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命生卓洛自從「血神掌」練成以來,十數年中,就打敗過不少高手,尤其是「血神掌」的熱風,更燒灼不知數的人,這次初逢敵手,冷熱相剋,精神倏振,哈哈怪笑,道:「妙極了,妙極了,我屠命生卓洛真是生平僅遇了。」
清靈道姑見他肆口狂言,心裡不由大怒,叱喝一聲,奇門兵刃「飛蕩冰珠」加緊招式,舞得更加凌厲無前。
她的兵刃招式,有個名堂喚為「寒絕十幻八大式」,乃由全真派的「七星獨步劍法」中,悟透出來做為基礎,參於「冰魄球」的天生妙用,端的是奇詭無比,莫測高深。但見招式發動之處,立時白虹、寒氣並發。
屠命生卓洛驟遇她這一陣凌厲的還攻,利時不敢再行露出分毫狂態,暗自玄功默運,將「血神掌」勁道熱風,逐漸加強施出,抵禦還擊清靈道姑「寒絕十幻八大式」中蘊藏的殺手招式和浸骨寒氣。
眨眼工夫,又相拼了五十餘招,只見兩人加緊勁勢,互相追逐,你劈一掌,她還一式,兔起鵑落,風馳電掣,熱氣逼人,寒風刺骨,這片一丈見方的草地,兩個人穿梭來往,紅影、白虹,此去彼來,宛如數十百人在場中惡門狠拼一般,令人眼花撩亂,但卻是越戰越疾,勁勢也越加。
白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雖然一個身負先天「玄幽禪功」,一個練成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功夫,卻也多少受到影響的移步後退到樹林邊,各自運起修為功夫,這才又自凝神觀鬥。
重虛道人功夫火候較差,於是有點禁受不住的退到林中,距中央門場三丈遠近之處,才運功凝望。
場中,屠命生卓洛,清靈道姑兩人的拼門,就如冬天和夏天的氣候一般,不斷的互相交替。
七十餘招過後,四週二丈內的樹木、花草,逐漸為兩人拼門時發出的熟風、冷氣,逼得葉落成灰,樹幹也由丈內擴展,不斷的被震倒塌,發出「嗶啪」烈響。
「嗶啪」聲中,雙方愈戰愈疾,清靈道姑仗著兵刃「飛蕩冰珠」奇冷天生妙用,不怕熱力,步步追進,一招緊似一招。
屠命生卓洛生平不用兵器,僅賴「血神掌」的熱風勁力取勝,但是這種情勢下,不覺然地熱風逐漸無功,也就漸露敗象,居處下風,不久,竟被逼得堪堪抵擋不住,險象迭露。
驀地,一聲輕嘶傳來,一團紅影疾搶白斌身旁,他不是重虛道人,正是白斌的「寶兒」——赤雲追風駒。
金鈴瘟君耿釗驟見紅影撲至,心裡一驚,以為自己意念料想的乾坤秀土杜永光到來,更見屠命生卓洛被迫勢危,小由得心中一轉,身形一晃疾搶,外家絕頂「混元功」貫注雙掌,直朝正激鬥的清靈道姑攻擊過去。
他心中一轉間的意念,正是欲先將清靈道姑除去,再來應付想像中的強敵——乾坤秀士杜永光,和在眼前的白斌。
這一下,外家絕頂「混元功」驟然而發的勁勢潛力,宛如長江大河,綿綿滾滾,以及潰堤撞沖而出的巨洪一般,真的是兇猛絕倫,快速無比。
屠命生卓洛一名武林有數的健者,平時自負之極,對成敗之數,十分注重,如今雖居下風,卻仍有一種暗器絕技沒有施用,故此,意念間,尚存的所謂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倚多勝少,勝之不武的念頭,心念一掠而過,剎時晃身撤退。
自然,這是由於他並不在金鈴瘟君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潛力範圍內之故,不然也不會就此能夠從容後退。
清靈道姑仗著白斌在旁觀戰,心神一致,正以全身修為解數,急攻屠命生卓洛。此刻,驟覺眼前一花,一股強烈無比的潛力,疾撞過來,竟是抵擋不住,心裡大驚,右手「飛蕩冰珠」正好進招攻敵,已是個能撤回抵禦,左手正待以「一陽指」和「鐵袖功」發出硬招,猶是無及!
剎那間,眼看堪堪喪命當場,倏的「絲絲」二響,白影晃動,青光劍氣暴射,剛好把這堪堪擊到的外家絕頂「混元功」潛力氣勁,融和消卸。清靈道姑驟遇救星,化險為夷,立時趁勢後撤丈許,離開戰場。
原來,白斌聽到赤雲追風駒的嘶聲,頓時自然地回頭一瞥,那知,天意使然,金鈴瘟君耿釗操之過急,進發突襲之勢,不覺快了一些,正因如此,在白斌剛好一回瞥問,不期然地眼角略微一瞥到了,故此,立即發動先天「玄幽禪功」貫通「伽藍劍」出招急救,而造成清靈道姑得以無恙。
金鈴瘟君耿釗倏覺自己外家絕頂「混元功」的勁道消失,由青虹劍氣的勁勢看來,心知必是白斌所為無疑,剎時,冷哼一聲,身形倏轉,凌空倒射,金鈴「叮噹」一響,金鈴劍如勢施出「金影劍法」中「金影掠空」之式,劍化一道金色光芒,挾著「叮噹」連響的鈴聲,反擊白斌要害。
白斌救急功成,身形斜飄,凌空一轉,閃避來招,轉眼間,身形已然落地,正好和金鈴瘟君耿釗交換了位置。
金鈴瘟君耿釗身劍合一刺去,人影交錯,雖已招式落空,失去白斌身影,卻在這一瞥間,已將四周情形凌空瞧得清清楚楚,暗道:「這敵情自己錯了,只有一匹良駒,並不見乾坤秀士杜永光身影呀——」
心裡說著,足尖剛才著地,剎時身隨足旋,轉過身形,為的是怕白斌趁機攻擊,卻沒有再次進攻。
轉眼間,風雲暫歇,但是四周的樹木,卻為金鈴瘟君耿釗的劍勢、外家絕頂「混元功」的餘勁,掃蕩得又倒了三株手圍般的巨木。
清靈道姑和赤雲追風駒一人一馬,也不由得後退二丈。
屠命生卓洛和重虛道人兩人,何嘗又不是一樣,猛可後退了三丈遠近,心裡暗自驚歎不止——
白斌身形站定,微微一笑,暗道:「看來這金鈴瘟君耿釗的操急性格,似乎猶比乾坤秀士杜永光更勝一籌。」
其實,他的想法何嘗對呢?須知,金鈴瘟君耿釗在天地日月叟司徒轅四大弟子之中,最是沉靜,並且攻於心計之人,故此,對這種關係重大的事,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才會派他擔任,並在這刻急急地對白斌搶攻。
金鈴瘟君耿釗此刻眼見白斌的笑容,心中剎時生出一種偏激的念頭,認為白斌瞧不起他。心念一掠,不禁「哼」一聲,道:「人家已經鬥了一陣,我們也真該見見真章了。」
說完,金鈴劍平胸舉起,直到柄端及肩之時,倏的右臂連搖,身形鵠立未動,但聽鈴聲悠悠響起,「叮噹」、「叮噹」……由細轉響,竟然含有一定韻律,敢情正是「奪魂魔音」的功夫。
這正是他的習慣,當他每在與人交手時,必須作為的舉動,正如金環瘟君詹天倫一般。所不同的是後者的金環,它必須自行相碰才會出聲,而前者的金鈴,則是隨搖就響。
這一來,白斌雖然不覺怎樣,但是在旁的清靈道姑、屠命生卓洛、重虛道人,甚至赤雲追風駒,三人一馬,卻全不由得頓覺心旌搖搖,莫可抑制!
瞬息之間,由於在場的人,全對這種精神上別具風格的功夫,有所研練,故此不知不覺地便施出功夫,與金鈴響出的所謂「奪魂魔音」的功夫,互相拼門起來。
清靈道姑臉孔似喜,笑聲自然隨發,施的正是她獨研的所謂「置若罔聞」的功夫。
重虛道人所練的西藏派「迷魂之聲」的功夫,其間自含有抵禦的妙用,於是,轉念間便也將它施展出來,臉色如常,卻是啕聲大哭。
屠命生卓洛身居龍虎幫總舵刑事堂副堂主之職,日夜與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相處,故此自然而然地對這種「奪魂魔音」的抵禦方法,有了深切的研練,此刻,驟見金鈴瘟君耿釗搖鈴,在心旌搖動之際,也就自然地將功夫施出。
他這種功夫名喚「裝聾如風」,正和清靈道姑的「置若罔聞」的功夫,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用,不同的地方只是他以嘯聲代替了她的笑聲而已!
赤雲追風駒卻是天生異質,自有妙法,但聽它唇邊不斷跳動,發出低沉嘶聲,和金鈴聲抗禦起來。
一時之間,只聽金鈴瘟君耿釗「金鈴劍」發出的鈴聲中,頓時參雜了四種不同的聲音,忽而歡笑,忽而悲淒,忽而高亢激昂,忽而低沉委婉,聲韻瞬息數變,更在其問又展開兩場爭鬥,那是哭笑之鬥,和高嘯低嘶之爭—
原來,清靈道姑和重虛道人,屠命生卓洛和赤雲追風駒,正各分成兩組,以聲音的內勁,互相拼門。
倏地,金鈴瘟君耿釗右臂一停,鈴聲頓斂,朗聲笑道:「好!妙!我這就討教崑崙絕學——」
說完,同時心念一掠,已作了兩項決定,不殺死白斌,就得捉到白斌,只因這中間蘊含著兩種關係之故!
第一,乾脆除去,免留後患,而影響日後龍虎幫爭霸江湖之舉。
第二,帶回總舵,使師父天地日月叟司徒轅能夠自白斌身上,得到更多關係重立崑崙派,自掌門戶的信物。
剎時,但見他身形一晃,一招「金影四散」,金鈴劍霎時挾著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潛力,宛如浪花四濺,千點萬滴,逕朝白斌身上罩過去。
白斌已蓄勢相待,此刻驟覺眼前一花,金鈴瘟君耿釗劍勢四面八方疾攻而來,心裡暗道一聲:「好!」
當下,心想一拼對方功力強弱,身形擺動,伽藍劍舞成如幕青光,先天「玄幽禪功」貫注劍幕,「絲絲」連響,逕迎金鈴劍來勢。施的正是崑崙劍學上,「紫冥劍法」中的「青天如海」之式。
指顧間,雙方劍氣交擊,只聽金鐵交鳴之聲,連響五聲。
原來,金鈴瘟君耿釗和白斌兩人,已在這一攻一迎之間,電射星馳的交換了五招。
金鈴瘟君耿釗一聲長嘯,金鈴劍響起「叮噹」之聲,身劍合一,再次展開劍勢,宛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施展的招式,全是「金影劍法」中的妙招絕式。
只見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
白斌不敢輕敵,展開「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配和著「紫冥劍法」的精妙奇招,在劍氣匹練中,飄來晃去,宛如一葉扁舟,在狂濤駭浪之中掙扎一般,但伽藍劍所到之處,卻如青龍穿雲一般,橫搗直撞,一點也不讓金鈴瘟君耿釗搶佔到絲毫機先。正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材。
當下,兩人身法越展越快,勁道也愈加愈大,只見伽藍劍劍端為先天「玄幽禪功」帶出的青色劍芒,直逼著金鈴瘟君耿釗,金鈴劍挾著外家絕項「混元功」的金光,彼此攻守,五十招一過,就再也不能分辨出誰的身形來。
這一陣,此之洞庭扁山碧霞莊白斌和陰陽童宗居平之戰,還要激烈。只因金鈴瘟君耿釗的劍法,出入招式,猶此陰陽量宗居平的「天山劍」快出一籌,故此,無形中在彼此進擊之間,也就激烈起來。
但是,兩人的激門雖然又凌厲又快捷,卻竟自再也聽不到兵雙碰磕之聲,那正是高手拼門應有的情形,就如在洞庭扁山碧霞莊時,白斌對陰陽量宗居平一樣,沒有絲毫歪曲事實!
此刻,兩人全以渾身絕學,避招進攻,但見劍氣匹練繚繞,人影幢幢,此去彼來,光是兩人的比劍,就如數十百人相門一般,令人眼花撩亂,看不清楚。
白斌邊戰邊想,覺得好生駭異,暗道:「敢情丹心神尼老前輩多年不曾涉足江湖,是以不知除了陰陽量宗居平外,尚有這許多年輕高手。就以這金鈴瘟君耿釗看來,他對外家絕頂『混元功』造詣,雖比不上陰陽董宗居平先天『虛無功』的修為功候,但這劍法卻比『天山劍法』,似乎還要奇譫莫測,此戰我雖不會落敗,但如要戰勝的話,看來若不過千招,是不可能的了——」
其實,丹心神尼自得傳先天易數之學後,雖不能達到逢事必知的神仙境界,但配合以平日耳濡目染,已足夠她料事如神,故此何嘗不知當今武林大概呢?
她那時所以對白斌如此說法,其中正是另有含意。只因以白斌目前的功力火候,和那一般他此刻心想的高手比擬,她已確實知道高出分毫,故此,為使他在擊退陰陽量宗居平之後,而要以這些地沒有指出的人物,使他不能生出自滿的念頭,更磨練他的一切,包括機智、膽識和武功三種,對練武的人所應具有的最重要條件之故!
金鈴瘟君耿釗此刻也如白斌一般,不斷地想來想去,他已知最後的勝利,並不是自己的了,但在未曾落敗之前,卻也沒有絲毫氣餒,相反地,更是加勁搶攻!
可是,心頭上仍不由自主地打轉不停,心說:「我自負功候高出師弟金環瘟君詹天倫半籌,如又並以智力,則仍可與師兄金網瘟君宣經宇在伯仲之間,這麼看來,這白斌豈不是也要高出師兄嗎?」
兩人心裡雖然各有所思,但交手間的勁道身形,卻沒有因此轉緩或變弱,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個時辰,戰了六百多招,合計已經七百招有餘了,猶是不分勝負之數。
在旁的清靈道姑、重虛道人、屠命生卓洛和赤雲追風駒等三人一馬初自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交戰起,由於金鈴劍上的金鈴,仍是繼續發出「奪魂魔音」的功夫,是以在這段時光中,依然各自以自身的修為功夫抵禦,並且互相爭鬥。
但聽經過這一段時光後,已經有了改變,那是由於功力在不斷的消耗下,竟變得似乎接續不上的樣子。同時,每在各人發聲之後,身形便如不諳武功的小姑娘和即將病死的病馬一般,弱不禁風的微微搖晃起身軀。
這時,五更已過,朝陽生輝,天邊紅霞滿佈,正是顯出了大自然的美景,令人興奮,瑰麗無比。
驀地,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的激戰,已經有了變化,這是九百五十招了,相距白斌千招預定,僅剩五十招。
但見此刻的激戰情況,剛好宛如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彎一般,完全失去適才快捷無倫的打法,變得十分緩慢,一招一式,分明可辨,更隨之又變得好像疲乏不堪的人兒,拖著腳步隕行一般,一個高舉「金鈴劍」,一個斜垂「伽藍劍」,相對環繞,誰也不敢當先搶招!
這一瞬間,由於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的激戰情勢轉變,到了有如水火相拼,立見勝負之際,緊張的氣氛,關係到四周的情境,竟宛如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夕一般,萬籟俱寂。
自然,這是因為此刻金鈴瘟君耿釗的「奪魂魔音」的功夫解除,在旁的三人一馬,眼見當前的緊張情勢,想到自己功力消耗甚多,非得趕緊養神不可,不然,在金鈴瘟君耿釗和白斌再次發動時,那此際預料不到,可能將會有更厲害的變卦,而抵禦不住時的後果,那將氣散功破,至少將要忍受半年的靜修始能回復功力。剎時三人一馬,各自凝神屏息的調氣養神,競使四周變得寂然!
半晌,白斌、金鈴瘟君耿釗兩人,竟宛如故意要給這三人一馬,多休息一些時候般的,連環相對繞走了三圈,消磨了一個時辰。
須知,兩人在這一時辰間,全是運著先天「玄幽禪功」和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於是,只見兩人「太陽穴」兩邊,冷汗、熱氣簌簌然,更走過的草地,也不覺為兩人舉步提足間所帶起的勁氣,斬除得露出地皮來。
倏地,白斌似有意似無意的微微抬頭看天!
光是這麼微微輕瞥,已是給金鈴瘟君耿釗認為是莫大良機,剎時,金鈴劍「叮噹」一響,發動攻勢!
但見他金鈴劍劍鋒忽而上指,忽而下戳,腳步踉艙,好似雜亂無章,其實,施的全是「金影劍法」中的精詭招式。
白斌適才的抬頭輕瞥,正是誘敵趕快發動之計。此刻,眼見金鈴瘟君耿釗攻到,剎時凝立不動,右手「伽藍劍」展開招式,化成一道光幢,護住全身,同時,準備在對方攻過一陣,劍勢一緩,便發動針對的反擊!
金鈴瘟君耿釗驟見白斌有備,心裡惴惴不安地暗道一聲:「糟了!」只覺白斌劍氣凝重如山,撲攻不進。當下猛喝一聲,加緊攻勢,因他已知輸在不遠,如不全力以赴的話,只有敗得更快更慘。
眨眼工夫,便過了三十餘招。
須知,兩人經過這般長久的激戰,功力已經消耗許多,照理說來,此刻的戰況應該轉弱才對,但事實卻與之相反,只因正值生死之判,勝負之間,使兩人全不得不以最後的餘力相拼不可!
忽聽一聲金鐵交鳴,一條白影劃空而出,手中所持寶劍,暴射出丈餘的青色劍芒,蓋過了朝陽的光輝,疾飛長空,青光燦爛,宛如黑夜中劃空的閃電一般。
原來,白斌和金鈴瘟君耿釗的激門,此刻正好滿了一千招之數,且金鈴瘟君耿釗又在這刻間放緩了攻勢,故此,他兒時機已到,便立時施出這最後一手,在「紫冥劍法」中所謂「青虹飛電」、「青影殘射」的連環招式。
「奇怪,這姓白的怎地倏然身劍飛空?」
金鈴瘟君耿釗就在與白斌碰劍之際,只覺各人劍上所聚的氣勁相撞,自己的外家絕頂「混元功」功候,竟是抵擋不住白斌的先天「玄幽禪功」,眼角微瞥白影一晃沖天,心裡隨即掠過這個念頭。但是卻自然地趕緊斂去渾身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為免對方的潛餘氣勁,趁機迫身傳入。
說時遲,那時快,白斌的身形已然憑空翻捲,頭下腳上,手中伽藍劍隨著身形的旋轉,漫布成一片如天羅地網般的劍氣,「絲絲」之聲,不絕於耳,逕朝金鈴瘟君耿釗捲罩下來。正是連環招式中的「青影殘射」之式。
變生肘腋,禍起俄頃,這一下,金鈴瘟君耿釗外家絕頂「混元功」的氣勁,恰好斂去尚未運回,怎能抵得住呢?
霎時間,只聽一聲慘呼,金鈴瘟君耿釗竟在白斌這片如虹劍氣潛力下,喪失他寶貴的生命。
白斌身形落地,心神大懍,只見白衣片碎,血肉模糊,金鈴劍上的三個金鈴,散落一旁,劍上金光依然,然而金鈴瘟君耿釗卻已魂歸九泉,一命嗚呼!
他見狀不由得一跺腳,心說:「這一下,可與龍虎幫結下不解之仇了!」
原來,他在施出「青虹飛電」之式時,並未料到會有這般後果,心裡以為金鈴瘟君耿釗必還能拼著受一點傷,而接下他這招「青影殘射」之式,故此,乃依照原有的功力勁道發出這最後一招,而發這一局慘局。
白斌這一跺腳,頓時入土半尺,卻不見他拔出,而愕然呆立。
這邊激戰結束,另一邊也告了段落。
清靈道姑、赤雲追風駒、重虛道人和屠命生卓洛等三人一馬,在休息養神之際,再次為金鈴瘟君耿釗對白斌的最後攻勢之中,所連帶發出的「奪魂魔昔」所侵襲,發出早巳料到的抵禦互攻之聲,笑、嘶、哭、嘯四種不同的功夫。
還好,這次的情勢,並沒有他們所想像的那麼激烈、持久,相反地,竟匆匆結束了。
這時,清靈道姑雙目一瞥金鈴瘟君耿釗的屍體,歎了口氣,敢情她心裡存著玩火者自焚的意思,同時感激白斌為著自己的事,竟不惜與當今武林號稱第一大幫的龍虎幫結下如許大仇。
重虛道人旺眥欲裂,只因如果半路不殺出這個程咬金白斌的話,此時豈不是已大事完成?他對金鈴瘟君耿釗的死,正因如此,並沒有感到憐惜,相反地,怪起天地日月叟司徒轅為何不派武功較高的人來。
赤雲追風駒突然一聲輕嘶,慶賀主人白斌的獲勝。
屠命生卓洛又驚又怒,想不到金鈴瘟君耿釗竟會戰敗,更落得如此慘局,不由得也歎了口氣。
隨著,想到此戰的結果,朗聲對白斌道:「姓白的,全真派的事,至此與本幫無關,我們之間的恩怨,自有了斷之日,青山依舊,綠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聲未落,身形一轉,不管重虛道人如何,竟自飛身離去。
白斌輕輕地「嗯」了一聲,不知是否聽得清楚,依然傻楞楞地站立著,連入土的右腳也猶未拔出。
重虛道人望著屠命生卓洛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暗道:「我就不相信你們中土的武功,能此西藏派新創的高學高強——」身形一轉,展開輕功就要離去。
「你還想走嗎?」清靈道姑驟見之下,冷笑一聲,話出口人已到,逕撲擋在重虛道人面前。
白斌倏然拔起右足,叫道:「道姑,就讓他去吧!」
清靈道姑神色一怔,不覺然地回頭一瞥白斌。
重虛道人利時趁這機會,身形一閃,搶過清靈道姑身旁,眨眼工夫,便已消失在林木樹影中。
清靈道姑待得察覺,心知要追也追不上了,不禁輕輕地歎了口氣,道:「白少俠,屠命生卓洛此番回幫,必將多事渲染事實,則龍虎幫上下高手,勢必傾巢而出·與白少俠為難——」
頓了一頓,接道:「又這重虛叛徒此次敗回西藏,看來也必搬弄是非,把那些從不曾人中土的西藏派高手,勾引進來與中土各派一爭長短,則武林浩劫成矣!」
白斌聽了清靈道姑的話,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喃喃道:「這敢情是天意使然,抑是我錯了呢?」
清靈道姑亦是有點茫然地隨著點了點頭,喃喃道:「這就是三教中所謂世事浮雲,早有所定的了!」
紅日漸升,不知不覺已到中午時分,赤雲追風駒輕嘶一聲,喚醒兩人,走到白斌身旁,依偎到他的懷中,不斷地輕擦其首,親熱已極。
清靈道姑沉思一會兒,道:「白少俠,昨宵承蒙相助,貧道永銘心肺!至於西藏派入中土之舉已定,不過看來還須二三年時光,貧道適於二個月前,略微領悟了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因此就此告辭回觀,埋頭苦練,以免在這次即將形成的武林浩劫下,使本派應劫而滅亡。」
「這敢情好,正是天意使然,正義道士應由此多一高手——」白斌心裡說著,自然地點了點頭讚好。
清靈道姑揖手作禮,說道:「白少俠,珍重!」
聲落,人已離開當地,只見雙足未動,衣袂自然迎風飄飛,一去近丈,施的正是全真派所謂「草上飛」的身法。
白斌心頭悵惘,良久,良久,始因感到飢餓,這才縱身上赤雲追風駒,一拍馬首,輕道:「我們往回走,且先找個鎮集吃飯——」
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放開四蹄,穿山越林疾奔離開這片林間草地。
奔了一陣,白斌忽然想起金鈴瘟君耿釗的屍體,沒有人收拾,心想:「自己殺死了他,如沒有把他屍體收拾,而讓他於死後再受風霜之罪,並受野獸分屍,雖則人已死去而不覺,卻也有點太殘忍了。」
於是,不由得勒轉馬頭,往昨夜交戰之處奔去,等到埋葬完畢,再奔回鎮上時,已是黃昏日暮了。這一夜,他便在這武陵山餘脈的小鎮上,安靜舒適的過了一宵,翌日這才再動身他往——
韶光不斷地流逝,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已到了翌年春暖花開的季節。
這一日,白斌騎著赤雲追風駒疾馳在豫南往潼關的伏牛山山道上。
中天的暖陽,隨著赤雲追風駒的四蹄,漸漸地往西方斜落,跟著無限好的夕陽也溜過去了。
照理,白斌是該落店歇息了,但是由於赤雲追風駒的腳程太快,更山道中鎮集稀疏,於是錯過宿頭,不得不趕起夜路來。
驀地,眼前一花,只見朦朧暮色中,數條黑影相繼在前面道上,閃晃竄人道旁林間,逕朝山嶺奔越上去。
白斌心裡忽感詫異,輕道:「寶兒,我們跟蹤追去,莫要給他們發現,且瞧瞧這班人是什麼來路——」
赤雲追風駒超凡絕質,靈慧之極,當下,果然加言追去,四蹄齊放,繞道林間,只覺宛如猿猴穿林,轉眼間,已到嶺頂。白斌勒馬放眼看去,原來這山嶺的背面,竟是一片空谷盆地。
但見黑影相繼奔至,東邊有人拍了兩下手掌,西邊也有人回了兩下掌聲。於是,他再次放轡緩奔下到靠空谷這面的山腰,選好一處有利的地形,縱身下赤雲追風駒,藏身在一塊凸巖後面,憑藉月光,已然將卜面俯瞰清楚。
當下,黑影隨著掌聲訊號,相繼奔到,竟在白斌和赤雲追風駒藏身山巖下,首尾相接,坐成一個人圈。
「這些人大約是什麼幫會聚集,不是衝著我來的吧!」白斌心裡說著,俊目再往下面一瞥,只見在這顧盼之間,下面圍坐之中的空地上,香火繚繞,似是正舉行著什麼儀式,一數人數,竟是個不祥的數目,整整有十三人。
忽然,其中一人道:「怎麼弘明大師這時候還沒有來?」
白斌驟聽之下,心神一怔,暗驚道:「怎地這些人竟是來等弘明大師的呢?」
敢情他去年擊斃金鈴瘟君耿釗之後,到今天為止,他已經走過不少地方,更增添許多對中土各派的認識,是以,對這弘明大師的人,在他內心腦海中,已經熟悉得很,縱是本身沒見面過,卻已聽了很多有關這人的事。
這時,他忽然沉思起來——
奇怪的,在這段時間裡,龍虎幫並沒有派人找他的麻煩,竟給他足夠的時間,增添了這些閱歷。
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值得訝異的地方,它只不過是一種計謀,龍虎幫為著要以他做為對付天山派的所謂「借刀殺人」之計罷了。
自然,此刻白斌心中所想的並不是這些問題;須知這些問題在他此刻想來,就是想個三日三夜也絕不會有答案。但是,他此刻又想些什麼呢?
少林派自在二百年前,因門人在江湖上為非作歹,受到俠義道的武力攻擊,幾乎全派殆滅;由此以後,在少林派的門規中,便增多了一條嚴禁收錄俗家弟子戒律,更門人也不准隨意下山,除非得到掌門人的特許;故此,武林八奇人中沒有少林派的人物,這並非少林派武功的不濟,而是只因這條戒律之故—正因如此,在當今武林中對少林派的如何,也就生出一種莫測高深的念頭。
但是,話雖如此的說,然而武林中的各派人物,凡是有出來闖練的人,都對當今少林派的內部人物,知道得清清楚楚,瞭如指掌。這弘明和尚正是當今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的大弟子;如今他竟與人相約來到這伏牛山的山谷,這不是令人詫異的事嗎?
白斌此刻所以沉思的就是這些問題!
就在這時,已經又有一人道:「這是他邀約咱們到這裡來聚集的,怎地會不夾呢?」
「咱們先談談也罷……」先說的那人再道:「重虛道長本來說定今年四月要偕同西藏派的全部高手進入中土,和弘明大師共舉逼迫少林派合作,消除各派以完成獨霸武林之勢。」
頓了一頓,接道:「但是,由於此刻西藏派中,有幾位前輩高人因所練的所謂『梵易大法』,與中土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功力,還未能登峰造極,出神入化,是以,改定再延一年至一年半中進行,且要咱們在這段時間中,先混入少林寺,以作他日響應之用!」
又有一人接道:「這麼說來,弘明大師今宵所以邀咱們來此,就是為這件事與咱們商量的吧?」
先說的那人點了點頭,忽然抬頭一瞥天色,敢情他奇怪弘明和尚何以到這時還沒有來,難道他們來早了不成?
白斌在山腰的凸巖上,聽了下面這幾句話,心中大懍!不由得想起近幾個月中所得到的傳說:「崆峒派和雪山派已經聯合,並加入龍虎幫,坐了二幫主和三幫主的交椅,幫勢之大,大有吞蝕其他各派,獨霸武林之勢。」
這一來,天山派千面人妖自然必定另有打算起來,還有遠在黑水白山的長白派吸血鬼,他見到如許情勢,難道會沒有打算嗎?
西藏派人中土之局,早在清靈道姑預料之中,但如今若與少林派合併起來,豈不是又多一個能夠與龍虎幫及其他止邪各派分庭抗禮,一爭長短的勢力!
白斌由傳說想到這一些可能形成的形勢,歎了一口氣,暗自驚駭道:「這在歷來武林史上,將是空前絕後的一大變動,慘絕浩大的劫數!」
轉念間,又聽下面一人道:「你們想弘明大師真有把握要他師父智元禪師和西藏派合作嗎?」
立時有一位從未開口,卻像是這些人的大哥般的人,笑道:「這怎麼不能,其實,就是弘明大師不理會,掌門人智元禪師也早有打算了。不過,怕只怕他另外兩個弟子不同意罷了。」
「是那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嗎?」另一人接道。
先前話說最多的人,似乎亦知此事,道:「怎麼不是!」
原來,這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正是智元禪師的另外兩名弟子,和弘明和尚共稱三大弟子,排行是弘明最大,悟明次之,空明居後。
「既然連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也有和西藏派合作之意,看來這事必成定局無疑了!」白斌轉念間,再聽這番話,不由得心裡又自暗道:「只是悟明和空明和尚兩人,又會有何作為了呢?是隨從,還是逃避現實!」
巖下,那大哥模樣的人,又道:「不過,那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的事,你們盡可放一百萬個心,弘明大師已經早想好了對付他們的辦法!」
白斌心中正為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的做法結局猜測,此刻驟聽這句話,剎時毛髮悚然,想不到江湖之中,竟有這般陰險的人,無疑的,那所謂對付的辦法,自然是殺之後已的了。心念一掠,不由暗道:「既讓我白斌得知這件事,雖則以性命作賭注,也無論如何要助兩人一臂之力!」
月亮,隨著時光逐漸西移,下面諸人更是心奇焦躁。
一時之間,話頭頓起。
「怎麼還不來?」
「弘明大師是怎麼搞的?」
「還等不等他?」
「不等了,我們走吧!」
「嘿嘿!」喧嘩聲中,忽然傳來一聲冷笑。只見由一堆亂石之後,隨聲突然跳出兩人。
走在前面那人,面目奇醜,光頭如雪,似笑非笑,在月光下,更顯得詭秘之極,可怖異常。此人非他,正是少林派掌門人智元禪師坐下三大弟子之一,排行第二的悟明和尚。
後面那人,手提著一把鳥弓,長達五尺,手拂弓弦,錚然作響。正是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
當下,十三個正等待弘明和尚的人,一齊驚慌站起。原來,那大哥模樣的人名喚催魂使者赫炎,是個黑道魔頭,若和龍虎幫的屠命生卓洛並提,無論名堂武功之精混,似乎還要高出分毫,正是這十三人的大哥頭。
催魂使者赫炎雙目一掃,抱拳笑道:「啊!原來是悟明大師和空明大師,你們幾時來的?」
悟明和尚冷冷地道:「來了許久啦!」
催魂使者赫炎接道:「怎麼不到這邊來坐?」
空明和尚雙目微微一瞪,笑道:「就因為怕你們對付呀!」
催魂使者赫炎面色大變,心知他們十三人適才所說的話,已經全被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聽去了,心中一轉,料想今晚這一場惡門,定所難免,剎時,朝諸人打了一個眼色,只因不知來人武功造詣如何;又不曾聽弘明和尚說及,故此想倚多勝少,趁機把兩人除去。
催魂使者赫炎鼻孔「哼」了一聲,朗聲道:「兩位大師既然如此見外,那麼請問兩位今晚到來,有何見教?」
悟明和尚仍是冷冷地這:「只因知道你們遲早總要找我們,所以為便利各位,特地專程趕來。」
催魂使者赫炎臉色更變,喝道:「什麼!」
空明和尚笑道:「師兄,乾脆就說來給他們送終好了。」
「嘿嘿!」催魂使者赫炎冷笑一聲,叱道:「這就試試吧!」
聲落,把手一擺,十三個人排成圓陣,剎時便將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圍困當中。
悟明和尚昂首向天,胡聲慘笑,冷冷道:「弘明叛徒還未來嗎?我若不親手問罪,誓不甘休!」
他做夢也想不到同門師兄,竟然為著出家人視為一文不值的名望,勾引外派盜首,要請師父智元禪師混入武林漩渦中,同時要以極端的手段,對付自己和師弟兩人,故此神情悲憤,笑得極為淒涼。
空明和尚強裝笑臉,看來似無感慨,其實,內心猶此悟明和尚更加難過,感歎不已!
催魂使者赫炎陰險的一笑,道:「來與不來,倒無所謂,只怕你們的願望,未必能夠如願以償——」
他故意把最後一句話?說得很慢,讓它參雜了其餘十二人的不同喝聲:「殺了他們再說!」「你們狂什麼,教你們知道厲害!」
悟明和尚心高氣傲,加以氣恨之極,喝道:「來來來,我佛就慈悲你們這些無能之輩、又好搬弄風雲之人!」
催魂使者赫炎大怒,戟手一指,陣勢立時發動攻勢!
悟明和尚冷「哼」一聲,身形一轉,上面僧衣已脫在手,喝聲:「師弟,超渡他們!」
隨聲手上一抖,僧衣頓時如棍一般,「呼」的聲響,便朝催魂使者赫炎「命門穴」打點過去,施的正是少林派外家「金剛大能力」的功夫。
空明和尚鳥弓「錚」的一聲,也不落後,身轉弓卷招出,亦朝攻來的人點打過去,勁道之猛,並不弱於悟明和尚,反而猶有超出分毫。施的正是他獨門功夫「阿莫弓法」中的「彎弓」射鵬之式。
催魂使者赫炎是黑道頂尖人物,聲譽之大,猶駕屠命生卓洛一等,武功自是回異尋常!
當下,眼見悟明和尚來勢兇猛凌厲,不敢怠慢,左手一招「鷹爪手」,雙指微曲,疾勾悟明和尚手腕,右手一探腰際,兵刃「催魂毒索」隨勢蕩起疾吐,一招「毒蛇出洞」兵刃手指兼施,只要悟明和尚攻勢一發,就立刻搶制機先。
那知,悟明和尚以外家「金剛大能力」施僧衣為兵器,全不依常軌,但聽「呼」的一聲,他那鋼硬如棍的僧衣突然倒轉,反手一揮,正好有一人從右斜方攻到,恰恰硬接了他這一招,頓時悶哼一聲,肩頭如氣球般的睡了起來。
催魂使者赫炎立即催招疾上,一招「八方蛇陣」,催魂毒索疾吐,同時叫道:「四方聯攻,叫他騰不出手來。」
當下,只見十二個人立即分成三組,每組四人,如潮水般的揮動兵刃,倏進倏退,連環攻擊。然而,催魂使者赫炎則專居中策應攻勢,以及防範悟明和尚的怪招偶然攻擊。
晤明和尚驟見情勢如此,趕緊與師弟空明和尚貼背應敵,揮衣運功,身形寸步不移,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以靜制動,綿綿不絕。為的想先耗費對方勁力,以及清楚每人功力,以拖突擊!
白斌從凸巖上面,俯瞰谷中戰況,只見人影幢幢,塵沙滾滾,弦聲錚錚,僧衣呼呼,劍光如練,刀光如雪,殺得難分難捨。
他瞧了一會,不由得心奇道:「奇怪,這身為少林派掌門三大弟子之二的悟明和尚與空引和尚兩人,看來武功造詣並沒有什麼超凡入聖、登峰造極,難道他們本身資質不夠學那少林派獨秘的先天『達摩真力』嗎?」
其實,他這麼想法,是大錯待錯了。須知,少林派自經過那次變動後,二百年來,從未混入武林任何漩渦裡,故此,這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便只有掌門人和掌門坐下大弟子練到罷了。
相反地,其他的弟子,也就僅知有這種功夫能與其他各派一爭長短,卻無法練得。
如今,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正是如此,他們的資質,並沒有如白斌想的那般,而是好到極點。故此,他們後來也練成了這種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重振了少林派,不過此是後話。
空明和尚的弓弦,乃是由蛟筋和烏金合煉製成,可以拉斷敵人兵雙,算得是武林一件異寶。
但是,使用這種奇門兵器的人,若是應付一個功力火候與自己不分軒輊的敵手,則絕對可在兵刃上佔了很大便宜。但應付群毆嘛,則除非他練就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不然,卻是難以發揮其最大的威力。
悟明和尚的外家「金剛大能力」的功夫,已經練到出神入化、超凡人聖的境界,但只因他本來是使禪杖的,故此,此刻他以僧衣為兵丑,無形中威力勁道,便由此大大打了折扣。
相反地,此刻在這裡聚集的十三個人,個個都是黑道上的頂尖角色、出類拔萃的人物。只因當今派別分明之故,迫得他們非靠攏他派不可,才有今晚之舉。於是,雖則如此,若以一對一,可真還不是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的對手,但是此刻他們分組輪攻,彼此消長,卻是搶盡上風。
情勢雖然如此,但催魂使者赫炎仍是得勢不饒人,激戰中,他倏無「嘿」的一聲,飛身躍起,催鬼毒索一招「橫江斷流」,憑空倒捲,逕從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的當中卷截過去,為的是想追開兩人。
當下,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正在應付四方的攻勢,驟然給催魂使者赫炎這般當空攻到,無法變招防禦,竟不由得被迫分成兩邊來。
說時遲,那時快,催魂使者赫炎哈哈一笑,身形尚未落地,那餘下的十二個人,已經剎時填了空檔,隔斷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貼背凝立應敵之勢,將兩人各自包圍起來。
這一下,情勢變成以六對一,三三輪攻,催魂使者居中突襲。
悟明和尚經此一變,竟變得僅能仗著僧衣怪招自保,但勁勢卻越來越弱,施展不開,看來敗在不遠了。
空明和尚功力火候,猶在悟明和尚之下,自然不會佔上風,所以應付起來更是艱難之極了!
當下,只聽一陣陣「叮叮咚咚」的繁音密響,接著倏然急促一響,金鐵交鳴,他隨聲狂叫一聲,左肩中了一劍,弓梢也給長劍割裂,剎時,「阿莫弓法」招式威力大減十倍,形勢變得更加驚險萬分!
催魂使者赫炎眼看功成不遠,退身朗聲道:「兩位大師如欲合作,擲下武器,從此為友。」
空明和尚身已受傷,命在旦夕,猶然不屈不撓,大笑道:「叫本師向你們這批鼠輩投降嗎?哼!我空明和尚縱是弓折身死,也斷不受辱乞降!」
「好!這才是少林弟子——」悟明和尚口裡大叫,僧衣加勁飛舞,拚命衝刺,想再次與空明和尚會合,並肩禦敵。
催魂使者赫炎心中火起,「嘿」的一聲,身形疾搶,催魂毒索連揮數招,硬把悟明和尚截得寸步難移。
白斌藏身巖上觀戰,早已心存相助之意,更為著將來武林大劫,正是同仇敵愾,此刻眼見兩人形勢更是危險,尤其空明和尚雖然仍是揮弓力戰,但那弓弦之聲已啞,正是生死之判,命在旦夕!
剎時,回頭對赤雲追風駒道:「寶兒,你且在這上面等我,我下去救人!」
聲未落,倏的從半山凸巖現身朗聲道:「兩位大師休慌,我來助你們——」身形隨聲撲出,宛如飛將軍自天而降;伽藍劍雖未出鞘,卻已將先天「玄幽禪功」運通雙臂,形勢看來,只要誰先對他攻擊,誰就先遭殃。
悟明和尚與空明和尚兩人,心裡大喜,隨聲抬頭,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剎時不由得喜氣頓失,暗道:「這又何必,豈不是又多一人陪葬嗎?」
原來,白斌運起先天「玄幽禪功」,想出其不意的先擊斃幾人,故此,凌空下落之勢,並不顯得快捷,使人瞧不出是個身懷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之人,還道是個技藝平凡,僅仗血氣之勇救人的人。
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三人,驟聽白斌話聲,齊齊暗吃一驚,但在看到白斌身法時,卻又放心起來,而加緊攻勢。
催魂使者赫炎長笑一聲,道:「喂!你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先稱量自己,就瞻敢學人救人——」
說著,身形一晃,撤身離開悟明和尚,揮起催魂毒索,就等白斌下來送死。只見神態之間,根本就沒把白斌放在眼底,敢情他並不知來人就是出道不久,卻已震驚寰宇的白斌,不然,定當狼狽先逃。
悟明和尚不知來人是誰,武功如何,總之在他顧盼間的判斷,那是太過庸俗了。當下,眼見催魂使者赫炎撤身蓄勢待攻,立時叫道:「少施主,你不必多管閒事,趕緊走吧!」
其實,他這句話是多說的了,試想他既認為來人武功不濟,此刻身形凌空,你能叫他怎麼走法?
那知,他這一叫喊,身手不由一滯,反而遭遇危機!
白斌憑空眼見催魂使者赫炎撤身出來對付自己,雖然不知這人名諱,但人曰:「蛇無頭不能行。」心知這人正是這些人的首領,於是測好身勢,就想先朝催魂使者赫炎開刀。
誰知,生死有命,絲毫勉強不得,在這一瞥之間,驟見悟明和尚遇險,正是救人如救火,剎時轉移目標,一個「神龍掉首」,身形下落之勢驟變,逕朝襲擊悟明和尚的敵人撲去。
這一下,白斌身形下落之勢,驟然由慢轉快,快捷無倫,雙掌隨勢平胸吐出,巧極猛極,先天「玄幽禪功」的氣勁潛力,所到之處,但聽兩聲慘叫,已然擊斃兩人。同時,身形也隨著飄然落地,只見神態奉然自若,飄然閒逸,嘴角之間,猶然掛著徽微笑意—
剎那間,激戰的形勢,受到這兩聲慘叫的影響,竟紛紛散開停止。
催魂使者赫炎和另外十人站在一起,臉上露出又驚又怒的神色,卻煞有介事的望著白斌,隱隱透出怯色。
悟明和尚和空明和尚兩人,平時不曾在江湖上走動,兩人連眼前催魂使者赫炎等人的名諱都還不知道,故此,自然地對白斌更是茫然不識。但是,兩人此刻的心中,卻知道眼前救助自己的白衣少年,在武學的成就上,已經練就所謂先天真氣的氣勁功夫,且功力火候,似乎與師兄弘明和尚不相上下,這是由適才凌空下擊,發出的勁道上所瞧出的。
悟明和尚揖手作禮,道:「敢請少施主賜示名諱,以便永銘心腑。」
敢情他與空明和尚兩人,都已是三十歲以上的人了。
白斌笑道:「悟明大師言重了,白斌只不過為日後武林盡點義務而已,何敢有勞大師心記此事。」
悟明和尚驟然一聽白斌道出自己法號,心中一怔,不過心念一掠,分析白斌的話,想到適才催魂使者赫炎喚過自己法號,立時再沒有足夠奇怪的地方了。
他不曾涉足江湖,故此不知白斌的威名和來歷,竟道:「白施主,救難恩如山,沒齒難忘,小僧有禮了。」
空明和尚隨著悟明和尚又雙雙躬身行起大禮。
白斌連忙揖手還禮,連道「不敢當,不敢當!」
這邊白斌一報出姓名來,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一人,立時啞然大驚。雖然擊斃金鈴瘟君耿釗的事,龍虎幫並沒有傳開,但是洞庭扁山碧霞莊技退天山派陰陽童宗居平的事,卻已是傳遍五湖四海,人人皆知!
催魂使者赫炎心說:「我道誰有這般功力,原來竟是他,看來今夜弘明大師再不來的話,則己方等十一人,定然無法倖免了……」
他心裡有了這個想法,剎時心中一轉,就想拖延時間等弘明大師前來,便道:「在下催魂使者赫炎,若白少俠此來只為阻止我們對兩位大師無禮,則只要白少俠一句話,我們便全部告退不誤。」
這一句話,可謂客氣之至,更含著所謂「恭敬從命」的意思,大有連自己的人被擊斃亦是絲毫不惱怒的樣子。雖則他心中另有打算,也由於功夫做得到家,竟真個使人不易察覺。
白斌暗道:「原來這人就是聞名關洛的黑道頂尖人物催魂使者赫炎,無怪才有這等功夫,竟連少林派的掌門弟子也奈何不了。」
心裡說著,卻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他由凸巖現身之前的決定,就是要把這些人全部擊斃除去,減輕日後武林大卻的負累。但是,此刻聽到催魂使者赫炎的話,竟是那麼客氣,不由得不能照原來決定而下辣手,更也沒有想到另外借題實施的辦法。一時之間,猶豫不決,竟在無形中,墜入催魂使者赫炎的拖延的計策上,沒有開口回答,而楞然沉思!
悟明和尚鑒聲察色,由適才催魂使者赫炎對待他的狂傲之態,推想起來,已知白斌這個少年,雖然年紀輕輕,但是他的名諱和武功,卻已是武林皆知的了,不然,絕不會使催魂使者赫炎這般客氣說話對待:
於是,心裡對白斌更感佩服、更感詫異,暗道:「這是誰的弟子?」
心裡說著,不由得目不轉睛的打量白斌全身,就好像經過這麼望著之後,便會找出答案一般。
空明和尚心念較密,暗道:「原來這廝是想等師兄弘明和尚來了之後,以本派先天『達摩真力』的氣勁功夫,絆住這前來相勸的白斌,然後再以他們餘下的十一人來與自己和悟明師兄決戰……」
他心裡料想得沒有絲毫錯處,故此,意念間不由得對催魂使者赫炎的心計,卑視已極。當下,禁不住的「哼」了一聲,雖則沒有開口,卻已暴露到極點。
就在這時,催魂使者赫炎等十一個人之中,有兩名較為傲慢冒失的人,不知催魂使者赫炎的苦心,竟在一種反常的血氣之勇的驅使下,在空明和尚「哼」了一聲之後,忽然齊向白斌突擊過去。
等到催魂使者赫炎察覺,待要阻止,已是無及!
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的攻擊,端的又狠又疾,只見一個使刀,一個使劍,不約而同的挾著霍霍白光,一上一下,逕朝白斌攻到。
——請看第二冊——
武俠屋掃瞄勿風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