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悟心大師一組。
幾人飛入林中,運目搜視,但見林中黑暗陰森,目力所及,只見到粗大的樹身樹椏如蒼龍盤纏交錯,卻看不見那個「秦英」。
幾人穿林疾進,一路掃視,四人之中,悟心大師目力、耳力最強,五丈範圍內,風吹草動也聽得出,看得見。
但他們衝入十幾丈深,卻一無所見,也聽不出一點異響。
無塵道:「怪不得咱們屢次抓不到他,這林中巨樹如織,別說一個人,就是上百個人存心躲藏,也很難找到啊!」
悟心大師道:「咱們還是小心一些,對方誘咱們入林,必然不懷好意。
一語甫畢,驀聞遠處傳來一聲慘叫。
這幾人大吃一驚。
這種慘叫,對無塵和悟心大師來說,真是太熟了。
因為昨天晚上,他們已聽過一次,譚富山遇害時,就曾發出過這樣的慘叫。
因此二人一聽,駭然失聲,道:「是馬衝!」
馬沖是關東三煞之一,一開始在墓地還和秋莫離衝突過。
悟心大師沉聲道:「快去看看!」說著,轉身向林外衝去。
四人衝出僅約四五丈,距林外尚有十丈左右之際——
「啊——」
落後他們幾步的悔時。突然發出一聲慘叫。
無塵和悟心聞聲心頭大大一震,慌忙剎停腳步,掉頭一望,正見悔時抬臂仰身,面露痛苦之色。
接著,身形搖晃幾下,他已砰然倒下。
悟心大師等人驚駭欲絕,一齊跳回到悔時身邊,悟心一把將悔時抱起,急叫道:「悔時,悔時!」
然而悔時已只剩下一絲氣,說不出話來了。
他的背心中了一把飛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情形和譚富山遇害相似,所不同的是,飛刀正中背心靈台-穴。
悔生悲痛萬分,連聲急叫道:「師兄,師兄,你振作點,你振作點!」
悔時雙目努力睜開。瞪視著抱他的悟心大師,嘴唇動了動,似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頭一歪,就這樣死在師伯的懷裡。
悟心大師神情異常激動,蹲下抱住悔時的上身,顫聲道:「悔時,悔時!」
他沒有再說下去,代之而來的是一滴一滴的老淚。
無塵本是個老江湖,一生經歷的大風大浪不在少數,可是親眼看見身懷絕技的少林弟子竟在毫無任何預兆之下中刀死亡,也不禁懍然心驚,一時為之呆住。
他感到奇怪的是,悔時中刀時,自己和他的距離不過兩步遠,在這樣的近距離之內,自己竟聽不到飛刀襲出的聲音,實在是一件非常怪異的事情。
一般暗器,除去細小的毒針外,發出時都是有聲音的,尤其是飛刀,它的聲音是可以聽出來的。
而這次,竟無一點聲響。
難道偷襲者是用手刺出的?
但他人躲在何處?
無塵想到這裡,就瞪大眼睛仔細察看近處的樹木。
在他眼前有幾棵千年以上的巨樹,可是他左看右看,覺得偷襲者不大可能躲在樹後。
因為他們四人是剛剛從這些巨樹後衝出的,如有人借巨樹掩藏身形,他們不至於看不見。
既然藏身樹後偷襲不大可能,擲出的飛刀又不可能毫無聲響,那麼悔時又是怎麼中刀的?
無塵想不明白,他只有一種感覺,這林中危機四伏,步步陷阱,處處暗箭,不能再待下去了。
當下便對悟心大師道:「大師,林中不宜久留,先把悔時師傅的遺體移出去如何?」
悟心大師點點頭,示意悔生將師兄的遺體抱起,三人隨即退到林外的草坡地。
※※※※※※
這時,追捕遁入西邊林內「秦英」的林南奎、殷大野一組,也已退到草坡地上來。
林南奎、殷大野都無事,而歸真子手中卻抱著一個人——雁翎刀馬沖。
果然不錯,遇害的是他。
當下兩組人迅速地聚在一起,當彼此看到悔時和馬沖死亡的情形時,大家都如置身噩夢之中,呆呆地說不出話。
雁翎刀馬沖也是背心中刀而死。
而當雙方說出事情的發生與經過情形時,兩組人又為之目瞪口呆。
無塵不勝駭異地道:「這怎麼可能?怎麼會出現兩個秦英?」
殷大野沉痛地道:「沒錯,我們四人所見到的那個殭屍,的的確確是秦英!」
悟心大師長歎一聲道:「現在可以證明的一點是:對方不是鬼魂,也不是殭屍,但比鬼魂、殭屍還可怕百倍。」
殷大野道:「是的,對方偷襲的手法十分可怕。無聲無息地就是一刀!」
悟心大師目湧淚花,悲痛地道:「一夜之間,我們又折了兩人,老衲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啊……」
他對師侄之死異常心痛。
師弟悟真忽道:「師兄,我有辦法可以殲滅這些人!」
無塵凝目望向他道:「你有何妙策?」
「放火燒山!」
悟心大師神色一動,道:「放火燒山?」
殷大野搖頭反對,道:「這沒用,這裡方圓有百里之廣,除非你能在同一時間從四周放火,否則絕難燒死他們!」
悟真道:「燒不死他們,燒掉這些樹林也乾淨!」
悟心大師道:「師弟,不可。我知你心痛悔時之死。不過出家人妄動殺念,誠是罪過,燒林要有多少生靈塗炭?」
殷大野皺皺眉道:「咱們先回大相國寺吧,把這兩位安葬之後,再研究擒凶之策吧!」
※※※※※※
再說秦寶寶等兩位師兄的力氣復原了,就開始審訊淳於通和常紅脖。
他敲了常紅脖一記道:「你自己說,是不是林南奎派你們來的?」
常紅脖苦著臉點點頭。
「為什麼?」
他又敲了淳於通一記耳光。
淳於通讓了開來,而且拔腿想跑,因為他剛才被點了穴道漸漸有些鬆了。
常紅脖一把抱住他道:「你就給他敲一下吧,不然我就遭殃了!」
淳於通破口大罵道:「我和你在一起,真是衰死了!」秦寶寶趁機上前又點了他穴道。
沒有辦法,淳於通苦著臉道:「林掌門計劃擒住你,以你為人質,明天去進攻金龍社!」
秦寶寶一驚道:「就憑他也能打敗金龍社嗎?」
淳於通道:「他又召集了一些江湖人,以討僵會的名義去攻打金龍社。」
寶寶一驚,心想,這林南奎夠狠毒的,我攪黃了他一次討僵會,他竟又組織了討僵會。
看來,殭屍一案再不破的話,金龍社就危險了。
想到這裡,秦寶寶找了把剃刀,將兩人的頭髮都剃光了,喝道:「今天只是讓你們做個掛單和尚,下次若再被擒住,就要剃下你們的腦袋!」
說罷,解開了他們的穴道。
淳於通和常紅脖滿面羞慚,也不等林南奎回來了,抱頭鼠躥而去。
寶寶等他們走了以後,便對兩位師兄道:「我要好好地思索一下,你們不要打擾我。」
悔明、悔真自然曉得他的脾氣,也不招惹他,各自在那裡打坐。
秦寶寶坐在那裡,猶如神遊入定一般,他在思索該如何捉住那個殭屍。
現在,如果殭屍一案再不破的話,秦寶寶的黑鍋就背定了。
三個人一直打坐到將近天明。
這時,只聽外面腳步聲嘈雜,原來一大幫搜山的人回來了。
段大野不一會進來了,見秦寶寶也坐在那裡打坐,不禁好笑,走過去輕輕地道:「寶寶,你在想什麼?」
寶寶似已神遊太虛,渾然不動。
殷大野面露詫異之色,對悔真和悔明道:「寶寶怎麼了?」
悔明道:「他在想一件事,嚀囑我們不要打擾他!」
殷大野點點頭,微笑道:「我老人家也看出他有心事,故來看看他!」
他上前輕輕一拍秦寶寶的肩膀,道:「寶寶,三個臭皮匠抵得一個諸葛亮,把你心中的事說出來給我老人家聽聽?」
秦寶寶彷彿從酣睡中醒來,神情顯得很愉快,笑嘻嘻地道:「殷叔,咱們去抓那個殭屍!」
殷大野一愣道:「什麼?」
秦寶寶道:「咱們去抓那個殭屍!」
殷大野道:「現在?」
「不錯!」
殷大野道:「不行!」
說罷,他把晚上搜索墓地又折了兩個人的事情說了,道:「現在天已放明,怎麼去抓殭屍?而且我和悟心大師也說過了,沒有把握,我們不再搜山!」
秦寶寶道:「這次我有把握抓到殭屍!」
殷大野一愣,道:「你有把握?」
「我有把握!」
殷大野苦笑道:「你一直在絞盡腦汁苦思的就是這個嗎?」
秦寶寶道:「不錯!」
殷大野苦笑道:「你太天真了!」
秦寶寶卻興致勃勃地道:「殷叔請去對我師父及眾英雄去說一下,咱們立刻再入山搜一搜好嗎?」
殷大野搖搖頭道:「他們恐怕沒有興趣。」
秦寶寶道:「你只要和他們說,我有八成把握抓到那個殭屍。」
殷大野無法,道:「好吧,待我老人家去說說看,你在此稍候。」
悔明和悔真也奇怪地問道:「寶寶,你真能抓到那個殭屍?」
寶寶點頭道:「那還有假?」
悔明和悔真似乎不信。
殷大野去了一會兒,匆匆返回,道:「說成了,他們幾位已經答應再出動搜索一次,咱們過去吧!」
四人進入大殿,只見悟心大師、無塵道長和林南奎都那裡。
林南奎見寶寶還在,不由愣了一愣,心道:「這小子怎地沒被抓走,莫非……」
無塵道:「秦寶寶,你要求我們再搜索一次,可有擒凶的把握?」
寶寶道:「有!」
林南奎道:「這不會是你又在玩弄鬼把戲吧?」
寶寶道:「林掌門,今天我會將這個害死你家掌門人和你兒子的兇手找到。」
林南奎目露凶光,道:「如此最好,否則的話,我也不在這裡擒什麼『殭屍』了,我要擒活人了!」
寶寶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已做了準備,準備進攻金龍社?」
林南奎一驚,心道:「這小子怎知道了?」
寶寶唬他道:「我勸你別做這打算,我已派人去通知金龍社,讓他們早做預防!」
林南奎不信道:「是誰?」
寶寶道:「就是常紅脖和淳於通他們兩個,林掌門這麼長時間不見他們,難道不感奇怪嗎?」
林南奎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不見這兩個傢伙的蹤影,原來他們兩人反水了!」
他不由恨得牙癢癢的,卻又不知秦寶寶用的什麼方法使二人反水。
寶寶見唬住他了,便道:「走,咱們去抓殭屍吧!」
其實,寶寶相信林南奎就是去偷襲,金龍社一向機警,林南奎也佔不了什麼便宜。
悟心大師道:「現在用不著說這麼多了,我們去搜山吧!」
眾人一起起身。林南奎對兒子之死耿耿於懷,倒也很起勁,跟在秦寶寶的屁股後面。
悟心大師道:「寶寶,你認為搜索哪一帶比較好?」
寶寶道:「那殭屍曾在五處地方出沒過,今天咱們就逐一搜索那五處地方!」
無塵道:「他第一次出現的地方,就在距令尊墓地不遠的山坡林中!」
秦寶寶道:「是的,現在咱們就先去搜索那處地方!」
於是,眾人朝那方向趕去。
秦寶寶此行猶如出山猛虎,精神振奮,步履輕快。
顯然,他對這次行動充滿信心。
轉眼工夫,眾人已在殭屍首次出現的山坡林內。
這地方,也就是秦寶寶首次見到那個已變為殭屍的父親的地方,當時他曾仔仔細細地搜索過。結果毫無結果。
現在,當眾人來到那棵大樹下,一眼看清了附近的情景時,沒有一人覺得今天會有收穫,都以為又要白跑一趟。
只有秦寶寶一人例外。
他繞樹細視一周,便伸手向殷大野要劍道:「殷叔,把劍給我!」
殷大野驚疑地問道:「你要劍幹嗎?」
寶寶道:「別多問,把劍給我就是了!」
殷大野將隨身攜帶的長劍拔出,遞給了他。
秦寶寶接過之後,對眾人道:「諸位,小侄已經找到殭屍了!」
殷大野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眨眨眼問道:「在哪裡啊?」
秦寶寶舉劍指著一棵大樹道:「那殭屍就是這棵大樹變的,這棵大樹已因年久而變成精了!」殷大野一板臉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尋大家開心不成?」
寶寶正色道:「不,小侄說的是真實的話,這棵大樹的確已成精怪,不信小侄試給諸位看看。」
蛻畢,突然倒轉劍鋒,使勁一劍刺入樹身。
這一劍刺入樹身竟達一尺半之深,使得在場眾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為,那棵千年大樹的樹身足有四人合抱之大,其樹身之堅韌呵想而知。
一般武林人如能一下刺入半尺深就已經很夠瞧的,而他竟能剃入尺半之深。
殷大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喜地道:「寶寶,你好大的衝力!」
秦寶寶微微一笑,突又使勁將長劍拔出,道:「諸位看看,這棵大樹流血了!」
那棵千年大樹果然在流血。
血自「傷口」汩汩湧出,是很鮮紅的血液。
一個人驚叫道:「我的媽啊,原來是這棵千年樹精在作怪!」
悟心大師和無塵初則極為驚詫,但看了看那流出的鮮血之後,頓時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殷大野急道:「快把他抓出來!」
秦寶寶躬身應是,轉身面對樹身,把劍刺入樹身二三寸,然後往旁一板。
剎那間,樹精的原形顯露出來了。
首先應手而開的是一大片樹皮,它約有五尺長三尺寬,好像一扇門。
不錯,那的確是一扇門,一扇偽裝得天衣無縫的樹門。
門後便是樹腹。
樹腹是空心的,是經過人工鑿鑽而成的一個樹洞,剛好可容一個人藏身其內。
而當樹皮門被揭開時,就有一個人自樹腹中跌出,咕咚一聲,摔在地上。
這人摔倒地上之後,就沒有再動一下,原來秦寶寶刺入的一劍,正中其心房,已經要了他的命。
秦寶寶一見此人。仔細辯認一下,是個禿頂,忽地大吃一驚道:「此人不是上次攔阻韓瑛姑娘,冒充金龍社的那個禿頂嗎?」
其他的人看了看,都不認識。
殷大野道:「寶寶,你認識他嗎?」
寶寶搖了搖頭,道:「我也不認識他,只是見過他冒充金龍社的人攔截韓瑛韓姑娘。」
林南奎神色一動。
這禿頭穿著秦英秦大俠入殮時的衣服。
殷大野道:「原來是這傢伙冒充秦大俠!」
無塵接口道:「可是他一點也不像秦大俠啊!」
秦寶寶立刻接口道:「他出現時,是戴著一張面具,這裡有一張面具!」
他一面說,一面用劍自樹腹中挑出一張面具出來。
那張面具,製造得維妙維肖,果然酷像生前的大俠秦英。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真相果然大白,而秦寶寶也就在這一刻間洗清一身罪嫌了。
悟心大師道:「此事十分奇怪,秦英施主與此人素不相識,他幹嗎要陷害秦大俠?」
寶寶道:「想必他的後面還有主謀!」
殷大野道:「寶寶,你是怎麼發現這個秘密的?」
寶寶道:「自殭屍連番出現而又能迅速遁去無蹤後,小侄就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小侄不信人有這麼大的本領,才想到說不定是躲在樹腹中,只因未經證實,故方才在相國寺時,小侄不敢說出來!」
秦寶寶說到這裡,無塵、歸真子等人都面有慚色,林南奎則喃喃咒罵,不知罵些什麼。
無塵尷尬地道:「想不到咱們這些老江湖被人耍了這麼久,最後這案子竟讓一個小孩子給破了。」
悟心大師哈哈大笑道:「道友不必慚愧,我這個小徒雖然頑劣過人,卻是智謀過人,連老衲也上過他不少當呢!」
無塵笑道:「我真羨慕掌門方丈有這麼個好徒兒!」
二人哈哈大笑。
殷大野道:「咱們金龍社,還有認識的朋友,有誰不喜歡寶寶?只是……只是都有些怕他,哈哈哈!」
眾人瞧向秦寶寶的目光中,都有著喜愛和驚奇之色。
怪不得少林派,唐門和金龍社都肯出死力護著他哩。
只有林南奎的目光中是嫉恨多於驚喜了。
在這一剎那,他似乎覺得自己很孤獨。
寶寶剛才給眾人瞧得十分不好意思,心道:「殷老叔什麼時候變成馬屁精了?」
悟心大師道:「好了,現在總算揭開悔時和譚富山遇害之謎了。只可惜此人已死,無法問他口供。」
他聽到師父一問,忙將嬌羞之態恢復如常!
他道:「不要緊,小可如料得不錯,另外那-四處地方,其中三處必有躲藏著人,因為我們在另三處地方也遇到過殭屍!」
殷大野現在對他已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道:「對,咱們快去!」
於是,無塵和殷大野將禿頂的屍體暫時移入密林藏好,再帶領眾人朝殭屍第二次出現的地方趕去。
※※※※※※
第二次發現殭屍的地方,是在墓地的西面,眾人趕到西面樹林中,找了好一會兒。竟無法確定那天殭屍是在哪一棵大樹下消失的。
第二次殭屍出現時,秦寶寶並不在場,故他更無法找出那棵大樹。
不過,當他看過附近的幾十棵高大的古樹之後,覺得其中的四棵樹可能藏人,便把那四棵樹指給眾人看。
他低聲道:「小可認為這四棵大樹中的一棵必定是殭屍藏身之處,要不要同時刺它一劍試試?」
殷大野不覺莞爾一笑,道:「這不是甕中刺鱉?」
悟心大師道:「正是,但這卻是最好的辦法!」
於是悟心大師將悔真、悔明和秦寶寶召到近前來,低聲吩咐道:「你們三人各選一棵刺它一劍試試,但要刺低一些,免得傷了他的命!」
秦寶寶道:「另一棵呢?」
悟心大師道:「由老衲來!」
四人選好了目標,隨即走到那四棵可疑的大樹下,悔真性急,立時運起一劍,用力刺入樹身。
他本有一身神力,此刻又是傾力刺出,故一下就刺入七八寸深。
但他的面上隨即露出失望之色,不問可知,他刺到了一棵實心樹。
悔明第二個運劍刺入,結果也是「實心」樹身,樹腹無洞。
秦寶寶第三個刺入,也立刻發覺樹身堅實,裡面不是空心的。
眾人把視線移到第四棵大樹上。
悟心大師沒有用劍,他只伸出右掌,慢慢按近樹身,也沒有見他使勁,便見樹身震動起來。
敢情,他使的是武學中深奧的「隔牆打穴」。
就在樹身震動中,只聽得樹腹中傳出一聲悶喊,不一會,自樹腹中滾出一個人來。
※※※※※※
這個人也是個中年漢子,只是身材比禿頂矮了半截。
「兔嘴唇!」
寶寶驚叫一聲。
因為他已認出來,此人正是劫持韓瑛姑娘的另一個冒充金龍社的人。
他自樹腹中滾出之後,雙手緊抱小腹,痛苦地呻吟了幾聲,即靜止不動。
殷大野皺了皺眉,道:「咦,又完蛋了?」
悟心大師皺起眉頭,似乎很後悔自己下手太重。
他苦笑道:「唉,老衲沒想到他是個矮子,原只打算打傷他的膝蓋骨……」
無塵哈哈大笑道:「結果卻打中了他的小腹丹田大穴。不要緊,反正這些人死有餘辜,留之無益。」
殷大野鑽入樹腹看了看,道:「這樹腹還真不小,可以在裡面睡覺呢!」
悟心大師道:「現在不是談論他們睡覺的時候,我們還沒找出他們的幕後主使人。這兩人既已死掉,那主謀可不能再讓他跑掉了!」
殷大野道:「對,他們兩個,可能還躲在那天刺殺悔時的地方,在他還不知道咱們已發現秘密之前,是擒拿他們的最好時機!」
林南奎也道:「不錯,咱們快點趕過去,將這傢伙碎屍萬段!」
這主謀可是殺害林南奎兒子的兇手!
殷大野也知道事不宜遲,當下和悔明將兔嘴唇的屍體移到別處藏好,並將樹皮門掩回樹身,即與眾人奔赴墓地的東面。
眾人疾若流星,一路翻越山嶺穿越密林,趕了約莫半個時辰,已到墓地的東面。
首先來到悔時被殺害的樹下。
由於大家已經知道殭屍藏身樹腹,所以現在再來察看樹身時,很快就發現了樹身上的破綻。
悟心大師看出樹皮門的位置之後,立時再一掌按上去,重施「隔牆打穴」的神功。
這次,樹身也起了輕微的顫動,但沒有預料的情況發生,也就是說,樹門末開,沒有人自樹腹中滾出。
悟心大師換個部位再按出一掌,結果也一樣。
他頗感迷惑地對眾人道:「奇怪,莫非人不在裡面?」
無塵道長道:「打開看看!」
悟心大師右掌變按為抓,五指抓透樹門,再往後一扯,便將整個樹門扯了下來。
門裡有一個經過人工開鑿的空心樹腹,但裡面空空如也,沒有殭屍躲在裡面。
殷大野道:「莫非聞風而逃了?」
悟心大師道:「大概不是,這個樹腹無人,可解釋為他們已棄之不用!」
無塵道長道:「不錯,他們大概就三四個人,而咱們已知就有五處樹腹,可見他們開鑿的樹腹不少。」
殷大野道:「那最好是躲在那天殺害馬沖的樹腹裡,否則的話,想逮住他們就相當困難了!」
悟心大師道:「不管怎樣,先去那裡找找吧!」
於是,眾人再向前趕。
不久,已到當日馬沖遇害的附近草坡上,入林十來丈,就是馬沖喪身之處——一棵千年古樹之前。
殷大野趨前細細察看,很快就看出樹身上的破綻,當下拔劍便欲刺入。
悟心大師阻止道:「不,這次非留活口不可,還是由老夫來吧!」
說著,上前一掌按上樹身,再施「隔牆打穴」的功夫。
也許這棵古樹比前面那三棵高大之故,悟心大師一掌按出之後,古樹巋然不動,也沒有人自樹腹中滾出來。
悟心大師換個部位再按一掌,亦無動靜。心知樹腹中沒有躲著人,當即抓破樹門,將樹門拉開來。
一眼望去,樹腹裡面果然沒有人。
殷大野頗為失望地道:「他媽的,莫不是他們已知事敗,逃之夭夭?」
秦寶寶道:「應該不會,可能是暫時離開,或躲在別的樹腹中,咱們不是還有一處沒看嗎?」
無塵道:「不錯,咱們這就去!」
寶寶道:「不過這裡也要留人看守,萬一這殭屍是臨時離開,我們倒可以守株待兔!」
無塵道:「好,歸真子,你和我到另一處樹腹中看看。」
悟心大師道:「悔真,悔明,你們也跟去看看!」
秦寶寶鑽進樹腹,從樹身上的幾個洞眼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見四周的情景。
這樹穴也可算是巧奪天工了。
以洞眼透入的光線,像幾隻螢火蟲附在樹腹中,因此樹腹並不太暗,他發現頭頂上面,掛著一面父親的面具。
秦寶寶退了出來,想著那面具歎道:「這人為了陷害我父子,也算是挖空心思了!」正說到這裡,殷大野忽道:「無塵他們過來了!」
寶寶一見大喜道:「他們抓住那個『殭屍』了!」
雙方相距尚有幾十丈遠,還看不清無塵等人的面貌。
殷大野未免覺得奇怪,道:「你的眼睛怎麼變得這樣神了?」
寶寶道:「不是……」
殷大野道:「不然,你怎知他們已擒到殭屍了?」
秦寶寶忍笑道:「小可是從人數上看出來的,無塵大師他們過去的共有七人,現在老叔請數數看。」
殷大野仔細一數,發現多出一個,不禁面露喜色道:「不錯,果然多出一個,他們一定抓住了殭屍!」
說完又補了一句,道:「寶寶,你心這麼細,將來真應該當大捕頭了!」
說罷,他迎了上去。
說話之間,無塵等人已奔到近前,只見多出的一個,果是殭屍打扮。
他似已負傷,在悔明的推趕下,步履踉蹌,搖搖欲墜。
他年約六旬,身材短小,奇醜無比,也許是長期蝸居樹腹之故,皮膚自得沒有一點血色。
殷大野迎上去道:「這就是『殭屍』嗎?」
無塵答道:「正是,他就躲在那天殺害馬沖的那棵大樹中,老道以崑崙掌將他打出來了!」
正說到這裡,林南奎突然虛吼一聲,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那人道:「勞恩,原來是你殺死了我兒子!」
說罷,上前就是兩記耳光,直將這「殭屍」打得暈了過去。
寶寶衝了上來,制止他道:「你幹什麼,要殺人滅口啊!」
殷大野也道:「不錯,你不能殺他,否則就沒『口供』了!」
無塵詫異地道:「林掌門,莫非你認識他?」
林南奎咬牙切齒地道:「我自然認識他,他是我們長白派的一個老傭人,怪不得好久不見他了,原來躲在這裡害人,我兒子也一定是他害死的。
寶寶神色一動,道:「他只是一個老傭人嗎?」
「不錯!」
「那他就未必是主謀,咱們等他醒醒再問。」
過了一會,勞恩悠悠醒轉。林南奎厲聲喝道:「勞恩,是誰指使你的,是你害死我兒子的嗎?」
勞恩並不言語,只是看了看林南奎,目光中似乎充滿了仇恨。
林南奎忽地道:「看來,幕後主使人就是他!」
寶寶一驚,道:「有何證據?」
「他最有機會接近我家老掌門,因為他平常就是負責老掌門的起居的,我師父想必一定是他害的了。由此可知,我兒子也是他殺死的!因為我的房間十分隱秘,一般外人是根本無法進去的!」
寶寶道:「此言大謬,請問他以一個傭人的身份,連害你師父和兒子,動機何在?」
林南奎道:「想必他仇恨我們長白派,故而如此!」
寶寶道:「不然,不然,從他偽裝殭屍作案的手法上來看,借刀殺人,步步為營,一定藏著一個重大陰謀,恐非報仇這麼簡單!」
殷大野道:「你們不要爭了,讓我來問他!」
他走上前去道:「勞恩,你說,是誰指使你這麼幹的?」勞恩不語。
「還是你自己要這麼做?」
勞恩仍不語。
殷大野道:「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再說你現在已被擒,說出來只有好處,不然……」
哪知勞恩軟硬不吃,理也不理。
林南奎道:「我讓你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
寶寶忽道:「慢!」
林南奎詫異道:「怎麼?」
殷大野對寶寶的攔阻也十分不解。
寶寶道:「諸位請聽小可一言,我認為那主謀決非是他。咱們若在此地慢慢拷問他,必定會打草驚蛇……」
殷大野道:「你的意思?」
秦寶寶道:「可將他押回大相國寺,等抓住主謀再一起拷問,這裡咱們埋下伏兵,專擒那主謀!」
寶寶在抓殭屍一案中顯露出的機智和和精確判斷,已讓大家佩服得五體投地。
悟心大師道:「那好吧,就相煩歸真子道兄,悔明、悔真、悔直、悔亮五人將此犯人押回大相國寺,不得出錯!」
歸真子雖然極想留下來瞧瞧這主謀的樣子,但悟心大師已經吩咐下來,他也就無法了。
帶人押著勞恩回去。
秦寶寶道:「如果那主謀沒有逃走的話,大概天黑以前會回來,他最有可能是離山購買食物去了!」
林南奎道:「若是如此,天黑以前會回到此處嗎?」
「最遲天黑可回!」
殷大野道:「那麼,咱們須趕快找個藏身之處,免得先被他發現!」
秦寶寶道:「師父,殷老叔,林掌門,無塵道長,請你們躲在附近四棵樹上,分佔四個不同的方向,至於其人師兄和別的人,則躲在更外面的樹上,此人不回來便罷,若回來讓他插翅難逃!」
眾人皆稱大妙。
段大野道:「那麼你呢?」
寶寶一指那棵千年老樹道:「小可到樹腹中去等他。」
殷大野一愣道:「這豈不是太危險?」
秦寶寶笑道:「他裝鬼嚇人,現在小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他嘗嘗驚恐的滋味!」
林南奎陰笑道:「若是他在外面刺你一劍呢?」
秦寶寶一笑道:「那就要你林掌門大施援手啦!」
殷大野道:「我不同意,那樣太危險!」
秦寶寶道:「不會,依我看,他若回到原處,即表示他尚不知道事已敗露,也就不知道小可躲在樹腹中等他了!」
殷大野點點頭道:「也罷,就這麼試試,現在你先進去,我替你關門!」
秦寶寶於是打開樹皮門,鑽入樹腹,殷大野迅速替他掩好樹門,再除去地上的一些腳印,便與悟心大師,無塵道長等人分別躍上附近的三棵大樹,躲藏了起來。
暮色漸臨,天忽又下起雨來。
藏身樹腹的秦寶寶從樹身上的幾個洞眼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四周的情景。
他覺得這樣很有趣,而且立於不敗之地,除非那「殭屍」不回來,一旦回到此地,一定可以嚇得他半死,也一定可以將他繩之以法,洗脫自己的嫌疑。
他忽地心生促狹,將頂上掛著的面具摘下,戴在面上。
當然,這是那假扮殭屍傢伙的物件,寶寶戴著暗笑道:「等下他若回來,哈哈……」
時間,漸漸地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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