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兒見著寶姊姊這種美麗的胴體,確使他如醉如癡,她像霞妹妹,但以倩兒的年齡,恐比寶姊姊尤有過之。還有瓊娘,嬌艷得像牡丹,她比霞妹妹更為豐滿一點,又是一種風韻。
她們都在自己左右,輕顰淺笑,顧盼流波,實在使人意馬心猿。腦筋裡既有一股強烈慾念,遂趁勢拿手往她肩上一摸,手肘無巧不巧,撞上了玉峰頭。這東西軟中帶硬,膚香涉入,把麟兒弄得臉紅紅的,也說不出自己心頭感覺。寶琉閉著眼,嚶嚀一聲。霞兒嬌嗔道:
「你呀,心眼兒不知飛到那兒去了,呆手呆腳,留心弄痛了姊姊!」說著不算,還在麟兒腿上,重重捏了一把,幾把麟兒痛得叫出聲來。
傷者左肩有兩處硬塊,而且勢可灸手,兩根紅筋,沿著傷處,往心口擴展。
大凡毒瘤生長時,瘤核蔓延,才有這種現象,麟兒心知不妙。傷處不止此!寶姊姊的大腿上,也中了幾針,而且部位中的很上,不看,無法醫治,自然不成!看吧,羞際之間,那是妙人妙處所在,不論男女雙方,大白天,總覺羞人答答。
「這是一種慢性毒藥的暗器,不把鋼針取出,決是致命奇傷,寶琉姊姊的右腿,還有傷呢!」麟兒輕描淡寫,底下一節,不經准許,實不能再摸再看。龍女和寶琉,已是兩位一體,異常親密,說實在,這可歸諸於她父母的教養,紫陽夫人,端莊嫻淑,而真人則磊落大方,潛移默化之下,龍女的性格,莊重裡微帶天真,聰明裡卻富有嬌憨,她的美,是多重的。
秀眸朝麟兒一掠,嬌咳道:「我知道,她右腿不但有傷,而且傷的很重,否則,也不會弄成這樣了,麟師哥,你還記得她渡氣療傷的事吧!只有她,才有此種胸懷,換上旁人,不知要怎麼樣考慮了!」這話分明有微詞。
美麟兒,目視瓊娘解厄,那也是位八面玲瓏,水晶人樣的妮子。她先喚了一聲:「寶琉!」以示有無反應,隨即將裙子緩緩朝上一翻,輕解羅裙,露出傷者的患處,隱約之間,也見到精微秘奧之處。
右腿,有三處重傷,瘤腫如杯,因為毒針入上,幾乎是同在一切面,而且彼此又相隔不遠,這一來,瘤腫相連,傷勢更加沉重,一線線的紅絲,成網射狀,向四周蔓延,使人觸目驚心。麟兒流淚了,寶琉姊姊對自己一往情深,曾受到她多少關懷和照拂,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此際,正是聊表寸心之時。
龍女見他怔怔的發呆,知道尚無妥善辦法,否則他老早動手了,不由急問道:「大恩師胸羅萬機,功參造化,醫藥之道,也傳你不少,難道-時毫無主見麼?」
麟兒皺眉道:「我打算先把針取出,一時卻想不出方法來。」
「順著毒針入肉的方向,采有擠力,因為針骨很細,頭尾一粗,必能如願!」龍女倒說出辦法來。
麟兒搖頭道:「塊塊很硬,過份擠壓,必傷肌理,而且加速毒傷蔓延之勢,如何可行?」
連傷者他也不顧,拔步如飛,一衝而出。
只看的龍女連連搖頭,歎道:「男人們,無論怎樣生的文秀,總脫不了三分粗野,看他,倒有親情墨竹呢!」
「也許自有他的道理!」瓊娘笑著回答。
不一會,他如飛奔入,手裡拿著兩隻削好的竹筒,革囊攜帶的紙,兒被他搜索一空。龍女笑問道:「紙拿光了,瓊姊最近就得使用,那時又夠你忙上半天啦!」
「救人要緊,到時再說!」一隻青銅管,精光閃閃,也不見麟兒曾經使用,竟從革囊裡取了出來,笑著解釋道:「這是雪山學藝時,元妙恩師無意之間傳了我一套針灸之術,不想今日用上!」
「你呀,什麼事都好奇,連醫道都磨著恩師學習,無怪二恩師常說,遇上你誰都會上你的當!真是一點不假!」
瓊娘抿嘴笑道:「不是會磨,寶姊姊才不會傷成這樣呢?」
弄得麟兒,忍俊不禁。也不知從那裡找來的陳年艾條,弄成長條後,著瓊娘打燃火折,點著艾條,由龍女將寶琉平放仰臥,竟在「關元」、「中極」的「子宮」、「北海」各大要穴,灸了一下,「龍尾」、「命門」、「腎門」、「委中」等處也各灸一次。他手法乾淨俐落,輕重恰到好處。艾灸之處,肌膚不破,但有白點凸起,墳起之處,所擴散的紅絲,竟被灸散。
龍女和瓊娘對夫婿這種才情,確實傾倒。謂年齡,十七不到,而文武兩項,博通旁引,無人可及,也可說:「及事必學,每學必精。」
「還有左臂,何不一次灸療!」龍女仰著頭,含笑相問:「腿上傷勢相連,毒力奇大,再讓它蔓延下去,恐有性命之危,即是不死,也可釀成重重不良後果,這對我們關係太大了!」
龍女還想動問,麟兒已附耳密語,卻見她羞雲上頰,輕輕地啐了一口,還補了一句:
「老臉皮!」
最後立著麟兒,趕快設法取針。他把床上的青銅管,用力一拉,「嗚」的一聲,分為兩節,白綾一束,裡面卻包著下把長短不-的金針,順著毒針入之,拿金針輕輕截入,隨即取紙入竹筒,用火點燃,拔出金針,火筒朝傷口上一按,筒內吸力頗大,復使用師門擠按推拿之法,把穿入肌裡暗器,援朝上送,一吸一推,不到一盞茶久,麟兒突然把火筒一拔,筒裡除略帶血跡外,一根細若牛毛,通體烏黑的鋼針。
麟兒輕鬆地舒了一口氣,搖搖頭道:「這種歹毒之物,好在發作還慢,如用劇毒,使人忙不開手腳,那可糟了!」
龍女滿臉困惑道:「老乞兒心思歹毒,本想制於死,既名三星攝魂,中上自然厲害,只恐毒針取出,餘毒難離,還是不了之局!」
麟兒笑道:「這一層,我早顧到,艾灸之法即把餘毒擴展之處,-一堵絕,拔除毒針,毒源已斷,威勢即減,再厲害也成強弩之末龍女見他連說帶作,滔滔不絕,臂上兩針,雖已拔出出,但眉梢間,也沁出冷汗來,不由又憐又愛,忙拿羅帕把汗漬輕輕拭淨,笑語安慰道:「沉著氣,寶琉姊姊對你有恩,正是你竭力報效之時,病中照顧之責,我和瓊姊願在一旁協助,主體是你,未來的好處,也就不用我們多說了!」
語罷,抿嘴一笑。瓊娘也著實打趣了幾句。約莫一個半時,腿臂兩處的毒針,已全部拔出,刺痛和紅熱也略事減輕。麟兒更從革囊裡取出續命草和元妙書生特製的祛毒散,一吃一敷。
寶琉似已清醒許多,一見自己正依偎著麟兒,一股青青的男人肉香,中人欲醒,心頭不由泛起一陣甜蜜。
瓊娘和龍女,同出洞外尋取清泉,並代麟兒寶琉,清洗換下的衣物。寶琉捻著玉郎的手,半羞半喜的玩弄他的指頭,心情似帶著三分緊張,久之,始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醫道通神,沒有你,幾乎沒法保得一命?時間這麼久,你也夠累了,姊姊除了感激外,還深深不安呢!」
麟兒天真稚氣道:「這麼說,不覺外麼?如是別人,傷的雖是腿臂,但不解衣襦,又無法動手,這情形,叫我醫,天大的膽子,我也怕聽閒話,不敢接……」
寶琉一抿嘴,粉臉通紅,淺笑道:「大約我當時痛昏了,否則,真膩得寧願不活,也不敢叫你動手呢?好叫兩位妹子笑話。」
麟兒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由於妹妹生得太美,使我這顆心,還在跳動呢。」
「別甜言蜜語,那你可摸摸我的心。」
實際上,由於寶琉的頭,就放在麟兒腹上,心跳確實聽得出來。「冬!鼕鼕!……」比常,跳得快,比自己跳得也快,聽他所言,確是不假!不由羅袖掩口,輕顰淺笑道:「不用摸了,小心眼兒,我全知道,要怎樣,才遂你的心呢?」
「常聽人說,情深一吻,不知怎樣一種吻法?」
「瞎說!」寶琉不勝忸怩,但勝似櫻桃的朱唇上,已壓著玉郎的口,自己身子,也被他摟了過來,抱在懷裡。很奇特,口氣舒蘭,該是對女人描繪,他確實有一股蘭花香味,丁香頻渡,喘息微聞。寶琉也渾忘一身痛楚,臉紅紅的,微閉星眸,似乎嬌弱不勝,一任玉郎輕憐蜜愛。也不知經過了若干時候。
兩人耳際響,突響起了幾聲斷斷續續的吟詠。
「看她鈕扣兒松;羅帶兒解;軟玉溫香抱滿懷!呀,此日劉阮到天台……」麟兒與寶琉正甜蜜之中,聽別人吟詩嘲弄自己,站起身來道:「成人之美為君子。」
江漢神駝,對麟兒的話,卻為欣賞,不住的頷首點頭,微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蘅春把嚶唇一撇,笑說「男人反正是一丘之貉。」
「我的賢孫女,你目中那還有我這麼一位祖父?」
神駝不勝感慨。惠元甜睡之際,又被他們語立驚醒,星眸一睜,一見蘅兒,掙著就要從地上坐了起來,低喚-聲:「麟哥!」
蘅春一驚,忙伏身把他按住道:「麟哥哥知道你內腑受傷極重,快莫爬起,以免加重傷勢!」
麟兒忙採出一愚子的續命神脈,剛打開那碧綠晶瑩的玉盒,突聞神駝噫了一聲,道:
『』這是一愚子性命交關之物,你如何連他帶盒子也取了來?」
麟兒挑了一點脈質,納入惠元的口裡,笑答:「為了這匣靈藥,霞妹妹冒了性命,才把它取來……。」
回想一愚那種年老好色,以及當日危險情形,龍女不覺忸怩之極,狠狠地掃了麟兒一眼,幸虧底下無人追問。
惠元吞服靈藥之後,即閉目養神,江漢神駝,含笑望著麟兒。但見他木然而立,兩眼低垂,又手不住推動,突聞他低喝一聲:「元弟留意,弗驚弗恐。」
兩人相隔約有一丈開外,他右掌往前一伸,惠元心坎透過一股強烈熱流,全身肌肉抖動,前胸本似壓著一塊重鉛,沉悶已極,這一來,突感一輕,喉頭血腥直冒,張口一吐,一塊雞卵大的黑血,竟從口中吐了出來。
但麟兒意猶未足,緩步繞在惠元身後,伸手一推,惠元背上的脊椎骨,似同散了一般,口中噴出一口黑血。
麟兒舒了一口氣,連道:「好險!」
江漢神駝讚譽不已,面告蘅春:「內家療傷,法至普通,但在一丈開外,用純陽真熱,把體內血淤,一舉逼出,這不但功力精純,而且必須認穴準確,純陽真力,可發可收,否則毫釐之差,必釀成生死之別,會這種功力的人,舉之震宇,屈指可數!」惠元微微喘息一陣,似覺口渴。
麟兒把靈石天露和那搗碎的蘭寶,給他飲了一口,隨後彼此默然,復由霞兒取出乾糧,飽餐一頓,就在裡調息養神。
江漢神駝說道:「自己攜春兒偶經鷹愁澗,適逢元兒受傷不久,腿部為樹枝所掛,同時,因為真氣用盡,輕靈已失,胸部受傷,春兒眷著舊情,把他抱到此處醫治,賢契不來,幾至措手無計!」
似覺驚奇之極。麟兒忙從地上立了起來,低聲笑問道:「老前輩,發現了什麼?」
江漢神駝,眼裡露出兩道神光,面呈得意之色,自言自語「這盒子還有著絕大秘密,不過局外人難於瞭解罷了!」
麟兒走近一看,也頗感驚奇。原來那盒子底上,刻著極為精緻的山水,但玉石晶瑩,雕刻又細,不留心察看,幾使人分辨不來。陽光一照,裡面續命神脈的顏色,微與玉石不同,所刻山水,確不簡單。神駝笑道:「老朽雖然老眼未花,但比賢契目力,自認相差頗遠,請看上面所刻的山水,有何特殊之處!」
麟兒笑道:「此山橫向西北,略似橄攬一般,西面河流如帶,上游似向北方,山勢極高,通峰合抱,上有七級浮圖。」
寶琉女聞說一驚,忙道:「這浮圖有何特別之處?」
「浮圖下寬上銳,邊上似有著鐵鈴,除此以外,倒也無什麼特殊!」
龍女笑道:「就是這幾點,也不能算是特別嘛!」
說著,把身子靠在麟兒的背上,下巴卻伏著他的右肩,還有手在他腰上捻了幾下。麟兒怕癢,早已忍悛不住。
寶琉女也順眼望了一眼,不由驚叫:「這是九頂山,那河流正是岷江!」
蘅春見他們大驚小怪,撇嘴笑道:「雕刻的人,與之所至,名山大澤,可以隨意刻繪,那有什麼驚奇?」
江漢神駝面容一整道:「春兒,似你這般粗心浮氣,置身江湖之上,不知要失去多少機緣,如老朽忖測不錯,這玉盒,來歷不小,而且關係武林中幾件奇物,那與江湖劫運至有關連!」
蘅春天真稚氣的一笑道:「歷來武林中謠言最多,不是說此處有寶,就是彼處有奇,加以文人墨客,捕風捉影,渲染其事,往往使人信以為真,寶還未見,已不知損失了若干人命。這盒子雖是一隻名貴之物,那不過是它玉質極佳,雕刻精細而已。山水入物,繪影繪形,所在皆有,放出此論,不想還挨了你老人家一頓好罵呢?孫女兒出道未久,所見不廣,說了出來,真正有什麼珍奇之物,我們也不妨參與,行俠仗義的人,不一定有什貪心,但也不能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將東西取去,用來作惡,這一點,我們倒得留心,你知道是不?」
她聲音又清又脆,辭鋒犀利,連說帶捧,說了一大套,只弄得江漢神駝,啼笑不得,不由罵道:「你這妮子,當著人,竟和祖父頂嘴,回家之後,看我饒你才怪。此匣來歷,你知道麼?續命神脈,雖為一愚子所煉,但藥方來由,據老朽所知,系出自晉代一位空門俠隱慧心獨創之物。
此人名姓失傳,原也是一位青矜士子,琴書詞畫,無一不精,更深知武功,習醫理,隱名遁世,狀若九天一遊龍。他隨身所帶之物,儲在一隻布囊之內,乍見之下,使人疑是江湖上的賣藥郎中。可是此人卻生就一付慈悲心腸,貧病之人,患下疑難亂症,他想方設法,施藥治療,旋制定秘方,煉成續命神脈,這種奇藥,必用晶瑩玉質存儲。特赴藍田,採購良玉,也不知看了多少玉石,終無合意美材。當時適有祖傳良工邢奇,人稱刑七老,也開了一家門面極小的玉店。這位青衫怪人,在無可奈何之下,最後,只好跑上這一家,開門見山,第一句,即問:『能不能找到好玉!』『小店門面不大,玉也不多,但都是道地美質,只要客官能出重價,十有八九不會使你失望!』邢老頭對人原有三分依老賣老,而且言不二價,為了半文錢,他寧肯把自己玉石砸碎,也絕不通融。
青衫怪人,見他和自己一樣高傲,反而對了脾胃,含笑道:『我要的是碧綠晶瑩,兩寸見方的上等良玉,揀最佳著攜來!』邢老頭笑了-笑,盡其所有,招請過目。對方不動聲色,看完之後,竟縱聲狂笑道:『常聞藍田多美玉,原是那些未經世面的俗人,故做此語,踏遍藍田,兩目所睹,無不是品質低劣,不堪一顧的碎石,此來真是多此一舉!』老頭不由臉色一變,強顏笑道:『難道你還藏有其它好貨!』『來,請赴後室,老年朽邁,提它不起,只要此石能開,保證玉質優良!』後室擺著一塊長闊均在兩丈左右,外表白潔,裡泛碧光的細石,石上水珠如濺,落地有聲!
青衫怪人,倒也識貨,竟改容謝道:『某一時出言無狀,至感慚惶,這塊碧玉精英,索價若干?』老頭見他前倨後恭,不覺爽朗地一笑道:『此石異常堅硬,剖石取玉,如無寶刀,枉費心神,老朽手頭所有,稍觸此石,刃鋒即為所折,限於工具,故今猶未剖取。客官既能識貨,自是此中高手,如能設法取出,需用多少,自願不取分文,卑老朽垂暮之年,也好略開眼界!』青衫怪人狂笑道:『老丈盛情心領,厚賜必有以報,取玉之事,必不有誤。
今晚就煩賜一席之地,且請關照左右,此間切勿容許閒人,擅自窺視,違則兩敗俱傷!』第二天大清早,室門大開,闃不見人,青衫怪人,竟留下明珠一顆,珠光烏黑如墨,竟是百難一見的墨光珠,珠旁放著一塊碧光閃爍的噗玉,那而是石中之物,不過被割去一小塊,玉下,還壓著字條,字如鐵劃鉤,異常蒼勁,除告別感激外,並謂以明珠換玉,兩不相虧。那老才知道對方原是風塵俠隱一流,一絲不苟,所遺明珠價值之高,已在美玉之上。
據江湖上極少數的老輩談及,此人後隱居於九頂山,並已歸向佛門,九頂山元靈古寺,即其遺址。山上有塔,塔名靈雕,營建經年,工程繁浩,竣工之日,寶塔曾放光明,於是江湖謠言迭起,謂塔中有寶,而且系塔主人所留下的仙兵神刃。不少江湖好奇之士,也曾暗中窺探,所謂春光,原是塔頂上以青銅為頂,受著光線一照,所發生的反光所致,探者無不失望而歸,久之謠言即息。
元靈寺主圓寂不久,江湖謠言復起,謂這位佛門高僧,曾將自己所習所能,-一錄下,那起死而肉白骨的續命神脈煉之方,也有詳細記載,而且玉匣上,雕刻之物,也含有特別暗示。
輾轉數代,江湖上既無人見過續命神脈,更不知那玉匣為何物,於是謠言復平。近年來,偶聞雲霧山的一惠老怪竟知續命神脈製煉之法,但均以為系他個人精研的秘製良藥?故不為意,迄目睹此匣,以及匣上所刻,則老輩所傳,分明一點不假,不守這種打啞迷的方式,難於為人所測知罷了。」
麟兒笑道:「這真是奇人奇事,聞所未聞,九頂山離此不遠,我們不妨就往一探,真正有寶,說不定也可撞上兩件,只是那一來,恐怕變成江湖的賣藥郎中了!」
此語一出,不由引起諸女喧然失笑。
越數日,惠元已痊。麟兒攜著惠元龍女等人,由江漢神駝率領,同赴九頂山,擬探靈雕塔,以決定塔內到底有寶無寶。渡過涪江,正向西南進發,經行之處,山地為多,因為同行人多,一路言笑晏然,毫不寂寞。四月初夏,美景撩人,野草繁花,遍地皆是。惠元因惦念雲英病況,未免抑鬱寡歡,這情形,蘅春反羞於啟口,不好勸慰。麟兒也為此事著急,但他相信崑崙派靈藥極多,短時間內,玉女決無性命之危。
前行,卻是一道山坡,又值良夜,兄弟二人,正當喁喁細語之際。龍女和瓊娘,突從左右一閃而出。道旁樟樹上,密葉成蔭,突聞「克嚓」一響,竟落下一段樹枝來。兩女矯若柔猿,人已躍身而上。龍女在左,瓊娘在右,出手便是佛門般若和道家的斬龍掌。玉掌揮動,勢若奔雷,樟樹搖晃間,兩條紅影一瀉而下,還清脆地笑了一聲道:「兩位妹子,神功絕世,愚姊們可不是對手!」龍女瓊娘,也跟蹤而下,一俟著看清來人,不由驚奇地喚了一聲姊姊,雙雙往前撲來。
惠元和麟兒,也被人如磁引針,同時縱出。那兩位淡紅衣著,竟是兩位絕佳的麗人,頭一位,眉彎新月,臉若朝霞,楚楚蠻腰,眸同秋水,嬌波流盼,笑呵做戲。原是一位既美且艷的少婦。
身後相隨的,卻是一位身負長劍,態度端莊,儀容俊麗,明艷照人的少女。
這兩人,正是雲姬和熊玉儀。瓊娘和玉儀大敘契闊。雲姬卻親熱地拉著龍女,把她看了又看,嘖嘖稱美。麟兒惠元,一式長揖,同聲笑道:「兩年小別,妹姊可好。」
雲姬柔媚地笑了一笑,嬌波朝兩人一掃,這中間含著無限溫馨。少婦風情,猶帶三分羞,最是撩人,六雙妙目相對,默然半晌,她才笑答:「兩位弟弟都長高了,元弟弟卻帶著三分清瘦!」
元兒天真稚氣一笑道:「早幾日為人所敗,幾乎跌死,不是春妹和麟哥趕來,那還有命?清瘦一點,可算得什麼?惟是姊姊比前更加標緻,明艷照人,足見駐顏有術,修為日高!」
雲姬掩口低笑道:「你倒越來越俏皮了,連老姊姊也傷感,雲妹因病,已赴崑崙調養,我們此來,也為尋藥,不圖路遇姊姊!」
雲姬聽說玉女已赴崑崙,驚道:「我們從崑崙而來,怎麼未曾見她?」玉儀笑道:「你我下山時,適值崑崙掌教,不在山中。此來彼往,當面錯過,也不可定。」
龍女天真稚氣地一笑道:「兩位姊姊,既來自崑崙,向必見過家母,自本門遭受岷山奇襲,已有三年多了,久違慈親,不勝依戀,近來家母近況可好?能否姊姊見示一二?」
雲姬和玉儀彼此一怔神,不由相互看了眼,只嚇得麟兒變顏變色,但他饒有機智,竟笑道:「這次小弟返山時,掌門夫人,因課徒煩忙,竟日不得親暇,而今師門藝業大進,想必較前閒多了!」
雲姬富於應變,聞言知警,忙笑道:「夫人對待門人,無殊慈母護子女,內功修為又高,忙碌不減往日,但望之猶若二十許麗人,霞妹妹脫胎母像,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這一捧贊,把龍女說得心裡甜,不由疑心盡釋。
第二天,又達九頂山麓。山勢奇險,高可拔雲,廣襄百餘里,迥峰疊嶂,觸目驚心。惠元好水好山,不由觸發他一己豪氣,返顧蘅春,縱聲一笑道:「自從小弟受傷,似覺功力已減,蹈空之術,日久生疏,不如藉著這種排雲古樹一試,姊姊可多多加指點!」他對雲英懷念之情,未曾稍釋,但心感蘅春,救過自己一命,也不由愛意油生。
蘅春芳心一甜,嬌笑道:「我輕功雖然還不如你,捨命陪君子,勉為一試,走。」
雙方一縱身,如呢喃飛燕,拔地而起。陳惠元內功火候,已達爐火純青,真氣上提,雙掌一拍,一縱便是十來丈。蘅春本是有心相試,這兩年,花前月下,觸景傷情,無以解憂,遂把全部心事,專注於功夫之上。
江漢神駝,在江湖上,也是絕頂高手,功力獨樹一幟,而且年逾百歲,身旁只有這麼一位嬌憨孫女和惠元躍個並肩,腳底下,綠柏蒼松,枝葉搖曳,餘勢一盡,雙雙朝下一落,但聞惠元清嘯一聲,略抖雙臂,往上一彈,只聞呼呼連響,如靈禽拍翼,那身子竟凌空直上。
這原是百衲上人的獨傳心法,禪門出字功,只看得蘅春一呆。始知自己雖然進境神速,但仍無法與惠元相比,這是「飛燕掠波」,疾快逾恆,朝著元兒前縱之勢,尾隨追來。
雙方都快,而且暗中都在互較功力,停身之下,元兒和蘅春只有一步之隔。
「你贏了,愚姊相差太遠,只是這種玄門功力,相信不是崆峒所授!」惠元天真一笑道:「如今沒有什麼相瞞了,百衲上人,就是我的恩師,這功力,也由禪師親傳,但蘅春武功,進步之速,只有使小弟驚奇萬分!」
這兩位少年男女,憑著好奇與好勝,正待朝山頂直撲。春兒起式較早,定在惠元之前,翠袖飄香,身如閃電,輕鬆迅速之極。惠元有心相讓,故意不追,枝葉有疏密,而且高低不齊,兩條人影,使人望去,似在枝葉之上,起伏不停。突聞蘅春驚叫一聲,人影往下一附,旋即寂然。事出突然,惠元驚叫:「蘅姊姊,怎麼啦?」
這位姊姊並未答應,惠元自然大急,穿葉而下。松樹下,赫然躺著蘅春的嬌軀,人如酣睡一般,元兒一把將她抱持,連喚數聲,春兒不答,但胸脯上,尚有微息。根據經驗判斷,這分明是被人點穴,惠元得兩門真傳,並受義兄指點,點穴術自然難他不住,於是撫摸春兒全身各大要穴。
手指所觸,只覺香軟滑嫩,兼而有之,使人神迷,最奇是,這妮子各大要穴,似均無傷害。江漢神駝和麟兒等人,均已趕至,一見發生了這等奇事,群俠莫不怒極。神駝從元兒手上接過人,略一凝視,就在春兒後頸穴要,拍了一掌,果然把蘅春弄了醒來。她有氣無力把妙目一睜,喚了一聲:「爺爺!」
不料音還未落,春兒全身發抖,口角流涎,嫩臉也頓起抽搐,顯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手法,不能用在一起,故勉強把人打醒,但氣血逆行,這種苦痛,自然極不好受。寶琉對蘅春最是關心,一見這等景象,早已流下淚來,她從神駝手上,接過春兒,用手在她全身摸了一遍,忽然面顯驚奇,竟道:「這是一種極歹毒的點穴之法,把人體氣血循環,竟使改道,久之,釀成慢性死亡,普通的打穴、閉穴、拿穴和指穴,雖然也分緩急,但沒有這種複雜和離奇,依我看,除了他,可能解開這種穴道。」這話,明指麟兒,只有他才可試試。他忙蹲在寶琉的身前。救人,可無法顧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略事查探,但見他雙目一跳,一臉困惑驚俗之狀,沉吟道:「這種絕毒手法,除了陰山派幾位老鬼外,其他的人不屑為,也無法達到這種功夫!」
也不知從何處突傳來一聲冷笑。那聲音細長冷峻,而且極盡輕蔑,使人心頭上不期而然地泛起一陣涼意。龍女隱忍不住,蠻靴輕輕一跺,往高處便縱,一條人影,從她身後一閃,攔腰將她抱住,在她耳邊低語道:「師妹,事情萬分火急,來人功力奇高,有鬼神莫測之能,可是,這我們這邊,神州五劍,僅缺董師弟的太乙五靈,但有薛姊姊的蚩尤元霧,可以抵缺,要攻,必須五人同時施展,個別行動,必招失敗。」
龍女恍然大悟,忙道:「蘅姊姊的傷勢,難道一時可好?」
「這很難說,雲姊姊有機智,真正打起來,把傷者交她,百無一失,而且師門天運神功,持自然之理,參造化之極,想療這種傷勢,也未必不能,妹妹和姊姊們,代為護法,待我把蘅姊姊治好再說!」
龍女見他說得情理入微,只好依他。蘅春交由雲姬抱著,麟兒就在草地上打起坐來。這一回,除了天惠真人那把金絲夾羽毛的扇子,取在身旁外,鐃鈸玉笛和寶劍,都配在身上一經垂眉,即入定中。江漢神駝,對這孩子的功力,幾乎莫測高深,不免暗中留神。四周圍,散出一陣氤氳,如春風舒柳,使人舒暢無比。江漢神駝,暗中奇怪,心說:「這種化虛為神之法,難道他在意動之下,就可治人於不覺麼?」
正待走到蘅春身前,突覺一股潛力,挾雷霆萬鈞之勢,往自己身前一撞。突覺奇熱撲人,呼吸迫促,這震撼了江漢神駝,古往今來,能有這種功力的人,還是僅見,忙停止不動,暗運神功,往前輕輕一擋,而後借力使力,退了下來。麟兒似無知覺一般。龍女在左,寶琉在右,左手抱著寶劍,全力相護。
蘅春好似睡著一般,但眉上的冷汗,津津冒出,似乎疲乏昏迷之極。就這樣,過了一個對時。傷者症狀,似乎減輕,竟可聞到她的鼻息,但治療的人,因耗損真力過巨,那實似朝霞的俊臉上,竟顯慘白,而且額角間,也現出冷汗。龍女知道這是緊要關頭,更宜注意防守。突聞林木之內,發出一片簌簌葉響,顯示有人急奔而來。江漢神駝,臉色驟變,朝惠元招呼道:「大約有人乘人之危,我們可得小心!」
元兒笑道:「江湖上,宵小之徒極多,蘅姊受傷,即為人所暗算,弟子豁出性命不要,也得和人一拼!」拼字還未落口,眼前人影連晃,卻發現三位老人。
頭一位,卻是身材矮胖,鬚眉斑白,身著麻衣,目光如剪的奇異老者。身後兩位,則是道者裝束,身背長劍的老人。靠左一位,大耳垂肩,修眉鳳目,銀鬚飄胸,容光煥發,劍柄上,黃綾纓絡,長有尺餘,雙眸垂合不開,看了這種形象,一望而知為功力極高的老輩人物。右邊一個,服裝斂飾,和左邊那道人一樣,但頷下卻是一把山羊鬍子,眉毛也生得特長!連雙眼也一齊遮住。龍女幾乎驚叫失聲。這兩位,她可認識,頭一位,正是雲霧山的一愚子,身後靠右,正是西蜀二老的蓉城老人,那閉著眼睛,滿臉傲氣的人,憑直覺,也可知道他是天府老怪。
一愚子站定之後,笑瞇瞇地望著龍女和寶琉,回顧西蜀二老,朗聲大笑道:「老朽生平,了無所好,但對於那艷絕人寰的少年男女,可算例外,而老夫御女之術,也頗特殊,不但能使她們領略奇趣,而且以秘製丹丸,使彼此均能耐久,你們看!這幾個少年男女,那一個不是上上之選?」
江漢神駝,知道今晚事情萬分危急,對方三人,任何一位,自己不但無法勝過,而且連抵禦也都感困難,只好暗蓄功勁,以圖一拼。
一愚子連望都沒有望他一眼。飽餐諸女秀色後,卻凝望著麟兒,雙眉不時皺動,似在觀察麟兒運功療傷之法,口中還喃喃自語:「這小子,果還有點鬼畫符。」復和身後兩老,計議數語,仍以自己為先,緩緩朝麟兒走近。
嗆啷兩聲,紫光銀芒並發,金鋼王和驪龍劍,同時出鞘。寶琉和龍女,同聲嬌叱道:
「來人止步,否則寶劍無情!」惠元和江漢神駝,也同聲喝阻。
一愚子卻是冷笑一聲,仍朝前面緩緩走來。神駝大怒,手中揮著旱煙桿,大聲喝道:
「尊駕來此為何?」
「老夫的事,自己不言,例不容人探問,再來-唆,除非你是不想活了!」
「年逾百歲的人,再活也是多餘,老夫臨死,正怕那些孝子賢孫,不肯陪伴,能找得你這麼一位伴侶最好!」
一愚子嘿然一聲長笑,飽袖一揮,疾如電閃,竟打從江漢神駝身旁一擦而過,想趁勢把麟兒一舉擊傷。但聞風聲呼嘯,黑影橫空,神駝把煙桿劃空一點,竟朝一愚子左肋敲來,這種先天罡氣,一丈之內,能傷人於俄頃。但一愚子視同未覺,前撲之勢稍剎,右手袍袖,朝著他旱煙斗上一指一卷,那份奇快,直非筆墨所能形容。
兩人都是武林長輩,得武學神髓,一閃之下,但聞風聲雷響,轉瞬便在五招以上。神駝手上旱煙斗,起碼總有酒杯大小,斗泛烏光,煙桿也為精鐵所製,能斷寶刃,接暗器,端的厲害無比,電閃三十六式煙斗奇招,都是快攻奇襲手法,而且力道奇重,但對方手法,更使人莫明高深。煙斗所激起的罡風,一陣陣逼向對方,但一愚子恍如未覺,人在罡風之內,穿行不息,兩隻袍袖,不斷招展,指卷之間,把神駝右臂,震得又酸又麻,連攻三十餘招,江漢神駝,業已支持不住。
驀聞一愚子一聲冷笑,挫腰吸腹之際,覷定煙斗來勢,雙掌朝上一揚。煙斗下擊,來勢疾猛,但似有一股無形勁道,勢若排山之威,往上一彈。神駝這一招,用的正是「泰山壓頂」,但一愚子卻用「挾山超海」,而且還夾著排山掌力,這一震之威,神駝抵擋不住,踉蹌退後,手臂全酸。一愚子獰笑一聲,人影跟蹤而進。眼前突然現出一道強光,兩聲清笑,兩條白影,往前一撲。
只聞「啪啪」兩聲,香風飄颯,俊影縱橫,龍女寶琉,同施展天惠真人和鐃鈸僧的璣旋掌力和六合神功,硬把一愚子前撲之勢,擋了回去。寶琉手上燈光,蛟罩已揭,光華前射,把一愚子眼光弄花,兩女乘勢一擊,但旋即閃身後撤。天府蓉城二老,也於此時縱身飛出。
場上形勢,大為緊張。龍吟鳳鳴之聲,響遏雲霄,四劍均於同時脫鞘而出。驪龍靈虎,銀光閃目,那蚩尤元霧和金剛正,則現出一片紫光。九頂山麓,殺氣彌天,神州幾柄極負盛名的寶劍,一時竟現出了四把。不論來人輩份多高,也被這種聲威,當場怔住。
一愚子雙眉一皺,目射凶光,和天府蓉城,看了一眼,陰森森的冷笑道:「想不到中原幾柄神物竟被這些小狗所得,也該我們有緣,收取之後,自能增強實力,稱雄武林。」語罷,正待二度出手。
天府老人忙加阻止道:「道兄且慢,峨嵋和本門,各有一位叛徒在此,待我問明情形後,再煩道友,惠賜大力,把人擒縛,自當感激不盡。」熊玉儀就在雲姬身後,一見祖師,不免暗中打算,天府老人,朝她冷笑一聲,喝問道:「你這無恥逆徒,背師欺祖,罪大惡極,這兩年,你棲身何處?仔細稟明,再定懲處!」熊玉儀想到那穿骨之弄,不由機伶伶地亂打寒噤,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逆徒快講!」蓉城老人,也在一旁喝問。
陳惠元冷笑道:「你們蓉城派,對待門人,濫施酷刑。慘無人道,熊姊姊和你們恩義已絕,你這等咄咄逼人之勢,誰還怕你不成?」
天府老人,早已忍受不住,探掌朝著熊玉儀虛空便抓,這是飛花二十四式中「幽蘭指影」,五步之內,借一抓之力,可碎人腑臟。熊玉儀也另受明師指點,而且蓉城派幾式歹毒功夫,她可瞭如指掌。幾絲寒風如箭,帶著輕微聲息,激射之下,正朝著她的胸脯,形勢危殆之極。玉儀突把螓首一搶,雙娥微蹙,粉臉生嗔,嬌軀朝下一翻,全身柔如無骨,不往後退,人卻轉了一個九十度的大轉彎,貼地斜飛而出,人卻落在麟兒身後。這更觸發了西蜀二老滿腔怒火,兩人分從左右一撲,但為惠元和瓊娘氣勢所阻,相隔麟兒猶有一丈遠近,不敢再進。
天府怒斥發話道:
「你這無恥逆婢,果然另投門戶,可是所投的人,並不高明,天山派在武林中沒沒無聞,青蓮師太,那幾式拳腳,即使你把它學全,也逃避不了!」
惠元知道今晚形勢最險,一個不當,麟兒就得受致命傷害,再看盟兄,見他依然低眉垂目,兩手緩緩搓動,額角之上,汗珠點點,雲姬手上的蘅春,則鼻息頗沉,一身羅衣,幾乎濕透。
這是緊要關頭,在穴道欲解未解之時,好幾處,氣穴全阻,傷者自然感覺酸痛異常,醫者則盡全力用內功熱力,往那被阻之處,逼攻疏導。
麟兒因為全身貫注,力道和熱力大小,用的必恰到好處,否則,病上勢必傷上加傷,如讓敵方攻近麟兒身前,將他週身罡氣破掉,麟兒必死無疑,蘅春也絕難活命。
天府老人,一擊無功,心頭火發,雙掌一合當胸,人影一晃,下逼元兒。四道光華閃目,寶琉龍女惠元瓊娘,都揮劍出擊,驪龍劍劃空疾嘯,式演「問月賒晴」,寒光閃爍,如一條白練,周圍四五丈,全為劍氣所包圍。一愚子首當其衝,惠元配合龍女,手中靈虎,上下翻飛,白光相遇,劍氣暴長,枝折葉落,聲勢駭然。寶琉瓊娘,也同時動手,長劍進出兩道紫光,這兩劍,一為佛門至寶,一系魔家利器,但聞風聲雷響,霧模雲飛,黃白光華乍合乍離,劍氣騰霄直上,竟將這武林三位長輩,一舉包圍。
一愚子縱聲狂笑道:「這真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老夫倒要看看這幾柄利劍,怎樣傷我?」
三人在劍氣之內,游身疾走,幾乎使人看不清他們的身法,只覺劍身上下不時遭遇著各種不同潛力的襲擊,震得手中長劍,嗡嗡作響,論功力,以寶琉最純,修為最高,龍女綜合各家之奇,身法劍式,最為複雜,著著施來,有鬼神莫測之妙,陳惠元得天獨奪厚,威力最大,驍勇無比,只有瓊娘內功腕力均較三人稍次,竟成了敵人攻擊目標。一愚老怪,不時徑襲身前,探爪朝劍上便抓,佛門杖魔劍法,為百衲上人的精心傑作,變化無窮,崑崙派靈猴幻之術,她也能應用純熟,每到險處,柳腰微閃,劍氣翻飛之下,居然化險為夷。
七人分成內外兩圈,竟打了一個虎躍猿蹲,天驚石破。這四柄利劍幾乎發揮了全部威力,否則,僅是一愚老怪,連鐃鈸僧也不敢隨意動他,厲害可知,銀紫光華,混為一處,劍氣所及,洞石穿金,對手卻也不敢輕櫻其鋒,用掌力把劍氣激盪,而後乘隙進逼。一愚子手辣心黑,好色貪淫,而機詐百出,更出人意表。
瓊娘被西蜀二老,震得袂舉衣飄,雖竭全力以赴,但覺真氣不續,力不從心。
但聞一愚子嘿然一聲長笑,雙袖連番招展,元霧劍上,立有千鈞力道,施展不開,劍上光華乍斂,對方卻跟蹤而進。龍女寶琉合力搶救,卻被天府老人,用掌力把劍式封住。瓊娘被迫往後一縱。
老怪身形如飛,足不沾塵,晃動之下,已撲到麟兒身後,橫心立式,狠狠朝麟兒背後劈來。老少諸俠,只嚇得魂飛天外,魄散九霄,紫白光華,匝地而起,齊朝一惠子身後招呼。
對方恍如未覺,發掌吐招,功力總在七成以上,麟兒的護身神功,也抵擋不來!眼看這一代武林奇童,就得喪命這惡魔之手。掌風呼嘯,勢挾雷霞萬鈞,就在一愚子合掌劈下之時,突聞麟兒冷哼一聲,右手拈取天惠真人所贈的寶扇隨手朝後一揮。別看這是一把扇子,一扇之下,竟是道家克敵伏魔的龍虎手法。扇揮千絲寒光,激射之處,儘是人身致命穴道,一愚子不由嚇了一大跳,硬生生的把掌力撤了回去,疾往斜刺裡倒縱丈餘,雙目卻盯在那把扇上。金絲夾羽毛,精光閃閃,製作巧奪天工,那還不說,扇柄上,卻綴著一顆多角形的怪石,光線一照,發出耀眼光芒,柄下,還拖著長約尺餘的黃色絲穗,給人覺得這扇子特殊!
一愚子沉著一付臉,顯得心情沉重,突朝麟兒喝道:「你這扇子,系何所傳?」
惠元代答:「這與你無關,老匹夫憑什麼動問?」
一愚子朗聲喝道:「司馬子陽縱容護短,竟敢著他女兒,盜我靈藥,此物關係重要,如再擺在你們身邊,只有自蹈殺機,別以為有了這把扇子,拿天惠真人作你們護身符令,就算賊道親來,他敢不是老夫敵手」一扇之後,麟兒已將扇子放回原處,仍然垂眉合目,繼續為春兒治傷。不但一愚子心內驚震,西蜀二老,也幾乎呆在當場,他們雖然知道麟兒功高莫測,但一扇之力,連這位出神入化的武林高手,也被逼退,確使人百思莫解。
彼此不由對看了一眼,一愚子臉上,突現出一絲詭秘笑容,目光卻落在傷者蘅春的身上。西蜀二老,彼此會意,緩緩朝前走了一步,似有意若無意已將雲姬包圍。江漢神駝和四位少年男女,也知敵人動向無非攫取蘅春,以為要挾之物,遂不約而同都凝神靜氣,準備一擊。對方也挾全力以赴!
眼看場中形勢,又復二度緊張。正北遙天,立傳來一聲怪嘯,乍聽之下,使人毛骨悚然。老怪和西蜀二老,於聞到嘯聲後,立將功力一鬆,竟朝神駝大喝道:「韓若甫,此間事,大約由你作主,我暫時放過你們,一七之後,可來蓉城再決高下,屆時,兩位逆徒,如不帶到,不論你跑到天涯海角,我決不輕饒你!」
韓若甫拈鬚大笑道:「時間定的太長吧,據我看,不必跑到蓉城了,也許,就在此山,我們還得再決一勝負!」一愚子陰險地笑了一笑,立道:「如果你有自知之明,那就更好!
不過,依我看,你那幾下,並不比這幾位狗男女高明,老夫平生恩怨分明,言出必踐,盜藥之仇,既非善了之局,結果如何,不問可知,一七期短,但尚有餘時容你辦理後事,我看你還是早點準備的好。」不候對方答話,立掉轉頭,朝西蜀二老,講了事句:「我們速行應召候遣!」三條人影,連環晃動,枝頭上,簌簌作響,轉瞬卻不知去向。
江漢神駝,嗒然若喪,旋把目光落在麟兒身上,自言自語道:「這年頭,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百歲修為,究有何用?」
惠元知道此老心性高傲,一敗之辱,不能忘懷,更不好隨意勸解,只好撇開此事不談,卻問:「適才那嘯聲,明是具有極高內功的人所發,連一愚子聞到聲音,也得肅然致敬,倉皇而往,這又不知是武林內什麼魔頭?」
神駝搖首示意,表示不知。
寶琉卻是滿臉嚴肅,看看傷者,又看麟兒,顯得焦慮和不安。麟兒俊臉上,帶著一點慘白,但此刻緊張氣氛,業已解除,他還在用先天罡氣,鎖陽聚熱,把蘅春穴道打開。
第二天,總算功德圓滿,蘅春穴道,已暢通無阻,但麟兒頗覺精神萎靡。
龍女這才取了幾顆冰蓮和丸藥,強他吞服。麟兒笑道:「我才不覺困呢,真氣雖然損耗一點,但有師門神功之助,息虎調龍,即可獲得扯平!」龍女啐道:「臉也白了,不好好調息,一味逞強,眼前便有奇禍!你還不知道麼?」「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霞妹妹總算懂得了此中三昧,一愚子匣上之謎,我們雖然猜得三分,不料他也漸悟其中秘奧,並還約了最厲害的高手,霞妹所說的奇禍,無非是塔上探寶,可能發生遭遇,這一層,我也想到,但眼前也急它不來,只好走到那裡,算到那裡」
寶琉笑道:「一愚子和西蜀兩老聯合一處,四劍竟無法制服,如再約強敵,麟弟弟真氣未復,我們準得吃癟,倒不如見機而進,知難而退,不論塔上有寶無寶,我們暫時放過,雪山面師時,請示後宜,再定行止,豈不可靠?」
麟兒想了一想,立道:「論安全可靠,這也不失為可行之策。只是塔上之物,如為敵人所得,則不啻如虎添翼,助長凶威,從此武林恐無瞧類,那一來,豈不是有失俠義之意?依我所見,緩不如急,趕緊奔赴塔上,一探詳情,如塔上所藏,已為敵獲,我們也得設法,探出敵人所獲,果為何物,否則,弄不明敵情,臨陣倒為敵人所制,則師門威望,豈不有損?」寶琉被他數說兩句,倒弄得粉臉通紅,只好含笑點首,不再答話了。
江漢神駝暗裡稱讚道:「他兒女之情雖重,但還大義凜然,一絲不苟。數年之後,必能領率群倫,為武林放一異彩。」忙出語贊同,並著蘅春謝過救命之恩,即動身馳赴靈雕古塔。
塔在九頂之端,巍然高聳,因年代久遠,字跡斑駁不清,無從辨認。這時,正在正午。
紅日一輪,照在上面,似乎毫無異樣。
惠元翹首而望,不由噫了一聲。寶琉也跟著叫了一聲奇怪。
龍女微笑道:「這兒難道已有異樣麼?」「根據匣上圖樣所繪,塔頂應有反光,而今陽光正對塔頂,但反光全無,看來與事實已大有出入!」
惠元這一解釋,龍女已暗裡一驚,忙道:「姊姊,快和瞬哥縱往塔頂。」江漢神駝,已聳身作勢,拔地而起,只兩三縱,十餘文高的寶塔,立即飛躍而上。
麟兒望著寶塔四周,留心察看,似乎反不注意塔頂之事。寶琉含笑,催促道:「上去一看,可以俯瞰全形,說不定還可參出一點秘密,為何遲延不上。」
這位姊姊,溫柔婉變,沉靜端莊,使麟兒愈看愈愛,聞言,忙笑道:「我們已經來遲一步,塔頂之物,已給人取走,小弟意欲將底下情形,看個明白後,再從上往下俯瞰,兩相比較,塔底情勢,大約可一目瞭然,我們一層層的由上而下,遨遊古塔,當有不盡風光!」
總算麟兒心細,著元兒和蘅春,先上塔頂,陪伴神駝,雲姬和玉儀,兀守地面,自己則和三女魚貫而入。這是一座八角形的古塔,入口離地面頗高。龍女笑道:「浮團勝景,總該任人登臨憑眺才是正理,入口離地太高,普遍的人,無法爬上,豈不有失造塔的至意!」她和麟兒走個並肩,珠圓玉潤,軟語生香,麟兒感覺心裡一甜,不由笑答道:「塔主人為一代空門奇俠,避而遁世,道可通玄,造塔之意,固在宣揚佛教,警惕世人,但可能將已所獲武林至寶,藏之塔內,留待有緣之人,普遍的人,自然無法可窺堂奧,理宜拒之塔外!」
寶琉抿嘴嬌笑道:「佛門普渡,頑石尚可點頭,人固有賢愚不肖之分,然佛門卻也不應把普通的人拒之門外,否則便失佛門普渡之至意了,此塔所久失修,入門可能尚有石階,久之崩損,不留遺跡,並非這位空門俠隱,拒絕凡人登臨,果如麟弟所言,則我們正好應了一句俗語,躍登龍門,身價百倍了!」
龍女不由撲哧地笑出聲來,說道:「他什麼都精,惟有佛家玄理,則不但只學了一點毛皮,而且流於野道,天之生入,固有愚智之別,但後天造詣,卻在人為,否則孔門高弟中,柴愚參魯,而其成就,並不比他人為低,若這位空門前輩,存心如此,豈不令有識之士,笑掉大牙?」
麟兒把手一拱,笑道:「兩位女學士,一懂佛理,一習儒學,高論偉見,使人甘拜下風如何?」
龍文嗔道:「執理論道,貴得其平,理有所虧,自應虛懷若谷,接納喜言,否則,還談什麼他山之石,可以攻錯?」
瓊娘忙解圍道:「麟弟弟這一生中,卻得了兩位蘭閨師保,從此勸善規過,不愁無人,該是一大喜事!」
四人邊說邊上,風趣盎然,塔似螺旋,磚多駁落。不須臾,已到達中層之上。麟兒對於塔裡一切,舉凡形狀大小,及磚石橫式,無一不留神默察,細細忖摸,旋道之上,足跡宛然,而且還有幾處磚塊,碎為粉屑,顯在群俠入塔之前,已有人到此。
「奇怪!」寶琉已叫出聲來。忽地麟兒冷笑一聲,似乎塔中情形,業已明瞭,不再細看,竟用快步直上。三女不敢動問,隨尾而進。最上一層,可由窗口眺望四周,九頂山景,盡收眼瞼。驀地麟幾噫了一聲,人影一晃,穿窗而出,那身子快似強弩之箭,「龍形一式」,美妙絕倫,一出外,本系前射之勢,雙掌一拍,借力上衝,立飛身塔頂。
江漢神駝和陳惠元,猶在塔頂上,一見麟兒縱出,而且面帶莊嚴,不免吃驚。正待動問。人影連晃,龍女寶琉和瓊娘早已飛縱而下,四周圍,陰森笑聲刺耳,而且此起彼伏,不斷傳來,使人一聽,即覺目眩神昏,使人頭腦欲裂。
麟兒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何處妖人,藏頭縮尾,敢以明功相試!」
塔的周圍,峭石磷磷,松木奇高,枝繁葉密,潛身樹石,目力再好也看不出人來。
驀地裡,樹葉無風自搖,懸巖削石,不擊而碎。一剎那,飛沙走石,轟轟之聲,震得山搖岳撼,使人驚心駭目。惠元持劍欲下,卻被江漢神駝用眼色阻止。平空,飛出一塊巨石,大如磨盤,如流星隕瀉,朝三人頭上砸來。
江漢神駝,狂笑一聲,雙掌擎天推出,往上一揚,竟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罡氣,凌空揮出。那磨盤,本身重量,不下三百餘斤,加速而下,力道奇大。可是江漢神駝這一掌,力逾千鈞,按說應可將石擊碎,不料那無形罡力,竟阻不住巨石來勢。
神駝心生感應,不由鬚髮怒張,身形一挫,雙掌緩緩朝上一舉,腳下踏著的磚石,竟碎為粉末,疾朝下陷,整個塔頂,亦為之震撼。地下群女,竟已叫出聲來。
發石之人,已有出神入化的本領,功力不知超過神駝多少倍以上。眼看事態危急,三人不敵,勢將碎為肉泥。麟兒朗笑一聲,腳下不丁不八,右手緩緩朝上一翻,似托著千斤重物,旋將手手主右一轉,「匍」的一響,空中巨石,竟碎為石屑,神駝上襲之力,竟如千丈怒濤,無鞍奔馬,排空而上。
但聞呼呼之聲大作,不多時風平石落,塵砂不揚。江漢神駝,拭淨額角冷汗後,似已疲備不堪。
惠元冷笑道:「這種縮頭縮尾的打法,該是江湖上那批見不得世面的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們何必跟他動手?」
嘿然一聲長笑,一株十丈的松樹上,突現出一愚子的身形,他腳踏松枝,枝細如指,身子晃晃搖搖,但神態從容,若無其事,兩道銳利目光,注視著麟兒,冷然發話道:「我看你年紀輕輕,貌相長得不俗,何必盡往死路上跑。眼前擺著兩條路,只耍留心選擇,轉眼便是曠世福緣……」
神駝暗吃一驚,忙打斷地的話頭,問道:「有那兩條路?何不直接了當指來,供人選擇,這樣吞吞吐吐,豈是你我所為?」
對江神駝、一愚子似乎連正眼也不屑一看,傲然答道:「這事情,憑你還無法作主,所謂兩條路,說來也此簡單。第一,冥頑不化,以俠義自居,我們什麼話也不說,各憑手底下互見真章!那對你們該是死路!」
麟兒笑了一笑,漫不為意地道:「就算走上這一條,真章未見,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那你是走走了?」
「我得先聞第二條,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
「好!這麼說,還可商量,當今武林奇士,莫過於陰山五老,他們不但功臻至境,技擬天人,而且愛才如渴,以你們這種奇資美質,只需陶冶一年半載,必可天下無敵。」一愚子滿臉嚴肅,最後幾句,幾乎一字一吐,鄭重非常!
惠元劍眉一聳,就要動手拚命,麟兒含笑喝止,一臉喜悅之容,問道;「老前輩金玉良言,確使人感激萬分,晚輩和陰山,既非世仇,更無大恨,金牛谷之事,那不過少年氣盛,一時衝動而已,既承五老不念舊惡性,更加青睞,更使人受寵若驚,只是仙蹤難覓,無緣拜謁,縱屬有心,目前也無可奈何!」
一愚子拈鬚大笑道:「五老雖未全至,眼前所到的,正是寒冰道友和太陰禪師。
如果你們願意一心歸順,老夫自甘願作接引之人!」
麟兒竟是長揖相謝!惠元將臉一沉,悲聲道:「麟哥哥,小弟因你負絕世才華,對人更是肝膽相照,能追隨驥尾,自慶三生有幸,深慰之狀,莫可言宣,以今日之事,無殊中途變節,恕小弟不敢同流合污,如不勒馬懸崖,則只有效古人之事,割袍斷義,畫地絕交。」
麟兒笑道:「世事煙雲,瞬息萬變,那能泥古不化,自失良機?賢弟聰明絕頂,何必如此固執?」
惠元已拔取靈虎劍在手,嗔目叱道:「這等不入耳之言,虧你也能道出,神山三師,雪山傳藝,訓誨慇勤,你這等喪心病狂,豈不讓紫陽師叔和三位長者,大大失望!」
麟兒被罵得俊臉通紅,也泛起一絲怒意,劍眉一挑,怒道:「人各有志,絕不能任便相強,誰願捨棄曠世仙緣,便是食古不化,我不希望彼此在分手之時,尚惡言相向!」
四周又發出陰森森的長笑。半空裡,金霞亂晃,紫光奪目,東面絕崖之上,突現出兩位白衣冰綃的老者,他們原是一僧一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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