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玉英目光失神,瞳孔擴大,那紅光並非好轉,而是日落之前,必有迥光,也是人死先兆。
瓊娘失聲慟哭。袁玉英也熱淚雙流,龍女原生就俠肝義膽;而且以她身份,她可以左右麟兒一切,為著挽救玉英性命,忙止住瓊娘哭聲,攜著玉英的手,正容說道:「師妹,你我都是武林兒女,彼此有話,自然可以推心置腹,請恕我直言!」玉英含淚點頭。
龍女又繼續說道:「你病勢雖然沉重,但依我看,總還有一線生機,只要能挨過一兩日,他必定可以趕來,而且,只要玉妹妹看得起我們,彼此都情若手足,什麼事不可好好商量?不論有天大的困難,為著姊姊身體著想,我要代他答應一切!」
惠元不由佩服霞妹妹凡事真能當機立斷,雲天厚誼,無以復加。
玉女雲英,也暗中稱許不盡,但她和瓊娘彼此都知道,袁玉英生機已斷,無可挽回了。
果然從袁玉英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笑意、也不過如浮光掠影,一顯即逝,緊跟著,便是一陣急促的喘息,額角間,冷汗長流,手和腳,都顯得冰冷。
龍女忙就著榻上,躍坐行動,雙掌一陣搓揉,其熱如熾,立向玉英丹田,輕輕貼去,還沉聲低喝道:「玉姊姊,速盡所知所能。利用本身元氣,引發真火,我用乾元內力,助你一陣!」
袁玉英的神智,幾近昏迷,經龍女一提醒,雖然勉強振作了一下,但內家基礎太嫩,竟然配合不來,只好苦笑一聲悠悠說道:「霞妹妹,你這番心意,我在九泉,也得感恩圖報了,無奈我生機已絕,縱有回天之力,也難管住我七魄三魂!」稍停,又叮囑瓊娘道:「師姊,回山之後,無論如何,請你到我家裡來一趟,父母年老,下有弱弟,依閭之望,勢所難免,他們誰又料到?養成這麼一位女兒,會客死絕谷!」講到此處,早已痰湧喉頭,嬌軀巳漸顯抽搐。不用說玉英瓊娘,這一干多情重義的武林兒女,弄得悲切欲絕,連青蓮師太和苗疆公孫虛幾位,也落下淚來。
惠元把麟兒所贈的芝蘭仙寶和靈芝天露,都拿了出來,強著玉英吞服。玉英目光已散,看人只覺一片模糊,但神智卻還清晰,喉頭痰湧,無法說話,只有把頭搖搖。司馬倩霞,卻施展了全身功力,乾元內罡,已化無形為實質,從鼻中噴出兩股白氣,只朝玉英鼻內直鑽。
驀地一聲輕咳,玉英已吐出一口濃痰,卻還強振作精神,哀哀泣道:「死後遺骸,請運回祖籍,別無他求了。」又喚了一聲:「元弟!」惠元泣道:「姊姊還有何吩咐?」「請把他日常佩用的寶劍,給我看最後一眼。」元兒心似油煎,趕忙把軒轅劍解下,低頭垂目,一片虔誠,遞了過去,口中還嚅道:「玉姊姊,霞姐姐的話,麟哥哥會言計聽從,再說,只要能對你病體稍有補益,我們就是犧牲性命,也沒有什麼可以推辭!」
此語一出,又引出一片悲聲。
公孫虛和鐵蓑翁,淚灑羅衣,一同大歎道:「武林中有你們這班少年人物,如此多情重義,魔劫猶臨,上蒼也太無情了!」
玉英把軒轅劍,放在胸上,摸摸劍柄,一雙失神秀目,早已涕淚漣漣,大約為龍女真誠所感,帶來一線希望,生機尚未全絕,故此時猶尚未咽嚥氣。忽有寒風一縷;激射而入,千絲白氣,其涼透頂,朝著龍女玉英諸人頭上一蓋。雲英驚叫一聲。龍女項下神佩,突發出一蓬碧光,朝著那襲來寒氣一擋,惠元打出太乙五靈掌,還隨手拔出軒轅劍,對著門口一撩。
來人冷笑連聲,身子一翻,倒縱而出。惠元也追出室外,一見暗中突襲的人,正是武成林和拾得子冷浮生,不由怒火萬丈,正待仗劍一拼。木屋之中,突傳來一陣哀號,而且還夾著琵琶淒怨之曲,驀地高音泛微,殺氣天來,琵琶錚錚之聲,聲聲入耳,只震得耳鳴心跳,意亂神煩,四面周圍,壓力驟增,渾身難受,一身真力,似已全失,軟綿綿疲憊不堪。
惠元知道袁玉英業已死亡,那哭聲正是瓊娘雲英所發,雲英怒惱交加,悲己憐人,正忘卻自己也身在病中,手揮太陰勾魂七曲景厲害的煞著,五陰攝元之法。這類奇曲,系魔家最高傷人妙著,隱煞氣於弦音,散人心神,生成幻覺,於是身受其害,五陰紛至沓來。待五陰醫彼湛原,正如以沙土投諸淨水,遂成為濁,真性蒙塵,邪念百出,安有不敗?武成林和冷浮生,早已全身抖顫變顏變色。正待引身後退。突從洞口上飄落兩人,一入低谷,即朝松林之內疾奔而來,雙方一照面,藏匪如中蛇蠍。
武成林鐵青著臉,左有冷浮生,右有高天鷂,雖然被樂音震得人如大病,但不能不自裝英雄,冷笑道:「臨陣潛逃,武林顏面,已被你這崑崙敗類丟盡,今日大約是惡貫滿盈,有意叫你兩人前來領誅!不必走,先吃我一掌!」「麟哥哥!」那是惠元的叫聲!
這一聲,充滿著血和淚!麟兒且不回答,他心裡如五味瓶翻,酸甜苦辣鹹,樣樣都有,一雙星眸,淚流不盡。群匪趁勢進逼,首由冷浮生發難,雪瓊珠散出一陣奇寒,白氣瀰漫,如風送輕雲,往麟兒頭上就罩。這孩子,正癡癡的靜立著,也不回手,卻一把拉著天山神丐,雪瓊珠乃是玄冰之英,吹寒散霧,奇冷絕倫,一經襲人,即可使人凍僵。神丐本來無法抵禦,但覺一股熱流,擴及全身,而且熱得渾身難耐,寒霧一罩,立覺熱冷均消,一身舒暢無比,不由暗裡稱奇,他卻未想到,麟兒此次身入星宿海,采覓雪藕冰蓮,全仗天惠真人,贈靈藥把他護住,而且還服食那天材地寶的蓮藕,早已不畏嚴寒之氣,並用本身元陽,連神丐也一齊護住。群匪一見冷浮生率先發動,不約而同的打出劈空掌風,風生百步,斷枝飄揚,那輪旋罡風之中,還夾雜著一種奇特罡力,黃光微閃之下,銳嘯驚人,錐心刺耳。
惠元警告麟兒:「這是蚩尤掌,妥作預防!」麟兒立把右掌一翻,迎著掌風來勢,輕輕一接,驀地一翻腰,朝空一送。掌風如濤,勢可排山,一撞之力,只覺山搖地動,隱隱雷鳴,谷頂上,一塊徑可逾丈的大巖頭,立即擊落。
麟兒緩緩朝後一躍,群匪卻趁勢往前一衝,匆匆奔出絕谷。麟兒和惠元,四目交接,彼此都覺對方清瘦很多,不由握手無語,相對黯然。
那琵琶之聲,此時已突然中斷,哭聲不但未停,而且愈來愈厲,鮫人夜泣,巫峽猿啼,賺人落淚不過如此,「難道有人……」底下對話,麟兒不忍出口,但惶急之心,卻現於辭色。惠元流著淚,默不搭腔,卻緊握麟兒的手,匆匆朝木屋走去。
三人一上樹,屋裡已走出白衣龍女,肩插金幢,手持寶劍,翠眉帶煞,熱淚盈眶,一眼見是麟兒,淒然地喚了一聲「師兄」。雙方如磁引針,彼此都忘卻兒女習俗,情不自禁的擁抱起來。
「袁妹妹傷重身死!」龍女一語道破,雙眸凝注玉郎,怕他承受不起這種刺激。果然麟兒全身抖顫,步履踉蹌入室。瓊娘雲英和死者同在一床,袁玉英氣已全斷,朱雲英也命若游絲、瓊娘則大燒太熱,相去死亡,已只有一紙之隔,青蓮師太人也昏去,公孫虛和鐵蓑翁,垂首跌坐地上,如醉如癡。這種人間慘相,使人一進房,即有一種窒息感覺,麟兒撲近榻前,只覺一片模糊,長慟欲絕。龍女惠元,知道這種傷心之事,無法急勸,率性讓他盡情一哭,但救人的解藥,卻不能不先取出來。打開未婚夫婿的革囊,裡面除了一枝天狼釘和幾套換洗的衣服外,還有不少赤金,知道他家財富有,幼失慈母,嚴父卻代替了萱庭,這些赤金,當然是他那老父留給愛兒之用,囊中還有一段藕,一瓶丸藥。萬里往返,志在求藥,天材地寶,價可傾城,但丹丸雪藕,如何配合使用?卻使龍女感到一陣迷惘,想問玉郎,他已伏在床上,哭得死去活來。
惠元悄立在他的身後,跟著流淚。正在無可如何之際,忽有一隻紅頸黑羽,渾身發亮的鳥兒,從門口一掠而入,見榻上玉女昏迷,那鳥兒以為她已身死,竟叫了一聲「小姐」,雙翅一斂落在玉女胸上,振翅悲鳴,吵叫一會,見麟兒猶伏榻長慟,似已觸動他滿懷怒火。
「老祖母的話,你都敢違背,竟把小姐害死,她如知道,只一橫心,不把你們統統殺光,決難消她心頭之恨!」
惠元知道,這種鳥可作人言,這等靈禽,久經訓練,專能一心護主,遂也毫不為怪,反含悲問道:「適才小姐,扶病卻敵,體力難支,乃至昏絕,如今靈藥已來,雪藕和丸藥,我們還不知它的用法,否則,你家小姐,早就生還了!」那小巧靈鳥竟銳聲叫道:「不為此事,我還不來呢,絛雪丹和雪藕,可以同時吞服,不過藕需搗碎,和以清泉,但老祖母謂小姐傷勢太重,絛雪丹須連服三次,澄心調息,三個對時即可復原,她這麻煩,惹的太大了,人好之後,還立需返山受罰……」龍女忙如泡製,將藥調好,先與師執長輩,吞服之後,再服侍玉女瓊娘,一同飲用。
瓊娘雖大燒大熱,但還稍有知覺,司馬倩霞,用手一探她前額,不由一陣傷心。
又見玉女雲英,一臉慘白,毫無血色,鼻息之間,僅存一息,不仔細,幾乎察覺不出來,靈藥雖奇,但傷重如此,是否三丸見效,毫無把握,此女如身有不測,不但惠元抱撼終身,連麟兒也遭波及。霞兒心細,這一想,不由當場怔住,暗道:「他功力見識,比我高出很多,為著袁師妹,已鬧出偌大麻煩,無論如何,一錯再錯,先將他消殺悲慟,把人救活,而後動以柔情,慢慢化解便了。」想罷,忙將藥物遞與惠元,嬌喚一聲:「師兄,從速清醒,小妹有話和你細說!」輕輕一掌,擊向命門,挽著麟兒的手,往上一帶。小師妹正是麟兒心目中最愛的人物,兩人合在一處,心靈彼此有感,一掌動心,片刻見性,雖然淚眼模糊,人卻應手而起。龍女滿懷悲慟。
一臉莊嚴,用自己羅巾擦乾玉郎眼淚,拿了兩顆絛雪丹,塞了一顆在他口裡,又強迫惠元也吞了一九,稍候玉郎神定氣爽,即柔聲說道:「眼前已到嚴重關頭,袁妹妹人死無救,你我心頭上,已留下莫大創傷。瓊姊雲姐,你我怎能徒事悲痛,坐失良機,看絕代紅,任其物化,掌門人如果責怪下來,那時你我將作如何交待?」這句話,入情入理,而且說得非常沉痛,把麟兒不由聽得心頭一檁。因為雲英病情更為嚴重,麟兒先為她探了一會脈息,俊臉上竟然泛起一陣蒼白,額角間也冷汗涔涔。
龍女和惠元,也隨著變顏變色,幾番出口想問,話到口邊又縮了回來。彼此沉默半晌,龍女終於開口了:「難道雲姊姊可有什麼危急麼?」「真氣渙散,一失難收,絛雪雖靈,縱好也恐難保住她一身功力!」惠元急道:「麟哥哥,她那性情,你不是不知道,叫她活著像一個平凡的人,她準會把自己折磨死。」
「無論如何,且把她性命挽回再說!」龍女竟把她下額輕叩,服侍病人先把藕汁吞服,塞了一顆絛雪丹在她口內,著惠元用五靈掌力,從事推拿。麟兒把瓊姐姐仔細看了又看,見她人已清瘦很多,左臂創傷,兀猶未癒,淚痕猶濕,宛如著露芙蓉,她和龍女,有若牡丹幽蘭,各有獨勝,不由情切意亂,那眼淚,有如點點明珠,灑落瓊娘臉上,龍女怕他又牽動愁懷,悲痛難忍,遂道:「雪藕利於止熱。服食自有功效,且不論結果如何?先行吃藥要緊。」把藥物往前一遞,微嗔道:「還不代我餵藥?僅看作什?」麟兒強斂心神。輕叩牙關,把藥餵過,也顧不得別人笑話,拿嘴朝著嬌妻嚶唇一合,竟用吸氣方法,助長瓊娘法熱歸元。
龍女毫無妒意,依伴玉郎,頭上秀髮,被曉風吹得凌亂,羅衣勝雪,宮鬢堆鴉,使人疑似白衣仙子,謫降人寰,清麗雅秀之極。兩股白氣,其熱如熾,從麟兒鼻端,直冒出來,額角間也透出點點熱汗,倩霞溫柔恬靜,不時用羅巾拭去她的汗水。惠元也在為雲英療傷,他的方法,卻又顯得特別。
太乙五靈掌力,原是道家絕世神功,惠元己煉得有九成以上的火候,這神純陽煞氣,且有療傷奇效,他用手貼著玉人胸腹,輕事推拿,一股奇熱擴及五內。
這樣用人工鬆筋活血,導氣歸元,朱雲英的兩頰,逐漸顯得紅潤起來。
惠元還未竣事,麟兒已功行圓滿。原來恙蟲病可以使人發高燒,絛雪丹和雪藕,正是解熱除毒之物,藥力一行開,即有奇效,瓊娘於疾病發作之後,只覺頭痛欲裂,全身酸麻,漸至神智不清,失去知覺,昏迷中,突感熱流陣陣,往上直流,一入口腔,遁行消失!同時,丹田之內,似有一股清涼之氣,上達頂門,下及足心,全身熱度,遂漸下降起來。
這樣內外夾攻,自然治癒神速,瓊娘人已醒轉,一睜星眸,玉郎雙目紅腫,顯系悲慟過份,不由一陣心酸,攜著玉郎的手,眼光卻落在身前師妹遺骸之上,事情也很奇怪,突從玉英的嘴角,津津地冒也鮮血來,麟兒觸景生情,忍不住哀號一聲,長慟道:「袁師妹,小弟無能,害苦了你,芳魂不昧,助小弟誅此惡獠!」又見玉英頭上青絲,竟剪斷兩綹,不由一怔神,默望瓊娘,半晌無語。
龍女淒然一歎道:「此中事,非一語所能道及,情孽牽連,漫無了時,待小妹為師兄作主,事情已無挽救,想是劫數使然,如師兄早回半天,袁師姊或可躲過此劫,而今事已至此,不提也罷:」麟兒心裡有數,除了流淚之外,還有什麼可說的?空中突傳來一陣獰笑,毒龍叟竟用六合傳音,出語示警:「無知小狗,死期已到,從速準備受死,老夫即此就出!」麟兒憤然作色,星眸精光電閃,抬頭一嘯,聲作龍吟,掉轉頭,競朝窗外發話道:
「季某已返金牛谷,血債必須血還,無須裝腔作勢,早求了斷,一決生死便了!」嘿然一笑,老魔頭似在眼前,軒轅、驪龍、靈虎,三劍脫鞘示警。惠元一掀劍眉,卻拿眼望闃雲英,滿臉淒然神色,掌走全身三百六十五穴,手法俐落,愈走愈快,不須臾,雲英也回過氣來。因為昏絕太久,神智還略顯模糊,初則長歎一聲,茫然四顧,一眼瞥見麟兒。
見他淚痕未乾,對自己卻顯得滿懷關注之色,龍女就依立他的右側,白衣勝雪,秀髮如雲,恬靜溫柔,嬌姿雅麗,連雲兒平素那種自視極高的性格,也不覺大為心折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見著麟兒,似有不勝忸怩之感,同時還有一種特別的友愛,存在內心深處。
這種友愛,她雖然極力隱藏,但有時無意之間,卻不免流露,好在惠元心如瑩玉,對麟哥哥更是敬仰有加,兄弟姊姊和好之情,在他認為,那是理當初此!
朱雲英苦笑地喚了一聲「麟哥!」底下便是一片沉默,忽又注意到龍女惠元等,已是全神準備,不由暗裡一驚,急問惠元道:「難道祖父又將親來絕谷,實施攻擊麼?」惠元只好據實相告。雲英默然久之,忽對麟兒道:「軒轅、驪龍、靈虎、玉珮、紫幢,威力奇大,祖父武功,雖然出神入化,但也恐難抵擋,還望惠留一線香火緣,勿太過份使他難堪,他日朱雲英必有以所報。
麟兒憤然作色道:「如此一來,玉姊姊算是白死了!」話既出口,忽又想到雲英臨危來助,義薄雲天,生性又頗高傲,前次因為口頭不慎,幾至鬧翻,這次焉能重蹈覆轍,惹她傷心?不由滿臉歉然,朱雲英看了看玉英遺骸,粉目中淚落細雨,竟一改平日作風,幽幽一歎道:「你的話,我也認為有理,然而退一步想,卻又何常不可稍留餘地!」話語略事停頓,又淒涼地繼續道:「許多事,眼不見,心不煩!我也不怨別人,卻深深地埋怨自己,為何離開父母,踏上江湖?正如春蠶作繭,把自己牢牢縛住,到頭來,還不是一堆黃土,千古埋恨?最多不過供人憑弔真正知音有幾人…………」惠元涕泣如雨。
麟兒忙謝罪道:「我一時氣憤,口不擇言,惹起雲妹傷心,無論如何,我照你的話去作就是,快莫埋怨了!」
火箭嘯聲利耳,還夾著一種森森狂笑,幾於同時進入室內,那火箭,正朝著瓊娘的玉頰,如飛駛來。麟兒怒斥一聲,伸手一抄,把箭接住,猛然一抬腕,箭若流星穿雲,猛朝堂外打去,早聞有人大笑道:「小狗還不出來領死麼?」毒龍叟身入絕谷。
群俠不由一驚,公孫虛和鐵蓑翁已霍然而愈,立對麟兒道:「我兩人在樹上觀戰,幾方面均可照應得來,賢侄們只管放心應戰便了!」
麟兒龍女和惠元,彼此不免一陣緊張,頜首而出,但見二條人影一晃,穿葉渡枝,落於坪上,毒龍老怪,裝束同前,依然空著一雙手,屹立如山,滿頭長髮,把一雙銳利如刀的雙目,也遮蓋起來。除了拾得子冷浮生,在他身側,捧著香爐,爐內白煙裊裊,籠罩著這魔頭的頭部,其他匪眾,幾乎傾巢而出,均是全付武裝,弓上弦,刀出鞘,威風凜凜,殺氣彌谷。
麟兒不由心想:「這一戰,決勝負生死,武成林自然死有餘辜,連拾得子冷浮生也絕對留他不得?」忽又念及:「恩師紫陽真人,罪無可赦,常諄諄訓諭,對人必需心存忠恕,不是巨奸惡盜,罪無可赦,絕不准動則傷人,但今日情形特殊,縱使他在身旁,也說不得了!」麟兒一落,龍女惠元,即分左右。
忽從毒龍受那眼中,射出兩道使人戰慄的光芒,出語更是冷峻可怕:「領死的難道就是你們三人?青蓮老尼她們呢?她們害怕嗎?」麟兒不禁怒罵道:「怕你!我們三個,你也未見准贏!要比鬥,何用廢話?」那老怪哼了一聲道:「今日叫你逃出手,老夫從此不涉足江湖!你是否先行領死!」
不待話完,老魔頭早已緩緩而出,微風吹動他頭上白髮,只覺鬼氣森森,麟兒把劍眉一掀,玉頰微酡,似笑非笑,似惱非惱,依然一雙徒手,除了鐃鈸寶劍外,胸前玉珮,閃閃生光,緩步出場,正待單人應戰。「麟弟且慢,十餘年血海深仇,不能不先讓愚姊應付!」話聲甫落,紅光一閃,俏瓊娘已從木屋飛出,美人抱病出戰,麟兒又驚又憐,不待她飛近身前,已解下胸前神佩,朝她一丟,瓊娘伸手接過,立掛在項下,手挽金牛劍,緩步出場,朝著毒龍叟侃侃而談道:「殺人父母,不共戴天,走遍天涯,總超不出一個理字!武成林和徐吳三人,同為匪盜,害我全家,詳情已奉告,恕我不贅,今日薛瓊娘算是索命而來,陣前不敵,只怨自己學藝不精,長者如想出手,只有謹請稍候,我要憑雙掌一劍,鬥鬥那殺親仇人,單打群毆,悉聽遵便!」
毒龍叟還未開口回答,徐芳、吳文,早已忍耐不住,竟從毒龍裡身後,縱步上場,兩匪朝天打了一下哈哈,手朝瓊娘一招道:「恕我兄弟一出手就是兩人,這是誓言所限,不能算是群鬥,如果不願,你也不妨另外添人!」
「狗賊看劍!」
紫光如電,捲起一片風聲,那是瓊娘的金牛劍,一出手,便是玉郎暗中所授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劍招教,招名「雨敲春!」森森劍氣,閃閃寒光,疾從四面八方,激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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