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古不愛江山愛美人的事層出不窮,何況是三個好色之徒,及時雨盧安,掌中雷雷吼,以及閃電手齊飛,早已被賽西施舉世無雙的美色迷得暈頭轉向,六神無主,雙腳一落地面,彼此二話不說便劈哩啪啦的動手幹上了。
女人真是禍水,三個登徒子本是結義兄弟,如今竟反目成仇,彷彿真是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似的,打來極為凶狠慘烈,大家皆施出了渾身解數,必欲置對方於死地不可。
阿恨與小流浪早已從樓下踱出,直看得二人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多日來的辛苦經營,總算開了花,結了果,由他們所一手導演的這一場大戲終於正式登場。
恨天生唯恐天下不亂,在一旁扇風點火:「不錯,美人愛英雄,英雄愛美人,誰得到最後勝利,誰就可以將西施姑娘抱上床。」
小流浪也猛敲邊鼓:「對極了,英雄配美人,乃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如紅花配綠葉,如魚兒得水,有美人在抱,興雲作雨,哇塞!說多爽就有多爽,只羨鴛鴦不羨仙。」
阿恨更進一步的開出一張空頭支票:「賽西施曾說過,愛你們三位愛得要死要活。真正的英雄,她不單單是春風一度,還準備長相廝守。」
小流浪神氣八啦的道:「長相廝守你們懂嗎?就是要嫁給你們做老婆的意思啦,可以天天游龍戲鳳,夜夜『騎馬射箭』,西施姑娘永遠是你一個人的啦!」
「勝利者是英雄。」
「失敗者是狗熊。」
「英雄得到美人。」
「狗熊只好下地獄。」
「加油!」
「加油!」
「大家加油!」
慾火中燒,色慾迷心,本已是水火難容的局面,再加上阿恨、小流浪從旁鼓噪,越發不可收拾,三個人愈打愈辛辣,愈打愈兇猛。
盧安招出如雨,頻下殺手,雷吼的成名暗器「掌中雷」也連番出手,齊飛也不含糊,快如閃電,猛如惡虎。
可惜,慘烈有餘,精采不足,大家皆求功心切,沒有固定的對象,打的是遭遇戰,遇上哪個揍哪個,碰上哪個砍哪個,是一場混仗,濫仗,甚至糊塗仗。
但見拳影如山,掌影翻,飛,但聞殺聲如雷,震耳欲聾,寸土必爭,寸地不讓,一霎時便惡鬥了三十餘合,誰也沒有討了好。
及時雨盧安鼠目一翻,忽道:「老三,這樣打下去必然三敗俱傷,得勝者可能連上床的力量都沒有了,不如……」
話至此處,露出一臉獰笑,故意住口不語。
掌中雷雷吼陰惻惻的一笑,道:「不如怎樣?」
及時雨盧安出手進招之餘,除聲道:「不如先將老四放倒,咱們再一決高下。」
恨天生道:「這是個好主意。」
小流浪亦道:「的確非常高明。」
「量小非君子!」
「無毒不丈夫。」
乖乖,盧安、雷吼好快的動作,阿恨、小流浪的話還是熱的,他二人已聯合在一起,一陣猛攻猛打,將閃電手齊飛放倒在地。
盧安好不得意,哈哈一笑,道:「雷……」
僅僅說了一個雷字便無下文,雷吼突施奇襲,連打三枚掌中雷,趁他驚惶失措間,猛攻三拳六掌,外加一記掃膛腿,迫得盧安手忙腳亂,倉皇而退。
「躺下吧!」
雷吼好陰好毒,得理不饒人,乘勝追擊,一掌印上盧安的前胸。
禍不單行,落腳處正巧在齊飛附近,齊飛人已挺身站起,虎吼一聲:「這是報應!」
一雙鐵錘也似的拳頭一力猛擊他的後背。
正當命在旦夕,生死須臾間,突聞空際響起一聲暴喝:「住手!」
這一聲暴喝,如晴天霹靂,如三春焦雷,震得阿恨、小流浪雙耳嗡嗡作響,不由皆心頭一震,倒抽了一口寒氣。
定目處,院子裡已多了一個六十開外,滿頭銀絲,目賽銅鈴,不怒自威的老頭。
老頭好厲害,話到,人到,招到,舉手投足之間便將雷吼、齊飛震退了,救下了盧安的一條命。
這突然的變故,頓使三個人都嚇呆了,異口同聲的叫了聲:「大哥!」小流浪同樣也吃驚不小,噤聲道:「糟啦!糟啦!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來,這一場戲非演砸不可。」阿恨的想法不同,道:「白癡,咱們的主要目標就是姓馬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是,這一場戲裡面並沒有他的份呀!」
「可以叫他臨時客串一個角色,主角!」
「小王爺的意思是叫他們四個人打混仗?」
「就是這個意思。」
「這可能有困難,馬老頭連賽西施的洗腳水也沒聞到,心中缺少一把慾火,打起來一定不帶勁。
「放心,盧安、雷吼、齊飛心中的慾火,保證可以把姓馬的燒乾,燒黑,燒焦!」
「俺還是不懂。」「等一下虎妞把火點著的時候你就會懂的。」
「虎妞女日何點火?」
「現在還不清楚,不過以虎妞的聰明智慧,相信會點得很美,很妙,很毒,叫姓馬的跳入河中也洗不清,否則本教主就炒她的猶魚,叫她滾蛋。」
同一時間,風塵俠客馬驥也在大發雷霆,以教訓的口吻道:「荒唐,荒唐,簡直太荒唐了,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娼妓,居然同門操戈,自相殘殺起來,也不怕江湖道上的朋友恥笑。」
閃電手齊飛硬著頭皮道:「大哥,賽西施並非普通的娼妓,還是一個冰清玉潔的清官呢,不但貌比天仙,而且才華出眾,是小弟捷足先登,他們……」
掌中雷雷吼吼道:「這不是事實,西施姑娘對我情有獨鍾,說小弟最有男人味,最懂得體貼……」
及時雨盧安截口道:「放屁,大哥切勿聽爾等片面之詞,是他倆橫刀奪愛,自作多情,賽西施早已決定要嫁給我,比翼雙飛。」
齊飛馬上反駁道:「哼,馬不知臉長,豬不知毛黑,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自欺欺人,賽西施真正愛的人是我。」
雷吼指著自己的鼻尖道:「是我!」盧安也毫不退讓,吼道:「是我!」
當著馬掌門的面,爭得面紅耳赤,為了賽西施,三個老色鬼幾乎又要打起來,馬驥睹狀重重的跺了一下腳,厲色訓斥道:「住口,統統給我住口,偶爾逢場作戲,玩一玩女人,愚兄並不反對,但應適可而止,絕對不可以不顧同門情誼,爭風吃醋,同室操戈。」
冰冷的眸光從三人臉上一掃而過,接著又道:「武林多事,江湖風險,繼十幾年前冷面魔君賀通天掀起一場血風腥雨後,現在又出現一個七殺教,據說歐陽春已被三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整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研判七殺教的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咱們風雷門,愚兄出外踩探未歸,你們竟自甘墮落,為了一個婊子而大動干戈,豈不叫人痛心疾首!」
言來義正詞嚴,擲地有聲,盧安、雷吼、齊飛皆面有愧色,垂首不語。
還贏得了一片掌聲。
是虎妞與宋玉兒,就在二樓的陽台上。
小流浪剛在心裡罵了一句:「神經病!」虎妞已經開口了:「馬掌門的話很好聽。」
宋玉兒接口道:「可惜不是真心話。」
虎妞咬著牙齒說:「完全是騙人的。」
宋玉兒一字一句的道:「事實上馬大爺對我家西施姑娘愛得更瘋,更狂,更迷,更癡,已經到了如膠似漆,難解難分的程度。」
虎妞接下去說道:「但是,我家小姐卻不愛他,嫌他太老太笨,架子太大,不解風情,也不會憐香惜玉,結果惹火了馬掌門,一怒之下,把西施姑娘給……嗚哇!」
說至最後,竟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難以盡言。
阿恨大為感動,心道:「贊!演得好!」
小流浪也在心裡讚賞:「棒!演得妙!」
盧安、雷吼、齊飛卻緊張得不得了,同聲追問道:「快說把西施姑娘給怎麼了?」
宋玉兒淚流滿面的道:「把西施姑娘給強姦了。」
虎妞哽咽的說:「雨打芭蕉,血染海棠,西施姑娘好可憐啊!」
雷吼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吼,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宋玉兒道:「就是剛才不久。」
馬驥暴跳如雷的道:「胡說,純粹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叫賽西施那個賤人出來!」
不必別人去叫,賽西施已經出來了。
披頭散髮,衣裳不整,臉上淚痕未乾,腕都尚有瘀痕,一副楚楚可憐相,真像是被人強暴過似的。
齊飛迫不及待的說:「甜心,你真的被別人侮辱了!」
賽西施一字一淚的:「一點不假,誰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
盧安咬牙切齒的道:「快說,那個無恥的色魔是誰?」
賽西施手指著風塵俠客馬驥道:「就是這個口是心非,人面獸心的傢伙!」
此話一出,就好像水池裡丟下一塊大石頭,烈火上澆了一桶油,盧安、雷吼、齊飛再也控制不住憤怒的情緒,拉開架式,三面包圍,將馬驥困在中間。
「殺了這個老匹夫。」
「宰掉這個老色鬼。」
「把他趕出風雷門!」
這是他們三個人一致的心聲,分從三人的口中吼出來。
風塵俠客馬驥差點氣歪鼻子,氣炸肺,聲嘶力竭的呼喊道:「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更不要自相踐踏,這一切都是這個賤人的惡作劇,存心挑撥離間,製造仇恨……」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他的三位兄弟的吼聲淹沒了。
盧安道:「我不要聽,除非你能還一個清清白白的賽西施來。」
雷吼道:「我不要聽,除非你能還一個完整無缺的西施姑娘來。」
齊飛道:「我也不要聽,從現在起,咱們已經拔了香頭,拆伙了,在拳腳上分高下,功夫上見真章。」
慾火焚心,恨滿胸膛,盛怒之下,理智全失,吼喝聲中,早已一擁而上,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彷若三頭受傷的野獸,不顧一L刀的攻向他們的掌門大哥。
風塵俠客名滿天下,自非泛泛之輩,奈何雙拳難敵六掌,好漢抵不住人多,更不忍同室操戈,兄弟相殘,在心裡連喊了三聲:「罷!罷!罷!」
猛攻十二掌,將三人逼退少許,朗聲道:「要打要拆伙也該等回到風雷門以後再說,不要在此丟人現眼,失陪了。」
說走真走,式行「一鶴沖天」,再變「大鵬展翅」,最後以一式絕妙無倫的「乳燕投林」身法,越牆而去。
盧安、雷吼、齊飛都沒有想到他會逃,不由看得一呆。
「追!」驚魂甫定,齊聲一吼,馬上咬著馬驥的尾巴追下去。
小流浪亦有同感,失望的說:「媽的,堂堂一代掌門入,原來是個老滑頭。」
虎妞一躍而下,道:「是嘛,明明有好戲可看,結果卻是一場空,真掃興。」
宋玉兒也飄身落地道:「小王爺,咱們要不要追?」
阿恨一本正經的道:「當然要追!」
立即命中州四怪備轎,叫他們逕自前往臥龍崗,並對樓上的賽西施道:「西施姑娘,你的表現不錯,雖然事敗未成,依舊功不可沒,本教主會重重的賞你,待將風雷門踏平之後,咱們再一起結算。」
話一出口,立與虎妞、小流浪、宋玉兒先一步離開翠華樓,奔向臥龍崗。
臥龍崗在南陽西郊,相傳諸葛亮曾躬耕於此,即劉皇叔三顧茅廬的地方。
風雷門就在這附近不遠,建構宏偉,氣象萬千,高大的門樓,數里之外便清晰可見,高樓櫛比,波瀾壯闊,是南陽城首居一指的建築物。
在老遠的地方,阿恨等人便看到了。
看到的不是高樓,也非大門,而是火,大火。
熊熊烈烈的大火。
燒紅了半邊天際。小流浪興致勃勃的道:「哇塞!好棒啁,一定是風、雨、雷、電四個老傢伙拆伙了,自相殘殺還嫌不過癮,乾脆放一把火,將老窩也燒掉。」
宋玉兒道:「也不知道誰是勝利者?」
虎妞道:「不管是誰,反正賽西施的處境十分危險,羊入虎口,一個花不楞登的大姑娘恐怕再也難保清白。」
恨天生不以為然:「風、雨、雷、電四人雖說好色成性,賽西施的容貌確也有令人傾倒的條件,但他們四人畢竟是幾十年的老交情,一旦冷靜下來,便不難化解,這一把火來得奇怪,說不定另有內情。」
小流浪道:「什麼內情?」
恨天生道:「少用嘴巴,多用眼睛,上去一看便知。」
這一次阿恨可說錯了,看了之後依然莫宰羊。
只見風雷門的房舍已全部燒燬倒塌。
處處都有殘垣斷壁。
處處都有斷劍殘刀。
處處有人亡命。
處處有人陳屍。
奇怪的是,偏偏沒見半滴血。
亦未見到半個一息尚存的人。
死者有的是被大火燒死,有的則是被人以內家掌力震死,全部雙眼凸出,舌尖外吐,壯至恐怖。
閃電手齊飛就陳屍在大門口。
掌中雷雷吼的屍體距他尚不足五尺。
並沒有見到風塵俠客馬驥,與及時雨盧安的屍體,也沒有看到他倆的人影兒。
不可一世的風雷門,此刻已變成一座死城,一座墳場。
大家都看傻了眼,呆若木雞,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好半晌小流浪才打破沉默:「奶奶的,事情怎麼會這樣,看得人眼花撩亂,莫名其妙,難不成是姓馬的發了狠,殺了自己的拜弟,又放火燒房子?」
阿恨思索有傾,字斟句酌的道:「未見得,事情可能不會這樣單純,本教主以為,這一把火根本不是馬驥,或者盧安、齊飛他們放的。」
小流浪傻乎乎的道:「你怎麼知道?」
恨天生道:「道理很簡單,咱們跟風、雨、雷、電四人,只是前後腳之差離開翠華樓,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便將風雷門燒成灰燼。」
虎妞道:「依眼前的情況看,這一場大火少說也已經燃燒了一個時辰以上。」
宋玉兒道:「再說,風雷門是他們四個人的心血結晶,不論是誰勝誰敗,誰死誰生,都不至於遷怒到房子,毀於一旦。」
這話言之成理,小流浪頷首稱是道:「這樣看來,莫非是半路上又殺出一個程咬金?」
阿恨道:「可能正是如此。」
小流浪道:「會是誰呢?
虎妞忽然向前一指,道:「也許是他。」
順著虎妞手指之勢望去,只見在房屋灰燼的盡頭,余煙繚繞中有一個人正在東張西望。
四人認得是一無和尚,忙不跌的疾迎上去,小流浪劈面就說:「和尚,你幹得好事。」
一無和尚微微一哂,道:「和尚今天沒有做好事。」
虎妞道:「沒有做好事,那就是做壞事咯?」
一無和尚道:「和尚今天也沒有做壞事。」
恨天生道:「難道這些人不是你殺的?」
一無和尚道:「和尚普渡眾生,從來不殺人。」
宋玉兒道:「這一把火也不是你放的?」
一無和尚道:「女施主說對了,和尚慈悲為懷,從來不放火。」
阿恨愕然一愣,道:「老和尚是幾時到的?」
「片刻之前。」
「那時候雷吼、齊飛已死,房屋已毀?」
「完全正確。」「可有活口留下?」
「一個也沒有。」
「可曾見到兇手?」
「看見一點影子。」
「是馬驥與盧安嗎?」
「不像。」「像什麼人?」
「一群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真切。」
虎妞道:「大師父說是一群人?」
一無和尚道:「沒錯,是一群人。」
「男的還是女的?」
「有男也有女。」
「可知他們的來路?」
「如果知道,和尚就不會在屍堆裡找線索了。」
宋玉兒道:「不知是否已理出一個頭緒來?」
一無和尚並立即作答,邊走邊俯下身來,接連翻動了好幾具屍體後,方始肅容滿面的道:「毫無疑問,他們是死在『太乙神功』之下。」
阿恨神色一緊,道:「查出死因來,就不難找到兇手。」
一無和尚卻大搖其頭道:「難啊,難啊!」
小流浪眉頭一挑,道:「愛說笑,既知死因,怎會不知殺人的兇手?」
「阿彌陀佛」,一無和尚低宣了一聲佛號,正容道:「這『太乙神功』乃是太乙真人所創,年代久遠,早已失傳,老衲實在想不出武林之中有誰練得這種蓋世無雙的神功。」
虎妞一臉迷惘的道:「太乙神功到底有多厲害?」
一無和尚道:「至大至剛,無堅不摧,舉手投足之間便可置人於死地,死後但見雙眼暴凸,舌尖外吐,很難找出明顯的傷痕來。」
宋玉兒道:「掌中雷雷吼和閃電手齊飛均非弱手,也逃不過太乙神功的追魂一擊?」
一無和尚笑呵呵的道:「能逃得過這兩個好色鬼就死不了啦!」
阿恨道:「姓馬的跟盧安生死下落如何?」
一無和尚:「沒有死想必一定是夾著尾巴逃走了。」
小流浪忽然大叫一聲,道:「大事不妙。」
虎妞瞪著眼珠子道:「討厭,你鬼叫什麼?」
小流浪煞有介事的道:「逃脫兩頭色狼,說不定會返回翠華樓,去非禮賽西施。」
一無和尚沉聲:「為了一個賽西施,弄得風雷門兄弟反目,拚死拚活,盧安與馬驥但有三分良知,當不會重蹈覆轍,返回翠華樓作玩火的遊戲。」
恨天生一怔,道:「本教主的美人計,老和尚已經知道了?」
一無和尚道:「早已瞭然於胸。」
「怎麼樣?還不錯吧?」
「不錯個屁,」一無和尚輕拍著阿恨的肩膀道:「功虧一簣,白忙一場,很可能便宜了別人。」
「什麼意思?」
「賽西施這個人說不定大有問題。」
「請明示。」「和尚懷疑修得太乙神功,毀掉風雷門的人就是她!」
「這怎麼可能,本教主追來的時候她還在翠華樓上掉眼淚哩!」
「你別忘,賽西施並非單獨一人,她可以命人先在此下手,何況既已修得太乙神功,必然身懷絕技,後發而先到,甚至可以抄小路,走捷徑,搶在你們前頭。」
一語驚醒四座,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兒不由皆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相顧失色。
回憶一下賽西施應徵的往事,就透著古怪。
滾地狼的離奇暴斃,死狀與雷吼、齊飛一般無二,更加疑雲重重。
高貴、美麗,有才華,有氣質,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衡量,都不應該自甘墮落,去幹專供男人玩弄的娼妓。
結果她卻干了,這事非比尋常。
不尋常的事,往往都有不尋常的理由。
顯而易見,賽西施的目標在風雷門。
甚至於是一個絕妙的一石二鳥之計。
阿恨想通了,心頭大駭,急匆匆的告別一無和尚,領著虎妞、小流浪、宋玉兒如飛而去。本來是要返回翠華樓,一探究竟。
然而,一出風雷門的大門不遠,便發生情況。
七殺轎已經到了,就抬在偷張、賭李、酒仙、丐王的肩膀上。
奇怪的是,轎子沒有動,中州四怪也沒有動,宛若落地生根一般杵在那裡。
阿恨緊走幾步,上去細一審視,這才發現,原來是被人點了穴道。,而且,點穴的手法很特別,用盡一切方法都解不開。
七殺心經不見了。
明珠碧玉也不翼而飛。
所幸七殺刀帶在阿恨身上,不然更加災情慘重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媽的,你們怎麼都變成啞巴了,連半個響屁都不會放。」
是都變成了啞巴,沒有半個開口回話的人。
一個個雙目呆滯,面無表情,好似白癡低能兒。
幸好呼吸正常,一息-尚存,並未命喪九幽。
虎妞愁容滿面的道:「阿恨,咱們是重返翠華樓,還是留在此地?」
這下可把恨天生問住了,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正自猶豫難決,張三元終於開了口,道:「教主,不必再回翠華樓,回去也無濟於事。」
張三元恰巧在小流浪身後,驚得跳了起來,轉身就罵:「你娘,剛剛還有口難言,怎麼一下子就放出一個響屁出來,嚇死人啦!」
李東雲也會說話了,道:「左使者有所不知,我們被人家點了麻、啞二穴,手法十分奇妙,時間一到便可自動化解,外人卻解不開。」
宋玉兒道:「那現在麻穴解了沒有?」仙人跳道:「還沒有。」
阿恨道:「要到何時方可化解?」
王不留道:「大概快了。」
虎妞道:「快說這是誰的傑作?」
偷張歎息一聲,道:「是賽西施。」
恨天生咬著牙齒說:「什麼?真的是這個婊子?」
賭李黯然神傷的道:「一點不假。」
小流浪惡狠狠的臭罵道:「媽的,咱們定下的美人計,原來是想要釣風雷門的那四個老色鬼,想不到這個臭婊子好大膽,居然連咱們七殺教也二起釣上了,真窩囊,真衰啊,衰到姥姥家去了。」
酒仙感慨萬千的道:「怪只怪大家都看走了眼,以為賽西施當真是大明遺臣的後代,欲賣身葬父,其實這個妞兒的功夫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乃是有所為而來。」
虎妞道:「她究竟想幹什麼?」
丐王道:「據她自己說,除欲毀滅風雷門,叫他們在武林中除名外,更想得到本教的七殺刀、七殺心經以及明珠碧玉。」
恨天生冷哼一聲,道:「哼,她的胃口倒是不小!」
張三元道:「明珠碧玉賽西施說是她應得的酬勞。」
李東雲道:「七殺心經是她應得的獎勵。」
仙人跳道:「對七殺刀,賽西施念念不忘,揚言總有一天會弄到手,叫教主小心保管,別落入他人之手。」
小流浪氣得直跺腳,大吼大叫道:「養老鼠,咬布袋,得了便宜他奶奶的還賣乖,這個臭娘們也未免欺人太甚!」
虎妞道:「可知她的身份來歷?」
王不留道:「這是一個謎。」
宋玉兒:「姓甚名誰?」
偷張大搖其頭道:「賽西施不肯透露,但臨去之時曾撩下一句話。」
阿恨追問:「什麼話?」
張三元道:「得不到七殺刀,她死不甘心,會在前途候教,隨時出擊。」
小流浪道:「這個賤人是往那個方向去的?」
李東雲道:「一行七八人,往東北而去。」
虎妞道:「距離現在有多久?」
仙人跳道:「不久,頂多才出去四五里地。」
阿恨道:「不遠就好,咱們現在追趕或許來得及。」
方待彈身而起,宋玉兒忽然忸忸怩怩的道:「小王爺,我想……我想……」
恨天生一怔神,道:「你想怎麼樣,快說呀,別吞吞吐吐的。」
宋玉兒道:「小妹想再去一趟歐陽世家。」
小流浪的嘴巴好快:「去歐陽世家幹嘛?該不會是想再嫁給那個白癡、傻蛋、低能兒吧?」
宋玉兒紅著眼圈道:「哎呀,死小流浪,你想到哪裡去了,人家是想去收埋先母的遺體。」
唐雪蓮的死屍是阿恨親手收埋的,宋玉兒的想法他充分瞭解,道:「人死入土為安,為人子女,這是應該的,只是歐陽春的莊院雖毀,勢力仍在,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本教主又無法陪你前往,不能不為你的安危擔憂。」
宋玉兒含著滿眶的熱淚,從阿恨、虎妞、小流浪的臉上緩緩掃過,慼然道:「謝謝小王爺的關懷,也謝謝虎姐、小流浪為我所做的一切,請放心,小妹會處處小心,事事留意。」
終於忍不住撲簌簌的滾下來兩行熱淚,就在淚眼模糊中揮手告別,依依不捨的離開大家。
阿恨追上去塞給她一張銀票,道:「請多珍重。」
虎妞的眼圈也濕了,道:「但願後會有期。」
小流浪的話最絕:「可不能再想不開投水上吊啊!」
當宋玉兒的倩影在三人的視線內消失時,真巧,中州四怪的麻穴也適時豁然自解,大夥兒當即踏上征途,奔向東北方。
賽西施是何方神聖?他們不知道。
賽西施的身份來歷?他們不清楚。
賽西施屬那門那派?他們不知道。
對這樣一個謎一樣的人物,追趕起來何異大海撈針。
充其量,只能盲人瞎馬,亂尋一通。
這日七殺教的夥伴們來到了豫中,已將追殺賽西施的念頭暫時擱下,進入許昌,準備對付龍虎門。
龍虎門乃是豫中的武林重鎮,大當家的降龍手龍九天,二當家的打虎將藍虎臣,三當家的河東獅金三娘,四當家的黑豹子段青書、龍、虎、獅、豹四人在江湖上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尤其手下高手如雲,更是如虎添翼,雄霸一方。
為了穩操勝券,一戰成功,使降龍手龍九天能夠乖乖的前往死亡谷負荊請罪,擁護老煙槍為武林王,或者歸順七殺教,壯大聲威,阿恨、虎妞、小流浪特地鄭重其事的,潛至龍虎門附近,實地偵察了一下地形。
好險峻的所在,一座城堡式的建築依山傍水,牆高三丈,上面還有垛口瞭望台,唯一的一個大門就在河邊上,有一座吊橋貫通兩岸。
若將吊橋收起,簡直飛鳥不渡,強敵莫入,可謂固若金湯,外人很難越雷池一步。
看得小流浪直皺眉頭,憂心忡忡的道:「媽的個巴子,龍虎門真會選地方,倘若姓龍的閉門不戰,沒有個百二八十名好手,很難攻進去。」
虎妞搖頭歎息道:「只怕就算幸而進得去,也不容易出來,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別人甕中之鱉。」
小流浪望了阿恨一眼,道:「看來又需要我們偉大的恨教主出個點子,定個計策了。」
阿恨大搖其頭:「就小王搜集的資料,這四個老傢伙並無特別偏好。」
小流浪翻了個白眼,道:「無法投其所好,投其所惡也成。」
恨天生道:「可惜他們也沒有特別厭惡的事物。」
小流浪垂頭喪氣的道:「慘啦,慘啦,既不能投其所好,又無法投其所惡,到底該如何來下手?」
阿恨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可以刨他們的牆腳。」
小流浪精神百倍的:「刨牆腳?這簡單,明天就叫四怪去雇幾百個農夫來挖。」
虎妞聞言哂笑道:「笨啊,還不是普通的笨,而是大笨特笨。」
小流浪不服氣理直氣壯的道:「哼!你才笨呢,難道說阿恨的意思不是想將城牆挖倒刨平?」
虎妞肯笑的道:「當然不是。」
小流浪道:「那阿恨的意思是什麼?」
虎妞道:「這只是一個計策,利用各種巧妙的謀略,在他們中間製造矛盾,挑撥離間,甚至乾脆出錢收買龍虎門的高手,將龍、虎、獅、豹孤立起來,進而逼他們主動出面跟咱們攤牌。」
小流浪還是不死心,親口找恨天生印證道:「阿恨,是這樣嗎?」
阿恨頷首道:「沒錯,虎妞的想法正與本教主不謀而合。」
虎妞聞言大喜,投來深情的一瞥,甜甜的說:「不知道我們的小王爺究竟打算怎麼做呢?」
恨天生胸有成竹的道:「本教主決定擺擂台,舉辦一個揍人大會,也是挨揍大會,藉機大肆招兵買馬,壯大了七殺教,挖空了龍虎門。」
小流浪一聽說要擺擂台,玩揍人或挨揍的遊戲,好不興奮,急聲追問道:「好主意,一定很好玩,但不知細節如何?」
阿恨道:「此事說來話長,有些地方還必須好好合計合計,咱們在路上再談吧,本教主的意見如有欠妥之處,歡迎隨時指正。」
虎妞嗤嗤嬌笑起來,道:』「喲!阿恨,你怎麼突然變得謙虛起來了?」
恨天生順著桿兒往上爬,故作正經的道:「謙虛是一種美德。」
小流浪自我吹噓道:「也是事實,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笨蛋也有聰明的時候,聰明人有時候也會做出蠢事來。」
虎妞冷笑道:「胡扯,聰明人怎麼會做出蠢事來,你舉一個例子我聽聽。」
小流浪翻了一下白眼珠,詭笑道:譬如你虎妞沒有辦法跟日月宮的少宮主爭妍鬥艷,人家名媒正娶,做了阿恨的大老婆,你卻屈居小星,當細姨(小老婆),就是很蠢的事。」
虎妞本來就有心病,自從老煙槍宣佈要阿恨娶日月宮的少宮主為妻後,她就一直耿耿於懷,甚至對宋玉兒、賽西施都有一種排斥的潛意識,小流浪這話正好抓中她的痛處,馬上惱羞成怒,左一聲「死小流浪」,右一聲「臭小流浪」,猛追猛打,小流浪只好抱頭鼠竄,朝許昌方向逃走。
好快,擂台已經擺起來了。
擺在關帝廟一側的春秋樓。
提起這座春秋樓來可是大大地有名,當年曹操擁漢獻帝建都許昌,東征時俘虜了關雲長,上馬金下馬銀不說,還拜關為偏將軍,賜宅第一座,正是現在這座春秋樓,即史冊所載,關公夜讀《春秋》之處。
可惜年代太久,樓閣多已倒塌,有的已被移作戲台用,七殺教的擂台就擺在一個最大的戲台上。
虎妞今天打扮的特別漂亮,花枝招展,滿面春光,正與阿恨、小流浪在台上作最後的準備工作。
中州四怪分站四具角落,每人的面前擺著一個大籮筐。
籮筐裡白花花的裝滿了碎銀子。
映著陽光,射出來無數道誘人的光芒。
南陽的經驗,在此正好又派上用場,由於宣傳得法,擂台尚未開賽,便已轟動全城,台下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
這時候,三小已行至台口,恨天生首先開言道:「各位,我想先作一番自我介紹,本人恨天生,又名阿恨,是七殺教的教主,也是武林小王爺,站在我右邊的是本教的右使者虎妞,站在我左邊的是本教的左使者小流浪,站在擂台四角的則是大名鼎鼎的中州四怪,現在擔任本教的護法,他們面前的銀子是要準備分送給大家的。」
話至此處,中州四怪馬上採取行動,各抓起一大把銀子來撒向群眾,當作見面禮。
銀子的魅力真大,台下立即掀起一陣騷動,你爭我奪,群情大亂。
虎妞很會製造氣氛,先奉送了大家一把碎銀子,然後才開口說話:「小女子虎妞,七殺教的右使者是也,罵人最拿手,整人也不含糊。」
小流浪不甘寂寞,如法炮製,在群情喧囂中朗聲道:「區區在下我叫小流浪,又名小流氓,是七殺教的左使者,殺人是我的專長,也是嗜好,好人見我就笑,壞人見我就怕。」
中州四怪的表現更妙,雖未發表正式談話,卻將那一首傳頌江湖的打油詩輪流念出來。」
偷張道:「偷張妙手摘星辰!」
賭李道:「賭李袖裡有乾坤!」
酒仙道:「酒仙飲罷仙人跳!」
丐王道:「丐王吃飯不付錢!」
七個人個個言詞生動,唱做俱佳,又有白花花的銀子助威,一下子便將全場的情緒炒熱了,群情沸騰,萬頭鑽動,比翠華樓選美的場面更熱烈,更轟動,更瘋狂!
看在七殺教主恨天生的眼中,甚為志得意滿,端足了小王爺的架子,擺出一個很優美也很燒包的姿態來,大聲嚷嚷道:「本教今天在貴地擺下一個擂台,主要的目的是想以武會友。」
在阿恨說話的同時,張三元在石柱上貼出一張大紅紙來,上書:「以武會友」四個大金字。
虎妞補充道:「所謂以武會友,就是相互切磋印證的意思。」
小流浪提高聲音道:「為了增加各位的興趣,本教不惜巨資,還特別提供了一筆獎金,以及一件非常別緻的禮品。」恨天生道:「獎金很高,凡是得到擂台主的人,可獨得白銀一千兩。」
小流浪道:「禮品很重,凡是技壓群雄的人,可以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虎妞這一次想通了,硬著頭皮,模仿賽西施的樣兒,嗲聲嗲氣的道:「就是小女子虎妞我。」
小流浪的更詳細:「可以做老婆,也可以當細姨,悉聽尊便。」
阿恨道:「本教為了酬謝江湖朋友的盛情,不但勝利者有銀子可拿,失敗者同樣有優厚的獎金。」
虎妞道:「凡是打中本教朋友一拳一掌的人,皆賞銀二兩。」
小流浪道:「刺中一刀一劍者賞銀五兩。」
阿恨道:「所以,今天的這個擂台大賽也叫『揍人大會』!」虎妞道:「功夫越高,獎金也越多,按件計酬,絕不食言。」
小流浪道:「銀子就擺在那裡,歡迎大家一起來揍人。」
賭李配合的天衣無縫,及時貼出一張「揍人大會」的紅紙來。
恨天生道:「當然,也許有些朋友會說,自己是只三腳貓,莊稼把式,根本揍不到人,沒有關係,本教多的是金山銀山,願意給大家一個發財的機會,挨揍的人也一樣發獎金。」
虎妞道:「不過,獎金要減半,挨了一拳一掌的人,賞銀一兩。」
小流浪道:「刺中一刀一劍的就剩下二兩半了。」
阿恨道:「因此,這一個會又叫做『挨捧大會』。」
虎妞道:「多挨揍,多賺銀子。」
小流浪道:「多挨幾刀就可以發財了。」
有一個年輕人舉起一隻手來吆喝道:「萬一鬧出人命來怎麼辦?」
恨天生道:「這位兄台問得很好,本教主鄭重宣佈,如果死者是本教的人,只能怪我們學藝不精,死了活該,絕不追究。」
虎妞道:「若是外人,七殺教可以支付一筆可觀的安家費。」
小流浪道:「還有喪葬費,另外再奉送一副上好的棺木。」
台下有人說話了:「這麼好的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另一人道:「可不是吧,揍人挨揍都有銀子拿,天下還有什麼比這更好賺?」
那個年輕人道:「想得好周到啊,連打死人的後事都準備好了。」
一時,台下群情激動,議論紛紛,大家皆感到十分新奇刺激,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有那性急之人,已跳上戲台去,準備揍人或挨揍。
恨天生很客氣的將他們請下台,正容說道:「朋友們請稍安勿躁,本教主還有話說。」
稍稍一頓,指著仙人跳剛貼出來的「挨揍大會」大紅紙道:「本會以武會友,是揍人大會,挨揍大會,同時也是招兵買馬大會。」
「招兵買馬」的招貼最大/,也最漂亮,系寫在一長條紅布之上,由中四州怪合力懸掛在擂台上方。
虎妞神采飛揚的道:「不論是揍人的,或是挨揍的,甚至在台下未曾出手的朋友,只要願意投效本教,一概歡迎。」
小流浪道:「本教成立的時間雖然短,名頭卻響亮得緊,早巳轟動武林,震驚江湖,可謂前途無量,一片光明,一旦加入本教保證可以闖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阿恨道:「本教提供的條件非常優厚。」
虎妞道:「只要簽個名,宣誓效忠,就可以得到五十兩銀子。」
小流浪道:「這是簽約費,另外還有薪水、車馬費與獎金。」
阿恨道:「凡是一宮、二門、三世家的門下高手,願意棄暗投明,歸順七殺教者,本教特別歡迎,另有優待。」
虎妞道:「簽約費提高一倍。」
小流浪道:「職位升高一級。」
恨天生道:「跟著本教主走,保證可以陞官發財,大展鴻圖。」
虎妞道:「吃香的!」
小流浪道:「喝辣的!」
阿恨道:「本教還可以代為出面,料理個人的一切恩恩怨怨。」
虎妞說道:「有仇的替你復仇!」
小流浪道:「有債的替你討債!」
虎妞說道:「本教願與你分擔困厄災殃!」
小流浪道:「本教願與你共享榮華富貴!」
恨天生爽朗的聲音道:「各位朋友,聽清楚了吧,還有一些細節,等一下再隨時補充,現在本教主就正式宣佈,大會開始!」
的確,這種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大家等待的就是這一刻,王不留手裡的銅鑼剛剛才「哨!」的一聲敲響,台下便潮水也似的湧上來一大群人。
迫得恨天生沒法度(台語,沒辦法),只好再度將他們請下台,命李東雲去維持秩序,叫他們排隊登台。
第一個登台的是一個莊稼漢,長得粗壯結實,看來甚是孔武有力,阿恨問道:「朋友可是武林中人?」
莊稼漢想了想,道:「可以說是的。」
「學武多久了?」
「差不多十來年。」
「哪門哪派?」
「無門無派。」
「打算挨揍還是揍人?」
莊稼漢偷偷的瞄了虎妞一眼,道:「在下想打擂台。」
恨天生「哦」了一聲,道:「哦,你對本教提供的禮品很有興趣!」
莊稼漢紅著臉龐道:「在下尚未娶妻,一定會善待這位姑娘的。」
小流浪暗罵道:「呸!豬八戒,癩哈蟆,你也配!」
表面上則和顏悅色的道:「想打擂台必須先取得合格的資格。」
莊稼漢一怔神,傻里傻氣的道:「怎麼樣才算是合格?」
恨天生道:「先挨虎妞姑娘的一頓揍。」小流浪道:「不多,只有三招,但是不准還手。」
恨天生道:「只要在三招之後還能撐得住,沒有倒下,亦未滾到台下去,就取得打擂台的資格。」
小流浪道:「有一點要先聲明,這一頓打沒有獎金。」
虎妞盈盈一笑,故意拋來一個勾魂媚眼。
阿恨道:「是白挨,你自己最好考慮清楚。」
一個媚眼,似乎真的把莊稼漢的魂魄勾走了,暈暈乎乎的,雙腳一分,擺出蹲馬式來,道:「不必考慮,請姑娘賜招吧。」「癩哈蟆也想吃天鵝肉,哼!」
心裡這樣想,虎妞並沒有說出口來,叱一聲:「小心了!」
乍然玉掌一揚,「隔山打虎」,當胸拍出一記劈空掌。
此掌乃七殺掌中的一招絕技,雖只用了四五分的功力,莊稼漢依舊吃不消,掌風一到,撞得他七暈八素,馬上雙腳離地,滾下擂台去了。
通!的一聲,摔了個大馬趴,皺著眉頭直嚷:「哎呀我的媽,從未見過這麼厲害的俏佳人!」
殺一儆百,震駭全場,有那些不學無術的阿貓阿狗,知道自己吃幾碗飯,已悄悄的知難而退,離開了排隊的行列。
美人與金錢的誘惑力畢竟不小,排隊的人還是很多,長長的排成一條龍。,下面是二十多歲的一個小伙子,光著上身,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來,輕輕一躍,便登上擂台,身法甚是輕巧利落。
阿恨道:「朋友的身手不賴。」
赤膊青年道:「客氣,恨教主過獎了。」
「請教是何門派?」
「龍虎門。」
「在龍虎門中擔任何職?」
「一個不大不小的頭目。」
「本教舉辦的擂台大賽,你們龍虎門的四位當家的知道了口巴?」
「早已一清二楚。」
「可有前來一顯身手的意思?」
赤膊青年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虎妞道:「為什麼?」
赤膊青年道:「四位當家的自視太高,認為你們在瞎胡鬧,不屑一顧。」
小流浪冷笑道:「那麼,閣下怎會跑來拋頭露面?」
赤膊青年苦笑道:「實不相瞞,是因為在下賭博輸了錢,想來弄幾兩銀子花花。」。
「你認為弄得到?」
「應該可以。」
「不怕被騙?」
「希望不是。」
聽說他是龍虎門的人,阿恨精神大振,道:「還沒有請教這位朋友尊姓大名?」
赤膊青年遲疑了一下,道:「區區胡文山。」
「準備打擂台?」
「不,胡某已有妻室,也不想白白挨揍。」
「那你是……」
「想揍人。」
「揍人也有揍人的規矩。」
「什麼規矩?」
虎妞道:「還是得先接三招,通過考驗才有揍人的資格,不過……」
「不過怎樣?」
「出手的人不是本使者,是本教的左使者小流氓,而且不會白挨,打中一掌有一掌的錢,每招一兩。」
小流浪神氣活現的道:「如何?想弄銀子就不要怕痛,挨揍比賭錢更好賺。」
胡文山好勇敢,胸脯一挺,道:「好,請出手吧!」
小流浪毫不客氣,當下二話不說,用了一半的功力,呼!呼!
呼!一口氣連攻三掌。
真是財迷心竅,想銀子想瘋了,胡文山居然不閃不避,咬著牙根,硬是將小流浪的三掌接下來。
胸部暴起了十五條青筋,人也退了五六步,仍然挺立在擂台上未倒。
「好,硬是要得!」
「這小子不簡單!」
台下的鼓掌聲、叫好聲震耳欲聾。
連揍人的小流浪都情不自禁的豎起了大拇指,稱讚道:「贊!胡朋友有骨氣,已經賺到了三兩銀子。」
胡文山的胃口卻挺大,並不以為足,環顧三人一眼,道:「不知胡某該揍哪一位?」
虎妞道:「就揍本姑娘好了,打中一拳一掌皆賞銀二兩。」
胡文山好急的性子,說了一句:「失禮了!」氣提丹田,功行雙臂,足踩蓮花步,人影滿場飛,倏忽之間便攻出了七拳八掌。
但見掌飛拳舞,勁風如濤,有章法,有速度,確有點真才實學,奈何他的對手是虎妞,身法更奇更妙,每每失之毫釐,十五招快攻打下來,白忙一場,竟連半招也沒打著。
反而被虎妞忙裡偷閒,巧施妙手,打中三拳兩掌,外加一個「水煎包」。看在小流浪眼中可樂了,笑呵呵的道:「胡朋友,揍人的銀子不好,既然想弄幾個錢花花,我看還是挨揍來得乾脆。」
胡文山一時沒想通,道:「挨揍怎麼會比揍人更好賺?」
阿恨笑道:「當然好賺得多,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動,銀子就會滾到你身上來。」
虎妞道:「挨一拳有一拳的錢,挨一掌有一掌的銀子,多揍多賺,跟流水一樣來。」
胡文山劍眉一挑,道:「你們若是捨不得花錢不肯狠狠的揍,豈不冤枉哉也。」
小流浪賊眼一翻,道:「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力而為,狠狠地揍。」
阿恨道:「直到你趴在地上喊爺爺為止。」
胡文山沉吟一下,道:「乾脆這樣吧,你們三個人一起來。」
「好主意,這樣賺得更快。」
「就是這個意思。」
「請胡朋友準備好。」
「好了,請!」
請字出口,措已出手,果然是三人一起上。
拳如暴雨,掌似狂風,雖然未盡全力,依然銳不可當,二十餘招下來,胡文山已是鼻青臉腫,胸部瘀傷處處,頭上也冒出來好幾個包。」
可是,依舊站著,挺立未倒,還要求三人再多多的打,狠狠的揍,他的銀子還沒賺夠。
結果自然更慘更狼狽,又挨了五拳六掌,吃了三個「水煎包」,卒告不支倒地。
虎妞道:「胡朋友,賺夠了吧?」
胡文山淌著臭汗,流著鮮血,喘著大氣道:「還不夠,請再賜招。」
阿恨自語道:「一招一兩,好賤啊!」
小流浪道:「要錢不要命,是很賤!」
沒有法子,人家願挨,三人只好照揍,逞強的後果僅僅再多賺了二十兩銀子,便撐不下去了,開口喊出「爺爺」來。
阿恨住手道:「真的夠了嗎?」
胡文山有氣無力的道:「揍挨夠了,銀子還不夠。」
「不夠可以再賺一筆簽約費。」
「恐怕不行。」
「為何不行?」
「怕龍掌門會找麻煩。」
小流浪粗聲大氣的道:「媽的,膽小鬼,有七殺教做你的靠山還怕個屁。」
虎妞意氣風發的道:「龍、虎、獅、豹若是找上門來,就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胡文山的眼珠了轉了幾轉,道:「不曉得在下剛才賺了多少?」
張三無負責記帳,聞言立道:「胡朋友挨了三十八拳,二十六掌,吃了十七個水煎包,另外還被踢中十四腳,總共是九十五兩銀子。」
胡文山喘了一口氣,人已站起,道:「敢問簽約費是幾兩?」
小流浪道:「一般人是五十兩,你是龍虎門的小頭目,我們教主說過有特別優待,加一倍,給你一百兩,再加上挨揍的錢,總共一百九十五兩。」
阿恨不假思索的道:「馬馬虎虎,青青菜菜,因為你是第一個投效本教者,另送-個大紅包,給你二百五十兩好了。」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哇塞!二百五十兩,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省著點用,足夠你們小倆口過活十來八年的,再不點頭就是二百五。」
虎妞道:「另外還有薪水、獎金,只要你忠於本教,表現優異,陞官發財機會多得很。」
三人輪番上陣,勾繪出一幅美麗的遠景來,憑胡文山的道行如何能禁得起這麼大的誘惑,當即正經八百的道:「恨教主,我胡文山願意投效七殺教,保證忠心耿耿,絕無二志,雖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
阿恨聞言大喜,趨前緊緊的抓住了胡文山的雙手,熱情洋溢的說:「歡迎,歡迎,歡迎胡朋友加入本教的行列,但有一些例行的手續還必須辦理。」
胡文山畢恭竟敬的道:「是,請教主明示。」
虎妞道:「簡單,簽一張契約書,宣誓效忠本教就要吧了。」
胡文山道:「是,右使者。」
小流浪道:「這叫炮打啦,還不快去找護法簽約、宣誓、領銀子、發什麼呆?」
胡文山一心感激,實在找不出一句適切的言詞來,還是那句老話:「是,左使者。」
跛著腿,舉步維艱的行向偷張張三元。
恨天生改口道:「胡兄弟,可找王護法取服靈丹妙藥,保你藥到傷痊,精神百倍,辦完手續後應即開始執行公務,到處為本教廣告宣傳。」
虎妞道:「請大家踴躍的來參加盛會,共襄盛舉,大把大把的來拿銀子。」
小流浪道:「特別歡迎龍虎門的人改投本教,待遇優厚,條件絕佳,幸勿錯失良機。」
恨天生道:「另外,本教主要鄭重宣佈,七殺教願公開收購屬於龍虎門的一切東西。」
虎妞道:「譬如匾額、招牌、刀劍、掌法、拳譜,甚至屋樑屋柱等等都可以,倘若有人將龍虎門的房子拆掉拿來賣,木教照樣高價收購。」
小流浪道:「龍九天,藍虎臣、金三娘、段青書的老婆兒子,丈夫女兒也在收購之列,價格合理,包君滿意!」
服過靈丹妙藥後,胡文山已無大礙,聞言頻頻頷首稱是,簽好約,宣完誓,捧著二百五十兩雪花白銀,扛著面七殺教的廣告宣傳旗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