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太陽,放射出炙膚的熱浪,碧霞莊曬場自陰陽童宗居平等人離去,又恢復了平靜。
乾坤秀士杜永光走近白斌,道:「白弟崑崙絕學,愚兄大開眼界,心佩之極,如今事情告歇,適才答應東道之約,白弟可要實踐了,是岳陽樓?還是另有去處?」
白斌尚未答話,神醫客洪尚賢已領諸人圍攏過來。
鐵槳吳飛人末到,已揚聲道:「吳某有限不識泰山,城陵磯相見,還道白弟是遊學公子,就是適才取劍之際,猶然心存懷疑……」
神醫客洪尚賢雙手一拱,搶道:「二位仗義解圍,洪某銘心刻骨,如不謙遜,就由洪某略備水酒薄看,共飲幾杯!」前來助拳的各派人物,同聲讚道:「好!好!」
白斌一望乾坤秀士杜永光,見他微微頷首,也就道:「既然如此,有擾莊主了……」說完,偕乾坤秀士杜永光跟文神醫客洪尚賢諸人身後,朝碧霞莊大廳走去。
進入大廳,炊金鍥玉,炮鳳烹龍,盛筵排上。還英豪大會,正是「酒逢知己乾杯少」。竟喝得風捲殘雲,杯盤狼藉,酒醉飯飽,到了三更時分,才紛紛回客房安歇。
但是,在鐵獎吳飛房中,卻有人繼續著他們整夜聚談,就是神醫客、吳飛、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四人。
神醫客洪尚賢道:「白少俠、杜少俠,陰陽童此番受挫,回到天山之後,除將會加緊練功之外,必然也將會把昔年千面人妖稱絕江湖上之最歹毒暗器『F燕子追魂鏢』練成,以便對付二位之用,到時二位可要小心謹慎。」
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雖是雙雙謝過神醫客洪街賢對自己的關懷,但乾坤秀士杜永光卻有點勉強作態的樣子。
白斌道:「請問莊主此去天山,將需多久時日,路程如何走法,白斌末學膚淺,還請莊主指示迷津。」
乾坤秀士杜永光不等神醫客答話,已道:「白弟天山之行,是獨去?還是相偕同往?」
神醫客洪尚賢道:「二位若無其他事情,洪某妄參末議,就請二位同行,萬一有虞,也有個掠陣接應。」
鐵槳吳飛隨聲讚道:「好!」
一時間,白斌但覺猶豫難決,心想:「此行若偕乾坤秀土杜永光同往,被誤認為自己心存怯意,邀約幫手,則對崑崙派聲譽、武學有所影響,但如不與他同行,想到青雲谷丹心神尼一席話,萬一乾坤秀士杜永光誤會自己瞧他不起,因此劃地絕交,則將來武林大變,江湖俠義道士,豈不少去一得力幫手……」
此刻,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對自己的話,罔若無聞,似乎在想著什麼,果然心裡不悅,心說:「你認為我配不上嗎………」面容漸漸泛起一股慍色,雙目瞅著白斌。
白斌雖然不知乾坤秀士杜永光具有善疑易怒的性格,即如巢湖集上,白斌同應較遲,竟引起乾坤秀士杜永光之殺機,那時,白斌沉聚于思潮中,沒有警覺,但是此刻他卻顯然的見到了,故此微微一笑,道:「白斌豈有獨行之理,杜兄如能同往,正是欲喜不及,只是,白斌初涉江湖,想藉此一段時光,遊歷三岳五嶽,多增見識,不知杜兄亦有此興相偕一遊麼?」邊說邊看乾坤秀士神色,直到見他怒容消斂,心坎裡始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二人,一聽白斌有意,乾坤秀士杜永光當先提問,自是不成問題,於是也就靜靜地不再插口。
乾坤秀士杜永光頓時笑道:「愚兄閒蕩江湖,白弟邀約相游,正是不勝歡喜,我們明日就起程吧!」
白斌笑道:「人曰:洞庭湖一年四季,以秋景為最,一日之間,則以夜為最,想明日,不!該是今天,即是中秋節日,為游賞洞庭湖之無上佳辰,我們雖非騷人墨客,亦不妨應景一敘。」
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二人,連連稱是。
乾坤秀士杜永光夜遊洞庭多次,卻不曾賞過洞庭中秋景致,也就點頭默許。
夜——是中秋。湖——是洞庭。前來助陣諸人,亦是趁此良機,游賞這難遇的景色,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身為主人,為事煩忙,接待助陣諸人。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獨駕輕舟,取了一甕碧霞山莊特釀竹葉青,一些肉脯,飄遊湖中,邊飲邊賞,更是別有一番隋趣。
白斌望著清麗壯闊的洞庭中秋夜景,飲了一口佳釀,豪興勃發,隨口吟起韓冬郎詩道:「洞庭湖水清秋月,月皎湖寬萬頃霜,玉腕深沉潭底白,金盃細碎浪頭光。寒驚鳥飛離巢噪,冷射蛟娟換窟藏,便憶瑤台逢此夜,水晶宮殿挹瓊漿……」
乾坤秀士社永光自幼即得太空道人文武兼授,雖然另投他派,學得的卻沒有丟掉,聽了白斌吟詩,亦隨著吟起青蓮居士的短詩,道:「帝子瀟湘去不返,空餘草色洞庭間,淡掃明湖開王鏡,丹青畫出是君山……」
白斌拍手笑道:「杜兄才藝超群,白斌自歎弗如,只是不解杜兄年紀輕輕,卻為何學人依皈三清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出道以來,懂事以來,僅是追求武學,為作武林第一人想。如今,白斌這麼輕輕一提,尤其那句「年紀輕輕」的話,使他倏然想起,感觸到每個人有這麼一個青春,它的時間並不長久,更是一去不返,自己如今正踏步在這個時期中……。
幾年來,到底得了些什麼?武功嗎?看來還不曾出人頭地,其他?就是被人譏笑,認為是無情無義的叛徒,還有什麼?沒有!是辜負青春,還是滿足了……。
然而,眼前的白斌呢?年紀比自己小,但得到的卻比自己多,不知不覺竟想到從未想過的事,男女之間的愛。回憶到巢湖集上飯館白斌和華紫雲親熱的情形,一時之間,默默無言,不覺然的歎了一口氣,奸像已感到自己年華虛度,青春辜負。
白斌自作聰明的以為所謂傷心別有懷抱,見他不應,亦不再問,舉起酒杯,笑道:「杜兄,良宵美景,我們且莫辜負了它,乾杯!」當先一飲而盡。
乾坤秀士杜永光意淡心冷,茫茫然的感慨心說:「我必須還俗,我必須還俗……」卻也舉杯乾盡。
一宵過去,翌日乾坤秀士杜永光和白斌回到碧霞莊,拜辭神醫客洪尚賢、鐵槳吳飛及各派英豪。果然,乾坤秀士杜永光除去道裝,改扮書生,與白斌雙雙成為兩位風度翩翩的俊灑書生,離開洞庭湖,沿湘水陸行南下。
這一日,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雙雙行到響譽四海,五嶽中的南嶽——衡山。
但見衡山周圍八百餘里,七十二連環峰層環疊嶂,雄偉奇秀,紫蓋峰、蓮花峰、祝蜜峰挺霄礙日,在這夕陽西墜之際,更是旖旎萬千,美麗已極。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說好游賞衡山夜色,便雙雙走入鎮內,朝一家酒店行去。
這酒店敢情在衡山鎮中,亦算是大店,此刻始值黃昏時分,卻已有十多座客人,二人走進店裡,找了靠窗雅座坐下,正要招呼夥計過來,驀聽對廂座中,呵呵連笑,吟道:「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好酒!好酒!夥計,再來一壺。」
白斌一聽不覺有異,心裡以為此人飲酒興豪,驟然吟詠罷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出道多年,閱歷已深,知道武林間所謂世外高人,都喜歡遊戲風塵,故此心神一怔,忖道:「傳衡山歷年都有高人墊居隱修,難道這就是隱居衡山的高人,今日正好下山來此飲喝,郎為自己撞上了,此來非領教這人武功,絕不甘休……」不禁心喜微笑。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自吟聲中,聽出吟聲之人,武功已臻上乘之境,竟動了他那好武之性,想要與吟聲之人,較量一番。
白斌點酒要菜,驀見乾坤秀土杜永光微微一笑,俊目凝視對廂,心感奇怪,竟也察覺到適才吟聲有異,正是出自一位武功已然登峰造極之人,不覺也朝對廂望去。
只見廂中坐著一個比起乞丐差不多少的窮老頭兒,一身破舊不堪的黑色非僧非道的衣著,長髮蓬鬆,幾兜腰膝,烏黑油滑,已是醉眼乜斜,卻仍然嚷著要酒。
倏地,窮老頭兒回頭衝著二人一瞪,罵道:「王八還王八,頭尾一縮,竟是難分頭尾、高低,我老頭兒有啥好瞧!」說完,連聲呵呵大笑。
乾坤秀土杜永光腦海正想尋個歪理,激鬥窮老頭兒,如今驟聽窮老頭兒開口罵人,更語氣間似含有譏笑自己背師另投之意,心裡大怒,也不想想對方郎能以弦外之音笑罵他,則必是一位有來歷的人物,竟罵道:「糟老頭兒,你也想想你在世能有幾何,卻故意找死挨打………」
聲未落,舉杯帶灑,以發暗器的手法,「刷」的一聲,直朝窮老頭兒「天靈蓋」飛射過去。
白斌阻止不及,心知窮老頭兒武功已臻神境,絕不會輕易擊中,故此心裡不急,相反地,正想瞻仰一番,看看窮老頭兒如何清解這一下猝然的襲擊,雙目凝視,限波隨杯看去。
窮老頭兒竟如不覺,似有意似無意的倏然左手卷揮,這一瞬間,但見堪堪擊到之酒杯帶酒,緩緩地凌空劃戍一道弧形白線,折送回射乾坤秀士杜永光面前。手法輕快俐落,更證明了窮老頭兒武功精湛。
乾坤秀士杜永光怒氣當頭,見酒杯回射,暗罵道:「糟老頭兒,你敢目中無人……」身形驟然離座疾搶對廂,自然避開回射酒杯,雙掌齊拍推出。
這一下,掌勢若怒潮奔騰,狂風怒號,滾滾不絕。
白斌心存觀賞之意,依然不動聲色,凝神細看。窮老頭兒果然膽大,閒逸如恆,等乾坤秀士杜永光雙掌挾勁撲到,酒杯碎裂聲響,才呵呵一笑,道:「你是考定我老頭兒了,我們晚上紫蓋峰水簾洞前相見!,」單掌平胸一吐,倏的一旋身,一錠大銀置放桌上,人已出廂,朝酒店門口飄飛而出。
二股掌勁相交一撞,竟然消卸得一乾二淨,沒有發出聲響。酒店中客人,只聽到窮老頭兒和乾坤秀士杜永光的笑罵、邀約聲,那裡知道二人已較了一次功勁。
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窮老頭兒把自己發出的掌勁,輕淡消卸,心裡佩服,更想一較長短高低,身形一動,就要縱身追去。
白斌忙道:「杜兄,他既約晚上見,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且再飲幾杯……」
乾坤秀士杜永光一聽有理,道聲:「好!」回身坐下,舉杯又與白斌飲了起來。但心裡卻恨不得天色趕快入暮。
不久,夜暮已垂,車方皎月激升,已是初更時分。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因有紫蓋峰之約,也就付清酒賬,走出酒店。
行到鎮外,眼看行人飲跡,雙雙展開輕功絕學,縱步如飛,逕朝衡山七十二連環峰奔了去。
二人翻山越嶺,穿奔崎嶇山道,足足費了一個更次的時光,才到早先問好所約的紫蓋峰上。
但見,峰高筆插雲霄,就在峰側一道白練飛瀉,白斌指道:「杜兄,那白練所在之處,敢情就是老頭兒所謂的水簾洞……」
乾坤秀士杜永光放眼一看,點頭道:「白弟,就在那裡,我們去……」聲落,足上加勁,當先朝白練飛瀉之處,如箭飛射,疾奔而去。
白斌隨後趕去,剎那間,但見皓月清光下,二條人影搜起鵑落,跳高竄低,似流星趕月,急弩離弦,施展的全是上乘輕功「凌空虛渡」的絕學。
盞茶工夫,雙雙到達地頭。但覺水聲「隆隆」震耳,白斌眼到之處,只見似倒掛白緞般的瀑布,有一丈距離,平坦的四周,沒有人影,更沒有能夠藏身的地方,忖道:「難道這不是水簾洞嗎……」
白斌想到水簾洞,不覓煞有介事般的又朝四處張望,彷彿奇怪這附近並沒有洞的樣子,怔怔地看著眼前瀑布出神。
驀地,乾坤秀士杜永光指著瀑布,道:「白弟,你看那飛瀑中,朦朧的隱現出一個洞口,這正是水簾洞呀!怎地卻不見糟老頭兒人影,大約他心懼不敢來了……」
聲未落,已聽到一陣呵呵大笑,一條人影隨著瀑布飛瀉下來,落在乾坤秀士杜永光面前丈許之處,正是那酒店相約來此水簾洞的窮老頭兒。
窮老頭兒身形一擺,佇立笑道:「誰說我老頭兒不敢來,我等候多時了。」大約他已聽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不然怎會這樣說呢?
乾坤秀士杜永光冷哼一聲,道:「來就來,杜某這就教訓你這自視高大的糟老頭兒,你且說怎麼比法?」
白斌心想:「這老頭兒能在『隆隆』瀑布沖激聲下,清晰的聽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及隨著瀑布飛瀉下來,恰到好處的身法,功力之深,只怕自己亦是望塵莫及。」不覺擔心乾坤秀士杜永光太過意氣相拚,而生意外,說道:「咱們先討教他的掌法……」
窮老頭兒笑道:「你們既是一夥兒,我老頭兒願作一次人情債,讓你們有難同當,就一起來吧!」他此種作為,並沒有惡意,只是想教訓二人一頓罷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一聽來,五中如焚,大罵一聲,喝道:「糟老頭兒,接招!」一開始即發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先天陰煞氣功」,左掌卷吐,欺身搶攻。
這一下,含念出手,威勢之猛,直若長江大河翻滾激沖,罡風猛捲,無與倫比。
窮老頭兒呵呵一笑,不敢絲毫輕視,「移形換位」,黑衣輕飄,閃過一邊,笑道:「果然還有成就,這下牛鼻子可要氣壞了……」說著,身形連晃,閃避乾坤秀士右掌來勢。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頭一震,忖道:「這句話,分明是說:『自己學這些崆峒派絕學「先天陰煞氣功」已有成就,自己前師太空道人可要氣壞了。』他是誰?竟膽敢稱前師太空道人為牛鼻子——」
交戰中,他不能分心去想那麼多的事,二招成空,故此,心念一掠即逝,身形飄動,雙掌連揮,全以「先天陰煞氣功」勁道疾攻,不讓窮老頭兒有再次說話的機會。
窮老頭兒似乎已知利害,另一面卻似有意試探乾坤秀士杜永光武功造詣,雖沒開口,竟全以閃挪功夫,避開了坤秀士杜永光如狂風怒濤般的攻擊,卻仍閒逸之極的樣子。
眨眼工夫,乾坤秀十杜永光已搶攻了二十多招,卻沒有碰著窮老頭兒一根毫毛,心頭火起,叱聲:「好!」掌法倏變,威勢頓增一倍,逼得窮老頭兒再也無法閃挪,用的正是名派絕學,武當鎮山掌法「乾坤八卦掌」。
白斌驟見之下,心裡暗暗歎服,心說:「這掌法看來正與天山掌法不分軒輊。」
果然,窮老頭兒有所變動,竟在閃挪間,倏地還擊,勁道之凌厲,竟然猶比乾坤秀士高出一籌,在舉手投足間,似乎蘊著某種絕學,屬於先天真氣的修為潛力。瞬息間,竟把乾坤秀士凌厲攻勢逼住,更露勝負定數。
乾坤秀士杜永光倏的念頭一掠,心說:「我怎麼沒有想到是他——八奇中的醉丐魯純如,只有他才膽敢稱自己前師太空道人為牛鼻子,及露出這種狂態。」
他心裡說著,已知今夜只有被戲弄的份兒,但堅強的意志告訴著他,只要拚命,危急時白斌自會出手相助,這一來,以二對一,就算不能戰勝,卻也不會落敗。不由覺得一片戛然,輕鬆了許多,當然,他心裡也計算起,將要如何才好。
就在這時,醉丐魯純如左掌挾著衡山派絕學「先天醉天真功」疾推而至。
本來,乾坤秀士杜永光每週此種情勢,必然後退閃避,這是醉丐魯純如早就預料得到的。但是,這一下竟無意中巧合了他心中的安排,霎時雙掌併合貼胸,運足「先天陰煞氣功」全身勁力,倏的翻掌平推迎向來掌。
醉丐魯純如猝然遇到乾坤秀土杜永光雙掌齊迎,「乾坤一柱」的絕式氣勁,正好他此次擊出左掌,只用了八成勁道,一時間,再要加勁已來不及。
「砰」的一響,聲如裂帛,醉丐魯純如竟在一時大意之間,被震得退後一步,始拿樁站穩。
白斌眼見乾坤秀士杜永光這一下意外的佔先,感到擔心起來。為的是這一格之後,必然勾起窮老頭兒火氣,全力搶攻,則乾坤秀士必敗,甚至喪命亦未可知,不禁屏息凝目,以便救乾坤秀士於萬一。
乾坤秀士杜永光趁這震退醉丐魯純如之際,眼角斜瞥白斌,確定了自己意志,竟凝神蓄勢,等待醉丐魯純如即將如狂風暴雨似的攻擊。
醉丐魯純如八奇人之一,成名以來,幾曾敗過,最多也不過是在勢均力敵之下,稍稍差了一點罷了。如今,他與一個後輩交手,竟然在硬接硬架上,敗退了一步,將來傳開江湖,他還有什麼面目在江湖上、武林中稱雄呢?
剎那間,暗中咬牙,勾起他如乾坤秀士杜永光在巢湖集上,對柳巧花的恐怖念頭,想擊斃乾坤秀士杜永光,自然連白斌也無條件的算上了。
他倏的仰天哈哈大笑,長及膝蓋的散發,根根倒立沖天,東在一起,身邊激盪捲起無形無相的氣流,逼得相距半丈的乾坤秀士杜永光後退三丈多餘。顯然,他殺心已定,運起先天「醉天真功」全勁,準備在一擊之下,便把乾坤秀士擊斃,震落身後瀑布沖激之絕崖下。
瀑布,一瀉千丈,聚出「隆隆」聲響,星月匝地,清光溶溶,但是,如果除去「隆隆」的瀑布聲響,就可用「萬木無聲待雨來」這句話來形容此際的情形。
白斌由此刻的形象,也知道眼前窮老頭兒是誰了,隨著心情複雜起來,那是他必須救乾坤秀士於萬一,能負得起嗎?擋得住嗎?最低限度,他不能因此和醉丐魯純如結下仇怨,如果沒有辦法,那又是自當別論。
就在他輾轉想念間,醉丐魯純如劍拔弩張之勢,已然啟動。但見醉丐魯純如雙手放腰際,雙目精光逼射著乾坤秀士杜永光,露出炯炯殺氣,竟把旁觀的白斌拋置腦後,敢情他心想當今武林間,能有乾坤秀士這般功力的年輕後輩,自他退隱不問世事以來的想像中,已是寥寥無幾,故此,他不必右所戒備。
驀地,宛如地殼搖動,隨著醉丐魯純如移動腳步,一次接一次的發生,正是「先天醉天真功」威勢的最有力證明。他一步一步的逼住乾坤秀土面前走去,端的連白斌也感到似有一陣恐懼強烈地搖撼著他。
乾坤秀士杜永光眼旦醉丐魯純如的形相,那陣陣扣人心弦的腳步移動聲,恐懼的情緒,不知不覺已散佈在他全身的每一角落,毛髮悚然,竟隨著醉丐魯純如前進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後退,忘記了這將距離白斌越遠,而變成遠水救不及近火的慘局,更背後瀑布沖瀉的懸崖,正和他相距不遠,只有二人的樣子——
醉丐魯純如敢情看透乾坤秀土杜永光的情緒,竟把那急欲待發的「先天醉天真功」,極力矜持,腳步一步一步的前行,大概他想先給乾坤秀土杜永光心靈中的恐懼,最後退到瀑布邊緣,才發展擊斃,使他墜落萬丈懸崖,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武林中人不知曾發生過此事,但見乾坤秀士杜永光退後一步,他便加緊一步。
白斌眼見當前形勢,心裡又急又慌,心說:「這還得了,再退可要墜入懸崖了,自己怎麼救法——」
他心裡著急,竟脫口喊道:「杜兄,小心!後面是——」聲未落,身已搶撲,直朝醉丐身後的乾坤秀士杜永光飛躍過去,勢若離弦急弩,快速無匹。
乾坤秀士杜永光驟聞白斌告警,猛然回頭一望,喔!那是一步之差,就得跌落萬丈懸崖。心頭一凜,趕緊同轉,正要縱身換位,勁風諷然,已是無及——
正是攻其無備,勝券穩操。這一瞬間,醉丐魯純如雙掌翻飛疾吐,兩股先天氣勁,一卷一劈,直朝乾坤秀土杜永光卷劈到來。
變生肘腋,間不容髮,白斌雖然閱歷不深,卻對眼前醉丐魯純如心思,料得分毫不差。心知在醉丐心目中,必定此際發動攻擊,因此,故意放聲脫口喊出,趁機一滯醉丐魯純如發掌之勢,讓乾坤秀士杜永光有機閃避,同時為著防範萬一醉丐也發難於同時,竟隨著施出天下一絕的無上輕功「捉風撲影」,搶身縱去。
果然,白斌所料無差,醉丐魯純如於同時發難,雙掌卷劈,全是「先天醉天真功」渾身功力,直如山崩地裂,星月為之黯然失色。眼看乾坤秀士杜永光耳鳴目眩,就要為「先天醉天真功」無形潛力,卷劈成肉醬,飛跌無匠深淵。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須臾之刻,好在白斌起身快於醉丐一瞬,且施的又是「捉風撲影」的無上絕學,全憑先天「玄幽禪功」,先天真氣之真元,雖然他此刻先天「玄幽禪功」尚未登峰造極,但用在「捉風撲影」的身法上,卻恰到好處。
但見,白影閃動,搶在醉丐「先天醉天真功」勁道之前,右手探繞乾坤秀士腰際,「神龍升天」借勢拔空反射,升高十丈,隨著一鬆右手,喊道:「杜兄!走!」雙雙臨空,展開「凌空虛渡」的輕功絕學,急往紫蓋峰下落去,疾逾流星飛瀉,眨眼工夫,便清失在樹林暮色問。
星月在天,只餘下瀑布沖瀉之聲,醉丐魯純如對這不知名,卻知是崑崙派弟子的那種機警、搶先、救人等一氣呵成的崑崙身法,感到萬分佩服。但另一方面,卻懊喪到極點,堂堂武林八奇中的人物,竟被人家在自己存心擊斃對方,且使盡全力中,從容的將人救去。
不禁仰天長歎,自問道:「醉丐魯純如,你老了——」
一時之間,他忘記了時間,楞然呆立在水簾洞前,直到朝陽東昇,大地光明才甦醒過來。
他忽然覺得誰在他心上,猛戳一刀似地劇痛起來,對著眼前瀑布,淒然長笑一陣,道:「我醉丐魯純如若不將太空道人叛徒乾坤秀士杜永光,及那崑崙弟子手雙成碎塊,誓不再參與今後武林任何大事——」
聲落,身形飄然,似行雲流水,衣袂飄飄,直朝峰下落去。敢情他此後即將尋遍天涯海角,殺死白斌和乾坤秀士社永光二人,彌補這一次自尊心的打擊,才甘心重隱山野林間,摒棄十丈紅塵。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尤二人,展開「凌空虛渡」的身法,連夜疾奔,沒有作片刻的停留、休息,直到天色放亮,始放緩了腳步,慢慢走著,為的是他們心中確定醉丐魯純如再也追不到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歎了一口氣,道:「白弟,合你我之力,我們定能勝他……」
白斌日來與他相聚,同行同宿,已深深地摸透了他那自傲永遠不服輸,和心中佩服,卻從不開口讚頌的獨特性格。
白斌微微一笑,答道:「他是一個武林譽稱八奇的人物,論輩份、武功,無一不是高人一籌,試想他成名以來,幾曾敗過誰來,昨夜他為杜兄倏然之勢,震退一步,在他這位高人的自尊心中,已蒙上了一層灰影、傷痛,若我們再合力迎鬥,戰勝了他,豈不是使這位八奇人中的醉丐魯純如前輩,羞慚萬分,發生令人想像不到的後果嗎?」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說:「原來你也知道他是八奇中的醉丐魯純如了……」心裡雖不同意白斌的見解,但是這句話並沒有絲毫越出常理,何況他心中猶存著感謝救他之恩,於是點了點頭,把話題引開談到別的地方。
二人邊行邊談,已把昨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炎陽中天,正午時分,二人走出山間樹林,來到山下平坦草徑。敢情這一夜間,他們已翻過了衡山七十二連環峰,不然怎會有這般漫長的山徑,容他們走到此時才完呢?
眼前二兄,雙雙佇立眺望,但見四下俱是田園縱橫,只有靠右那邊,卻有塊畝許大的泥坪,泥坪稍邊長著兩株高大榕樹,樹下蓋有十幾間磚泥草房。
奇怪的,這四下竟是那麼寂靜,難道是個廢村嗎?不!顯然的在不久之前,就是數日以前,這地方是有人居住過的。是了,這地方必是發生過天災人禍,村人在這事變中死去,或逃避了……。
二人心裡覺得迷惑、奇異、訝然地凝視著這一片沉寂的田莊。半晌,沒有因時間的關係,改變當前的情境。相反地,由於二人心中的疑念,無形中增加了一分原先不曾有的陰森恐怖。
驀地,一聲似龍吟虎嘯的長嘶聲,劃破了這反常的沉寂,一條血紅的形影,快如電光石火,由左面盡處林間一閃而逝。
二人全是文武兼修之上,聞聲辨影,便知嘶聲是由紅影發出,雖只那麼短暫一瞬,已然確定這嘶聲紅影,正是一匹寰宇間,空前罕有的良駒,二人身形齊射撲去,一點也不讓寶貴的光陰平白消失,就如在那麼一瞬間,也足夠改變一切般的重要,忘記了那十幾問泥磚草茅,及沉寂的田園,更忘記了一切,全神貫注到那輕輕一瞥的紅影上,瞬息間,雙雙消失在左面盡處的林間。
你道這十幾問泥磚草房二具的沒有人嗎?不!他們正緊閉著房門,躲在屋內祈神求佛,希望無邊佛法神力,替他們帶走適才那似虎嘯龍吟後的騷動,就是白斌和乾坤秀土杜永光認為罕世無匹的良駒,所帶來的災害,踏人、咬人,撲死牲畜,這一切無法應付的事……
原來,這片地方,由那十幾間泥磚草茅的主人耕種著,且過著安逸幽然的生活。六天前,也許上天故意要使他們平靜清淡的生活,穿插一點突來的情趣,改變一下他們的環境,或是,特意考驗他們,竟給他們帶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禍害。
萬籟俱寂的夜晚,那是六天前的晚上。他們守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古傳諾言,初更剛上,便進入被窩休息,以恢復一天的辛勞。
中秋剛過的月亮,當然明亮異常,可是,這夜裡,卻一往反常,顯得沒有像往時那麼光輝如洗,假若人們全是能夠未卜先知,則將曾感到這是一種不祥的預兆,將在宇宙的某一角落,發生不幸的災禍。
此刻,這片地方的人,正享受著甜蜜的美夢,一聲龍吟似的長嘶,響徹了這片沉寂的地方,隨著便是雞鴨臨死的啼叫,牛也驚走了。但是,他們沒有驚醒,這突來的災禍,也跟著走了。
一夜,就這樣的過去,當他們醒來時,對這空前未有的大洗劫,感到驚懼萬分,不知是什麼怪物來襲擊他們財產的一部分,還會來嗎?
第二夜,天上的月亮,似乎他們已預測到了,不必再給子他們預兆一般,恢復原來它應具的光華。那龍吟虎嘯似的長嘶,又響了起來,這次他們沒有去尋找美夢。他們想著,這敢情就是浩劫來臨的前奏,年輕有力的壯漢,為著守護他們的財富,紛紛開門走出,想除去即將再次奪去他們財富的害蟲。
但見溶溶清光下,一團似烈火的紅影,逐漸疾馳而來,眼光到處,竟是一匹血紅色的俊馬。那馬不管有人虎視在旁,正預准在它有所舉動時,便要將它打死,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朝雞鴨籠宿撲去,前蹄一揚,踏破籠宿,馬嘴一探,已把雞鴨吃了起來。
他們那曾見過此景,不由愕然大怔,一時間竟忘記他們是為什麼而守護。但是,在一瞬之間便又甦醒過來,喊了一聲:「打!」十幾個年輕壯漠,各自揚棍朝紅馬打去。
這一打,那馬竟似會武之人,閃開即將臨身的木棍,四蹄翻揚,剎那間便造成可怕的局面,揚棍打去的十幾人,已有五人斃命,五人受傷,只剩下二人見勢不妙,狼狽逃竄,躲進屋裡。那馬卻不慌不忙的吃飽美餐後,從容朝左面樹林遁去。
可怕的慘局,使他們下敢再次嘗試,隨著那馬卻似食髓知味,竟不分日夜,想來就來,直把這片地方的人們,驚騷得不敢踏出門牆半步。
今天,他們在沒有辦法下,祈神求佛,適才嘶聲又起卻不知怎地竟沒有動靜。敵情神佛顯靈,阻住了洗劫者,不然怎會不見它來呢?大膽的人,藉著窗間細縫往外看去,那有什麼形跡?接著開門出來,心里餘悸猶存,藉著景物屋角,悄悄走著,以便遇警便捷速的躲回去。
然而,左邊林間,此刻正展開一場人馬之戰,直到內斌使出先天「玄幽禪功」,乾坤秀士杜永光使出先天「陰煞氣功」,以二股先天真氣的氣勁,始將紅馬制服,雙雙騎上馬背,奔出林來。
但見一團烈火上,飄浮著兩條身影。悄悄由屋中溜出的冒險者,驟然一見,覺得那馬不像以前狂奔亂跳,更奇怪的,為何馬上多了兩條白影呢?……
一種好奇心的使然,使他們增加了一份膽量,關注的站立出來,連躲在屋中的人,也禁不住採出頭來。
剎那間,紅影載著白點,奔到兩棵巨榕跟前停下,正是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個白衣俊少年。
田村眾人,見二人生得丰神秀逸,加上那練過先天真氣的一種獨特風度,竟誤為二人是自天而降的天兵童子,專為他們心目中的魔馬而來,霎時,伏地跪拜,有的甚至還念出謝天謝地的話來。
這一來,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茅塞頓開,已知適才所見沉寂的由來,不禁對跪拜諸人會心一笑。
白斌禁不住的道:「我們不是神佛,和你們一樣同是凡人,只是我們自幼練過一點功夫,你們請起來。」
說完,已有幾人站了起來,卻露出不甚相信的神色,餘下的連動也不動。敢情他們認定除了神佛的使者和本身外,萬沒有這等降伏魔馬的能力,故此,他們不信白斌的話,怕因此得罪了神佛。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念一動,笑道:「各位請站起來,這匹馬名叫赤雲追風駒,只是性子較烈,如今已被我們制服,我們不是神仙,如各位有意敬謝我們,就給我們一頓飯菜吃吧!」
他這一說,最後一句功效最大,村人驟然一聽,全部站立起來。敢情他們心目中的神佛,及天上降下的神將天兵,是不吃飯的,是以,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最後一句話,竟然相信了。
就在這時,村人中走出一位老者,發須全白,帶著鍾老之態,一瞪一頭的由一個十歲孩童,扶著走到白斌和乾坤秀土杜永光共乘之赤雲追風駒前,打揖行禮道:「二位英雄請了,老夫代表獻村十三戶,向二位拜謝,請二位下馬到舍下用膳,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說完,又是洪手躬身行禮。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趕緊下馬還禮,客套一番。白斌輕拍赤雲追風駒,道:「你不要亂跑,在這裡等我們。」這才和乾坤秀士杜永光隨著老者走進二棵榕樹間的泥磚茅屋裡。
這間泥磚茅屋,進去便是大廳,廳中擺著一張紅木八仙桌,老者似知不必與二人再行客套,逕先在主位坐下,再請二人坐居客位。
不一會兒,酒菜齊上,老者舉杯道:「老夫姓俞名深,敢問二位英雄英名何稱?且受老夫一敬。」舉杯乾盡。
白斌道:「俞老先生,晚輩姓白名斌,敢請先生此後別再以英雄稱呼,就請直喚晚輩姓名好了。」舉杯隨乾。
乾坤秀土杜永光跟著白斌向老者謙遜一番,舉杯隨後乾了。
倏地,那扶俞深走路的孩童,天真的道:「二位哥哥,叔叔們說你們練過功夫,才能收服那壞馬,那功夫怎麼練法,教我好嗎?」
說著,露出天真無邪的真性,好像白、杜二人如真的教他功夫,他將一舉學成,二隻明亮圓睜的大眼睛,竟隨著他的話聲,直在白、杜二人面上溜來溜去。
俞深聽了,正要罵他無禮,白斌已笑道:「小弟弟,你叫什麼名字,你喜歡練功夫嗎?」
孩童喜道:「哥哥!我說了你教我功夫嗎?」
乾坤秀士杜永光搶道:「小弟弟,你說好了,他不傳你,我傳你!」敢情乾坤秀士杜永光見白斌喜這孩童,竟也同生好感,不然,以他的性格,將不會有此變動。
孩童驟聽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再看白斌,他也對自己微笑點頭,小心兒大喜,道:「好!小弟姓俞,名統發,叔叔和爺爺喚我發兒,哥哥,你們叫什麼我都會應。」
他一半硬充大人口氣?另一半卻仍是小孩說法,一時間,直把三位大人引得哄笑不止。
俞統發不知他們笑什麼,問道:「爺爺,哥哥,你們笑什麼?告訴我,也讓我笑笑好嗎?」二隻大眼兒莫名其妙的直朝三人面上溜轉,好像就在尋找他的答案。
那知,他這麼一說,更引人大笑,笑個不停。這一膳,直到黃昏入暮才算結束。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因為答應傳俞統發武功,是以不得不留宿一宵。
明夜當空,清澈如水,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等到全村諸人都已入夢,始偕俞深、俞統發爺孫二人,來到演樹邊的泥坪。
白斌對俞統發道:「小弟弟,我現在要教你的是崑崙派的功夫,名叫『崑崙十二式』,但這十二式並非能在一時領悟,我們機緣只有半夜,是以,你能學得幾式,便算幾式。」
俞統發聽了白斌的話,心裡不相信僅僅十二式,他不能在半夜時光學成,卻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隨著,白斌便將「崑崙十二式中」,最容易學成,威力也最強的四招,「神龍托珠」、「神龍搶珠」、「神龍擺尾」、「神龍升天」,傳給俞統發。但是,後面那招「神龍升天」之式,卻由於俞統發沒有輕功根基,故此,沒有辦法學會。這樣上半夜已過,餘下的便是輪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傳授時間。
乾坤秀士杜永光為著要促成俞統發練成「神龍升天」之式,他將輕功練法秘訣,詳細的同時說明給俞氏孫爺聽,要俞深督促俞統發每夜不斷練習,則自然在輕功進步中,那「崑崙十二式」中的四招,也將同時得到更佳的效果。
這一下,經過二人的傳授,及得到曠世奇緣,又使日後武林間,多出一代小俠,和柳巧花一爭長短。
翌日,白斌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吃過早膳,餵過赤雲追風駒。自然,赤雲追風駒吃慣牲畜,杜、白二人,為著改變它的食物,又不得不費一番工夫,再裝上馬韁,直到日高三竿,一切就緒,才出發起程。
白斌、乾坤秀士杜永光二人,初乘寶駒,但覺馬快如飛隼出塵,兩耳「呼呼」風響,路旁景物,閃電般的往後移去,眨眼工夫,已跑了十多里,走進新橋鎮大道。
白斌一勒馬韁,收住赤雲追風駒,回頭對乾坤秀士杜永光笑道:「杜兄,我們有緣得此赤雲追風寶駒,天山之行,路程中無形中縮短一倍,前面想是俞老先生所言之新橋鎮,白斌初涉江湖,這就請杜兄嚮導,我們且作順道一遊為何?」
乾坤秀士杜永光答道:「好!我們這就穿新橋鎮北上。」
白斌道:「好!」一帶韁,朝西北新橋鎮馳去。
赤雲追風駒天下第一名駒,有日行千里的腳程,再次放轡急馳,愈覺快速無匹,白斌二人分前後坐在馬背上,直覺得如騰雲駕霧,一道道塵煙滾滾,根本分不出人和馬來。
又急馳了一陣,新橋鎮已呈眼前,二人不想入鎮,繞道過鎮,繼續急馳北上。
驀地,在急馳中,傳來金鐵交鳴之聲,敢情這附近正有一場生死激鬥。
白斌收住韁繩,停下赤雲追風駒,凝神四顧,輕聲道:「杜兄,此間林中遠處,似有人交手拚命,我們且去看看……」說著,朝道旁林間指去。
乾坤秀士杜永光嗜武如命,心說:「希望有個高手,能和我較量才好。」
他心裡打算,以動作答覆白斌,騰身離馬背,白衣飄飄,似穿雲巧燕,一縱躍間,足點道旁林木樹梢,展開「凌坐虛渡」的輕功,飛躍樹梢而去。
白斌微微一笑,對赤雲追風駒道:「我們進林去,不要給人發現,好嗎………」手指乾坤秀土奔去的樹林。
赤雲追風駒似解人意,馬首一點,揚蹄往樹林緩緩奔去,猶比常人跑得更快,且沒有絲毫聲響。
午刻將至,火傘高張,可是進入林中的白斌卻不覺怎樣,敢情樹林緊密叢生,綠葉成蔭,擋住了這種天然熱浪,才會這樣。
白斌坐在赤雲追風駒上,遁著陣陣傳來的金鐵交鳴聲,直往深處奔去。但見,樹林越走越密,漸漸地生出一種陰森的氣氛,令人感覺出一種悚檁的感覺。那陣陣的金鐵交鳴聲,也越來越清朗,好像正告訴追尋者,那發出聲音的地方,就在不遠。
半晌,林中漸稀,陰森氣氛消失,正是已達樹林盡處。白斌為著先采望形勢,勒住馬韁,靠藏在一棵巨木中,伸頭往外看去。
原來,這片樹林外面;竟是一片丘陵盆地。白斌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可是,在這一瞥間,他已感覺到這地方清幽之極,令人俗念消脫,輕輕吸了一口氣,好像他此際已忘記了一切,吸這口氣作日後的回憶。
漸漸地,由近而遠,朝發聲的地方,就是這片丘陵盆地的中央看去,那是充滿血腥的一角落。
但見,三對二的站立著五人,而在兩幫人的中間,此刻正展開著一場激戰,直把五人十隻眼睛緊緊的吸住,就是此際有人朝他們走去,他們也將不會有所感覺。
白斌初涉江湖,對一般武林人物很少認識,他不看中間的拚鬥,卻朝那三、二對立觀戰,互相對敵的五人看去。敵情他想先看清楚那些人的面目後,才能決定自己將要如何解決,這場無意間為他撞見的糾紛。
那三人,斜背著白斌,一個勁裝打扮,背上背著一對錐形兵器,看來那錐至少有七、八十斤以上,若此人雙臂沒有四、五百斤的臂力,就休想舞動得它。
再看那人身邊二位,一高一矮,矮子生得十分奇特,雙腿奇短,滿頭黃髮,臉上眼、鼻、嘴,全都擠在一處,嘴限小,身又短,偏偏那頭卻生得奇大,這長相,堪稱一絕,真個令人一見,便不順眼,一看便知是個江湖怪物。手中握著一件奇形兵器,形似三才棒,但棒端卻多出一個鷹嘴般的鐵鉤?鉤上閃射著一層暗藍光輝,正是練過強烈毒藥的象徵。
另一個,雖說他高,其實只高出矮子罷了,若與背錐的比擬,那就相差太多了。他手中持著一柄撥水鋼刀,刀身也閃射著浸過劇毒的象徵。
白斌心中一轉,雖還沒有看其他二人,卻已暗道:「今夜我可要特別當心這兩件兵刃才行……」
他剛剛這樣想著,卻聽乾坤秀士杜永光在樹梢,道:「白弟,那夫婦和正交手的少年,是愚兄同門,你暫且在此,我繞道過去,以便相助……」樹梢微響,敢情他已繞道去了。
白斌心中本來就對那三人沒有好感,如今一聽乾坤秀士杜永光的話,心裡不曾決定的意念,頓時決定下來,不由得朝那夫婦二人看去。
那夫婦二人,看來年紀同在四十歲上下,生得平凡,並沒有特異的地方,二人手中持著一柄非鋼劍,正凝神細看著中間的拚鬥。
就在這時,激戰中傳來一聲斷喝:「著!」白斌看到夫婦神色一喜,心知少年勝了,轉眼一看,果然不錯,那少年確實勝了。但見,拚鬥中二人,已然歇著,分開而立,一個是中年大漢,一個是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少年手持一柄長劍,劍尖處,染著一片鮮血,臉上微微露出笑容,他刺傷了中年大漢。敢情他那臉上的微笑,就代表他的話,那是一句勝利者謙遜之言:「承讓!」那麼短短的兩字。
中年大漢左臂衣袖,染滿劍傷流出的鮮血,他看著少年笑臉,氣得七孔生煙,恨不得再撲上一拚,可是,那左臂劍傷,使他痛失勁力,就在這時,背錐形兵雙的大漢,已上來把他扶退下去。
白斌雖然沒有看到少年如何戰勝,到底他想幫助的一面勝了,心中自然輕鬆許多,竟感到有點可惜,為的是沒有看到少年獲勝的身法。
這一瞬間,丘陵盆地中的兩幫人,又有新的變化。
背錐形兵器的人扶退中年大漢,邁步前來,冷笑道:「果然武當派自負名門正派,原來還有幾下家當,褚某再想請教幾招名門劍法。」說著,已把背上一對錐拔下,左右各一,形態間,更含著輕視的神色。
少年人的天性,那有不好勝的,頓時朗聲一笑,搶道:「人家怕你大力錐煞褚坤,本公子不信,就想領教幾式。」
這句話和那神態簡直是近乎侮辱的挑戰,試想能有幾人禁受得住?
大力錐煞褚坤氣得猛吼一聲,不見還嘴,雙錐「呼」的一聲,朝少年迎面砸去,錐重力大,勁道自是不小,錐未砸到,已然蕩起驚人的勁風。
少年武功上果然有獨到之處,長劍蓄勢,身形一挫,欺步擺腰,避過錐勢,反朝大力錐煞褚坤手臂圈中欺進,右腕一振,「白蛇吐信」,長劍似一道寒光,疾刺右脅臍處,端的夠快夠狠,又夠膽,看得藏在林中的崑崙門人白斌,也禁不住的暗道:「好!」
說時遲,那時快,大力錐煞褚坤一方之霸,那能就此敗下,砸出雙錐,倏的一挫又進,竟仗著重兵器的性能,直朝長劍迎去。
少年似怕大力錐煞褚坤錐勢,趕緊變招換式。
這一來,大力錐煞褚帥搶制機先,冷笑一聲,人錐齊撲,剎那間,雙錐施出勁風,頓把少年團團罩住,逼得少年手忙腳亂,看來最多再擋十招,便非喪命在那點點錐影中不可。
白斌一看情形,轉頭看那夫婦二人,此刻全露出著急之色,不由心說:「怎麼不下去逼退大力錐煞褚坤,救那少年……」
但是,白斌那裡知道夫婦二人的心計苦處呢?試想那夫婦二人知道自己功力,正和在旁的一高一矮,不分伯仲,若在少年末將喪命之刻,出手搶逼大力錐煞褚坤,去一人,那一高一矮也必出一人把自己纏住,去二人呢?遠不是一樣,故此,夫婦二人不想即時出手,而被纏住,致失去那最緊要關頭。一高一矮,將因見自己人勝券穩操,而失去注意的那一剎工夫——救少年的最好機會。
白斌心裡雖然奇怪著夫婦二人的舉止,但心裡卻也並不著急,為的是心知乾坤秀士杜永光去了,以他的功力,搶救少年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這一瞬間,他心中忽起一個怪異的念頭,他看見坐下的赤雲追風駒,竟也凝神的細看鬥場,似乎它也知道武功一般。
心念一動,不由拍了赤雲追風駒,道:「你看懂嗎?那少年是朋友,他快敗了,你救得了他嗎?」
赤雲追風駒未等白斌說完,已自點頭,輕「嘶」一聲。敢情它就這樣回答白斌的話——我能救得了。
白斌又喜又奇,喜的是他竟然得了這樣一匹寶駒,奇的是這畜牲竟也懂得武功。微笑點頭,道:「那麼你現在出去救那少年,但要小心,別讓錐劍傷了。」說完,縱身下馬,輕拍馬臀,說道:「去吧!」
赤雲追風駒似乎歡喜著他主人給它這一個機會,表現它的智慧和力量,仰首一聲長嘶,龍吟虎嘯,嘶聲中,四蹄齊放,逕往鬥場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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