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四天是京師最緊張的日子,官府的公人們忙得焦頭爛額,而五湖鏢局的范亦武亦回絕了上門的生意,緊急召回局中的好手,表面上看來似乎很平靜,其實暗中已風雨滿城。
第五天。
韓瑛卻出奇的鎮靜,把她的雙刀擦得雪亮。
袖箭、鐵胎弓、梅花針、金錢鏢,以及那一囊穿目彈都準備好了。
為了保密,寒大小姐湘雲的帖子到中午才發出去,邀十一位同年的官府小姐來府參加手帕會。
各家的父母當然是事先通知的,卻瞞著那些女孩子,怕她們受不了驚嚇。
過了晌午,總督寒慕自派人把韓瑛接了進去。
在總督府衙門後進的花園中有一棟大樓,四周雕樑畫柱,原是作為賞花宴游的地方,今天卻是寒大小姐歡宴十位手帕女友的場所。
樓上釵搖鬢紛,寶氣珠光,洋溢著一片鶯聲笑語。
連韓瑛在內,恰好是十位佳麗。而且連韓瑛在內,恰恰都是十九歲。
韓瑛借穿了寒湘雲的新衣,剛健婀娜而又透著嫵媚,與寒湘雲的嬌艷柔弱成了個強烈的對比。
這佳麗中還確一個。女孩亦是美麗絕代,她就是向總督大人報失的錢老闆的二女兒,嘲名明珠。
她的嬌憨、可愛。更甚旁人,其他的雖然也是京師有名的美人。但和她一比。似乎遜色了不少。
這十位佳麗,除了韓瑛外,不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閨秀。就是闊戶富賈的千金小姐。就是錢老闆也有個兒子在外省做官,因此互相都是常往來,彼此十分熟絡。
韓瑛以寒湘雲表姐的身份赴會,因此她們都十分詫異因為寒湘雲從來也沒有說過有表姐妹,寒家的親戚在京
師中寥寥可數,而且都是顯宦,假如有這麼一個美麗的姑娘,她們應該早就認識。
其次是韓瑛本人所表現的風度使她們著迷。她豪放、率直,不管是講話行動,都帶有一股強烈的男子氣概。
而且,她見聞廣博,談吐風趣,完全不像是閨閣中的兒女,使得大家忍不住要跟她親近。
尤其是明珠,差不多一步都不肯離開她,追在她的身邊問長問短。
最令人奇怪的是做主人的湘雲小姐,她臉上一直罩著愁雲,呆呆地想著心事,而把招呼客人的事讓給了表小姐韓瑛來負責。
當韓瑛走到這一邊的時候,湘雲就走到另一邊去了。
是她們表姐妹之間鬧彆扭嗎?
這也不像。
寒湘雲對這位表姐十分恭敬,當她們兩人偶爾交談一兩句時,寒湘雲總是唯唯地答應著,好像還有點怕她。
完全是女孩子的聚會到底安靜多了,她們只是安靜地坐著喝茶,嗑瓜子,聊天,偶爾也用一點素食,時間終於磨到了晚上,僕婦們開上飯來,菜很豐盛,只是沒有酒,大家草草地用了一點就撤下去了,仍然圍著桌子在聊天。
這也是異常的現象,闊人家的宴會向來只是一個形式尤其是小姐出來應酬,最多用一兩道菜就應告辭了。
可是今天很特別,從下午聚到晚上,沒有一個客人告辭。
雖然她們都很疲倦,有的還直打哈欠,卻沒有一個人表示出想走的意思。
這自然都是經過事先協商的,可是除了寒湘雲和韓瑛外,都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她們只是接到父兄的指令,今天到寒家作客,主人不送客,她們就不許走,必要時留下來過夜都可以。
有幾個人實在想回家休息了,今天可能是有生以來最累的一天。
可是寒湘雲沒有表示,她們就只好再挨下去。
花園裡連打更的都趕走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寒湘雲見大家都是一臉倦容,實在撐不住的已經用手肘撐在桌上打瞌睡了。
到了這時,她只得宣佈道:「各位姐妹,今天一聚實在太難得了,小妹相信各位也有同樣的感覺……」
大家心裡都在暗罵著,卻又不得不打精神聽下去。
慕小姐笑笑又道:「今天我們能這樣無拘無束地在一起聊聊心裡話,也許大家不覺得有多少意思。可是過一段時間,有幾位姐妹出閣了,再想過今天的生活就難了……」
這句話倒是引起一陣低低的輕笑。
因為其中確有兩位小姐許了人,而且都是在下個月出閣。
這雖然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在闊小姐心目中卻又不同了。
這是她們一輩子的大事,也中唯一能做笑謔的資料。
嬌小可人的明珠嘴最快,馬上搶著道:「不錯,林姐姐和魯姐姐下個月就是新娘子啦,要是出來這麼久,新郎官恐怕會急得在家跳腳的!」
笑聲擴大了,兩個被嘲謔的女孩子要去擰明珠的嘴。
明珠則一面告饒一面躲,氣氛立刻輕鬆起來!
湘雲皺皺眉頭,一點也沒有笑的興趣,勉強等笑聲靜下去才接著道:「盛會難再,小妹實在捨不得放各位回家去,因此想留各位在這兒歡聚一夜!」
這是預期的結果。那批女孩子心裡並不願意,卻也沒有反對的餘地。
魯小姐身子最弱,忍不住道:「湘雲姐姐,我實在撐不住了,你帶我上睡房去吧!」
寒湘雲苦笑一聲,道:「舍下屋子本來就小,各位還帶著身邊的人,恐怕沒有這麼多的客房能招待大家!」
魯小姐驚叫道:「雲姐姐,你要我們一夜不睡覺?」
寒湘雲連忙道:「小妹知道大家都沒有熬過夜,自然不敢勉強諸位,只想在樓上鋪上褥子,大家聯床共枕,抵足談心,這樣不能使今天的手帕會具有更深的意義?」
此刻,只要能躺下休息,大家都很心滿意足了。
明珠似乎意猶未盡,低聲道:「我覺得還是醒著熱鬧點,反正明天回家去,可以好好地補上一覺!」
韓瑛坐在她身邊低聲道:「你要想熱鬧,還是先養好精神,假如真睡著了。也許會錯過真正的熱鬧!」
除了寒湘雲,誰也不明白這番話的含義,可是明珠居知很聽話,不再反對了。
於是湘雲叫了幾名僕婦上來動手搬開桌椅。準備開舖。
韓瑛很仔細,連那些僕婦都十分注意,一直留心她們的動作。
看了一會兒,她突然朝一個濃眉大眼的傭婦走過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站住,你是哪兒的?」
這僕婦雙手各提著兩個瓷墩,用力一掙,居然從韓瑛的手掌中掙脫了。
寒湘雲臉色微微一動,連忙過來問道:「表姐,什麼事?」
韓瑛手指那個僕婦道:「她是幹什麼的?」
寒湘雲笑笑道:「這是我爹在征西時帶回來的一個蠻子,她力氣很大,留著幹粗活倒是很得力,表姐認為她有什麼不對嗎?」
韓瑛笑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她的力氣大得奇怪,這些瓷墩每個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她用一個手指頭就勾住了,而且雙手還能合提四個,一點也不吃力……」。
寒湘雲道:「她就是力氣大,不過人很傻,笨手笨腳的,到我家十多年了,連話也聽不懂幾句……」
韓瑛略略思忖一下才道:「既然她在你家十幾年了,大概不會有問題,你叫她走吧!」
湘雲這才朝那僕婦嘰咕了幾句,把她打發走了。
韓瑛笑道:「表妹,你說的是什麼話?」
湘雲臉上微紅道:「是塞外的土話,這傢伙名字叫阿囡。」
韓瑛笑笑道:「表妹,你真能幹,什麼地方的土言都能說,簡直成了一頭小百靈鳥了!」
湘雲紅著臉道:「表姐,你別拿我取笑,我跟著父親征過西,自然會說幾句土話!」
韓瑛忽然緊逼著問道:「你剛才對她說什麼?」
湘雲神色平靜地道:「我叫她出去在下面伺候,不要在這兒礙手礙腳的討人厭!」
韓瑛想了一下道:「其實讓她留在這裡也好,有一個力氣大的人在這兒,多少可以幫上一點忙!」
湘雲道:「那就叫她進來吧,不過我想那沒有用,她只是有點蠻勁,又聽不懂話!」
韓瑛道:「今天一屋子全是女孩子,大家膽子都很小,受不起驚嚇,你讓她在門口,也好壯壯膽子!」
明珠馬上道:「有你在這兒還怕什麼?」
韓瑛一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在這兒實際上也沒多大用處,因為我相信沒有人敢在此搗鬼。不過萬一真有什麼事,我一個人可照顧不了那麼多,有個人幫幫忙也好!」
其他的女孩子因為太疲倦了,不等地鋪弄好就橫七豎八地倒下去,沒有留心聽她們的談話,而且韓瑛的聲音放得很低,所以沒有驚動她們。
湘雲果然又把那個阿囡找來,吩咐了幾句。
明珠卻興致勃勃地道:「姐姐,我想跟你躺在一起,你不會嫌棄吧?」
韓瑛笑道:「姑娘假如想安靜,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明珠道:「不,我不怕,我就是來看熱鬧的!」
她低聲道:「其實,我也學過幾天功夫呢!」
韓瑛詫道:「你是跟誰學的?」
明珠臉一紅,道:「和我表哥!」
「你表哥是誰?」
明珠的臉上顯出一片光芒,道:「楊逍!」
「風流劍客?」
風流劍客楊逍,韓瑛曾約略聽人說過,聽說此人風流成性,劍法出奇,相貌姣好。
韓瑛對這種「風流」二字甚是討厭,因此也沒有多打聽。一個處處留情的人是不負責任的人,韓瑛壓根兒就對這種人瞧不起。
不過,看明珠的神態似乎對楊逍愛慕異常。
當然,一個處世不深的女孩子是容易上這種色狼的當。
楊逍已在韓瑛的心目中變成了色狼。
韓瑛想勸勸明珠,但時間不允許,只好忍住不說,待今夜事過了再說。
她到裡間搬出一個長形的布包作為枕頭,在靠樓的地方躺下去道:「明珠妹妹,你要和我一起睡我自然歡迎,不過得離我稍遠一點!」
明珠笑道:「我曉得,我不會妨礙你的行動的,不過我萬一睡著了,你可記得叫醒我啊!」
韓瑛笑了一笑,朝呆立在燈前的寒湘雲道:「表妹,你把燈熄了,也來睡吧!」
湘雲思忖了一下道:「要熄燈?」
韓瑛道:「不錯,熄得一點亮都不剩,我現在對屋子裡的情形已經很熟悉,閉著眼睛也能行動,亮著燈反倒是方便了人家!」
湘雲將燈火吹熄了,然後走到另一邊躺下。
※※※※※※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樓窗外有點淡的月光透過簾籠,約略可以看見屋中的情形,另外幾個女孩子早已入睡,發出輕微的鼾聲,偶爾還有一兩句呢喃的囈語。
明珠在黑暗中看見韓瑛的眼睛像兩顆明亮的星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頭上的布包道:
「這裡面是你的兵器嗎?今天可得開開鋒了!」
一面說著,一面捏住雙刀的刀柄,信手朝外一抽。
韓瑛為了取用方便,早已將刀柄處的片簧退出了鞘口韻齒筍,所以立刻有半截刀鋒出了鞘,而且還發出輕微的吟聲。
韓瑛飛快地用手壓住。
可是這輕微的聲響驚動了兩個人,睡在靠門處的湘雲立刻坐了起來。
門外也有一條人影像狸貓般地躥了過來。韓瑛的動作也夠敏捷的,人影剛撲到面前,她的手朝前一探,身子跟著躥起。
來人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哼,身子朝前一跌,韓瑛已經抽出一口刀對準那人砍了下去。
那人似乎沒有料到韓瑛的出手如此迅速,微亮中看見刀光一閃,身子急忙一滾,韓瑛的刀就劈了個空。
可是她身手奇快,底下跟著一腳踢出去,結結實實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發出了一聲痛嗥。
這聲痛嗥將睡熟的女孩子都驚醒了,一個個都坐了起來。
韓瑛恐怕在忙亂中有怕閃失,飛快地趕過去用力再度下劈。
那邊寒湘雲已經叫道:「韓小姐使不得……」
韓瑛也怕在此地將賊人殺死會嚇著其他的女孩子,故面臨時煞住了手,只把刀鋒壓住了那人的脖子。
明珠興奮地道:「韓小姐,你拿住飛賊了?我點起燈來,瞧瞧是什麼模樣!」
湘雲來不及喝止,她已經用火石和絨繩敲擊出火花點燃了紙媒子。
原來她為瞧熱鬧,早將發火用的工具準備好了。
火花中只見韓瑛用刀壓住一個人的脖子,一隻腳還踏在那人的身上。
那些女孩子幾時看見過這種場面,頓時尖叫聲大作,嚇得擠成一團。
湘雲連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沒有什麼事,完全是誤會!」
為了使大家安心,她只好將燈拿過來點上。
大家一看,原來是一個中年的僕婦,就是剛才那個叫阿囡的婦人。
韓瑛也不禁一怔,連忙把刀拿開,伸手將她提起來。
可是樓上一陣大亂,早將外面驚動了,燈籠、火把照得如同白晝。
樓窗上忽然又跳進一個操刀的男人,將那些女孩予嚇得尖叫起來。
這次幸虧湘雲鎮定,道:「大家別害怕,這是總督府的總巡捕秋大人。他是京師第一號大英雄。有他在這兒,你們還怕什麼?」
秋莫離是被上面的叫聲引來的,因為上面鬧得厲害。他以為是飛賊摸上樓了,情急之下,只好跳上樓來。
他見到樓上的情景,也不禁怔住了,再加上湘雲這麼一說,他反而有點訕訕不是味兒了。
可是湘雲這幾句話倒相當有用,秋莫離任職總督府有五年了。
五年中有不少的事跡。譬如說如何獨力遏止兩家有勢力的家將的械鬥,如何折服了京師第一有名的惡少一孔武有力的兵部梁大人的次子。將他送進刑部的大牢……,這些事幾乎是家喻戶曉。
即使是這些閨閣中的一千金,巴聽過一些有關他的事跡。
而且傳到她們的耳中時,更經過繪聲繪色的渲染,將他描繪成一個傳奇性的人物。
因此當她們聽見這個身材軒昂的漢子就是秋莫離時,一個個都用好奇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秋莫離被看得侷促不安,連忙轉向韓瑛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韓瑛臉上一紅,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嘴快,搶著道:「我們剛睡下不久,這個老婆子就撞進來了,韓小姐以為是飛賊,便將把她拿住!」
秋莫離見阿囡的肋前還釘著一隻小袖箭,血跡已從箭桿處滲透出來,不禁皺著眉,帶著責備的口氣道:「你怎麼不看清楚就出了手?」
韓瑛臉一紅,道:「黑暗中我怎能看得清楚?」
秋莫離雖然不想讓妹妹下不了台,可是她用袖箭將慕府的下人射傷了,無論如何也得對主人有個交代,只得不著痕跡地道:「我知道你的責任重大,可是一個老婦人與飛賊總是該分得出來的。」
韓瑛冷笑道:「一個老婦人?我想一個真正的飛賊,身手也不過如此,她撲過來的時候,就像一隻大蝙蝠…」
明珠也證實道:「不錯,我覺得人影一晃,比飛的還快。」
秋莫離又是一怔。
湘雲連忙解釋道:「這個僕婦是回人,力氣很大,行動也很快,是韓小姐叫她在門口幫著守衛!」
韓瑛冷道:「我可沒叫她不聲不響地撞進來!」
『湘雲連忙道:「韓小姐不要誤會,我只是向令兄解釋她為什麼會在此地,並沒有怪你傷她。」
韓瑛沉聲道:「那你最好再解釋她剛才摸進來是什麼意思?」
湘雲不敢正視她的目光,低下頭道:「這個小妹也不知道,必須要問問她!」
說著又對那回婦嘰咕了幾句。
阿囡的目中一直閃著仇恨的光,瞪著韓瑛。
聽到湘雲的問話,才嘰裡咕嚕地答了幾句。
湘雲笑著道:「她是進來幫著拿賊的!」
韓瑛冷笑道:「她一進門就朝我撲來,是拿我當賊了?」
湘雲又道:「韓小姐誤會了,她是聽見你在那兒拔刀,以為你發現了動靜。」
明珠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可得怪我了,刀是我拔出來的,我只是為了好奇,才拔到一半,這傢伙就闖了進來……」
湘雲忙道:「是呀,這傢伙的腦筋最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本來不想用她的,可是韓小姐叫她守在門口,替大家壯膽子,我想她耳目還靈敏,也許能派上用場,所以才沒反對,誰知就闖了禍。」
秋莫離吁了一口氣,道:「幸好是一場虛驚,寒小姐,我叫人替她把袖箭撥出來,敷點藥就行了,這傷不重!」
湘雲笑笑道:「傷不要緊,她自己會治,家父從回疆帶來的傷藥很靈,驚動了秋大人真是對不起得很!」
秋莫離苦笑一下道:「我倒沒什麼,只怕正堂大人現在正在著急呢,我得趕緊回話去。」
湘雲道:「不錯,家父今夜定然是枕不安席,好在沒有出什麼事,秋大人快去通知家父一聲吧!」
秋莫離正要下樓。嬌弱的林小姐卻著急地問道:「大人,此地鬧賊嗎?」
秋莫離忙道:「沒有,在下只是想謹慎一點,保護各位小姐而已。」
林小姐顫聲道:「我瞧著不像!」
秋莫離一皺眉。
韓瑛笑著對他道:「你走吧,這裡有我呢,你還是趕緊叫樓下的人散開,四處巡視一下。
經過這一鬧後,那些暗哨卻露了底,那個飛賊趁機摸進來也不一定!」
秋莫離一聽這倒有可能的事,急忙下樓去了。
韓瑛對那些啼哭的女孩道:「各位都知道我是秋大人的妹妹,有我家兄在此,大家盡可放心睡大覺!」
沈小姐擦擦眼淚道:「難怪家父叫我不得允許不得回家,原來是這個緣故!」
湘雲歎道:「其實早就廢對各位說明了,只是家父顧慮到各位受不起驚嚇,才瞞住你們,倒反而害大家受了一場虛驚!」
沈小姐憂慮地道:「那飛賊真的會來嗎?」
湘雲道:「外面有秋大人守護。裡面有韓小姐保駕,我想飛賊就是吃了豹子腿,也不敢前來。」
韓瑛笑道:「不錯!就是他敢來,今天也一定是他的末日!」
湘雲連忙道:「韓小姐的保證一定錯不了,我們還是睡覺吧,阿囡,你還不治傷去,站在這兒幹嘛?」
那個中年僕婦一直盯善韓瑛,聽到湘雲的呼喝後,才悻悻地走了。
湘雲將被褥重新整理了一下,請大家安歇。
那些可憐的女孩哪還有心思睡覺,一個個擠成一團。好像飛賊就在她們身邊似的。
湘雲請了幾遍,沒有一個人肯躺下來,於是笑了一下道:「不睡也好,大家就坐著聊到天亮吧,現在恐怕已過午時,等天一亮,大家再安心睡覺!」
韓瑛卻凝重地道:「不睡可以,可不能說話,也不能發出一點聲音,否則你們擾亂了我的聽覺,讓飛賊摸上樓來,那就太遲了!」
湘雲道:「秋大人在外面守著,飛賊還敢進來嗎?」
韓瑛忽然一笑,道:「假如那個阿囡不是跟了府上十幾年,我倒要懷疑她是飛賊的內應了。」
「這是為何?」
「本來家兄在外面佈置得很嚴密,飛賊絕不可能摸進來。可是剛才被她一打攪,不但驚動了屋裡的人,使得外面的佈置也亂了,飛賊可能就利用這個混亂機會溜進來。」
幾個女孩嚇得張大了嘴,差一點又要叫出聲來。
韓瑛嚴厲地道:「你們可不能再叫了,假如你們再鬧,剛好給他造成第二次機會,那樣萬一出事,可不能怪我防護不力。」
這幾句話很有力量,那些女孩子果然都拚命咬緊嘴唇,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然而有幾個人卻口中發出了得得的輕響,那是由於驚恐過度,牙齒對碰所致。
湘雲很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輕聲道:「韓小姐是故意嚇我們吧,飛賊的膽子再大,見了這內外的佈置和防備情形,也會嚇跑了,哪裡還敢偷溜進來呢?」
韓瑛淡淡地道:「這可不一定,這傢伙犯案纍纍,既不為財,又不為色,假如不是瘋子,就是為了一個特別的目的。這種人最危險,定然是個置生死於度外的亡命之徒,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什麼危險都嚇不了他。」
寒湘雲的臉色輕輕一動,笑道:「韓小姐好像對飛賊很瞭解!」
韓瑛道:「我出身於一個武林世家,兄長又幹了這份差使,自然懂得多一些,這完全是按照情理推測出來的!」
沈小姐異常緊張地問道:「韓小姐,我們不想知道飛賊是怎樣的一個人,只想知道他今天晚上會不會來?」
韓瑛笑笑道:「這個問題誰也無法回答,不過各位若是能保持肅靜,我敢保證飛賊就是來了,也無法接近這座樓房。我從小就開始練武,而且都是在晚上用功,所以耳目特別靈敏,三十步之內,一根針掉在地上我都能聽得見,同時我的袖箭也很準,只要聽見一點聲息,我就有把握不叫他逃出去!」
明珠忍不住讚歎道:「是啊,我剛才根本沒瞧見你出手,已經把那個老婆子射傷了,你到底是怎樣練出來的?」
韓瑛微微一笑,道:「武功、暗器都是靠耐心練出來的,只要肯專心,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明珠好像是起了興趣,還想多問一點練武的情形。
寒湘雲卻擺手道:「咱們快別說話了,韓小姐顧慮得很好,萬一那飛賊真摸了進來藏在暗處,咱們就太危險了,還是讓她專心防賊吧!」
給她這麼一說,大家都不開口了,韓瑛站了起來,由於她的身份已經搗穿,也沒有再掩飾的必要,所以她乾脆全身裝備起來,雙刀交叉插在背上,用一根布條緊緊地束著,英姿颯爽,倒使大家安心不少。
她慎重地挨在窗欄上,利用窗簾的隙縫朝外面觀察,這時窗外一片漆黑,連淡淡的一點目光,也給浮雲掩住了,只有輕風吹著樹葉的輕響,越發增加了夜的恐怖!
她不禁長歎一聲,道:「月黑天高,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時刻,老天爺好像在幫他的忙呢!」
寒湘雲忍不住道:「韓小姐,你光是憑聽覺,不會弄錯人嗎?外面還有令兄的手下巡邏呢!」
寒湘雲也不響了。空氣變得十分靜寂,只有韓瑛在四周來回巡邏,可是她的腳步很輕,輕得沒有一點聲息。
※※※※※※
也不知過了多久,擁擠成一團的女孩子都因為過度的疲倦,東倒西歪地躺下又睡著了。
只有明珠仍是精神奕奕。眼睛一直跟著寒湘雲的動作看,等待著驚心動魄的好戲登場。
寂靜,仍是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在人堆裡發出了一陣鼾聲,起初還是輕輕的,接著越來越響,而且還很有節奏,呼嚕呼嚕像打悶雷。
韓瑛皺眉望去。
看見打呼的竟然是寒湘雲,她歪在一堆繡墩上,半坐半臥,頭偏向-一邊,滿頭的秀髮垂直披散下來,身上原來蓋著一條薄綢被也因熟睡掀開了,皺亂的長裙下斜撐出兩隻天足,睡姿倒是很嫵媚呢。
明珠「嗤」的一聲輕笑,道:「這麼一個斯文的女孩睡相怎麼這不老實,你聽聽這呼聲,簡直像打雷,將來最好嫁個聾子丈夫,否則一夜都別想睡安穩覺!」
剛說著,寒湘雲又翻了一下身,將臉埋進了枕頭的繡墊,身子整個地扭了過來。
明珠瞧著又笑遭:「你瞧瞧這睡相,要是著風扭了筋,明天可有得受了!」
韓瑛瞧著也笑道:「格格,麻煩你替她移動一下,蓋上被子,後半夜著涼,最容易感受風寒!」
明珠無可奈何地站起到了寒湘雲的身邊,伸手想拉那條被子。
可是有一半壓在她身子底下,她拉了半天,仍是拉不動,忍不住喊道:「寒小姐,你醒醒!」
韓瑛連忙用手指壓在唇上道:「別叫,好容易大家都安穩下來,猛然吵醒了又是一場大亂!」
明珠退後兩步道:「我簡直想不透,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身體會比一條死豬還沉!」
韓瑛笑了一下,並沒有為這句話感到驚奇。
人在熟睡的時候會重一點,雖然再重也不會超過她八九十斤的體重,但是對於嬌生慣養從不拿重物的明珠來說,那可以算得很重了。
於是她走過去,用一隻手輕輕托起寒湘雲的嬌軀,一隻手抽出那條薄被,然後將寒湘雲放平下來,使她調整到一個很舒服的姿勢再輕輕地替她蓋上被子。
明珠在旁羨慕地道:「韓小姐,你的力氣真大!」
韓瑛笑了一笑,遠處傳來隱約的雞啼,她不禁吁了一口氣道:「雞叫了,天也快亮了!」
明珠十分失望地道:「白熬了一夜,什麼事都沒有!」
韓瑛寬慰地一笑道:「沒有事最好,老實說我也不希望有事,雖然沒捉到飛賊,但至少從此天下太平了!」
明珠熬了一夜,先前因為心情緊張,倒不覺得累,此刻心情一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韓瑛道:「明珠妹妹,你也睡一下吧!」明珠在寒湘雲的身邊歪了下來,道:「奇怪得很,我在家裡和表哥練功幾宵也不睡都撐得住,今天怎麼不行了!」
韓瑛倒是沒有回答,因為她自己也感到非常疲倦,精神有點不支。
明珠閉上眼睛低聲道:「湘雲不知道用的什麼香料,香得這麼迷人!」
韓瑛只覺得頭有點昏昏的,所以沒有答腔。
明珠一個人自言自語道:「這香味真醉人,有點像蘭花,又有點像麝香,明兒我得問問她是怎麼配的……」
韓瑛心中忽地一動,連忙彎腰湊在寒湘雲的身上嗅了一下,卻聞不出什麼特殊的香味來。
於是她飛快地跳起來,首先將窗簾拉開,然後將茶爐上的冷茶倒了一杯,從自己的頭上淋下來。
她這奇特的動作把明珠驚醒了,連忙坐起來問道:「韓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韓瑛倒了第二杯冷茶灑在她的臉上低聲道:「快起來,我拿賊去,你等在這兒,發現有人上來,你就大聲喊人,千萬別慌張,我就在附近!」
說完,也不等明珠回答,她已竄出了門口。
明珠被冷茶一激,神智完全清楚了,還沒有弄清是怎麼回事,兩邊的窗簾忽地一掀,一個身穿黑衣,臉蒙黑布的男人手執寶劍已掩了進來。
明珠知道他一定是那個飛賊,不由失聲驚呼,道:「你到底溜進來了。」頓了頓又道,「我姐姐是不是你劫走的?」
那蒙面人長劍一伸比著她,沉聲道:「不許出聲,否則我殺了你。」
明珠天真爛漫,倒是沒怕,道:「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面布下了天羅地網都擋不住你?」
蒙面人冷笑一聲道:「那些佈置只能捉兔子,我是一頭兇猛的豹子。「說完,目光又移到那一堆女孩子身上,又轉到明珠的身上,冷笑道:「你這小姑娘膽子不小,倒和你姐姐有點像!」
明珠一驚道:「我姐姐真是你擄走的嗎?」
蒙面人忽地將長劍在她眼前一晃道:「你少囉嗦!」
明珠「呀」的驚呼一聲,嚇得連退幾步,撞到一張椅子上,發出很大的聲響。
蒙面人被她惹怒了,舉起長劍似乎就要刺過去。
門口無聲無息射來一枝小箭,恰好釘在他的手臂上。
接著韓瑛舞著雙刀撲了進來。
那蒙面人也夠狠勁的,將長劍變到另一隻手上,不聲不響,就和韓瑛交戰起來。
兩口刀,一柄劍。
三件兵器碰觸到一起,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雙方的攻勢都很急。
明珠一心想看熱鬧,可真正的熱鬧來了,她反而嚇得大叫起來。
叫聲沒吵醒別人,卻把熟睡中的寒湘雲驚醒。
她坐起身子,剛打了一半哈欠,又是一聲驚呼。
蒙面人連攻了幾手殺著,都被韓瑛的雙刀ˍ架開了。
寒湘雲卻顫巍巍地爬起來要到窗子上去叫人。
韓瑛急叫道:「不要動!」寒湘雲嚇得果然不敢動了,可是那蒙面人卻趁韓瑛開口的疏忽,一劍劈開雙刀,兩腳一蹬,從樓上跳了下去。
韓瑛正想追出去,樓下已傳來兵刃交觸的聲音,大概是被別人攔住了。
韓瑛追到樓窗旁,只見秋莫離飛舞著寶刀,已與那飛賊戰成一團。
她正想下去幫忙,卻被寒湘雲拉住了道:「韓小姐,你別走,嚇死我了。」
秋莫離在底下一面迎敵,一面也叫道:「妹妹,你別下來!」
樓上的燭光也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熄了,一片昏黑。
韓瑛怕飛賊還有同夥,為了保護這群女孩子的安全,只得守在上面不下來。
明珠和寒湘雲一左一右央在身邊,三個人一起焦灼地看秋莫離和那人廝拼。
無黑得厲害。
邵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朦朧中只能看見兩條影子一來一往地交錯著。
由於秋莫離也穿著黑衣服,簡直分不清誰是誰,只能看見兩條黑影一來一往地交錯著!
明珠道:「那些人怎麼不出來,燈也不點!」
韓瑛道:「四下裡都埋伏了弓箭手,點上燈,暴露了位置,反倒更利於那個飛賊逃走了!」
明珠興奮地道:「那傢伙今天是逃不掉了?」
韓瑛沉聲道:「除非他能生上翅膀,從天上飛出去,否則一定逃不了!」
下面的兩人仍在捨死忘生地拚鬥著,刀劍交觸時,不斷發、出火花與激烈的金鐵交嗚聲。
明珠又道:「這飛賊的本事真不錯,秋大人也厲害,兩人打了半天,還是分不出勝負來。」
韓瑛道:「幸虧我一箭射傷了他的右手,逼得他用左手應戰,動作略受影響,否則我二人還打不過他!」
明珠看了一陣,道:「韓小姐,你上哪兒去了,剛才真把我嚇死了,他拿著劍要殺我呢!」
寒湘雲道:「他不會的!」
韓瑛連忙問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會的?」
寒湘雲低下頭,道:「我只是聽說練過武功的人決不會殺死無抵抗能力的女人!」
明珠道:「我也聽表哥這麼說過,所以也不太害怕。我跟這人談了幾句,誰知他後來舉起寶劍,竟是真的想殺我,幸虧韓小姐來得快,否則我一定被他殺死了!」
「韓小姐,那時你到哪兒去了?」
韓瑛一笑道:「我就在門口。」
明珠一怔道:「你在門口?」
韓瑛笑道:「是的,這傢伙太下流了,居然用起下五門的迷魂香想迷倒我們。虧你提起什麼香味,使我提高了警惕,所以我故意出去,誘使他現身……」
剛說到這兒,底下交斗忽然有了變化,一條人影似乎腳下不穩,絆跤跌了一跌,另一條人影舉兵器砍了下去。
寒湘雲忍不住叫道:「秋大人糟了……」
因為兩人纏鬥的地方靠近一叢花樹,一個跌倒,一個低身攻擊,兩條人影都被花叢擋住。
所以寒湘雲驚叫後,明珠也吃驚地道:「秋大人被飛賊殺死了!」
只有韓瑛笑道:「你們都看錯了,絆倒摔跤的是飛賊,跟著追殺的才是家兄!」
明珠不信道:「離得這麼遠,又沒有亮光,你怎麼看得清楚?」
韓瑛微笑反問道:「你們既然看不清楚,怎麼就知道家兄吃虧了呢?」
明珠朝寒湘雲一指道:「我是聽她先喊的!」
寒湘雲連忙道:「我也沒有看清楚,不過我當然關心秋大人,忍不住就叫起來!」
韓瑛一笑道:「寒小姐要是關心家兄,怎麼沒有看清楚就認定吃虧的是家兄?」
寒湘雲頓了一頓,才道:「我根本沒經過考慮,完全是憑直覺喊出來的,事實上我當然希望秋大人能殺死飛賊,韓小姐又是怎麼知道絆倒的是飛賊呢?」
韓瑛道:「家兄用的是刀,飛賊使的是劍,我是從他們的兵器上分出來的。」
明珠也道:「不錯,秋大人的寶刀光亮比較明顯,剛才是秋大人的寶刀跟著追擊,經你這一說,我也看出來了!」
忽地她又道:「可是過了這麼久,他們怎麼還不站起來。」
韓瑛也是一怔,道:「也許家兄是要捉活口問口供,所以不殺死他。剛才一定是用刀背把他砍傷了,現在正在捆綁他……」
明珠想了想也對,道:「這傢伙把我姐姐劫走了,不知弄到哪裡去了……」
寒湘雲奇怪地道:「這半天,綁人也該綁完了,怎麼還沒動靜?」
韓瑛也怔住了,道:「是啊,這可有點怪,二位留在這裡別動,我瞧瞧去!」
寒湘雲連忙道:「真相未明前,韓小姐千萬不可輕離!」
韓瑛還沒開口,樹叢中忽地站起一人道:「秋大人已經把賊拿住了,你們還不過來把人抬走?「
四周埋伏的暗哨也等得不耐煩了,因為沒有得到允許不敢過來。
聽見那人招呼後,立刻燈光通明,一起湧了出來。
樓上的寒湘雲吁了一口氣,道:「到底拿住了!」
韓瑛也似乎鬆了一口氣,可是遠處牆上突然有人叫了一嗓子,道:「大家都站住了,不許過去!」
韓瑛聽得是席如秀的聲音,心頭不禁一動。
遠處一條人影已經像飛鳥似的飛了進來,在人群中亂找著,同時喝問道:「剛才是誰在說話?」
十幾個捕快都是幹練之才,自然都認識他是金龍社的席領主。
吳六忙上前去道:「席領主,是你老人家!」
席如秀急急地問道:「剛才說話的是誰?」
吳六怔了一怔,才道:「回席領主,那人穿著號衣,多半是衙門裡的兄弟!」
席如秀沉聲道:「你認識嗎?」
吳六一怔道:「不認識,好像沒見過!」
席如秀道:「蠢才,自己的人還不認識?」
一言將大家都提醒了。
吳六失聲道:「糟了,那傢伙八成就是飛賊,誰看見他上哪兒去了?」
一個捕快道:「好像往內院去了……」
席如秀厲聲道:「不能好像,你必須確定……」
吳六著急地道:「那還用問嗎?咱們的人都在這兒,席領主,你快去追吧!」
…個人又叫道:「秋頭兒躺在地上,看樣子是受了傷!」
席如秀本來想追向後院,聽見叫聲後又止住了腳步,改向叢林中跑去。
韓瑛在樓上聽說秋莫離受了傷,忙著又想跳下去。
寒湘雲提醒地道:「韓小姐,飛賊已經脫了網,你守衛的責任更加重了,這兒可不能再出事!」
一句話把韓瑛又拉住了。
她回頭看看臉色蒼白的寒湘雲和明珠,再看看地上橫七豎八、已經睡熟而又中了迷香的一大堆女孩子,急得直跺腳。
她不敢再離開,便高聲叫道:「席領主,我哥怎樣啦?」
席如秀已經走到樹叢中彎腰查看秋莫離的傷勢。
然後他高聲叫道:「不要緊,可能是中了毒藥暗器,右腕腫了起來,性命無礙,你守著原位別動!」
吳六跟著過來道:「席領主,秋大哥交給我們好了,你還是快去追吧!」
席如秀仍是握著秋莫離腫起的那隻手,仔細看了看,鼻子裡冷哼一聲道:「我該幹啥用不著你來教!」
吳六連忙恭身道:「老爺子,小的怎敢要求你老人家幹什麼?這完全是……」
席如秀冷笑道:「拿賊是你們吃公門飯人的事!」
吳六哈著腰道:「是,你老說得對,只是小的本事有限。你知道飛賊有多厲害,小的就是全去了,也是白送性命……」
席如秀沉聲道:「你們的性命值錢,我這兄弟的性命更值錢,難道你要我擱下他追賊去?」
吳六一聽大驚道:「你不是說秋大哥不要緊嗎?」
席如秀歎道:「那是我為了讓韓瑛安心,實際上我連莫離中的什麼毒還沒有清楚!」
這群人和秋莫離的感情很深,聽席如秀一說,個個心情都沉重起來。
他們不敢開口,靜默片刻後,倒是內院中來了一隊人。
吳六看清楚後,低聲道:「寒大人來了!」
寒慕自還穿官服,可見他也是一夜沒有睡。
他手裡抓著一個小瓷瓶匆匆地走來,對席如秀連客套都免了,急急地道:「聽說奠離受了傷,這藥管用嗎?」
席如秀一抬頭,寒慕白已經把瓷瓶遞了過來。
席如秀接過看了一看,又打開瓷蓋聞了聞,道:「這是什麼?」
寒慕白詫異地道:「不是你指定要的冰麝散嗎?」
席如秀怔道:「冰麝散?我什麼時候說過!」
寒慕白更為奇怪地道:「下官剛才接獲下人報告說莫離中了天荊刺,只有冰麝散可解毒!」
席如秀一怔道:「對了,只有天荊刺才有這種現象,我早該想到的,大人府上怎麼會有冰麝散?」
寒慕白道:「下官征西時,曾經吃了回人不少虧,因為他們所用的箭頭上都附著毒藥,人中後立刻昏迷不醒,一個時辰後不治身死,下官研究很久,才知道那是回疆特有的天荊刺毒,只有冰麝散可解其毒。下官幕中幸虧有一位精通岐黃的先生曉得冰麝散的配方,大量配製,才算制服了回民的毒箭。戰事得以勝利,是以下官尚存有餘藥。」
席如秀沉聲道:「這藥散如何使用法?」
寒慕白忙道:「一半外敷傷口,一半內服!」
席如秀叫人將燈火移近,在秋莫離的手腕上找了一陣,終於在脈門上關尺處起出一根細如牛毛、長約寸許的小黑色刺。
寒慕白叫道:「正是這玩意了,這是回疆的毒黑,飛賊怎麼也會使用?」
席如秀將瓶中的藥散給秋莫離半敷半服後,才道:「大人如何得知莫離受傷了?」
「一個下人來報告的!」
「誰?」
「不知道,捕房的人事都是莫離直接轄治,下官很少認得。」
頓了一頓,他又道:「不過那人穿著號衣,多半是衙門的!」
吳六打了躬,問道:「大人,那人還在嗎?」
寒慕白道:「不知道,他報告完了就離開了,下官忙著送解藥來,無暇多問。咦,那傢伙怎麼樣?」
吳六怪聲道:「那傢伙就是飛賊!」
寒慕白一驚道:「飛賊不是讓莫離拿住了嗎?」
席如秀擺擺手,阻止了吳六的開口,然後道:「大人是否又是聽那個人說的?」
寒慕白點頭道:「不錯,他說莫離與飛賊爭鬥的,將飛賊擊傷成擒,只是自己也中了天荊刺,必須急送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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