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邪人魔齊天道這一說出推脫關係的話,一聲雷甘乃常、陰陽笑雲開太、口角春秋卜來三人,心頭各自嘀咕著,極度不安。
只有甘妮卿楞小子公羊見二人不解,希望老人趕快說個明白。清虛老尼亦是有難言之隱,此事一拉開,她難免也被捲入漩渦。
老人公羊旦抬眼向眾人打了個轉,然後暗暗向窗外偷看一眼,大聲道:「好,事到如今,彼此推脫也無益處,在座的除了兩個後輩外,誰也推脫不了一份關係。……」
說到這裡,眼光又暗暗向窗外瞟了一眼,繼續大聲說道:「不如大家開誠佈公說個明白,對這件事誰個有罪,誰是無辜,憑十面觀音去判斷,去處置好了。」
他這話意,無非是說給屋外的十面觀音聽的,一面表明他清白立揚,加重十面觀音對他減輕惡感。
一聲雷甘乃常三人嚇得無話可說,百邪人魔齊天道卻一聲大笑,道:「好極,好極!小弟洗耳恭聽。」
老人公羊旦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從身上取出一個東西,托在掌中,眾人眼光立被他掌中之物所吸引,齊都注射過來。
在眾人看清老人公羊旦掌中之物時,不禁齊都驚呼一聲,面色又是大變!一聲雷甘乃常忍不住低低提起顫抖的嗓子說道:「這是『骷髏夫人』的骷髏令?」
老人公羊旦將那骷髏放在桌上,道:「不錯,你到底是個老江湖,竟認出這是『骷髏夫人』的骷髏令,這是用特製藥物浸過而縮小。」
伏在窗下的公羊見從窗縫中定目向那桌上看去,他自經十面觀音引用陰功,打通了他奇經八脈後,功力大進,耳目極靈,已看清那頭骷髏如酒杯大小,五官畢露,眉目如生。
他看得迷糊不解,暗忖他們所要談的是十面觀音師父之事,怎麼又拉出一個「骷髏夫人」來?這件事,愈來愈神秘了。
正沉思時,忽然右手被人攜著,他一怔的回頭看去,原是十面觀音悄然的依立他身邊。
她雖然是攜著公羊見的手,眼光卻從窗縫裡注視著大廳。她的手,似乎還有點顫動著。
這時,大廳中老人公羊旦,將骷髏放在木桌之上,眼光又向從人打了個轉,接著向對面窗注視了一眼,繼道:「要明白玉面聖母是如何的死去,就須從『先天一氣』秘笈說起。……」
他還以為十面觀音仍在正面窗外。停一停,又向窗外看了一眼,繼道:「要從『先天一氣』秘笈說起,就得從『骷髏夫人』上面談來。凡是在江湖上露過臉的老一輩人物,無人不知雲南勾漏山『骷髏夫人』威名,也無人見了這一個骷髏令不膽戰心驚!」
堅毅的公羊見側頭看了十面觀音一眼,心說,難道這個骷髏令還比十面觀音那一塊「十面觀音金牌」,更可怕嗎?看你們適才見了那一面金牌齊都沒命似地。
聽得老人公羊旦繼道:「這話說來話長,大家耐心的聽著。……」
他抬起頭向著正面窗外,道:「十面觀音你要是不耐在外面久等,不妨進來,總比立在窗外要舒服得多。」
十面觀音並未理會他,轉身輕巧的搬來一塊青』」石,半點聲響沒發,拉著堅毅的公羊見安安穩穩坐下。
老人公羊旦見窗外沒有動靜,乃繼續說道:「已死去的玉面聖母,就是雲南勾漏山『骷髏夫人』的唯一門人,在座的人,恐怕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就是十面觀音也未必知道她是『骷髏夫人』的一派。」
百邪人魔齊天道,見聞甚廣,聽了這話也被楞著,他也不知道玉面聖母是勾漏山『骷髏夫人』的門徒。不禁疑惑的問道:「我確實不知道這個秘密,你的見識也未必高過於我,你的話豈可能可靠。」
老人公羊旦看了他一眼,道:「信不信在你,我是在一個偶然機會裡,發現了這個秘密。我適才說過,要得知聖母如何死去,必須要從她的師父『骷髏夫人』說起,你要是再打岔我就不說了。」
百邪人魔齊天道碰了一個釘子,只好悶不作聲。老人公羊旦見他不語,這才接著正題說下去,道:「記得某一年,老朽正行俠在川滇道上,一日在威寧縣官道上忽發現大批騾馬,騾馬之上裝載著的儘是箱籠之物。凡是在江湖上行走之人,一見便知箱籠之內,不是金銀就是珠寶。
……」
百邪人魔齊天道忍不住笑道:「大概你這個俠盜見了眼紅,欲思染指?」
老人公羊旦面色一紅,道:「當時,你也會疑心這批獻身物,定是某一個告老還鄉的貪官所有,也必起下劫富濟貧之念,那時我確有染指之意。」
堅毅的公羊見始終不相信那老人,真是他父親公羊旦,他親眼得見他父親死去,那還會假?因此,對這老人印象極其不好。
那老人公羊旦繼道:「那一批騾馬只是一批不會武功的腳夫趕著,並未見一個江湖及鏢行朋友護押著。騾馬之上也沒見什麼特殊標幟。」
「在那一批騾馬之後,只有一輛極其華貴的篷車,珠簾繡幔低垂,我雖然沒得見車內是什麼人,但一猜想定是官眷無疑。」
「我那時在江湖上行俠作義,向來獨來獨往。我單身一人取這一批無武林朋友押解的金銀珠寶,當然是手到擒來,不會費半點手腳。」
「可是我沒有這樣做,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公然搶劫,總覺得有礙我聲譽,當下就暗地綴了下去。」
百邪人魔齊天道又忍不住笑道:「你沒有搶,便實施盜了?」
老人公羊旦並未理會他,乾咳兩聲,又道:「那天,這一批騾馬進入距威寧縣二十里一個山谷大莊院裡。我心想,難道這告第官宦已到了家?即使到了家,我俠盜公羊旦也要動手。」
「可是我想錯了,那山谷莊院,並不是這官宦的老家,只是一個臨時落腳處。」
「我跟躡著暗暗進入莊院一踩探,奇怪得很,那一批騾馬除了腳夫,就不見他們的主人。連那篷車裡坐著的內眷是老是少,是美是醜,我也沒有得見。」
「在我偷進莊院之內時,那些大箱小籠,齊已堆積在一個大廳之中,大廳除了那一批箱籠外,那一輛篷車,居然也拉進在大廳停放著。仍是繡幔低垂,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響。」
「這所莊院,十分廣大,雖然陳舊,但並不破落,一切陳設也都齊全。可是,這莊院裡,除了這一批新來的騾馬腳夫外,就沒見一個外人。」
「我當時對這事透著有點古怪,怎麼既不見這批騾馬主人,又不見這莊院主人?」
「可是奇怪的事,卻接踵而來,那一批腳夫,至少有十來個,而這些人,竟沒有聽得一人開口說過話,好像都是啞子似的。而且每個人面孔都是繃得緊緊地,不帶一絲笑容。」
「各位以為不開口說話,臉上不帶一絲笑容,就奇怪嗎?不,這還不算奇怪,奇怪的是這十多個人面色都如棺木中拖出來的死人一樣,不但面色蒼白得可怕,而且個個兩眼發直,行動僵硬,直如一具行屍走肉的殭屍。
「在官道上,我沒有接近他們,故未發現他們這種神態。現在一發現他們如死人一般,那時又當黃昏,卻不禁令人有點全身發毛!」
老人公羊旦說到這裡,聽的人都不禁被他所動有點異樣神色,連伏在窗外的十面觀音握著公羊見的一隻玉掌,握得更緊了。堅毅的公羊見只是感覺詫異,可並不驚恐,津津有味的默然聽下去。
那老人停一停,繼道:「那些腳夫都在大廳外兩邊走廊上做著晚飯,他們不但不開口說話,連彼此都不看一眼,面對面如同陌生人一般,除了他自己外,似乎不知身外尚有別人存在。」
「當時我納悶得緊,以為這一批人,定是押著金銀財寶被江湖中人暗地做了手腳,下了什麼迷藥,連他們主人也在內,都上了暗算,只等待時機一到動手。」
「我這樣猜測,是十分合理的,凡是老在江湖上混的人,都懂得這一點。」
「當時,我認為猜測得很對。暗忖這人手腳做得這麼乾淨技巧,決不是個平凡之輩,必定大有來頭,我十分慎重的不敢下手。」
「我伏在暗處也不甘心就此放手離開,呆到二更時分,那些腳夫在大廳之外兩邊廂房鼾聲呼呼,大廳之上及那輛篷車之中仍是靜悄悄,似乎內面根本沒有人。」
「我想此刻月黑風高,正是那暗中做下手腳之人該動手的時候。這時我不再對那批腳夫及那輛篷車感覺神秘,卻對那個暗中做下手腳高人,生出無比的玄妙與欽佩。而且還急於想看看是那一號的人物,巴不得那人立刻現身。」
「那知我耐心的等到三更,卻半點影兒沒有,我再也忍不住跳進大廳了。」
「我心頭雖對於那一批箱籠所裝的金銀珠寶。怦怦心動,但對篷車之內悄無聲息,也湧起極度的好奇。我沒有去打開箱籠,先奔到篷車之旁,輕輕地掀起繡幔一角,向裡一偷看。各位請猜篷車裡是什麼?」
廳內眾人聽到這裡更是緊張起來,連窗外的十面觀音也跟著激動。只有堅毅的公羊見仍是淡然的聽著,沒有什麼表情。
只有楞小子冒失的自作聰明,接口說道:「當然是一個,或兩個三個被迷藥迷昏了的女眷。」
百邪人魔齊天道,附和著道:「這娃兒說得很對,那篷車之內的女眷,定被暗中的朋友下了迷藥,不然怎會不見人出來,也沒有動靜?」
老人公羊旦雙手一攤,道:「猜錯了,篷車內什麼也沒有!」
他這一說,大家雖都噓了口長氣,但接著又湧起一陣迷糊,不成這一批載著金銀珠寶的騾馬,連一個主人都沒有?
老人公羊旦停一停,抬頭向正面窗外看了一眼,道:「十面觀音,我這故事,只是一個開頭,還長得很,你最好請進大廳,何苦呆在外面哩?」
他仍以為十面觀音仍呆在正面窗外,十面觀音並未理會,老人見沒有反應,乃道:「好,那你就在外面聽我說下去吧!我當時見那篷車之內空無一人也被楞著。半晌,我卻醒悟了,暗想,原來這批金銀珠寶的主人早已被暗中朋友暗地給毀了,他又將這些腳夫下了迷藥,迷失本性,替他將這一批財物運到他的秘密之處。這些腳夫本性已迷失,一則免在途中洩露秘密,再則也不會中途逃走。我想這些人,到了他那秘密之處時,一個也活不了,都會被那人殺以滅口。」
「我一想到這裡,正義之氣突生,心想,我俠盜公羊旦可對不起,要先搬一部份財物去救濟那些窮苦的人了。」
「心意一定,我便動手去翻開箱籠。我打算那些金銀太笨重不去取它,專揀那些貴重的珠寶!」
「在我翻動一個精巧的檀木箱子,扭斷了鎖,打開一看,啊,天啦!……」
百邪人魔齊天道,笑道:「你可發財了,裡面定是滿箱奇珍異寶?」
這時大廳之內眾人,全被老人公羊旦動人的故事所吸引,忘記了本身的危難。都瞪著大眼,望著公羊旦期待他說出箱內是些什麼寶物。
金銀珠寶吸引力太大了,凡是人沒有那個不喜愛,即使這是口述故事,眼前不見珠寶聽來也夠令人欣喜。
公羊旦頓一頓,眼光向眾人一掃,神秘的說道:「各位定以為是滿箱珠寶吧!當時我也十分肯定那箱內是珠寶無疑。」
說到這裡又頓了下來,眾人心頭嘀咕著,那麼不是珠寶是什麼?大家神態又緊張起來,期待公羊旦趕快說下去。
始終沒有開口的陰陽笑雲開太,不自主插上嘴道:「我知道,那不是珠寶,而是一箱——」
他伸出手臂指著桌上的那一個酒杯大的骷髏,接道:「是一箱像這樣的骷髏!」
此言一出,眾人齊都「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又是驚恐,又是詫異,他是怎麼知道的?真怪!真怪!
不過眾人都還以為被他胡亂猜中,也沒去注意,公羊旦卻道:「對啊,被你猜上了,那確是一箱骷髏。」
陰陽笑雲開太不自主說出是一箱骷髏後,神色之間忽又表現不安,後見大家沒有向他尋根問底追詢是如何得知,神色才告平靜,但沒有一人發覺他這神態的轉變。
老人繼道:「不過,那滿箱骷髏不是這麼小,有碗口大。大概是剛經過藥物浸得不久,還未縮小。我一見這些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骷髏,確也被嚇得一跳。因為心頭有點害怕,便打算罷手就此而去。由於我那時年少氣盛,心一橫暗忖,我吃了多少日子風霜跋涉,豈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也許我運氣壞,剛好打開這一隻裝滿了骷髏箱子,不成其他箱籠都是骷髏吧?」
「當下,我又翻開幾隻箱籠,那知那些箱籠,仍是人頭,有的剛被割下不久,鮮紅血水猶新。」
「那十多隻箱籠,我都打開看了,無一不是乾枯骷髏,就是新鮮人頭。那時我年紀雖輕,對江湖閱歷卻極豐富,見了這些人頭骷髏,仍然摸不清是什麼門道。」
清虛老尼卻也忍不住的,問道:「我想,大概這一行就是骷髏夫人了?」
公羊旦望了她一眼,點點頭,道:「不錯,這就是骷髏夫人的一幫了,不過,那夜我只見了那些癡呆的腳夫外,始終沒得見一個外人,當然也沒得見什麼骷髏夫人。」
「那時骷髏夫人在江湖上還不大顯名,就是經過這一次後,她的大名才能威赫武林之中。」
甘妮卿也忍不住的急問,道:「老前輩,這些骷髏人頭,究竟是些什麼人?」
公羊旦道:「這些被殺的人都是武林中的朋友及其他的家屬,娃兒別打岔聽我慢慢說來。」
甘妮卿仍然忍不住「啊」地一聲,叫道:「我懂啦,伯父曾講給我們聽,數十年以前江湖上曾發生一場浩劫,武林對那一次浩劫稱為『人頭劫』,是不是老前輩所見的這回事?」
公羊旦點點頭,道:「誰說不是?我當時可不知道骷髏夫人大名,不過也被這些滿箱滿籠骷髏人頭所嚇著,我知道事情不妙,趕緊一箱一箱將那些箱籠還為原樣,再也不敢停留下去,想轉身離去。」
「在我一轉身,剛要衝門而出,那知……」
楞小子公羊見立即接著道:「那知骷髏夫人出現了!」
公羊旦慈祥地看了他一眼,擺擺頭,道:「不是,是那些腳夫靜悄悄的注視著我。」
「大概這些腳夫早已發覺我在偷看秘密,他們認為我不過是一個普通毛賊,諒也逃不了,所以靜悄悄的立在門外不動聲色,等候我看完秘密,再來處死我不遲。」
百邪人魔齊天道,冷笑一聲,道:「十多個腳夫立在大廳之外,竟然令一個身懷絕技的俠盜公羊旦沒有發覺,可見他們不是泛泛之輩了。」
公羊旦面色一陣紅一陣白,道:「你這人魔說得沒錯,原來那些腳夫,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單憑他們一身輕功,那多人立在大廳之外,竟令我沒有發覺,可也就高人一等了。」
「終因我年紀太輕,經驗還是不夠,未想到這一層。
我一見那些腳夫,手執鬼頭刀,兩眼發楞地望著我,先是一驚,隨即暗自好笑道,我俠盜公羊旦闖南闖北,不知見過多少英雄豪傑,你們這幾個呆漢,豈能耐我何?」
「我仰天打了哈哈,隨手解下腰間六尺金絲軟鞭,不屑地向那些人一抖,道:『你們這些被惡人豢養的奴才,真不知死活,竟然敢來干涉大爺行動,姑念爾等無知,快滾開,大爺也不為已甚不問罪你們。』」
「那時我確實沒有把那些腳夫放在心上,以為我這一吆喝,一抖金絲軟鞭,他們定被嚇得遲走。」
「那知那些人如木雕泥塑般,不動也不說話,執著鬼頭刀仍是虎視眈眈的緊盯著我。」
「這一來,我可大氣了,金絲軟鞭一抖,筆直地朝著當面而立的左首腳夫胸前點去。口裡並說道『給我躺下!』」
百邪人魔齊天道諷刺地道:「他就給躺下了?」
老人公羊旦嘿嘿地哼兩聲,道:「躺下?我這才知道看走眼了,他不但沒給我點中,只見他身子斜側上前大跨一上步,舉起鬼刀,朝著金絲軟鞭橫著就是一刀。金絲軟鞭被砍個正著的一折,鞭頭一個倒轉,直朝著我胸前璇機穴點來。」
「這下我可嚇著了,那腳夫以力使力使出這一招,不但運用得巧妙已極,而且功力淵深。」
伏在窗外的公羊見聽得老人說出「以力使力」四字,忽想起十面觀音丹田之下,小腹之上所刺的四句口訣來,不禁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十面觀音會意的向他點點頭,二人又繼續聽下去。
老人及眾人這時似乎忘記了屋外的十面觀音,愈講愈有興趣的口沫橫飛,繼道:「我見金絲軟鞭折轉向自己點來,一急的勁貫右臂一抖,才將準頭抖斜,避過了這一險招。當下我同那腳夫一往一來,鬥了二十餘招,我不但沒有佔一點優勢,而且還連遇險招。我一看情勢不對,單就這一個腳夫都鬥不過,那還能鬥得過大廳外那些尚未動手的腳夫,三十六著,走為上策,我就打算開溜了。但我還擔心是否能逃得脫,說不定一條小命,今日會葬送在此地了。」
「我一面同那腳夫動手,一面抬眼一掃,見大廳之後有個窗門,外面是一道院落,我不猶豫的猛然搶攻三招,將那腳夫逼退數步,一返身就向窗門躍去。」
「在我剛躍上窗門,那腳夫已然追到我身後,照準我小腿狠狠的就是一刀。我忙緊一拳腿,右手六尺金絲軟鞭,一記『反手功』,招出『天龍出洞』,點向他胸前巨闕穴。」
窗外的公羊見一聽,這老人冒充我父親倒十分真確,連我父「反手功」也懂得,楞小子公羊見也是這麼想法。
老人公羊旦繼道:「那腳夫沒想到我有這絕功,一招居然被點中,『撲通』一聲跌倒在地。可是我的小腿,也挨上了一刀,鮮血淋淋,痛得我全身發軟。」
「那腳夫被我鞭頭點中,後面的眾人都追了上來。我也顧不得疼痛,逃命要緊,越出窗外,沒命的翻過院牆落荒狂奔。」
「直到天亮,沒見人追來,才尋了一個破廟藏身,包紮好傷口。所幸那一刀只刺破肌肉,沒有傷害筋骨。」
「我在破廟歇了一陣,愈想愈氣,這是我幼年行道江湖第一次栽這麼大的跟頭。休息了一天,我不服氣的於夜間二更,又偷偷的竄到山谷那所莊院。我此去不是復仇找他們決鬥,而是想踩探一個明白,究竟他們是什麼路數,我這麼糊里糊塗竟栽到一個不知名的人物手中,太不值得。」
「在我暗暗偷進大莊院,卻是人去樓空,那一批騾馬腳夫早已去得我影無蹤。我在前後一尋找,尋到後廳一間黑屋子裡,發現了大大小小男男女女二十餘個無頭屍體,看來死去兩天了。我心頭一琢磨,不用說,這些無頭屍體,都是那一批腳夫所為,其實那些人,是骷髏夫人所殺,因為我那時不知暗中還有個骷髏夫人。」
「在我竄到前廳,在牆角又發現了一個人,那人不是別個,正是昨夜被我金絲軟鞭點中的那個腳夫。另外在大廳之外,還有個小叫化子,睡在走廊下稻草堆裡,當時我沒去注意他。」
「那腳夫一見我,蜷伏著不動,面現哀憐之色,他以為我會取他性命。」
「其實,我俠盜公羊旦,豈是那等小人,不顧江湖道義手刃一個無抵抗力量的傷者,我上前和藹的問道:「你怎麼不走?你的穴道雖被我點中,那也不過是一種普通手法,你們同伴看來都是高人,怎麼不替你解除?」
「那腳夫只是瞪著眼沒有開口,我恍然大悟他穴道尚未解開。立即在他後胸拍了一掌,他張口吐出一灘濃痰,吐得非常之多,氣味極其難聞。」
「好一陣,他將痰吐完,可開口說話了,他道:『謝謝你小兄弟,你雖然不殺我,我也是活不成了。』」
「我這時忽然想起,他們這一起人,昨天竟沒有聽得一人說過話,這傢伙此刻怎會開得口來?心頭一犯疑,便朝著他打量去。可是奇跡出現,這腳夫同昨日完全兩樣了,面色不再蒼白得嚇人,兩眼也不發楞,同普通人沒有兩樣。」
「他見我滿臉疑惑之色,似猜中我的心事,仍說道:『我本是個要死之人,小兄弟看來人極正派,武功又好,膽量又大,我不如將我胸中的秘密告訴你吧!小兄弟能不能援手一助,那就在你了!』他說著深深歎了口氣!並且氣息急喘的。」
「我對那批騾馬、腳夫、骷髏、無人坐的篷車大感迷糊。正要踩探一個明白。現在他願自動告訴我,正中下懷,我忙取出乾糧,一瓦罐水送給他。他沒有吃乾糧,一瓦水卻喝得點滴不剩。」
「他喝過水,歇了歇說道:『小兄弟你可聽得雲南勾漏山骷髏夫人?』我擺擺頭表示不知道。他繼道:『我們這一批人,都是骷髏夫人的手下,我們在勾漏山從未行走江湖,故江湖中人,不知道我們骷髏夫人大名。近來,我們骷髏夫人有個惟一門徒,亦是她的衣缽弟子,忽然盜走了她一份秘笈,叛她而逃。因此,我們隨著骷髏夫人,下得勾漏山追擒她的叛徒。』」
「『骷髏夫人對這件事,憤怒萬分,只要將那弟子擒獲,這個罪可就夠受的。但是,她那弟子在勾漏山時,人緣極好,為人穩重心術正直,她之所以逃跑,就是不滿意師父行為。』」
老人公羊旦頓一頓,抬起頭向眾人看了一眼,繼道:「各位,骷髏夫人那弟子是誰,不用我說,大家當然知道是玉面聖母,當時她可不叫做玉面聖母,原名叫做玉面如來。那時我聽那大漢向我說道:『骷髏夫人的弟子名叫玉面如來,因為人生得天資國色,心術又好,故大家給她取了這麼一個美名。在骷髏夫人帶著我們下山後,她怕我們遇上了玉面如來私下放走,就給我們暗地下了毒藥,那毒藥名叫蝕骨消肌丹,在一定的限期,人便化為血水而死。她下了蝕骨消肌丹,仍還不放心,又點了我們重要穴道,令我們口不能說話,不如癡呆一般,只有聽她指揮行事。』」
窗外的公羊見心想;十面觀音原來有這麼一個狠毒的師祖,才有她這麼一個狠毒的徒孫。他想著不禁側過頭朝著他瞧去。
十面觀音知他心意,惱怒的向他一瞪眼,公羊見一見她眼露殺氣,一怔的趕緊回轉過頭去。
老人公羊旦,繼續說道:「我一聽說骷髏夫人弟子玉面如來美麗無比,就有點怦然心動。各位不要見笑,人在少年之時,誰個不愛女?古人也將『英雄美人』連在一起。當時我就向那腳夫大漢說道:『大哥,只要小弟力量所及,當不令你失望。玉面如來行蹤在什麼地方,你快說出,我好趕去相救。』」
百邪人魔齊天道冷笑道:「你連骷髏夫人下面的一個腳夫,都不敵給他砍了一刀,那還是骷髏夫人的敵手?」
公羊旦訕訕道:「你別看輕了那些腳夫,當時要是你恐命都難得保。」
他輕哼兩聲,繼道:「那腳夫大漢聽了我話十分感謝,說道:『果然我沒有看差,小兄弟確是俠義中人,難得!難得!好,你聽我說下去。當時我們夫人點了我們穴道,又下了蝕骨消肌丹後,就將我們作腳夫打扮,誰也看不出我們都是武林中人。』」
「『我們沿途依著線索追了下來,我們的夫人大概是過於憤怒,凡是玉面如來沿途落腳之處,無論是武林朋友也好,不懂武功的也好,一律斬盡殺絕,割下人頭,用藥物縮小裝在箱籠之內。人一殺得多,箱籠騾馬也添得多了,有些黑道上的朋友,同你小兄弟一樣,誤會我們是大官富商,不少人前來找好處。結果,都做了我們箱籠之物。』」
「我忽然想起向那大漢道:「大哥,那輛篷車之內,我可沒有得見你們夫人,難道她有隱身之術不成?」那大漢苦笑道:『那輛篷車,只是一個擺飾,我們夫人很少坐在內面,她都是單獨一人打前站。今夜她要是在篷車之內,小兄弟,你武功再高,也不會是她的敵手。』」
「我不服氣的說道:『在江湖之中,我沒聽說雲南勾漏山有這麼一個武功高深的高人。』那大漢說道:『不錯,我們夫人在江湖上沒有威名,她的武功也平常,只是她善於運毒心狠手黑,江湖上沒有人能出其右。』」
「『不過,她的武功雖然平常,以你小兄弟與之比較,卻仍是差得遠啦!』」
「我知道他是在說氣話,其實骷髏夫人功夫雖不算絕頂,但也可列入高人一等。那大漢又說道:『小兄弟,你不知道我們玉面如來是多麼的美,人也是多麼的溫柔,要是落在我們夫人手中,可叫人痛心了!』我聽了他這話,更堅定了我的意志,非要出手相救不可……」
清虛老尼似有點酸溜溜的輕微一歎!
公羊旦老人說忘了神,露出了他本性,一見清虛老尼輕微一歎,警覺的忙又改變語氣道:「我當時雖然年輕,並不是為了玉面如來美色所迷,而是稟於正義,這一點,各位不要誤會我。」
他頓一頓繼道:「那大漢又道:『我同那玉面如來並無特殊關係,只是覺得她太可愛,所以我將這秘密說出,希望小兄弟能救她一命。不過你要是以武力去對付我們夫人,那就不成,你得要想個法子,暗算於她或有希望。你附耳過來,我教你一個辦法。』」
「我就附耳過去,那大漢就告訴了我一個絕妙辦法。」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似乎感到有點累,就停下來了,眾人焦急不已,不知公羊旦用什麼辦法,已否救下玉面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