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中,可以看出他的面孔露出不屈的堅毅表情,嘴唇緊抿著,瞳孔中閃射出令人駭異的精芒,他在這隱蔽的假山之後,已躲藏了一段極長的時間了。
白斌仰首向天,深深吸了一口午夜的清新空氣,混沌的頭腦,亦好似清寧了幾分……。
風雲堡仍是一片岑寂,沒有燈火,沒有更鼓,亦沒有人跡,一切都是這麼平靜,這麼森冷,但是,隱隱之中卻覺得這四周的沉靜氣氛,好像隱有一股說不出的危機似的,暗黑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宛如有著一個張開的陷阱般……。
白斌那雙炯然加炬的星目,敏銳的向週遭探測著,他利用全身的每一根聽視神經,如蝸牛的觸角似的,向四周伸肢、觸摸……。
江湖上的錯綜複雜的環境,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陰詭殘辣,已在這短短的時日中,將白斌磨練得比昔年精練了不少,他已不再像兩年前那般幼稚與天真,現在他知道該如何在險惡的環境中,去運用自己的智慧,為自己尋求生存之路,為光大崑崙而努力!
白斌沉默的倚在假山之後,他運用敏捷的頭腦,極快的思忖道:「風雲堡將吸血鬼囚禁,勸說不從後,不知道他們會對他作如何處置?」尤其是姚碧對他再三的叮嚀與囑咐,平靜的思潮不由起了一陣波動,週身血液,亦不安加速循環起來。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勉強壓制住內心的煩躁,想道:「風雲堡到底有著些什麼高手在內呢?若僅憑韓老爹口中述說的那些,自己倒不用如何憂慮,這些人雖然都很有名望,哼!那未必能困住自己。」
他想到這裏,俊俏的曲孔上,不覺浮起一絲傲然的笑意,於是,他又想:「據韓老爹說,風雲堡為了應付當前緊急情勢,詹天倫命他的妻子去討救兵,這緊急情勢,難道與自己有關嗎?抑是遭遇到另外的強大壓力?」
白斌想著,目光環轉之下,身形已若鬼魅般閃出五丈之外,微一晃掠,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身形快速得令人懷疑那只是一道淡淡的煙霧,幾次縱躍之後,到達一幢高大寬闊的大廳長廊之外。
白斌隱身在廊外的朱欄陰影中,仔細的向四周探了一番,看清四處無人之後,隨即躍向大廳門側,大廳內,這時正燃著一盞青白色的琉璃燈,微弱的燈光,映在四壁,現出一股陰黯的氣氛……。
白斌向大廳內望了一陣,暗忖道:「這麼大的一個風雲堡,怎的自己一路到來,卻連半個人影也未看到?」
他隨即又想道:「難道他們自恃聲威極隆,便料定不會有人敢來此踩盤窺探麼?不,這一定是一個陰謀圈套,詹天倫是『天地日月叟』司徒轅最器重的弟子,絕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
白斌想到這裡,正待離去,長廊上一陣輕微的步履聲響,隱隱傳來,彷彿還有低沉的談話之聲……。
白斌迅速的藏身於廳門之後,傾耳聆聽,一個沙啞的嗓音在低沉的說道:「老六,咱們交過班了,現在不妨去喝兩杯,近日來也確實夠累的……」
那叫老六的人,聲音略為高亢的道:「阿光,說句實話,想那白斌能在這短暫的時間裡,就能掙得如此威名,可也不是簡易之事,想那總壇鐵馬堂是何等聲勢,就被人家單槍挑了,這件事一談起來就足以節人心折,如今人家已經來到了鎮上,誰還能想安枕,所以堡主才叫夫人敦請救兵呢………」
那叫阿光的人急急噓了一聲,輕微的道:「老六,聲音放小一點行麼?讓別人聽到傳報上去,包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二人的腳步聲,似乎仕大廳外停頓下來,一道黃閃閃的孔明燈光,向大廳內微微一轉,沙啞的聲音又響起道:「媽的,管事的交代下來,要咱們多注意、多戒備,憑人家那種身手,連紅刑執事與鐵馬堂主都讓人家做翻了,真要讓咱們碰上,不找我們下手開刀,已是謝天謝地了,咱們還能戒備個鳥!」
這時那沉穩的語聲亦忍不住氣,在發牢騷道:「說得是嘛,好好日子不過,偏要去捅馬蜂窩,就說吸血鬼那老傢伙吧,人家不願加盟,便用『迷魂鄉』將人家做翻,現在放置在那鬼門關似的『再世牢』中,既不敢放,又不敢殺,卻硬要吾等四出巡行,虛張他娘的聲勢,媽的,若真的碰上那白斌,咱們還能將人家怎麼樣?了不起一拍屁股——開溜!」
那老六亦接道:「對,不跑的就是孫子,走吧,回去灌他兩杯黃湯才是正經,在這黑暗的地方窮磨,准管磨不出好的來!」
一陣低沉的腳步聲,又逐漸遠去,終於至消失無蹤。
白斌自門後閃出,喃喃自語道:「再世牢?這是什麼地方?名字倒是相當嚇人……」
他略一猶豫,向四閣黑沉沉的建築物微一打量,雙臂微振,身形已似一頭大鳥般凌空而起,向莊後一排連綿的屋宇樓閣飛去。
白斌身形才飛過一堵不高的紅磚圍牆,目光瞥處,已發現這片圍牆之內,有著三間十分高大的石砌巨屋,這三間黑石塊築成的房屋,孤零零的聳立在這片闊幅約有十餘丈的圍牆之內,其外,便沒有任何律築物,僅只一些極微稀疏的草呀、花呀、樹木栽植於四周。
這三幢巨大的石屋,矗立在風雲堡之內,與其他玲瓏堂皇的樓閣比較起來,非但顯得不襯,更透著離奇,就好像一些衣飾華麗的富商巨賈之間,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一般。
白斌急速的將體內真氣沉下,身形在空中直射而下,他腳尖甫一沾地,立即閃進一叢花草之後。
他凝眸注視著前面沉寂無聲的三幢巨屋,良久,良久……。
石屋中,除了正中的一間,餘下兩間,則是一片漆黑。
忽然,白斌在這幢石屋外的曠地上,發現有一片泥土微微一動,接著,那片泥土竟緩緩移開,露出一個深坑來,坑中,隨即現出一個黑衣大漢,向四周略一探視,雙掌輕輕一拍,丈許之外的一片泥土,又緩緩移開,這名黑衣大漢立即縱身掠入!
白斌正自暗捏一把冷汗,他身側不遠處的一片花草,亦在悉索移動,隨即自那片偽裝的花草之下,露出一個人頭來,向週遭仔細的環視了一遍,接著又隱身下去。
原來,這三幢石屋的曠地上,貿然一見,全然靜蕩無防,其實,在這片寬闊的曠地之底,正藏著不少土坑,上以浮土、花草偽裝,並鑿有眼洞,藏身土坑之下的人,可將週遭情勢,看得一清二楚。
白斌一看這嚴密防守情形,心中已然知曉這定是拘禁吸血鬼前輩的「再世牢」了,但是,他內心卻十分憂慮,因為,在這種罕見的防守之下,若想不露痕跡的摸入那三幢石屋之內,卻並非一件易事。
白斌靜靜的伏在地上,聽著週遭的動靜,腦中亦不停思忖對策……。
忽然,他像毅然決定了一件事,將身軀盤膝坐好,面孔卻微微仰起,正對著始才自東方緩緩升起的上弦月……。
過了一刻後,只見白斌那白淨的臉龐,逐漸轉為暗紫之色,而且,那瘦削的身體亦隨之縮小,他那時開攏合的嘴唇,正對著月華,蜿蜒吐出一條淡淡的紫氣,這時,每在他呼吸一次之時,他那盤坐的身軀,便彷彿被空氣托起似的,向空中微微一升。
好像此刻他身軀的重量,已全然消失,而欲與空氣融合為一似的。
白斌此刻所運出的功夫,乃是果報神申無咎嫡傳的絕技之一——「廣寒蹈虛」!
這種功夫,乃是申無咎古洞面壁之時,苦思領悟的絕技,這在果報神那一身深如浩海的武功中,亦算是最傑出的絕著之一。施用此功時,必須面對明月,吸其精華,再以一口至真至純的先天真氣,將全身血氣逼聚,然後,便可藉著吸取的精氣,會合本身的綿綿潛力,在空中隨意飛翔遨遊。
但是,施用此功,極傷真元,每用一次,至少須養息十日以上,才能復原,而且,此功施用時間,亦極短暫,若強自超施,便會引致血氣潰散,傷重成殘、喪命!
白斌這時將真氣凝聚丹田,而他的身軀,也縮短到不及三尺之譜。
他心中十分清楚,其所施展的「廣寒蹈虛」之深異武學,雖然危險,卻能在短暫的剎那之間,發揮出其舉世無匹的功效。
此刻,他緩緩站起,雙臂猛然一抖,身形猝然間升空七丈,白斌那纖小的身軀,在他拔升之勁消失後,卻並未向下墜落,竟似夜空中一片浮雲般,又輕輕地飄起,隨風向那二三十丈外的三幢石屋飄去。
這時,如有人抬頭仰視,可以看到的,僅是一片約有三尺多長的陰影,在空中載沉載浮的輕輕移動,而斷然不會懷疑到——那是一個人的身體。
因為,這已絕對不是一個人的天賦秉能可做得到的。
白斌的身軀,彷彿已與夜空中的雲霧清風交流,融為一體,頃刻間,已飄移至那三幢石屋之頂。
但是,他卻並未向屋頂落下,緩緩的晃進那居中石屋壁端的一個通風口中。
這通風口位於石屋的二丈牆壁頂端,寬約三尺左右,內側尚嵌以核桃粗細的鐵柵。
白斌身形才閃動,目光一瞥之間,已發現在這間石屋之內,坐著四名身著黑衣的彪形大漢。
這四名大漢,個個腰粗膀闊,殺氣騰騰,圍在一張木桌四周。
石屋四壁,尚插著八支松枝火把,熊熊的火光,映得室內纖毫畢露,恍若白晝。
四名黑衣大漢的兵刃,俱皆置於桌上,八隻眼睛,神光奕奕,沒有一絲倦容的向四周察視,神態之緊張,真是如臨大敵一般。
白斌又向室內微一打量,發現除了這四人一桌外,這石屋內並沒有其他物件。
連在這石屋的另兩間石室,卻被壁端的兩扇沉重木門嚴密隔絕,無法窺探。
白斌心中不由疑惑起來,忖道:「這間石室空洞洞的,根本沒有囚人之處,但是,這四個呆鳥卻若有其事般嚴陣以待,又是什麼原因呢?」
他目光又向那兩扇木門一瞥,想道:「是了,可能他們已將吸血前輩囚於另外的那兩間室內……」
白斌想到這裡,輕輕以右掌貼在前面的鐵柵之上。
於是,片刻之間,兩根粗約核桃般的鐵條,已在他手心一點精純至極的「三味真火」焚燒之下,無聲無息熔斷—
白斌望著下面那四個黑衣大漢,仍然毫無所覺般靜坐不動,他心頭不禁暗暗哂笑一聲。
這時,他伸手摸出一件金光閃閃的小型物件來,在手中微微一拈,以中指輕輕一彈,這枚小型物件立即颯然向下飛去。
白斌發出之物,乃是申無咎當年行道江湖時,別具匠心所打造的一種奇物,此物以合金製就,內裝精巧風葉,以內勁發出之後,即會在空中極快的迴旋不停,並發出陣陣類似衣袂飄風之聲,令人揣摸不定,申無咎稱之為「擾心鏢」。
白斌將手中擾心鏢甫一發出,雙手十指隨即猝然彈出,十股尖銳的勁風破空而去,瞬息間,石屋中的八支火把已應聲而熄。
暗影中,只聽那四名黑衣大漢嘩然大叫道:「不好,有人侵入再世牢!」
跟著,他們又聽到一陣衣袂帶風之聲,在空中往來遊走,四人驚悸的大喝數聲,手中兵器狂舞如風,在石屋中捉迷藏般四處追逐起來。
但是,任他們急劈亂砍,又怎能撲中目的之物呢?
這時,兩扇密封的木門,倏然啟開,登時一陣亮光透入,十數名黑衣大漢在風雲堡兩名高手率領下急衝而至。
這兩扇木門啟開的剎那間,白斌一眼看清另兩間石室內,亦竟然和中間這間一般佈置,除了一桌數椅之外,蕩然無物。
但是,白斌卻發現,在那左側的石屋之內,卻多出一個二尺高矮的石墩。
他心中念頭一閃,雙掌又再運勁拍出,狂風捲處,另外兩間石屋內的燈火亦驟然熄滅,週遭頓時重又恢復一片黑暗……。
於是,兩支體形微小的擾心鏢,又分別向這兩問石屋中旋迴飛出!
白斌乘著發出「擾心鏢」的剎那之間,身形猝然如幽靈般掠入那左面石屋之內。
這時,三間石室中,俱是盤繞迴轉的交袂飄風之聲……。
但見兩位高手之一的一位年逾七旬老者,卻生得又細又長,宛若一根竹竿,頜下尚留有三綹黑鬚,突然大喝道:「吾等小心應付,必是白斌已經潛進來了!」
說話中,他身形卻撲向左面石屋之內。
此際,三間石屋已亂成一片,兵刃交擊之聲隨處可聞,只聽得一聲粗暴的嗓音大吼道:「媽巴子的,你們這些混賬亂打個什麼勁?喲,你這一刀怎麼砍到老子頭上來?」
白斌目光銳利無比,可以暗中視物,那竹竿似的老者身形向內一撲,他心中已自雪亮。
這位瘦竹竿老者內力雖然極佳,但在這漆黑如墨的石屋中,卻僅能看清五尺左右距離,他大半全憑聽覺摸索,這時,他身形始才撲進,便掠向那石墩前,急急用手向石墩後一摸。
即刻,他面色一鬆,大聲道:「大家注意,來人可能尚在外面!」
那粗暴的嗓音又大叫道:「傅當家,來人身法太快,又好像不止一人……」
這位身若竹竿的老人,正是關外大盜,有「百月彎刀」之稱的傅泉,乃是天地日月叟的拜弟。
傅泉凝神傾聽著那已逐漸漸微的衣袂飄風之聲,不由緊皺雙眉,掌勢已提至胸前。
正在這時,他驀覺身後的氣流,好似起了一陣極微輕悄的波動,接著颯然一響,一股風聲急速的掠前而去。
百月彎刀大喝一聲,抖手便揮出七掌,身形亦急迫而出!
他身形始出的剎那間,一條纖細的黑影輕輕地飄至那石墩之前。
不用說,這又是白斌所施出的手法。
白斌身形甫至,立即迅速伸手向那石墩之後摸去,手指觸處,卻發現了有兩個突起的暗鉤。
他微一猶豫,於是驟然向那兩個突起暗鉤按下,隨著白賦的動作,這二尺多高的石墩竟毫無聲息的移開,露出一個黝黑的深洞來。
白斌適才伸手按鉤的動作,可說是被他誤打誤撞的碰上了訣竅,否則,他如只按下其中之一,那麼,不但與這暗鉤相連的埋伏會突然發動,且更會即時警鈴大作。
白斌眼看石墩移開後,毫不考慮的掠身而下,就在他身形甫落的剎那間,這石墩又緩緩回復封閉。
這石墩下的黝洞,原來卻是一條地下秘道,尚砌有層層石階。
白斌在腳踏實地之後,急急吐出一口氣,他那縮小的身軀,也隨著吐氣的動作,霍然恢復原狀。
他略微休息了一陣,然後緩緩的向前移進。這條秘道,長約五丈,壁端掛著兩盞氣死風燈,昏淡的燈火,映得這幽長的甬道,氤氳著一股陰森森的鬼氣……。
白斌小心的步步踏行,他望著甬道盡頭的一扇黑色石門,正在心中疑慮,腳步踏處,突的驀覺一軟!
白斌心頭一悚之間,一股本能的反應,促使他迅速的躍起。
於是,他適才立身虎的牆壁之內,「霍」的一聲,伸出十柄鋒利鋼叉,急然戳出,又忽而縮回。
白斌正待向下飄落,頭頂壁端又是「軋軋」一響,一股勁風,已向他背脊撞到。
幾乎不容他再去細想,立時雙臂倒翻,人又反掠而出!
這時,白斌才有餘暇匆促的回首一望,原來,那自壁端向他背上震來之物,竟是一柄連有機簣的斗大鐵錘。
若是一個閃避不及,被其擊中,饒是他內力深厚,便是不死,也定會重傷。
白斌身形落地,一抹額際冷汗,忖道:「這尚不過入口的秘道,已經這麼凶險,再向內進,不知道還有什麼樣的絕活?」
想著,他驀然一咬鋼牙,雙掌倏推,一陣罡烈的勁風湧處,那道黑石巨門,已「嘩啦」一聲,被震成粉碎。
白斌掌出人飛,倏然穿門而入!
他身形始才穿出這道門戶,「括」的一聲響處,一蓬銀雨也似的暗器,已如天女散花一般,向他當頭迎到—
白斌不由怒火突熾,大喝一聲,雙掌疾速劈出,狂颼掠處,這蓬銀雨紛紛震落一地。
原來,這儘是一些體積微小得恍若體毛般的細針,白斌身形落地,抬頭打量一下四周,卻發現這竟是一片方圓丈許的石室。
這小小的石室之內,除了一盞明燈之外,便空無一物,顯得極為空蕩。
白斌靠立門邊,忖道:「這什麼『再生牢』的樞紐地帶,到底在何處呢?如此瞎闖,不知闖到何時方休?」
他正在想著,這間匹壁密封的石室,又起了一陣「軋軋」之聲。
白斌雙掌大封門,交叉護腰,凝神等待另一次凶險未卜的場面到來!
伹是,這次卻出乎他意料之外,在這陣「軋軋」之聲響過之後,石室右端的牆壁竟緩緩移開,顯出一條寬闊的甬道出來。
白斌略一猶豫,已掠身進入那條甬道之中。
於是,背後石壁,又霍然封閉。
這條寬闊的甬道,全為一色風火磚砌成,迤邐於前,長約三丈,甬道盡頭,便是一個大約桌面的赤銅鼎爐……
白斌疑惑的望著眼前的甬道,喃喃自語道:「這又是什麼玩意兒?怎的……」
他尚未猜測出來,甬道盡頭那碩大無朋的赤銅鼎爐,卻忽然冒出一絲火苗,白斌正自暗叫一聲不好,鼎爐之內:已「轟」地一聾暴響,一股粗約尋丈的火舌,宛似一條發怒的火龍般,疾捲而出,將整個甬道全然遮滿。
白斌不由雙目盡赤,眉發倒豎,他惶急之下,大喝一聲,那英俊的面孔立時倏然轉換成赤紅與雪白二色!
隨著他雙掌的疾速橫推,一股紅色及一股白色的凝形氣體,有如兩條吻合而出的神龍般,挾後山崩海嘯之勢,快速迎上。
於是,那強烈炙人的火勢,立被白斌傾力發出的「離火玄冰」真氣所抵制,呼轟翻湧的在甬道內燃燒著,陣陣的焦臭之氣,瀰散四周。
白斌極力推動著體內的真氣,綿綿貫注兩掌之中,與那股來勢懾人的火龍相互迎抵,因為他知道,只要讓這股洶湧的火苗捲至身前,那麼,任自己功力如何的精深,亦將屍骨無存了。
他額際的汗珠,順頓淌下,呼吸亦逐漸沉重起來。
這寬敞的甬道上,全然被彌合的熱氣及兩股紅白相間的氣體所充塞,於是,空氣在極度的壓力下彭脹、擴散………
驀然,「砰」的一聲巨震,接著又是「嘩啦啦」的連聲暴響,這建築得十分堅固的甬道牆壁,因抵受不住兩股極大勁氣之下的彭脹壓力,而崩潰頹塌!
這一列風火磚牆始才倒塌的剎那間,隔牆的一個石室內,已「嗡嗡」密響,大堆成群累千盈萬的密若烏雲般的青色毒蜂,向白斌身前飛來—
白斌心頭一震,雙掌勁力猝然收回七成,於是,那股熊熊炙人的火龍,立時「霍」的一聲捲到白斌身前三尺處。
一陣焦臭難聞的氣息,隨著撲翅的「嗡嗡」之聲傳出,這無數的青色毒蜂,已被那突然衝到的火勢,瞬息間燒得屍骨無存。
白斌不再遲疑,斷喝一聲,已飛身掠向那間石屋之內。
這時,他雙臂急振,勁力排出,又將這間十分堅固的石屋震破一個大洞。
他毫不停留的急穿而出,目光一瞥之下,卻是一個陡削的斜坡,斜坡之下,卻黑暗黝陰,腥氣撲鼻。
白斌心神微微一動,巳向斜坡下溜瀉而到。他尚未腳踏實地,細目瞧去,卻已嚇得他暗一哆嗦!
原來,這片陡削的斜坡下,便是一片泥濘潮濕的沼澤,沼澤中,卻盡然是些蜿蜒蠕動的毒蛇。
白斌身形尚未著地,其數無盡,成千上萬的毒蛇,閃耀著綠色如豆的眼睛,蠕動著那黏濕發光的胴體,紅信亂吐,「噓噓」連聲的游到。
其狀之獰惡,令人又是驚恐、又是作嘔!
白斌這時雙臂倏抖,選擇了一處較為高些的地勢翻身落下。
他目光凝視著前面萬頭鑽動的三角形蛇首,隨著絲絲濕潤的蠕動鱗光,形成一個半圓之形,向他立身之處緩緩的逼進。
而且一陣腥膻的撲鼻惡臭味,亦彷彿永無絕止似的瀰散四周,隨著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噓噓」叫聲,構成了一幅恐怖已極的景象……。
白斌沉著的迅速向四週一打量,這時,他發現在這片陡削的斜坡對面,約有三丈之外,有著另一片聳立的石壁,而在那石壁之上,卻極淺的砌有無數階幾乎是象徵性的階梯,那石壁之頂,卻奇異的裂開著一道僅供一人鑽入的縫隙……。
白斌略一打量了一下地勢,已在心中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這時,鱗光一閃,一條長達七尺,頭呈三角形的毒蛇,已悄無聲息的蜿蜒到白斌腳下,紅信伸縮中,急噬而到。
白斌大喝一聲,足尖倏然挑起,那條毒蛇立被他踢飛兩丈之外。
這時,「噓噓」連聲,為數約有十數條鱗形斑斕的毒蛇,又向白斌身側群噬而至!
白斌嘿然吐氣開聲,運掌如刀,瞬息間連連劈出三十餘掌,勁力如削中,殘斷的蛇屍混合著污血四散迸濺,十數條毒蛇,與左近尋丈內的毒蛇一樣,頃刻間已翻轉肚皮,浮沉於混濁的泥沼之中。
但是,這些有著斑燜花紋、形態醜惡劇毒的長蟲,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它們的攻擊,混沌的沼澤這時更加的穢濁的翻湧起來,無盡無絕,各類各型的毒蛇,蠕動著那條條黏滑的軀體,攪動著泥水,紛紛游到。
這陰幽潮濕的泥沼中,但見浮動著萬千三角形蛇首,綠光點點,「噓噓」之聲混成一片,真是驚人至極。
白斌暗暗叫聲苦也,目光微掠之下,便待縱身飛起。
忽然,他腦海中閃雷般浮起一個念頭來,於是,他又站回原地,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個銀光閃耀的圓筒來。
這銀色圓筒所盛的,正是果報神昔年震懾武林的火藥暗器——「烈湯神珠」。
白斌親切的撫摸著手中微溫而潤滑的金屬圓筒,喃喃自語道:「義父他老人家,真是賜了我不少寶物……哼,我若就此躍身一走,未免也太便宜了風雲堡所飼養的這些畜牲,留著它們,異日又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他驀然雙目怒睜,大叫道:「來吧!畜牲,看少爺請你們嘗嘗火爆蛇肉的滋味!」
叫聲中,他手指用力一按圓筒底部機簧,「砰」的一聲輕響中,已自這銀色圓筒內,飛射出一粒龍眼大小的紅色珠子來。
這粒紅光閃耀的珠子,見風之下,「砰」的一響,已倏然漲成斗大的一團火球,向沼澤中的無數毒蛇落下。
這團精芒射散的火球,始才飄落,又「轟」然一聲巨震,暴展一片闊幅幾達兩丈的熊熊火焰,發射出通體青藍的火苗,「劈啪」連聲的向下罩落。
一時之間,淒厲吆吆慘啼襯合著噓噓的燒肉焦臭,頓時充滿在沼澤的四周。
而那狂熾殷紅的火焰,仍然呼轟的燃燒著,炙人肌膚的強熱,四處播散,潮濕的空氣,亦變成帶著煞風的氣流在迴蕩、波旋……。
白斌不由心意大快,狂笑大聲中,身形已飄然飛起,向對面崖壁之頂掠去。
他腳尖在那淺淺的階級上連點三次,已如脫弦流矢般,穿進這壁頂裂開的隙縫中。
但是,他卻沒有想列,這卻是一個更凶險的陷阱,早就在靜靜的等候他了!
白斌身形始才掠身而入,腳下那道裂開的隙縫,已「軋軋」連聲的徐緩閉上。
白斌經過這一連串的驚險埋伏後,心中已較泰然,他這時並不驚慌,面含冷笑的環視四周。
只見他這時處身的地方,卻是一間粉白的空室,而且,室中尚懸掛著一盞銅罩的琉璃吊燈……。
燈蕊正在燃燒著青白的光輝,再經過這空室四周粉白的牆壁反射之後,更加顯得明亮耀眼。
但是,這間空屋卻沒有任何一絲空隙,彷彿一個石盒似的。
白斌不解的瞧著四周,又用手在牆壁上輕輕敲擊了幾下。
於是,由於手指敲下的回聲,及肌膚敏銳的感觸,白斌知道,這間空室的四周,竟然全是用極厚的鐵板製成,僅是外層敷上一層白灰而已……。
他愕然望著面前冷冰冰的牆壁,暗忖道:「奇怪,風雲堡造了這間外層塗右白粉的鐵屋,有什麼用意呢?莫非他們想藉此囚禁強敵麼?」
白斌想到這裡,不禁嘲弄的冷笑起來。
他獨自冷笑了一陣,又想道:「不管風雲堡『金鎮瘟君』詹天倫想將自己怎樣,但自己已深入這所『再世牢』中如此之久,非但沒有發現禁錮吸血前輩等人的牢房,而且連風雲堡的人也沒有看到一個,難道說,他們直到如今,尚不曉得自己摸進來了麼?」
白斌默默的想著,想著……。
逐漸,他的雙睛緩緩怒睜,面孔的肌肉微微搐動,黃豆大的汗珠,亦自額際紛紛墜落。
他口中喃喃吼著:「為什麼?為什麼?」
空氣是寂靜的,寂靜得沒有一絲聲息,像是一座已經沉寂了多年的古墓……。
驀然,白斌狂聲大叫道:「詹天倫,你這卑鄙的小人,你為何不敢與少爺亮相?你將吸血鬼前輩匿藏到何處去了?哈哈哈……你怕我麼?你有骨氣就現身出來,你這懦夫、小人!」
白斌洪亮的語聲,在空中迴蕩、轟響,終於,又裊裊的消散。
他悚然抹去臉上的冷汗,強吸一口氣,想將暴躁煩亂的心情平靜……。
然而,這過於沉靜的氣氛,使白斌心神反縐狂亂,他尋不到發洩的對象,更排解不開心頭的懸慮與糾結。一個人,在處於極端的苦悶與沉靜下,便往往會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瘋狂及暴囂……。
四周仍是靜寂的、沉默的………。
但是,一陣細微得幾乎不可聞及的「嗤嗤」之聲,卻忽然在這時響起!
這聲音雖是如此細微,但足以令白斌悚然驚悟了,他急切的環目四顧,身形也倏然飄向屋壁一角。
此刻,他看清了,原來那室中吊懸著的琉璃燈銅架,正自那雕鏤著的中空花紋細孔中,透散出股股淡淡的紅色煙霧。
這飄散出來的紅色煙霧,並未隨即消失,反而輕渺的緩緩籠罩室中,逐漸凝結成一片桃花般淺紅色的霧幕……。
白斌正自惑然,鼻管中忽而聞到一陣甜腥的氣息,隨著這絲氣息的吸入,腦中突然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與混濁,週身興起了一種懶散的感覺。
這感覺便好似喝下過多的醇酒一樣,軟綿、輕飄,再加上陶醉。
白斌對這股甜蜜醉人的氣息,十分迷戀,他不自覺的深深吸了一口。
但是,就在這股甜腥的氣味始才進入他的喉中時,渾身血液也彷彿驟然往胸前擁塞起來,腦中更是「嗡嗡」作響,週身骨節,亦宛似忽而被一隻魔手折斷一般。
於是,白斌那體內純厚精練的真氣,已在無形中起了反應,驀然急速的迴流旋轉起來,一股綿綿潛力已自他肺腑穴脈中往外排斥擴散。
白斌但覺五內翻湧,血氣澎湃,不由自主的大聲嗆咳起來。
他吸入喉中的那口甜喔氣息,已被他這一連串的嗆咳,吐出了大半。
這時,白斌登時悚然省悟,他急急閉住呼吸,抬頭望去,只見自那琉璃燈銅架中,所冒出的紅色煙霧,這時已將這小小的空屋佈滿,那甜腥的氣息,配襯嫣紅的色彩,好似一個風情萬般的嬌媚美人,在散發著她那迷魂蝕骨的魅力般。
白斌這時大覺不妙,可是,他實在想不透,為何在此種情況之下,自己猶會毫無所防的被這種毒霧所迷惑。
他適才已不自覺的吸入了一些毒霧,此刻但覺昏昏欲睡,四肢百骸,亦湧起陣陣軟綿酸酥的感覺。
白斌強自鎮定一下心神,大暍一聲,揚掌推出一股勁風,颯然震向那室中懸掛的琉璃燈而去——
「轟」的一聲巨響中,那盞鑲以銅架的琉璃燈,立即應聲粉碎四落!
但是,這紅色的霧氣,非但並未因此而阻竭,反而更在頃刻之間湧盛起來。
白斌連聲叫苦,急切的向上望去,又見那原先懸掛琉璃明燈的繩索,卻竟是一條內面中空的鐵管,僅在外面加縛上一些麻線而已。
這時,嫣紅的毒霧,純若無盡無絕般,咕嚕嚕的自那條偽裝的鐵管中湧進,這空室之內,已全然被一片赤紅的個務所佈滿。
於是,那陣陣甜腥的氣息,已更加濃厚了,這瀰漫的赤紅色彩,亦竟自凝結成有形的幕幔一樣……。
白斌此刻心頭更覺迷糊了,雙目亦逐漸朦朧起來。
他四周還是一片飄浮的嫣紅,這時白斌雖然已閉住呼吸,但是,他先前吸入的一絲毒氣,卻已在他體內開始四散蔓延侵蝕起來。
他此刻所以尚未昏絕頹倒,全賴著他那身精湛的武功及深厚的秉賦所支持,若是換了別人,在這極毒的紅色煙霧中,只怕早就渾身癱瘓,不省人事了。
這瀰漫室中的紅色霧氣,乃是苗疆怪傑獨眼人魔烏魯布昔年親自採集苗荒百年腐爛的桃花莖葉,再加以一種極為淫毒的「蛹蛇」精血所精練而成,送與風雲堡,專門置入「再世牢」中,做為防備武林人物之用。
此種毒霧之所以名曰:「迷魂鄉」,蓋因其味醇甜,色彩鮮艷,能令人在不自覺之際墜入其殼之中。
吸血鬼之所以會失陷風雲堡,就是中了此種毒霧之故。
白斌雙目迷濛的坐在地上,此時,他週身彷彿酸軟得毫無一絲氣力,但是,他卻有一絲潛在的意識,在極力的支撐著他。
忽然而想起一件事情,便是申無咎在絕冰崖下絕緣洞中,傳給他一種深湛武學——「逼靈一線」!
這所謂「逼靈一線」的深奧武學,乃是內家功夫之中,至高至絕的一種秘技。
若將這「逼靈一線」的功夫施出,便可停止全身的機能活動,而將僅有的一絲靈智以心頭一點湛然的澄寧之氣護住,藉著這一線靈智的啟發,再促使全身精力,集中於四肢的任何一部位採取行動,使自己一則不致全然失去了知覺,再者更進而能逃出困境。
申無咎的這項武功,乃是施用於重傷之下,或意識不清之時,可以做為最後救命或逃生之用。
白斌雖在這時方始想起,卻正可大大有助於他目下的困境。
他此刻不敢怠慢,急速的澄心靜氣,使心中一點知覺仍然保存,然後,他停止了全身機能的活動,而將全部力量,集中施展於右臂之上。
其實,若憑白斌那一身精絕的武功,這空屋四周的鐵板雖然堅厚,卻也攔不住他,奈何他先前疏忽過甚,以致吸入一些毒氣,再想突破這四周的鐵板時,卻已心餘力拙了。
這時,白斌的一條右臂,緊緊按在鐵壁之上,隨著他手指不斷挖削,那麼堅厚的鐵壁,亦被他挖出一條條淺槽,鐵屑紛紛脫落……。
白斌俯身地上,絲毫不動,若不是他那急驟劇動的手臂,那麼,便像是全然昏死過去一般。
在室中瀰漫的紅色毒霧之下,白斌按在鐵壁上的手掌,這時挖得更急促了。而鐵壁之上,此刻已被他那貫注入無比雄厚的真力的右掌,挖出一道直徑長約尺許的深溝,慢慢的、緩緩的………。
忽然,白斌全身一顫,他那堅強的手臂已然穿出這層鐵壁之外!
於是,他蜷伏地上的身軀,亦隨著他右臂的拉動,緩緩向前推進,終於挪到那條洞穿的鐵壁隙縫之旁。
一股清新而潮濕的空氣,如水銀般溜瀉入白斌的鼻孔中,他貪婪的湊著隙縫,深深的呼吸起來。
而這時,一口清新鮮潔的空氣,該是多麼需要啊………。
隨著他深沉的呼吸,腦中的昏眩,已逐漸減輕,四肢的酥軟,亦慢慢恢復過來。
此刻,白斌已感到一股新的力量,開始在體內滋長,雖然,他仍然覺得骨節有些酸痛,心頭鬱悶,但是,卻已較之適才那昏醉欲死的情形好得多了……。
他輕輕的睜開雙目,又吸入一口真氣,掌勢倏然拍出,「噹」的一響,鐵壁已吃他剛猛的掌勁震陷了一片!
白斌隨著再運玄功沉喝一聲,雙掌閃電般連續不停的向鐵壁擊去,終於,在「轟」然一聲巨響之中,一大塊沉重的鐵板,已隨著一股雄渾的勁力震落眼前,則赫然是一間以鐵柵相連的囚室。
白斌倏然將雙臂平伸,身形已搖搖欲墜的挺立地上。
因為,他卻在適才那倉促的一眼中,看見那囚室之內,除了吸血鬼之外,還有華山客劉天苞、北峽山青雲谷太浩派丹心神尼之徒華紫雲和柳巧花師姊妹。
白斌身形始才站穩,正盤坐於鐵柵之後,面色黯淡的吸血鬼,已驀然驚喜欲狂的站起,激動的大鳴道:「白少俠……你果然沒有死,碧丫頭知道你沒有死嗎?呵呵,那丫頭若是知道了不高興死才怪!」
柳巧花亦瘋狂般撲向鐵柵之前,抽搐的呼道:「白師兄,你……你沒有受傷吧?」
呼聲中,兩串晶瑩的淚珠,已漣漣掛在面頰上。
這小妮子,自第一次遇到白斌時開始,雖然百般刁難,但對其武功卻是羨慕不已,絕冰崖噩耗傳來,華紫雲固早芳心已碎,小妮子也跟著痛苦萬分,幸被神尼點化,告訴她白斌有驚無險,他日仍有相會夕日。
柳巧花陪著師姊華紫雲一同行道江湖,探聽白斌行蹤,小妮子吱吱喳喳的一路說個下停,也的確解除了不少相思之苦。不料竟陷身風雲堡,竟又在患難中重逢。
白斌頓時悲喜交集,頭腦又是一陣極度的暈眩!
他身軀踉艙的退了一步,腳步搖晃不穩……。
柵牢中,吸血鬼等四人面色驟變,目前,他們把全部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白斌的身上了,若他受傷遭擒,那麼他們還有什麼指望呢?
華山客劉天苞狂叫道:「白少俠,你怎麼了?振作起來,千萬不要頹喪,適才這些雜碎還譏笑說你定然逃不出那迷魂鄉的毒霧之下……白少俠,你做給他們看看!」
華紫雲與柳巧花二人亦顫聲叫道:「白師哥,請振作起來………」
「白少俠,咱們不能輸給對方!」
白斌長長地吸一口氣,勉強壓制住翻湧的血氣,一步一步的向鐵柵之前移進。
忽地,一聲沙啞的驚呼起自他的背後道:「來人哪,來人哪,不得了啦!白斌已突破迷魂鄉鐵室,衝到囚房這邊來了!」
白斌嘶啞的苦笑一聲,向吸血鬼等人道:「前輩,我很好,僅是適才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毒霧而已……待我回頭打發了這些混賬,再來救你們出險……」
他不待吸血鬼等人說話,逕自身形不穩的緩緩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在白斌身後,赫然正方著兩名神色驚慌、手持鬼頭刀的黑衣大漢!
白斌勉強一笑道:「二位朋友,你們還不自行逃命,莫非還想和在下走上兩招麼?」
那兩名面色驚悸的大漢,正在進退維谷之際,一個冷峻的嗓音,已自上層地面傳入道:「大家注意將出口完全封住,姓白的小子一出來,便用暗青子招呼!」
隨著語聲,諸人所立的頂層地面,響起一陣「軋軋」之聲。
這時,那兩名黑衣大漢互視一眼,右邊那人忽然注意到白斌赤紅的面色,及搖晃不穩的身軀,他向同伴一使眼色,大叫道:「咱們沖,這小子敢情已中了迷魂鄉之毒了!」
另一名黑衣大漢,亦向白斌仔細一瞧,豁然大笑道:「媽的,果然不錯,咱們幾乎讓他給唬住了!」
正在這時,二人頭頂的一方岩層,已自緩緩移開。
這兩名黑衣大漢好似陡然壯起膽量,齊齊大暍一聲,猛力向白斌身前衝到。同時,兩柄鋒利的鬼頭刀,亦兜頭蓋臉的劈至!
白斌大笑一聲,身形毫不轉動,雙臂疾如閃電般的一晃,已然扣住二人的腕脈穴。
尚不待這兩個身材魁梧的黑衣大漢驚呼出聲,白斌已然吐氣開聲,雙臂用力一拋一掄,「砰」然一響,兩個偌大的身軀,已如風車般倒旋出去,但聞「噗嗤」一聲,跟著又是兩聲悶嗥,這兩名黑衣大漢,己自腦漿進濺,撞死在石壁下。
幾乎在同一時間,自那移開的壁頂上,疾如飛鳥般掠下兩條紫色人影來!
白斌目光一瞥,看出來人正是那面容兇惡,神態威猛的岑家四凶之二。
岑家四凶老大身形才落地,就看見撞死壁上,摔落在地上的兩名屬下。
但是,二人那猙獰的面孔上,卻沒有露出任何一絲驚懼或憐惜的神色,目光一瞥之下,已轉到白斌身上。
白斌這時,又覺得腦際微微一眩,他雙目輕閉,盡力地忍耐著。
四凶老大冷冰冰的一笑,老二這時陰沉沉的開口道:「白斌,閣下好辣的手段,只是,你目前已自投羅網,恐怕你的命運,亦不會比閣下殺死的二人強到那裡去!」
老大亦冷峻的道:「小輩,你連傷本幫弟子,岑家兄弟岑志、岑成便首先不能放過你!」
白斌傾力裝出一付神態自若之狀,冷笑道:「二位站在那裡妄自吹擂有何用處?不服便上來試試,看看白某能否教你們從此閉嘴不語?」
岑氏兄弟岑志、岑成聞言之下,毫無表情的相互一瞥。驀地,二人身形疾若風馳電掣般,一左一右,閃向白斌身側,而幾乎又在同一時刻,兩片漫天掌影,挾著無匹的勁力,向白斌雙臂猛震而到!
白斌眼皮子也沒有眨一下,雙掌倏起,右掌幻成圈圈圓弧,右掌帶起一溜星芒,銳風拂處,立將二人銳厲攻勢化解。
那尖銳的氣氣,更將岑志、岑成二凶逼出三步之外。
白斌身受毒傷之下,所施出的「銀月寒星雙環式」,威力雖不及平素之半,但這是申無咎當年睥睨武林的絕技,卻依然是當今一般江湖高手所無法抵擋的。
岑氏四凶,老大岑志、老二岑成,乃是孿生兄弟,早有意識相通之靈,二人身形始退,又雙雙冷哼一聲,不約而同的復又縱身攻來!
二人四隻鐵掌,彷彿飄雲般上下翻飛,身形似電躍疾閃避中,勁氣如嘯,滾滾湧出。
白斌身形不敢稍作移動,他強自鎮定心神,施展著申無咎嫡傳絕技,與岑家四凶的老大、老二,做著艱苦的拚鬥。
這時,任憑岑志、岑成二人,掌勢疾若狂風暴雨,傾出全身之力攻上,卻依然佔不到白斌絲毫便宜,而且,更時常被白斌所使出的精妙絕著,逼得左右躲閃,忙不迭的招架。
柵牢內的吸血鬼,此刻怒目圓睜,憤聲大叫這:「姓岑的,你們還算是道英雄稱字號的人物麼?以二打一,以眾凌寡,真他娘的豬狗不如!」
然而,岑家四凶岑志、岑戍二人,卻一言不發,仍然沉著地與白斌鬥在一起,對吸血鬼的諷罵,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
顯然,這兩位功力極高的岑家兄弟,已在白斌的一對鐵掌之下,甚至連憤怒的時間也沒有了。
白斌出手之間,雖然凌厲嚴密,但他自己明白,這不過僅是靠一股強韌的意念在支持著他,因為,白斌此時的軀體,已成強弩之末,根本就發揮不出多少精力了。
在這柵牢之前的地面上,正在戰鬥進行得更加激烈的時候,裂開的壁頂上,又閃電掠下六條人影來!
白斌在慌忙中遊目望去,只見掠入的六條人影,竟是岑氏四凶中的老三、老么,與青衫銀輪萬北揚、百月彎刀傅汞等人。
六人身形始才立定,去青衫銀輪已大步行進,沉聲喝道:「姓白的,你目前已吸入那『迷魂鄉』中的毒霧,若不及時停止用力,要若是聽任這毒性蔓延開去,恐怕便要終生殘廢!」
白斌鄙夷的向青衫銀輪投去不層的一瞥,重重地冷笑一聲,又疾速的向岑志、岑成雙凶劈出七掌。
勁力沖激中,岑志、岑成雙凶,應勢狼狽的退出三步開外。
百月彎刀傅泉望著白斌站立不穩的身軀,灰眉微皺,洪聲道:「白朋友,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閣下目前處於如此劣勢,猶想作困獸之門,不是透著太不智麼?」
白斌大喝一聲,掌勢倏起,又將岑志、岑成雙凶迫得左閃右躲,他狂吼道:「你們這些為虎作倀,良心狗肺的殺才聽著,只要我白斌能全身而退,今後便與你等永不干休!」
他話聲甫落,腦中又是一陣極度的昏眩,全身亦機伶伶的一顫……。
岑家四凶的岑志、岑成看出便宜,厲叱連聲,又猛烈的圍攻而上。
青衫銀輪看得沒趣,暗自歎息一聲,向身旁各人微使眼色,也側身加入戰圈,悶聲不響的動手出招。
隨著青衫銀輪萬北揚的動作,鐵筆雙雄亦喝聲連起,各人抽出一支鴨蛋粗細、精光閃耀的二尺鐵筆,縱身撲上。
岑家四凶的老三、老二亦揮力迎上,這又是一場極不公平的爭鬥展了開來!
白斌狂笑連連,運掌如風,招式起如風飄雲舞,又似浪嘯濤湧,與這七名武林中威名顯赫的高手戰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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