六歲了,不用多久就長大成人,你我做父母的,應該多給他掙些家產才是!」

    姚銀紅娥眉橫翠,粉臉含春,朝丈夫飛個媚眼道:「做爹是得多為兒子想想,否則,人家會說當初生養他只是為了自己快活!」

    林南奎抱住妻子滾到床上,很是快樂了一會,才雙雙鑽在被窩裡繼續說著體己的話。

    「娘子,我有個發大財的好主意,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說嘛,還賣關子呀!」

    林南奎道:「師傅良田萬頃,金銀成山,為了使它們變成姓林的,我想討二師妹做二房!」

    姚銀紅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臉上卻沒有露出絲毫不滿。

    她用尖尖玉指撫摸著丈夫肌肉發達的胸脯,柔聲柔氣地道:「你這主意真是不錯,與其把偌大的財產送給別人,不如自家拿來受用,不過依奴家想,師妹未必肯做小,索性讓她做了正室,奴家做偏房!」

    林南奎殊出意外,道:「你,你是真心?」

    「當然真心,為了虎娃,只要能把韓家的財產弄到手,叫奴家做老媽子也願意!」

    林南奎於是又摟住了妻子。

    姚銀紅的瓜子臉上卻浮出一絲奸笑。

    ※※※※※※

    當天下午,林南奎就派人做媒,韓瑛大怒,罵林南奎是貪得無厭的大壞蛋,師傅屍骨未寒,就欺負師妹……

    林南奎倒沒生氣,只是叫人將韓瑛軟禁在幽室。

    幽室是本幫弟子犯過受罰的地方。

    傍晚,姚銀紅交給林南奎一封請柬,是天津城開錢莊的王員外邀池今晚喝酒敘談。

    王員外財大勢熾,是林南奎極想拉攏的朋友,因此,雖有四五十里路程,他還是騎上快馬赴約去了。

    姚銀紅見丈夫出門,從心底發笑。

    這封請柬是假的,上午答應丈夫娶小也是假的。

    知夫莫若妻,她明白,丈夫既然把這個打算說出來,說明他早已考慮成熟,反對既沒有用,還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她才以曲求伸,另謀良策。

    掌燈時分,下人按吩咐送上兩碗蓮子煮成的蓮心湯。這是她每天晚上必用的小吃,因為蓮心有養顏、潤喉,壯氣等種種功用。

    今天多煮了一碗,是送給韓瑛喝的。

    她關上門,往給韓瑛的碗裡拌上了些許毒藥,把剩餘的毒藥藏於密處,正在這時,突然一陣風吹熄了油燈。

    她藿新點上燈,藏好毒藥,一手端著蓮心湯,一手提著燈籠,經過七道門,八道走廊,來到幽室外。

    她輕喚韓瑛道:「師妹,師妹,嫂子來看你來啦!」

    韓瑛並不恨她,聽見叫喚,可憐巴巴地迎出來。

    姚銀紅一臉同情地道:「你大師兄被你罵對了,他這個人就是貪得無厭,可在這種事情上當嫂嫂的不便幫你說話呀,你只有自己保重身體,等待你大師兄改變主意!」

    韓瑛感激地道:「嫂子,我體諒你的難處,我會聽你話的!」

    「這樣我就放心啦,你從早到晚滴水未進,這碗蓮心湯是特意為你煮的,趁熱吃了吧!」

    「謝謝嫂子!」

    姚銀紅看著她吃了幾口後,才放心地推說有事走了。

    她扭著腰肢經過七八條走廊回到自己住處,一推房門,立刻發瘋般地尖叫,嚎啕大哭起來。

    虎娃七竅流血,已經氣絕。

    梳妝台上的蓮心湯被喝光了。

    馬蹄聲響,待林南奎發覺上當趕回來時,正聽到妻子的哭叫,忙急步衝進房門。

    對著兒子的屍體,他沒有哭,沒有暴跳,而是鐵青著臉,一把揪住妻子的頭髮,凶狠狠地道:「說,我走之後你都幹了些什麼?」

    姚銀紅怎敢撒謊,老老實實地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林南奎抓起空碗,腦海裡浮現出盤龍鎮的情景。

    「難道秦寶寶沒死,到韓家堡又吹燈換毒,故技重演來了?」

    林南奎忖道。

    他掉頭衝到幽室,只見看守的弟兄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林南奎扶起一人,只見他臉色發黃,面如淡金,早已氣絕。

    「震天掌?」林南奎一驚。

    因為韓翔天就是死於此掌之下。

    林南奎撕下這人的前襟一看,果見前胸有褐黃的掌印。

    林南奎迷糊了,因為秦寶寶武功並不好,那就是說是秦英做的手腳。

    不論是誰,我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為兒子報仇,林南奎想。

    他傳下令去,四面出擊去追回韓瑛,料想她還跑不太遠。

    ※※※※※※

    韓瑛是被誰救出去的?

    確實是秦寶寶,不過她可沒殺人,秦寶寶吃了解藥,就躍上懸崖,趕往京城,聽說韓家堡招婿,就趕了來。她趕到韓家堡時,堡裡已供著兩具棺材。

    秦寶寶心想:「南宮博啊南宮博,你果然是個笨蛋!怎麼和林南奎鬥到棺材裡了?」

    她此時已不復小乞兒的打扮,而是一個小公子模樣。

    這時長白派剛死了幫主,亂糟糟的,誰也沒注意他。

    他向旁邊赴喪的人打聽打聽,瞭解了大概情形,而且還打聽到韓瑛,卻見看守韓瑛的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奏寶寶一楞,無暇細思,便拉著韓瑛往外跑,韓瑛開始還不肯,當寶寶告訴她南宮博和薛世雄死亡的真相時,韓瑛才跟著她跑出來。

    奇怪的是,一路上並無人攔阻,那些看守的人也不知哪裡去了。

    泰寶寶甚是機警,沒有往京城跑,反而向鎮外跑。一直來到一個小河邊才歇了下來。

    韓瑛氣喘喘地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幾次三番地救我?」

    秦寶寶道:「你不要管我是誰,總之跟我跑就得了!」

    韓瑛歎息一聲道:「我以後沒有家了,我……」

    秦寶寶道:「你有家,你永遠有家,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我不騙你!」

    韓瑛似信非信。

    二人正說到這裡,忽地前面湧過來一群人,一下子將秦寶寶和韓瑛圍住了。

    秦寶寶抬頭一看,認出此人正是盤龍鎮的肖伯飛,即林南奎的徒弟。

    肖伯飛帶著徒子徒孫給師傅祝賀,沒想到正碰上韓瑛。

    他哈哈大笑道:「師姑,師傅到處找你,想不到你倒跑這裡來了。師姑,既遇上我,還是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韓瑛道:「伯飛,我韓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要斬盡殺絕!」

    肖伯飛冷笑道:「你父為人刻薄,我拜個師他也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師傅收留了我,我恐怕到現在還不是長白派的弟子!」

    秦寶寶道:「事到如今,還和他們多說什麼,動手闖吧!」

    韓瑛無奈,只得和秦寶寶一起動手。

    肖伯飛冷笑一聲,道:「闖,沒那麼便宜!」

    話猶未了,「啪」的一聲,臉上已挨了一記耳光。

    秦寶寶笑道:「你說便宜不便宜!」

    肖伯飛半路出家,武功確實差勁,不由臉一紅,喝道:「大伙給我上!」

    他們人多勢眾,秦寶寶想再賞他一記耳光就沒那麼容易了。

    二十幾個人就在大路中央打成一團,周圍圍觀的人則圍了一層又一層。

    突然,遠處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來了一隊人馬。

    秦寶寶心中一寒,心道:「莫要是林南奎趕來了!」

    等奔到近前一看,卻全都穿著衙門的服飾。

    是官府的捕快。

    肖伯飛也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仍然圍著秦寶寶和韓瑛死打。

    領頭的捕頭瞅了一會,冷笑一聲道:「這些歹徒如此大膽,光天化日在官道上鬥毆,本衙門的人到了還不停止。來呀,將這些狂徒統統拿下!」

    「是!」

    這些捕快答應一聲,跳下馬來衝進圈子裡見人就鎖。

    這些捕快個個身手不凡,手上的鎖鏈一套一個准,登時擺倒了幾個。

    肖伯飛急道:「我是盤龍鎮的肖伯飛,你別亂抓!」

    那捕頭冷笑一聲,道:「就是王公貴胄,咱們都督衙門還不是照抓!」

    肖伯飛見勢不妙,掉頭想溜,那捕頭一聲冷笑,飛身而起,一招「雄鷹撲兔」將肖伯飛點倒在地。

    捕頭喝一聲道:「將他拿下了!」

    幾個捕快衝上來將肖伯飛四馬團蹄地鎖住,肖伯飛直叫苦。

    寶寶對韓英道:「喂,咱們也不用反抗了!」

    韓瑛猶有不甘。

    寶寶道:「現在咱們進大牢不是更安全嗎?林南奎再凶,也沒膽量砸牢反獄呀!」

    韓瑛一聽有理,長歎一聲,放下了武器。

    那捕頭興高采烈地抓著一干人犯回京去了。

    進了都督府,那捕頭瞥了肖伯飛一眼,命人將他們帶進大牢。

    那捕頭看看秦寶寶,「嘿嘿」一笑,道:「你這個小把戲,女扮男妝,莫非要上台唱戲?」

    說罷,只把一雙賊眼將秦寶寶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副色迷迷的模樣。

    秦寶寶嗔道:「酒兒叔,你再不將我放開,等我大師兄回來,看我不把你的鬍子揪光?」

    那捕頭哈哈大笑,上前解開秦寶寶道:「寶寶,你要揪光我的鬍子,看誰下次還來救你!」

    寶寶雙手得脫,撲上去就去揪捕頭的鬍子,那捕頭哇哇大叫道:「不好了,這小囚竟敢毆打官差,簡直反了反了!」

    這捕頭正是京城都督府的副總捕頭,總捕頭正是秦寶寶的大師兄、名震天下的神捕秋莫離。

    秦寶寶來京城玩過幾次,而且還幫助大師兄破過幾次案,贏得了「小神捕」的綽號,早和衙門裡的捕頭混熟了。

    這副總捕頭嗜酒如命,因此底下的人給他一個外號「酒兒爺」。不過因手上的功夫確有幾下子,大家都挺尊重他。只有寶寶敢和他沒大沒小地開玩笑。酒兒爺也特喜歡寶寶,兩人一見面就有好戲。

    「寶寶,不可對副總捕頭無禮!」

    從後堂轉出一人,板著臉喝止寶寶,正是京城第一神捕秋莫離。

    寶寶氣哼哼地道:「我才不饒他呢,他明明欺負我,還討好賣乖說救了我!」

    秋莫離正色道:「他確實是奉我之命來找你的,你還不知道面臨殺身之禍哩!」

    寶寶一愣。

    酒兒爺一笑道:「我沒說錯吧!」

    寶寶「哼」了一聲道:「不管怎麼說,酒兒叔剛才也不該這麼賊態兮兮地看著我啊!」

    酒兒爺一笑道:「看看也不少一塊肉啊!」說罷一笑而退。

    寶寶嗔道:「大師兄,你手下用人也該用些好的,盡找這些酒色之徒!」還恨恨地頓了頓腳。

    秋莫離看著韓瑛道:「這位是?」

    寶寶趕緊上前解開韓瑛的繩索道:「我還沒替你介紹,這位姑娘是韓翔天的女兒韓瑛!」

    「韓瑛?」秋莫離一驚。

    韓瑛也疑惑地望著寶寶道:「你是女扮男妝?」

    寶寶道:「不錯,我叫秦寶寶,金龍社的衛紫衣是我大哥!」

    韓瑛怒道:」我爹爹是你父親殺的?「

    寶寶不在意地道:「我爹已死去許多年了,如何暗算你爹?」

    韓瑛默然,半晌道:「那金龍社的人半途攔截我……」

    秦寶寶截口道:「那決不是我們金龍社的,子午嶺的人從來不幹擄人婦孺的事,否則的話,我幾次三番救你幹嗎?」

    接著就將林南奎盤龍鎮下毒害她和南宮博,是他識破救了韓瑛一命說了一遍。

    韓瑛聽完,腦中一片迷茫,不知該怎麼辦。

    秦寶寶道:「你莫急,到底是誰殺死你父親的事,一定會查得水落石出!」

    他指指秋莫離道:「這位是京城第一神捕秋大人,什麼樣的案子到他手裡都會破的,你不用擔心!」

    秋莫離道:「韓姑娘,你放心,雖然林南奎做了掌門人,但他想吞併你的家產沒那麼容易,天子腳下官府會為你撐腰的!」

    韓瑛心想:「江湖上的許多事不是你們官府管得了的!」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口中仍然稱謝。

    秋莫離口中辭謝,臉上神情卻顯得很是焦灼,命人帶韓瑛下去歇息。

    寶寶見秋莫離的神情,笑道:「大師兄為韓姑娘急成這樣,莫非看上了她,你不用不好意患,到時我來做媒,包管叫你滿意!」

    秋莫離一瞪眼,道:「我是為你這個小鬼頭著急,你還有閒心說笑話!」

    秦寶寶一愣,道:「為我?」

    秋莫離道:「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金龍社幾乎是傾巢而出,衛紫衣衛大哥幾乎要急瘋了!」秦寶寶聽他提到衛紫衣,忙收起玩笑之心道:「誰讓他來京城不讓我跟來,讓他急急也好!」

    說罷,猶有餘憤。

    秋莫離急道:「你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還在耍性子!」

    秦寶寶見大師兄真急了,忙問道:「師兄,別急,慢慢說!」

    秋莫離道:「你知道韓翔天是誰殺的嗎?」

    秦寶寶道:「聽人說是我父親傷的,這不是天方夜譚嗎?我看一定是林南奎搞的鬼,他使毒計讓薛世雄和南宮博雙雙斃命,不能說明一切嗎?」

    秋莫離正色道:「據我所知,你父親不僅沒有死,而且變成了殭屍害人!」

    秦寶寶站了起來,如果眼前不是秋莫離,她一定會一個耳光打過去。

    ※※※※※※

    秦寶寶怒道:「胡說!」

    秋莫離道:「別給我發脾氣,這樣的事情,本來我也不相信。」

    秦寶寶冷聲道:「你親眼看見了?」

    秋莫離道:「沒有,不過我曾詳細地問過受害者,其中有些人認識你父親,他們一口咬定他們所見的殭屍是你父親不錯!」

    「怎麼,難道被害的還有別人?」

    「不錯,除了韓翔天是武林中人,其餘皆是散居在相國寺附近的善良百姓,距離令尊墳墓近者一二里,遠者七八里,發生時間均在夜裡!」

    秦寶寶好似被當頭挨了一棒,頹然坐下了。

    秋莫離道:「現在你已是眾矢之的,長白派也視你為仇人之子,到處在抓你,所以衛紫衣派人到處找你,就怕你被人抓住!」

    秦寶寶喃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此刻他感到迷茫,也感到孤獨,此刻他想,要是衛紫衣大哥在身邊該有多好。

    這時,一個捕快匆匆來到秋莫離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秋莫離神色一變,道:「寶寶,現在你哪裡也不能去!」

    秦寶寶心中一動,道:「大師兄,你不要瞞我。又發生了什麼事?」

    秋莫離長歎一聲道:「據報,有幾個江湖客為了探明事情的原委,去相國寺查看你父親的陵墓,昨天發現了他們幾人的屍體!」

    秦寶寶又是一驚,心念電閃。

    秋莫離道:「現在有不少武林人物齊集盤龍鎮,正向這裡趕,而且斷定這是你們父子在搗鬼害人,說要通緝你!」

    秦寶寶冷笑一聲道:「他們也不是官府,憑什麼通緝人?」

    秋莫離道:「如果是官府通緝,倒還好辦,他們是江湖人,可不管王法不王法!」

    「是些什麼人?」

    「據說是嶗山派、華山派、崆峒派的人!」

    秋莫離正說到這裡,外面又匆匆進來一人道:「總捕頭,韓家堡的林南奎投帖拜見大人!」

    『秋莫離神色凝重,對秦寶寶遭:「你在這裡,哪裡也莫去!」

    說罷,和那捕快匆匆出去。

    秦寶寶則緊蹙眉頭,凝思苦想。

    外面的傳聞是真是假?父親明明去世七八年了,還會有誰冒他的名在外作惡?

    難道世界上真有殭屍?

    即使有殭屍,又為何要危害附近無辜的百姓?

    如果有人冒用父親的名字,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攪得秦寶寶頭疼。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秦寶寶的沉思。

    抬頭一看,原來是秋奠離進來了。

    寶寶問道:「是林南奎那廝?」

    秋莫離道:「不錯,他是來保釋肖伯飛那一夥人的,而且還向我要韓姑娘和你!」

    秦寶寶道:「你怎麼回答的?」

    「肖伯飛他們讓林南奎領走了,因為他們本沒有做什麼惡,至於韓姑娘,我一口就回絕了!」

    「他們不曾囉嗦吧?」

    秘莫離搖搖頭道:「民不與官鬥,這是鐵律,不把他們逼急了,他們還不敢和我作對,起碼是表面上!」

    頓了頓,秋莫離又道:「寶寶,現在唯一可靠的辦法,就是你馬上回到你大哥身邊,在金龍社的保護下,沒有人能傷害得了你!」

    譬寶凝神道:「大師兄,我求你一件事!」

    穢莫離笑了,道:「寶寶,你怎麼對我這麼客氣?」

    譬寶道:「我是說真的!」

    秋莫離道:「好吧,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答應!」

    寶寶道:「請你不要告訴大哥我在這裡!」

    穆奠離一驚,道:「這是為什麼?」

    寶寶道:「因為我想過了,既然江湖上那麼多人衝著我和爹爹來,我爹是人是鬼暫且不論,如果我托庇於金龍社,那麼這些人的矛頭都會衝著金龍社來。雖然我大哥不怕,但是沒來由地和江湖各大派廝殺一場,你認為值嗎?」

    秋莫離一驚,他倒沒有想得那麼深,寶寶果真不簡單!

    寶寶踱了兩步,像個大人似的,又分析道:「如果,是有人故意假扮我父親,江湖各大派和金龍社衝突起來,不是正中此人的奸計嗎?」

    私奠離細細想了想,不由歎了一口氣,道:「寶寶,有時我都不知道你是孩子還是大人啦!」

    寶寶一笑道:「我現在不是一天天在長大嗎?」

    他接道:「我可不想讓金龍社因為我血流成河!」

    秋莫離點點頭,道:「寶寶能為金龍社著想,衛大哥一定會欣慰的。不過,你在我這裡,有很多人知道,只怕瞞不住你大哥!」

    寶寶道:「當然,一件事想瞞很久是不可能的,不過。你的身份不同!」

    秋莫離一愣,道:「我的身份怎麼啦?」

    寶寶古怪地一笑,道:「你是都督府的總捕頭,別人問你,你推說我走了,別人不敢搜你的屋子,你不是說民不與官斗嗎?」

    秋莫離苦笑起來,道:「我這是說明的,暗地裡江湖人和官府作對的事可就多了,而且我從來也沒有對衛大哥說過謊!」

    寶寶伸伸舌頭,道:「你就為了我說一次謊吧,以後我會幫你解釋的!」

    正說到這裡,又有一個捕快進來稟道:「稟大人,金龍社衛大當家的前來拜會!」

    寶寶笑道:「說到曹操,曹操就到!」

    秋莫離心中也暗自佩服,和寶寶會意一笑,走了出去。

    寶寶知道衛大哥就在外面,且席領主和展領主他們可能都在外面,他多想見見他們啊。

    但寶寶默默道:「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就是害他們啦。

    大哥啊,你可知寶寶有多想你,寶寶就是為你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過了盞茶功夫,秋莫離拭著頭上的汗珠進來了。

    他邊走邊道:「寶寶,你害死我了,我在衛大哥面前撒謊,可比什麼都難過!」

    寶寶心裡何嘗不難過,他上前柔聲道:「大師兄,讓你為我受累了,來,我替你擦擦汗!」

    說著,拿著手絹替秋莫離輕拭額上的汗水。

    寶寶就是這樣,他可以一會兒讓你哭笑不得,一會兒又全身舒服……

    這就是他令人喜愛之處。

    寶寶問道:「他們來了幾個,怎麼說的?」

    秋莫離道:「我說你曾到過我這兒,後來又偷偷跑了!」

    「他們信了?」

    「衛大哥倒沒說什麼,似乎甚是焦急,就是席領主在旁敲側擊,不停地問東問西!」

    寶寶點點頭,思索半晌道:「就是瞞也瞞不了多久,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迅速查清到底是誰在冒充我父親。」

    秋莫離點點頭,道:「不過,我總有一種預感,這麼多人言之鑿鑿,會不會真的有殭屍作怪?」

    秦寶寶現在最頭疼這個,他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還是去了再說!」

    秋莫離一驚,道:「去哪裡?」

    秦寶寶道:「去大相國寺,我父親既是埋在那裡,而且又有殭屍作怪,我一定要去查個明白,現在天色已暗,正是時候!」

    秋莫離一驚,道:「現在就去?」

    秦寶寶道:「不錯,現在。不過,我可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需要改扮一下,最好扮成一名捕快!」

    「改扮?」

    「不錯,如果我料得不錯,外面不獨有林南奎的人,也還有衛大哥的人在盯梢!」秦寶寶微笑道。

    秋莫離吃驚更甚,道:「還會有衛大哥的人?」

    ※※※※※※

    秦寶寶道:「不錯,別的人也還罷了,那席三領主外號『銀狐』,可沒有那麼好騙的!

    他多半會料到我還在衙門裡!」

    秋莫離回想一下方纔的情景,席如秀果然有懷疑之色,臨走還丟下一句:「秋捕頭,咱們金龍社的人相信你,這就告辭」。

    話裡可含著骨頭。

    秋莫離不能不佩服寶寶,雖然他不在場,卻猜得八九不離十。

    秦寶寶道:「大師兄,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秋莫離知道他要去化妝,便點了點頭。這邊他也做了準備,分派人手,因為他是官家的身份去查看,就不能不搭點架子。

    佈置得差不多了,忽地一名捕快前來稟道:「大人,外面有衛紫衣求見!」

    秋莫離一愣,心道:「怎麼衛大哥去而復返?」

    他忙道:「將他讓到正廳去!」

    那捕快「嗤」地一笑,道:「我看不用了!」

    秋莫離一愣,仔細一看,恍然大悟,道:「寶寶,你扮的好像!」

    原來寶寶扮的就是剛才來回話的捕快,維妙維肖!

    寶寶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道:「小意思啦,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切準備完畢!」

    「好!出發!」

    秋莫離和寶寶一行人威風凜凜地出來時,四下一打量,果然有不少人鬼頭鬼腦地張望著。

    秋莫離和秦寶寶相視一笑,揚鞭催馬而去。

    在京城的西郊,有一冷清破敗的寺廟,這就是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在歷史上鼎鼎有名,莽和尚魯智深曾在這裡「倒拔楊柳」,留下一段歷史佳話。

    不過,那講的是大宋朝的開封大相國寺,而這裡,則是另一處的京城大相國寺。

    這個大相國寺,沒有那個相國寺宏大,相比之下,顯得冷清、偏僻。

    在這四周,已成了武林中著名人物的埋骨之所,據說這裡風水很好。

    當年秦英因和少林寺方丈悟心相交甚厚,故此埋葬在這裡。

    在寶寶的模糊記憶裡,曾來這裡上過一次墳,不過那時候這裡好像不像現在這樣陰森。

    寶寶道:「這寺裡好像沒有人嘛!」

    秋奠離道:「因為這裡鬧殭屍,所以人跑了不少,我上次來,有一個老和尚,不知現在還在不在?」

    秋莫離揚聲道:「有人嗎?」

    沒有一絲回聲,到處陰氣沉沉,猶如鬼域。

    秋莫離一皺眉,正要再揚聲,驀聞耳後數丈外有人發出顫慄的聲音道:「你們是誰?」

    寶寶急忙轉身,見走廊上立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人站著沒動,又發出恐懼的聲音道:「你們……是什麼人呀?」

    秋莫離道:「我是悔明啊,是心竹師兄嗎?」

    那人一聽「悔明」才吁了一口氣,上前道:「我是心竹!」

    走上前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年紀極老的和尚。

    秋莫離介紹道,這心竹中年出家於相國寺,不過他為人木訥,一生也只做了個小沙彌,主要是種種田,澆澆菜,幹些體力活,也沒念過幾天經,輩分卻比秋莫離高多了。不過相國寺和少林寺畢竟不是同宗,因此秋莫離尊稱他一聲「師兄」。

    秋莫離對心竹道:「這是寶少爺,你還認識嗎?」

    老和尚端詳了他一下,驚喜地道:「原來是寶少爺,過去還只是個小把戲,如今卻長這麼大了!」

    秦寶寶有點不好意思,道:「老師父,你今年高壽?」

    「八十二了!」

    「啊,你看上去還很健康,一點也不像八十多歲!」

    心竹哈哈大笑,道:「寶寶還是嘴這麼甜,討人喜歡!」

    秋莫離道:「寺裡的和尚呢?」

    「唉,還不是因為鬧殭屍,他們都走了!」心竹道。

    秋莫離道:「莫非和尚也怕鬼?」

    心竹道:「出家人拜的是菩薩,按理說是不怕,不過周圍死了好幾個人,他們沒成正果,哪裡不怕?」

    秋莫離道:「和尚既已出家,他們能到哪裡去?」

    心竹笑道:「他們走都有正當的理由,什麼『雲遊四方』啦,什麼『拜師訪友』啦,天下大得很,又不是只有一個相國寺。」

    秦寶寶忽道:「你老一個人怎敢住在這裡?」

    心竹淡淡一笑,道:「這有什麼不敢,老衲年已八十二,是行將就木之人,還怕什麼呢?」

    秦寶寶道:「聽說最近死了幾個人,是真的嗎?」

    心竹點頭道:「真的,而且鬧得很厲害!」

    秦寶寶道:「有人親眼看見?」

    心竹道:「是的!」

    「真的是先父殺的?」

    心竹道:「附近居民,有三個人見到,他們跑得快,逃得了性命,事後都說是令尊。因為令尊過去來過好幾次,他們認得,而且說得很肯定!,,秦寶寶低下了頭。

    片刻後,他很傷感地道:「老師父,你見多識廣,你認為人死後當真會變成殭屍害人嗎?」

    心竹歎道:「這種事情,老衲年輕時也常聽人說過,說者歷歷如繪,老衲一直不大相信,不過從令尊這件事來看……」

    他沒有說完,但面上的表情已在告訴秦寶寶他相信這麼回事了。

    秦寶寶沉默半晌,才道:「人死後,為什麼會變成殭屍呢?」

    心竹道:「這或許與風水有關,有些風水特異,葬下後屍體不爛,經吸取日月精華後,即變為殭屍,不過這種事情老衲所、知不多,無法為你解惑!」

    秦寶寶道:「會不會有人作祟?」

    心竹想了想,道:「這也頗有可能,老衲不大相信鬼怪,但相信這世上確有邪術,你想想看,這世上如無邪術,湘西趕屍從何而來?」

    秦寶寶點點頭,道:「先父在世時,由於秉性耿直,嫉惡如仇,故樹敵極多,也許有人因為報仇不成而出此下策,一來破壞先父的俠譽,二來引我現身……」

    心竹連連點頭道:「嗯,嗯,這的確是很有可能的事!」

    秦寶寶道:「另外一種是,那殭屍是活人假扮的,不過這一點可能性較小,因為那人既有能力殺死武功蓋世的韓翔天和崆峒派高手,就一定是一個絕頂武功的高手,一個武功絕頂的人是不至於做出這種卑鄙手段的,對嗎?」

    心竹道:「是的,我認識的三個村民,他們是老實人,不會說謊的!」

    秦寶寶忽然問道:「武林高手都難逃一死,何以這三個能逃得性命?」

    心竹道:「那三人是在夜裡去田間放水看見那殭屍的,據說那殭屍由他們面前數丈飄過,沒有發現他們,因此得以倖免於難!」

    秦寶寶覺得這解釋不大合理,但是他也提不出反駁的理由。

    當下他長歎一聲道:「不管怎樣,此事小侄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頓了頓,他又問道:「最近幾天,還有沒有武林人物來此探究?」

    心竹道:「有的,昨天還有五個人自稱是『崆峒五劍客』,入廟來盤問殭屍害人之事!」

    秋莫離一驚道:「連『崆峒五劍』也來了?」

    寶寶道:「崆峒五劍何許人也?」

    「這五個人劍術之高不下於韓翔天!」秋莫離道。

    心竹道:「他們盤問得很詳細,後來老衲才知道,原來他們有個門下半個月前被殭屍殺害了,因此要來找殭屍報仇!」

    秦寶寶一皺眉,道:「哦?」

    心竹道:「老衲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打算掘開令尊的墓穴查看!」

    寶寶大怒,道:「他們敢?」

    心竹道:「老衲也曾警告過他們,官府已著手查辦,要掘也要有官府出面,他們無權挖人墳墓!」

    「他們怎麼說?」

    心竹道:「他們沒說什麼,只冷笑著走了!」

    寶寶急忙起身道:「大師兄,咱們快去墓地看看!」

    秋莫離道:「現在天色已晚……」

    寶寶怒道:「你們不敢去,我自己去!」

    心竹道:「悔明言之有理,還是等天亮再去較為安全,要知那殭屍即使是令尊變的,現在也不認識你這個兒子!」

    秦寶寶恭敬地道:「老師父所言甚是,但小侄今日來此,就是要查究殭屍這件事,這殭屍既然夜裡出現,小侄若等到白天才去,怎能探出究竟?」

    秋莫離道:「既如此,來人,火把侍候!」

    寶寶這才轉怒為喜。

    心竹知道阻止不了,道:「去了一定要小心!」

    寶寶道:「老師父你請回房安歇,小侄今夜只去先父墓地看看!」

    說罷,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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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唇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