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午初,麗日接近中天。
臨城郊外的三俠莊廣場上,八方英雄齊集,張燈結綵,熱鬧非常,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率領著數十個知賓,周旋於賓客間,團團亂轉,忙得不亦樂乎。
他的臉上,雖是興高采烈,笑容片刻未斂,但是,終掩蓋不住他內心的隱憂,頻頻圓睜精光灼灼的眸子,往莊外凝視,向人叢中搜索,那種焦急、期待、不安的心情,那能瞞得了明眼人。
隨著他身後張羅的,乃是徐州三傑,徐步芳、徐步青、徐步雲三人,哥們三個,出身少林門下,硬功有極深的造詣,在這淮河南北的名頭,僅次於臨城三俠,江湖上,也算得是揚名立萬的人物。
他們也知道,獨山湖神巫顯夫婦,凶名在外,宣鎮東,呼魯吐溫,更是成名多年的老前輩,無一好惹,三俠這面,人數固然不少,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抵敵得住巫顯諸人。
聽三俠的口氣,似乎全部的希望,寄託於天門二老李琦之子李曉嵐和杭州靈隱寺靈悟禪師徒弟……蔡雪梅的身上。
這兩人在江湖上,乃是籍籍無名的後輩,李曉嵐雖未見過,但蔡雪梅則見過好幾面,她的美麗嫻靜,根骨稟賦,固是上上之材,無奈年紀太輕,那能把這千斤重擔,放在他們的身上?
李曉嵐身為男人,內家功力,大不了較雪梅強,但因限於練武的時日,決高不了多少,張逸叟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輩,為何亦對這一雙少年男女,寄託這麼大的期望,豈非怪事?
哥們三人,暗中奇怪一陣,也想不出個道理,老大徐步芳,趨身上前,輕聲說道:「張老前輩,這般憂急則甚?難道說俠義道這多好手,就搪不住巫顯這批水賊嗎?」
張逸叟輕輕地歎了口氣,掉頭瞥了徐步芳一眼,喟然歎道:「老弟那裡知道今天之會的重要,臨城三俠身家性命,固然繫在今日勝負,兩淮億萬人今後安寧,何嘗不是決定於今天,那能不使人憂急呢?至於說俠義道人數雖多,不是愚兄講句洩氣話,連三俠在內,亦非人家敵手,何必雞蛋去和石頭碰呢?」
徐步芳聞言,略為想了一下,覺得張逸叟的話並非誇大之詞,心中也感覺惶急,笑說道:「雖是這樣,但惶急憂慮,也沒有用呀!」
他們在說話間,驀見一個莊丁,氣急敗壞跑到張逸叟眼前,附著張逸叟耳語幾句,張逸叟陡然色變,忙把背上靈蛇絲竿問了問,緊接著,不斷行功運氣,鬚眉皆張,全身顫動不停。
約莫半盞茶工夫,張逸叟行功完畢,深長地喘了口氣,方才恢復原狀。
徐步芳忙問道:「甚麼事呀?」
張逸叟二目圓睜,徐步芳看出他眼中射出的精光,足有四五寸遠,心中亦暗暗欽佩,此老功力果然不凡。
張逸叟睜著一雙精光灼灼的眸子,掃了三人一眼,嘿嘿說道:「愚兄恐怕等不了上台,就要畢命了!」
徐州三傑聞言,大吃一驚,齊聲問道:「甚事值得老前輩這樣緊張?」
張逸叟道:「適才莊丁稟報,五台三尊中的赤霞尊者,前來求見,現在迎賓亭等候。」
徐州三傑聞言,亦是滿面驚懼,同聲道:「這個魔頭來此,多半沒什麼好事,怎麼辦呢?」
張逸叟道:「別無他法,祇有豁出老命不要,與他拚了!」
說時,張逸叟率先前行,徐州三傑緊隨身後,越過莊前廣場,來到柳林入口的迎賓亭前!
四人縱目一看,見迎賓亭四周,圍著一大堆人,全是三俠的賓客。
這些人面上,全帶著悻悻之色,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七嘴八舌,紛紛議論,所說的話,全是在說赤霞尊者太過驕橫,如不給予顏色,心實不甘。
這些人,口內儘管說得凶,但卻無一人出手。
張逸叟抱拳拱手,敞聲笑說道:「諸位好友,請暫且讓過一邊,由我這總知賓,親身迎接貴客。」
圍觀的人,聽張逸叟發話,知這位老前輩,內外家功力,已臻化境,由他親身出迎,多半能給赤霞尊者,吃點苦頭,轟雷似的發出一片歡呼,跟著人頭擁擠,退離迎賓亭約三丈遠,靜觀雙方動作。
眾人一讓,張逸叟和徐州三傑,這才看出赤霞尊者,天神也似的,挺腰佇立迎賓亭前,銅鈴大眼,凝視天空,現出輕蔑之色,一根兒臂粗,七尺長的鐵禪杖,顫巍巍插入亭前石鼓中央,入石約尺多深。
赤霞尊者見眾人讓開,以為來了能手,縱目向張逸叟四人,瞥了一眼,發現是張逸叟和徐州三傑四人時,立刻恢復那種不可一世的狂態。
張逸叟見赤霞尊者恁般無禮,心中不快,但是,他身為總知賓,不能有失江湖禮節。
再說,臨城三俠,對他的為人武功,信賴得過,方能付託這樣千斤重任,如因一朝之憤,替主人樹下強敵,豈不是愧對良友!
他強壓滿腔怒火,步入亭中,朝赤霞尊者,含笑拱手道:「不知尊者佛駕光臨,未能遠迎,尚祈原諒!」
赤霞尊者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旋即叉腰凝視天空,鼻中冷哼一聲道:「這般看不起朋友,還配稱俠義嗎?」
張逸叟聞言,這才知道,因迎接來遲,致令生氣,存心找麻煩來的。
急忙陪笑說道:「迎接來遲,張某甘願受責,尚望尊者原諒,不要責怪三俠怠慢嘉賓,張某就感激不盡了!」
赤霞尊者,連理也不理,厲聲說道:「你們既然目空一切,看不起我這個野頭陀,如今沒別的可說,能把這支禪杖從石鼓中拔出來,我掉頭就走,否則,一定要蕭氏兄弟親自來此,當眾叩頭陪禮,任由我責罰,方能作罷!」
赤霞尊者,說話時的態度,越發驕橫,根本未把這多人看在眼裡。
張逸叟知道今日之局,非憑口舌能夠奏效,表面毫不動怒,抱拳打拱,連陪不是,暗地裡卻將全身功力,運於雙掌,哈哈大笑道:「既是尊者賜教,張某受人之託,說不得,祇有獻醜了!」
張逸叟把話說完,驀地,將背上靈蛇絲竿拔出,倏然一抖,竿上灰白色靈蛇絲,立即搭在杖身上,繞了兩匝,運足全力,一振釣竿,祇聽沙沙連聲,那支深入石鼓尺多深的鐵禪杖,應手而起,向赤霞尊者飛去,赤霞尊者隨手接過,面上微微一驚,縱目向石鼓一看,見那支石鼓,並未移動分毫,而石鼓中央的杖痕,亦無一些破損之跡,暗讚張逸叟內家功力,果非等閒。
張逸叟以內家深厚功力,運於靈蛇絲竿上,拔出赤霞尊者沉重禪杖後,拱手笑道:「在下獻醜了!」
張逸叟話剛講完,赤霞尊者卻惱羞成怒,厲聲暍道:「老狗接招!」
赤霞尊者真個心黑手辣,語聲甫落,掌中禪杖,已夾著凌厲的勁風,朝張逸叟當頭磕了下去。
赤霞尊者出手太快,張逸叟又未想到他這樣無賴,因此,杖臨頭頂,意欲閃身躲避,都來不及了!
眼看張逸叟,行將被赤霞尊者,擊斃杖下之際,祇見人影連閃,清叱與叭吧的耳聒聲,吵成一片。
赤霞尊者,厲吼一聲,倒拖禪杖,縱身暴退丈五六尺遠。
張逸叟匆匆一瞥,見赤霞尊者右面臉上,紅腫約寸許高下,圓睜雙目,射出凶光,似是憤怒已極!
祇見曉嵐手執一朵三尺長的玉蓮花,含笑向著張逸叟行禮,說道:「侄兒兄妹應援來遲,使叔父受驚,真是罪該萬死!」
張逸叟見曉嵐,好似飛將軍而降,祇一照面,就把那麼厲害的魔頭挫敗,內心中那份高興,就不用提了。
把手一擺,敞聲說道:「賢侄來得正好,老夫諸多依仗!」
張逸叟說時,瞥了曉嵐身後的赤霞尊者一眼,見赤霞尊者,正被兩條矮瘦烏黑的人影追撲,拖著百多斤的禪杖,在五丈方圓內,團團亂轉,鼻孔中哼哈連響,神態頗為狼狽。
張逸叟的內心固是恨極敵人,希望多給他吃點苦頭,發洩滿腔悶氣,但是,回頭一想,自己身為總知賓,對賓客間之爭執有勸阻責任,否則,就顯出有厚薄、親疏之別,那能對江湖道義交代得過去?
急忙對曉嵐道:「那兩條瘦矮黑影,是否是賢侄師妹?」
曉嵐躬身答道:「正是!」
張逸叟道:「趕快請她們住手。」
曉嵐聽張逸叟語氣,竟誤會麻姑是兩個人,暗讚佛門離合身法,端的神妙不可思議,難怪枯禪子老前輩,拿得那樣穩,說她江湖上盡可去得了!
曉嵐忙喝道:「主人有命,賓客間發生爭執,應看主人面上,化干戈為玉帛,錯開此時此地,再行一較長短,與主人無關,師妹還不趕快停手!」
麻姑聞曉嵐之言,笑聲:「好!」
但見烏黑人影一閃,麻姑已站在曉嵐身前垂手微笑。
赤霞尊者此時好似鬥敗公雞般,呆呆站立發楞!
場中眾人,見麻姑現身時,兩條人影合而為一,乃是個大頭麻面,黑膚癩痢的小尼姑,形態醜惡已極,與曉嵐站在一起,全不相稱,一美一丑,各到極處,二人神態,偏偏又是那樣親熱,使人既驚且怪。
張逸叟不愧是老江湖,對江湖過節,毫不放鬆,顧不了內心的驚異,搶步上前,拱手笑道:「尊者不要誤會,請快隨張某進莊款待。」
書中交代,赤霞尊者被曉嵐在桃村遣走後,怒氣匆匆,找雪山老魅算賬,誰知雪山老魅事先遁走,赤霞尊者越發認定曉嵐的話不差,提著禪杖,找遍淮河兩岸,仍未發現蹤跡,本欲追到大雪山去,途中聽人說起三俠莊的較技大會,得悉三俠對頭乃好友宣鎮東翁婿,乃趕至湖神莊,與宣鎮東會晤,盤桓兩日,單獨提前趕來找碴,正耀武揚威的時候,不想曉嵐和麻姑兄妹趕來,一下碰到釘子上。
赤霞尊者,見張逸叟以禮邀請,他雖是驕橫自恃,但是,到底成名多年,對江湖上過節那能不曉?
忙合十當胸,點頭笑道:「我與主人並無過節,小狗男女,萬萬容他們不得,少時假主人盛會,找他們償清這筆賬。」
說完,提著禪杖,揚長而去!
曉嵐師兄妹,何等聰明,聽出張逸叟語氣,恐赤霞尊者無賴,遷怒主人,因此赤霞尊者剛一動身……。
曉嵐和麻姑兩人,同聲說道:「隨便何時,愚師兄妹都可奉陪,祇不遷怒主人,做出欺善怕惡的卑劣行為,我們就感盛情了!」
曉嵐和麻姑說話時,聲音特別響亮,赤霞尊者固是清清楚楚,聽入耳朵不禁大怒,厲聲答道:「五台三尊,幾曾那樣無賴,尊者和你們沒有完!」
曉嵐、麻姑兩人,見已將其扣緊,他再怎樣無賴,也不會把吐出的吐沫收回去,乃寬心大放,敞聲大笑。
徐州三傑,親眼目睹曉嵐師兄妹武功,莫測高深,五台三尊那樣凶魔,被其輕描淡寫趕走,由衷地佩服,急忙趕上前去,含笑拱手為禮,各報姓名。
場中眾賓客,見曉嵐、麻姑年紀輕輕,武功這麼高,全想和他們親近訂交,紛紛圍了上來,寒暄問候,亂成一片!
忽聽蹄聲得得,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翻蹄亮掌,絕塵而來!
馬上端坐一個三十多歲,英姿勃勃的壯士,到了迎賓亭外丈許遠,倏將馬韁一勒,那匹黑色寶駒,登時口發長嘶,前腳離地,人立而起,兩隻後蹄,則緊釘地上,動也不動,端的人是英雄,馬是龍駒。
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隻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丑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託,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隻水裡快,已沖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隻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隻船上打量,見每隻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眾人聞聲後顧,看出來人是三俠蕭清之子,寶馬龍駒蕭絕塵,但見他滿面惶急,縱落馬鞍後,匆匆向眾人行了羅圈揖,口中輕說一聲:「有勞了!」
立刻趕到張逸叟跟前,拜了一拜道:「稟報張伯父!巫顯已率領三隻水裡快,進入微山湖水域了,請伯父和徐家叔父三位,趕快到碼頭迎接吧!」
蕭絕塵在稟報的時候,本來是面帶憂色,但掉頭見李曉嵐和麻姑兩人,站在右側人叢時,面上陰霾,忽然退盡,歡容滿面道:「老弟幾時回來的?可把愚兄急死了!」
曉嵐笑答道:「小弟剛偕師妹回來不多一會,讓塵兄如此耽心,深覺過意不去。」
說著,又命師妹麻姑,與眾人一一引見。
眾人聽說這丑尼姑,乃是他的師妹,非但不覺她醜陋,反而感到她天真活潑,熱忱可親,齊向她寒暄問候。
麻姑自幼形單影隻,居優曇谷多年,有時縱然出外結緣,與人接觸,大都受到冷眼厭惡,幾曾得到這多人的溫暖,喜得心花怒放,張開闊口,露出編貝銀牙,大頭晃個不停,高興得連話也答不上來。
眾人見麻姑這樣神態,全都忍俊不住!
張逸叟回顧蕭絕塵道:「我和曉嵐師兄妹及徐氏昆仲,去到碼頭迎接,你趕快通知你爹他們,要他哥們趕快到迎賓亭等候,以免失卻江湖禮節!」
蕭絕塵向張逸叟施了一禮,答聲:「是!」
立刻往莊中而去。
張逸叟復向眾賓客施了一禮,敞聲說道:「如今敵人即將到來,在下身負主人重託,不能不前往迎接,諸位請各回到東台座上,自有人接待,恕在下怠慢。」
說完,一躬到地,立刻率領徐氏三傑和李曉嵐麻姑師兄妹,往湖濱碼頭而去!
一行六人,剛抵碼頭不久,祇見三隻水裡快,已沖風破浪,疾駛而來。
三隻水裡快,離岸尚有旬丈左右,一字排開,拋錨停泊,再不前進了。
曉嵐凝神向三隻船上打量,見每隻船,除了兩個精壯水手外,各站著三個人。
左首船上,站著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徐亮三人。
右首船上,站著獨山湖神巫顯,萬妙仙姑宣銀娃,豹子頭巫勤父子。
當中船上,立著兩僧一俗,這僧俗三人,曉嵐全都認識,就是遼東獨腳強盜宣鎮東,五台三尊中赤霞尊者、西藏紅教喇嘛呼魯吐溫。
曉嵐把船上諸人,一一指點給麻姑,命麻姑對敵時,多加小心。
麻姑輕聲笑說道:「師兄請放心,妹子招術雖不如你,但決敗不了!」
曉嵐知她的話,乃是實情,點頭笑笑。
曉嵐和麻姑兩人,因為是後輩,不便與張逸叟、徐氏三傑,並肩而行,故落在最後,被徐氏老大老二的長大癡肥身軀擋住,如不仔細諦視很難發現,巫顯等人,做夢也未想到,有對頭剋星在內,是以神態驕橫,根本未將張逸叟等人看在眼裡!
三隻船停泊水面後,為首諸人,祇淡淡地朝岸上瞥了一眼,互相指點煙波,談笑自若。
祇見左首船上的陰司秀才韓當,忽從立處,越過章塗二人,叉腰站在船頭,朝岸上陰惻惻地一笑,說道:「那位朋友是三俠派來迎候的,請上前答話!」
張逸叟呵呵大笑道:「韓朋友,你忒也不長眼了,咱們每年都得碰頭一次,難道連我這個老總知賓都忘了嗎?」
陰司秀才韓當,實在是明知故問,因這次是抱著必勝信念而來,所以,要擺出一點臭架子。
此時聽得張逸叟出言相諷,忙答道:「張朋友,不要挑眼,因今年與以往不同,乃是由老寨主親自出頭,並還請得有幾位前輩在內,我以為三俠早已知曉,另外派輩份相當的能手前來迎接,想不到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
張逸叟聽出陰司秀才韓當,語氣中顯帶看不起他的意味,不由心中有氣,嘿嘿冷笑道:「三俠莊中,高人盡有,但迎接尊駕主僕,尚不敢勞動他們,祇有命在下充數了!」
陰司秀才韓當,聽張逸叟的話,尖酸刻薄,極盡奚落之能事,不禁惱怒萬分,陰惻惻罵道︰「老狗可惡,呵……呵……呵……」
陰司秀才韓當雙手捧面,再也無法開口罵人了。
又聽麻姑的口音說道:「你這種口中不乾淨,慣會玩心機的傢伙,如不給你吃點苦頭,忒也說不過去了!」
右首船上的豹子頭巫勤,見陰司秀才這般情景,知他出口傷人,已吃對方的虧,正驚訝凝望間,又聽麻姑這麼說,急忙朝碼頭上凝神注視,發覺說話的人,是個大頭麻面,形態醜陋的小尼姑時,不禁啞然失笑,暗怪韓當自不小心,中了人家暗算「活該」。
當中船上的赤霞尊者,看出麻姑也在岸上,心裡一震,雖然不好說出適才丟臉的事,但亦不能放任不管,如當著自己面前,任韓當丟人,情面上非亦甚難堪,急忙止住韓當道:「還不快把拜帖取出,盡和他們糾纏幹甚麼?」
原來,赤霞尊者在三俠莊找碴未成,反遭到折辱,覺得無臉在三俠莊呆下去,急忙展開輕功,朝湖神莊趕去,到了獨山湖水域,恰和巫顯等相會,於是縱身上船,隨同來此。
陰司秀才韓當,聽赤霞尊者的話,那敢違抗,急忙將懷中大紅拜帖取出,高高擎在手中,命水手啟碇划船。
水裡快離岸五尺遠,韓當雙足一蹬,縱上碼頭,先吐了口鮮血,然後向張逸叟拱手見禮道:「張兄!久違了,這是敝上的拜莊全帖,請張兄過目!」
陰司秀才韓當說話時,凶焰盡欽,滿面諂媚之色。
張逸叟心裡鄙薄韓當為人,表面裝出笑臉,虛與周旋,略為謙遜幾句,把拜帖接過,揣入懷中,說道:「請上覆貴寨主,老朽連同徐州三傑,李曉嵐、麻姑師兄妹,代三俠恭迎巫寨主,及所約好友!」
陰司秀才韓當,心中最畏懼的,就是李曉嵐與丑尼姑兩人,聽張逸叟說出曉嵐亦是迎侯人之一,不由心中一驚!
急忙縱目向張逸叟身後打量,可不是嗎?李曉嵐正站在徐步青癡肥身體的後面,含笑而立,並與丑尼姑,喋喋不休,兩人親熱異常。
陰司秀才韓當見了曉嵐,好似老鼠見貓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出,匆匆和張逸叟拱手告別,縱回船上。
水手把船撐到右首船前,陰司秀才韓當,把張逸叟的話回稟一遍,祇見巫勤把手一揮,三隻水裡快,立刻啟碇開船,向碼頭駛了過來。
一行九人,以獨山湖神巫顯為首,步上碼頭,與張逸叟略為寒暄幾句,立由張逸叟等,趨前領路,朝三俠莊邁進。
霎時抵達莊外的迎賓亭前,但見臨城三俠蕭隱、蕭靖、蕭清率領著十餘位賓客,迎向前來。
蕭隱率領的十餘位賓客中,最使人注目的,就是一雙少年男女……蔡雪梅和王奇新兩人。
蔡雪梅瓠犀微露,笑容滿面,隨眾前迎,那種莊重嫻淑的神態,令人衷心敬愛,不敢有絲毫冒瀆。
王奇新幾次想擠上前去,與她並肩站立,但都被她輕輕閃開,王奇新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當她的目光,發現李曉嵐來時,妙目中閃出異樣的光彩,含情脈脈地嫣然一笑,登時桃花玉面上,籠罩一層紅暈,趕快低下頭去,伸出纖纖柔荑,撥弄佩懸寶劍。
李曉嵐見她這樣嬌羞,越發感覺她天香國色,儀態萬方,心中喜極!愛極!暗暗說道:「梅妹妹,我們已經是夫婦呀!為何還這樣害臊?』王奇新和麻姑,最關心雪梅、曉嵐二人,此時見他們這種情景,麻姑的心裡,好生奇怪,暗說道:「師兄為何對她這樣關心呢?莫非他們原來就認識嗎?師兄既然喜歡她,我亦要喜歡她才對呀!」
王奇新的心裡,卻和麻姑大不相同,他嫉妒,他惱恨,他心中正在盤算主意,如何才能把雪梅從情敵手中奪回來,萬一不能如願,他將採取何種手段去破壞他們,總要使他們難遂心願,方能罷手!
但是,他是一個城府甚深,機智詭詐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完全蘊藏在心靈深處,輕易不使它露出來。
他的內心,儘管對曉嵐恨極!表面上,仍是言笑如常,並且故意跑上前去和曉嵐親近。
曉嵐向蕭氏三俠行了一禮,覆命麻姑和三俠叩頭。
三俠見曉嵐回來,沉重的心情,登時放下,又聽說麻姑是他的師妹,知道物以類聚,曉嵐武功那麼高,其師妹那能錯得了?
於是滿面喜容,望著曉嵐麻姑師兄妹道︰「兩位賢侄免禮,趕快去和靈悟禪師高足蔡雪梅姑娘,以及天竺老人弟子王奇新親近吧!」
曉嵐知三俠事忙,接口答道:「叔叔儘管自便。」
說著,麻姑走到蔡雪梅跟前,曉嵐並為雙方引見。
麻姑見這麼一個天仙化人的姐姐,竟因為師兄的引見,和她異常親熱,不由內心感激,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曉嵐笑對雪梅道:「想不到妹妹竟比我先到,真令人高興極了!」
雪梅聽曉嵐,當著那多人面前,這般稱呼,雖是內心甚喜,但終覺得難以為情,低著粉頸,不敢仰視。
麻姑見她害臊,拉著她的手,搖晃幾下道:「姐姐怎麼這樣呢?師兄年紀比我們大,當然要叫妹妹呀!如叫你別的,聽起來不是顯得太生疏嗎?」
雪梅拿這個天真無邪的憨妹妹毫無辦法,祇得勉強抬頭,衝著她一笑。
王奇新看出情勢轉變太快,自己決無萬一希望,心中再不存希冀之想,決定採取破壞手段,裝著滿面堆歡,與曉嵐親熱異常。
曉嵐雖是聰明絕頂,到底入世太淺,那裡知道人世間鬼蜮伎倆,見王奇新和他親熱,心中甚喜,認為王奇新這人還算不錯,存下結交的念頭。
他們正在互相親熱懇談之際,驀聞身後有輕「噫」的聲音傳來。
曉嵐聞聲回顧,見巫顯等九個敵人,由蕭氏三俠、張逸叟、徐氏三傑陪同,緩步往迎賓亭內走去,那聲輕「噫」乃巫顯所發。
曉嵐見巫顯等人,從他們身前經過時,齊睜眼對他們四人注視,蕭氏三俠和張逸叟等人,因不知曉嵐他們在照過面,齊露驚異之色!
雪梅王奇新二人,見巫顯一行,老用敵視目光,向他們注視,內心感到莫名其妙。
蕭氏三俠、張逸叟、徐州三傑,領著巫顯等九人,走上西首木台,略為周旋幾句,三俠和張逸叟立刻告罪而退,回到東首台上落坐,僅留下徐州三傑,在西台上作陪。
西台上擺有三桌酒席,面向小台,成一字形排開,巫顯夫妻父子三人,坐右面席上,由徐州三俠老二徐步青作陪。
宣鎮東、呼魯吐溫、赤霞尊者,坐當中一席,由徐步芳作陪。
陰司秀才韓當、鐵鞭章雲飛、仙人掌塗亮,坐左首一席,由徐步雲作陪。
因西台與東台的大小,完全一樣,因此和東台那種筵開百席,群英畢集的盛況相較,有如天淵之別。
東台正中,設有三席。
正中席上,坐著蕭氏三俠,及另外四個銀鬚白髮的老人和李曉嵐王奇新等,共是九位。
右面席上,則坐著三個滿頭白髮,手執枴杖的老太婆,三個少婦,及蔡雪梅、麻姑二人,共是八位。
左面席上,坐定三僧兩道,一丐、一俗,加上張逸叟亦是八位。
除了這正中三桌外,其餘約七八十席,全坐滿了人,僧道俗家,男女老少,高矮肥瘦,應有盡有。
這些人都是俠義道中朋友,絕大多數是來與三俠祝壽的,僅有極少數幾位,才是為了助拳而來。
總知賓,微山湖漁隱水上飄張逸叟,見東西兩台上的賓客,全落了坐,這才緩緩從桌上站起,走至台口,向東西兩台,含笑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各位高朋好友,在下張逸叟,蒙莊主蕭氏昆仲看得起,委以總知賓的重任,感覺既高興又惶恐,因各方賓客甚多,在下能力有限,如有照顧不到,禮貌不周,簡慢的地方,還望各位朋友海涵!」
張逸叟把話說完,雙掌擊了三下,敞聲說道:「開筵!」
不多時,祇見數百名莊丁,一律看短衣勁裝,在蕭絕塵的指揮下,往來如織,有條不紊,眨眼間,已將東西兩台上,近百桌酒席擺上,斟滿了酒退下。
大俠蕭隱,執杯在手,站起身來,向東西兩台,含笑說道:「每年今日,逢到愚兄弟的賤辰,都蒙各方好朋友,遠道前來,心實不安,這份重情,愚兄弟至死難忘,今年更蒙宣鎮東宣老寨主,獨山湖神巫寨主,五台山赤霞尊者,西藏呼魯吐溫大和尚光臨,更令三俠莊蓬蓽生輝,如今愚兄弟以萬分的至誠,奉敬水酒三杯,聊表謝意。」
大俠蕭隱說完,立刻先乾三杯。
霎時歡聲雷動,猜拳行令喜氣揚溢,那裡看得出一點行將掀起血雨腥風的跡相?
酒過三巡,大俠蕭隱,再此將身站起,虎目中射出灼灼精光,朝四周瞥了一眼,笑說道:「諸位請一面用酒,一面請聽,愚兄弟因蓬島大俠蔡萍生,被強盜洗莊致死,忝屬鄰居之誼乃駕舟前往探看,不料到了那裡,強盜已經逃走,無法追蹤,只得悵然而返,過不幾日,因世侄李曉嵐被鬼漩捲走,乃偕同張兄前往尋找,誰知與巫少寨主發生誤會,認為愚兄弟有意尋隙,因此每年今日,巫少寨主必來此間理論,屈指算來,已五次了,今年更得巫老寨主知會,由他親自出頭,將此事作個徹底了斷,以免年年料纏,彼此不便,愚兄弟感覺巫老寨主此意甚善,因此欣然答應下來,待會席散了之後,當著諸位英雄面前,再將道理說出,以資評定是非曲直,如能得巫老寨主曲諒,那是愚兄弟求之不得的事,從此化戾氣為祥和,否則,祇有訴諸武功決勝負一途了!」
大俠蕭隱講完坐下,驀聽豹子頭巫勤粗獷的聲音喝道:「如今我們已酒足飯飽,更用不著多費唇舌,反正是那麼回事,雙方就在前面台上,以武功決勝負吧!」
三俠蕭清見巫勤如此凶橫,不禁心中有氣,喝道:「我們就這麼辦!」
此語一出,東西兩台上的人,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