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樓。
晚膳時分。
後進小跨院內的一個小客廳裡,七殺教擺下盛宴,正在大肆慶祝。
每個人都興高采烈,放寬心懷,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吃得杯盤狼籍,吃得醉眼惺忪,吃得痛快,吃得爽。
不,有一個人不爽,阿恨不准酒仙喝酒,怕他喝多了亂跳,誤了行程。
三杯下肚,虎妞的臉早已通紅,越發顯得嬌艷動人,散發出少女的成熟,道:「贊!略施小計發了一大財,看來即使沒有老煙槍的支援,七殺教也照樣可以獨力闖出一個局面來。」
小流浪醉言醉語的道:「媽的,銀子要來,城牆也擋不住,嘩啦嘩啦地滾滾而來,我看咱們乾脆改行做生意算啦!」
中州四怪也抓住機會,猛拍阿恨的馬屁。
張三元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李東雲道:「功參造化,學究天人。」
仙人跳道:「天縱奇才,蓋世無雙。」
王不留道:「智慧四海,計謀百出。」
直拍得阿恨心花怒放,飄飄欲仙,舉起一杯酒來,暈暈乎乎的道:「好,很好,你們的賀詞,本教主照單全收,來,咱們大家乾一杯。」
酒仙如獲大赦,急忙斟了一杯酒,第一個回話道:「干!」
酒杯已送至唇邊,被恨天生一把抓住了,道:「你不行,喝了就會有麻煩,小王可不喜歡看豬八戒跳舞。」
仙人跳堆下來一張苦瓜臉,苦苦哀求道:「屬下酒蟲作怪,五內如焚,再不喝點,一定會翹辮子,請小王爺大發慈悲,法外施恩,救人一命,也是一大功德,何樂而不為。」
打恭作揖,好話說盡,就差點沒有跪下去磕頭,阿恨實在有點於心不忍,遂道:「好吧,難得小王今天高興,姑且網開一面,但只此一杯,絕沒有第二杯。」
酒仙大喜過望的道:「謝謝小王爺!」
「干!」
話是從門外傳進來的,一無和尚應聲而入,不待別人禮讓,便自告奮勇的提起酒壺,跟大夥兒喝起來。
小流浪命小二哥添一副杯筷來,道:「大和尚,你好大的膽子,窮光蛋一個,也敢跟人家競價買刀,不怕拆穿西洋鏡,當眾出醜。」
真像三年沒見肉,一無和尚塞了一嘴的肉,吐字含糊的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和尚是在幫你們賺銀子,沒有人瞎抬,怎會賣到如今的好價錢,應該謝謝我老人家才對。」
阿恨笑道:「是該致謝,敬和尚一杯。」
與恨天生對飲一杯後,一無和尚道:「怎麼謝!」虎妞道:「不是已經謝過了嗎?」
和尚瞪著眼珠子道:「什麼?水酒一杯,耍耍嘴皮子就想把和尚打發走?」
小流浪道:「你想怎麼樣?」
和尚伸出一隻手來,做著討錢的動作道:「來點實惠的。」
恨天生沉吟一下,道:「多少?」
和尚氣勢逼人的道:「起碼也得三五千兩。」
虎妞道:「你這是敲竹槓。」
小流浪道:「簡直是詐欺!」
一無和尚道:「應該說是吃紅。」
阿恨道:「不管吃紅也好,詐欺也罷,反正有錢大家花嘛,這是本教主一貫的作風,給你三干就是。」
取出一張三千兩的銀票來,當場交給一無和尚。
門外有人說話了:「和尚胃口不大,三干兩銀子就可以打發走,本少爺可沒有這麼容易。」
話說一半時,人已跨步而入,虎妞一見是藍衣少年,面籠寒霜道:「莫非你也想分一杯羹?」
藍衣少年道:「不義之財,見者有份。」
小流浪怒道:「什麼不義之財,又不是偷來搶來的?」
少年詞鋒犀利:「不是偷的搶的,是騙的詐的。」
阿恨拿起一錠元寶來,道:「區區之數,不成敬意,拿去買杯酒喝吧!」
嗖!一聲,抖手擲出,目的是想掂一掂少年的份量,不料,,少年不費吹灰之力,便輕輕鬆鬆的接住了,轉贈給店小二,道:「拿去,是恨教主賞給你們的小費。」
小流浪雙眉一挑,道:「你娘,想要多少?」
少年獅子大開口道:「至少一半。」
虎妞道:「二萬五千兩。」
少年道:「就是這麼多。」
阿恨臉一沉,道:「做夢,辦不到!」
少年道:「捨不得給銀子,給別的也可以。」
「啥?」
「刀!」
「什麼刀?」
「七殺刀!」
「七殺刀早已賣給趙無敵。」
「放屁,那是一把偽造的。」
「你怎麼知道?」
「恨教主比我更明白!」
一無和尚驚得臉色大變道:「這話可當真?」
阿恨沒有否認:「不假!」
是不假,就在交刀付銀子,場中秩序大亂的時候掉了包,將一把特別訂做的,幾可亂真的假七殺刀給了金刀趙無敵。」
和尚鐵青著臉道:「好小子,詭計多端,花樣百出,既然僥倖得手,就當遠走高飛,還膽敢在此大吃二喝,快滾吧!」
阿恨道:「不走!」
和尚道:「不走就來不及了,須知開封乃是趙家昆仲的地盤……」
虎妞截口道:「正因為是他們的地盤,所以才特地跑來候教,等趙家兄弟上門來。」
藍衣少年打斷了他們的話,道:「恨教主,七殺刀你是給還是不給?」
小流浪代答道:「臭小子,你這是明知故問,自己找釘子碰,不給!不給!
不給!」
少年好深的城府,絲毫也不動氣,道:「不給銀子,不給刀,就再換點別的吧!」
阿恨道:「你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少年色迷迷的瞅著虎妞道:「喝了酒的美人更艷更醉人,風情萬千,秀色可餐,本公子決定要她。」
虎妞羞得紅飛雙頰,氣得怒貫雙眉,咬著銀牙臭罵道:「無恥!下流!卑鄙!齷齪!不害臊!不要臉!地痞流氓!
土匪強盜……」
能夠想到的壞字眼兒,一古腦兒全部說出來。
詎料,她越氣,少年反而越得意,道:「反正已經是本少爺的人了,早娶晚娶都一樣,趁著最美的時候今夜就完成洞房花燭如何?」
自己的心上人,豈容他調戲,恨天生大發雷霆道:「你想得倒美,那一場惡鬥尚未結束。」
少年道:「三勝其二,打了兩個,大局已定。」
「還有我恨天生呢!」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誰生誰死,一戰便知。」
「娶了虎妞,咱們變成親戚,何必一定要打?」
「非打不可。」
「打多傷感情,恨教主最好再考慮一下。」
「不必了,接招!」
這一仗,阿恨已經等了很久,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絕學,一出招就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殺手,招招進逼,式式搶攻,七殺掌、七殺拳、七殺指,凡是七殺心經所記載的絕技,全部搬了出來。
可是,說也邪門,每一招一式都被少年躲開,落了空,甚至可以說,恨天生招出一半時,便被少年洞悉先機,先一步躲開了。
顯而易見,少年也懂得七殺心經上的功夫。
阿恨大驚失色的道:「這些功夫你是從那裡學來的?」
藍衣少年拒絕回答:「無可奉告。」
「不說就送你上西天!」呼!呼!呼!連攻三掌,將少年逼退至一個角落裡,趁他閃躲不備間,驀見出現一道銀白色的,匹練也似的光影,阿恨亮出了七殺刀,直往少年頭上竄。
七殺刀正巧藏在少年一側的壁櫥內,阿恨伸手可及。
拔刀、出招,一氣呵成,快得無以復加,間不容髮。
尤其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益增三分得手的機會。
虎妞雀躍道:「贏了!」
是贏了,不過阿恨並未真的去砍他的頭。
而是奇巧無比的砍掉了少年的帽子。
帽子下面有一頭烏溜溜的,如墨似膠的長髮披散下來,配上長髮,看得更清楚,瓜子臉,柳葉眉,目賽寒星,齒若編貝,櫻桃小口一點紅……
這長相,這神態,阿恨、虎妞、小流浪一點也不陌生,簡直耳熟能詳。
「賽西施!」
「賽西施!」
「賽西施!」
異口同聲的叫出來。
中州四怪不愧是老湖,移宮挪位,自動的將門窗堵住,防她逃脫。
阿恨好絕,在她頭頂虛晃三刀,道:「賽西施,本教主已還了你三條命,不欠你了,現在請將七殺心經拿出來。」
虎妞道:「還有明珠碧玉。」
小流浪道:「再加一點利息。」
賽西施好硬的嘴:「統統不在本姑娘身上。」
阿恨道:「在哪裡?」賽西施道:「不知道。」
虎妞一揚柳眉兒,嬌叱道:「不說實話,你今天就走不了,死定了。」
小流浪道:「或者送回翠華樓,要你真的去當娼妓。」
賽西施冷冰冰的道:「投機取巧,算什麼英雄好漢,憑你們這幾塊料,未見得能困得住姑奶奶。」
阿恨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來歷?」
賽西施猶豫一下,道:「見真人不說假話,告訴你們也無所謂。」
頓一頓,接著又說道:「本姑娘乃是日月宮的少宮主明媚。」
阿恨心頭一震,道:「啊!你再說一遍。」
明媚少宮主一字一句的道:「姑奶奶明媚,乃是日月宮的少宮主。」
恨天生急聲追問道:「你們日月宮有幾個少宮主。」
明媚道:「就本少宮主一個。」
阿恨大叫道:「哇塞!你是我老婆!」
這話突如其來,明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愕然道:「神經病,你在胡說些什麼?」
阿恨一本正經的道:「家師有令,命小王娶你為妻。」
小流浪嘻嘻笑道:「師命難違,姻緣早定,你是他老婆,他是你老公,這事已經無法改變。」
一無和尚真會享受,別人在忙,他卻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頤,聞言忽然歎息一聲,道:「可憐啊可憐,愛人要結婚,新娘換了人。」
小流浪啐道:「和尚在可憐誰?」
一無和尚道:「可憐虎妞呀!一朵好花沒有地方插。」
小流浪冷哼道:「哼!雞婆(台語,愛多管閒事的人),老煙槍早有安排,阿恨可以左擁右抱,娶兩個老婆。」
「誰大誰小呀?」
「由他們自己解決。」
「打翻醋缸子怎辦?」
「放心,不會酸到你和尚身上來。」
「還有一位宋玉兒……」
言未盡,明媚少宮主乍然道一聲:「失陪了!」猛地嬌軀乍展,奪門而出。
「老婆慢走!」
「阿恨嫂留步!」
明媚身懷絕技,阿恨、小流浪追不上,偷張、賭李也攔不住,打翻李東雲,撞倒張三元,越牆而去。
小流浪斥責道:「飯桶,兩個門神站在一起,都攔不住一個娘們。」
賭李辨白道:「這還是教主夫人手下留情,若是施出太乙神功,我們哪還有命在?」
偷張低聲下氣的道:「還好,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屬下並沒有被她白撞。」
直到此刻,虎妞的心緒始稍見平復,道:「別賣關子,有話就直說吧!」
張三元故示神秘的道:「屬下弄到一本書。」
阿恨道:「什麼書?」
偷張將書雙手奉上,道:「請小王爺過目。」
恨天生定目一看,喜得他脫口驚呼道:「哇塞!是七殺心經!」
驚喜過度,情難自禁,忍不住親吻了幾下,忽又說道:「哧!好香好香啊!」
小流浪最喜歡湊熱鬧,也搶過來聞一聞,皺一皺鼻子,還做了一個深呼吸,嘖嘖有聲的道:「嗯,是很香,香得不得了,如蘭似麝,俺小流浪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
張三元字斟句酌的道:「是少女的體香,左使者當然沒聞過。
小流浪一聽說是體香,興趣更濃更大,捧起七殺心經來聞了又聞,吻了又吻,怪模怪樣,詼諧百出的道:「什麼?是阿恨嫂的體香,難怪會這麼迷人,這麼棒,中人欲醉,入鼻生芳,使人有一種想要飛上天空當神仙的感覺。」
虎妞甚感不悅,作欲嘔狀,冷哼道:「哼,看你這副德性,真叫人想嘔,你們男人呀,都是貪腥的貓。」
阿恨很敏感,緊張兮兮的問張三元:「這書你是從那裡弄來的?」
偷張道:「從明媚少宮主身上摸來的。」
小流浪道:「身上那裡?上部還是下部?」
張三元道:「是口袋裡。」
「有沒有碰到人家的雙峰?」
「沒有。」
「有沒有摸到人家的肉?」
「也沒有。」
「有沒有觸摸到別的地方?」
「都沒有啦,匆忙一撞,得手就退,若是被教主夫人發現,早就沒命啦!」
小流浪咋呼道:「好裡加在,算你走狗屎運,阿恨嫂尚未過門,嬌得很,嫩得很,也新鮮得很,假如被你吃了豆腐,揩了油,小王爺饒你,我小流浪也不饒你!」
左一聲阿恨嫂,右一聲阿恨嫂,虎妞聽在耳裡,怒在心裡,冷言冷語的道:「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別喊得太早,日月宮冠絕武林,豈會任人擺佈?」
一無和尚起身道:「這話不差,日月宮確非省油的燈,賀老魔一廂情願的想法未必能如意,不過,無論如何,和尚還是要謝謝小施主的銀子,恭喜你一箭雙鵰。」
望了虎妞一眼,又語重心長的道:「別有新人厭舊人,別教梨花厭海棠,當心醋海興波,慎防鬧家庭革命,和尚酒足飯飽,打坐參禪去也!」
酒喝得不少,雙腳不穩,一搖三擺的踉蹌而去。
夜。
深夜。
天下無月,有雲。
是烏雲,是黑夜,伸手五指不辨的黑夜。
醉仙樓的小跨院裡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
顯然,阿恨、虎妞、小流浪以及中州四怪已就寢入睡。
說不定,七殺教主恨天生正在做著美夢哩!
驀然,從外面,神鬼不覺、悄沒聲息的,翻牆闖進來一群人。
一共七個,六男一女。
全部是黑色緊身夜行衣,每人手裡均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刀,一副專幹殺人勾當的刺客模樣。
天實在太黑,對面亦耳目難辨,但他們自己皆心裡有數,曉得彼此的身份,共是兩路人馬。
一路是金刀趙無敵、銀劍趙無畏,還有他們的子侄趙志高、趙志遠。
一路是歐春、歐陽俊德與歐陽俊美。
七人非常小心,一落地面便停下來,沒有再前進。
亦未開口說話,十四隻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來轉去,四處掃射。
十四隻耳朵也沒閒著,張得老大,幾乎可以聽見蒼蠅下蛋,蚊子放屁。
眼觀四路。
耳聽八方。
沒見到一影半蹤。
亦未聽見可疑的聲音。
只有隱隱約約中,偶而會聽到幾聲鼾聲,囈語。
金刀趙無敵拉一拉歐陽春的手,噤聲道:「歐陽兄,我看你是高估了這幾個娃兒了。」
又接道:「如此黑夜怎會毫無防備?」
歐陽春道:「許是自視太高,存心輕敵。」
趙無敵道:「輕敵就注定要失敗,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歐陽春道:「這一仗如何打?」
趙無敵道:「依計行事。」
歐陽春道:「突施奇襲,逢人就砍?」
趙無敵道:「對,斬草除根,雞犬不留!」
「咱們可以行動了。」
「請!」
「請!」各自招招手,領著自己的兄弟兒女,向前摸去。
這是一個袖珍型的四合院,全部才七八間房子,各人選定一個目標,摸至門前窗下。
並未直接撬門撬窗,取出一支細長的竹筒來,拔開塞子,小心翼翼的伸進屋裡去。好卑鄙,名門正派也玩迷藥薰香一類的下三濫把戲。
良久,良久,鼾聲已停歇,囈語不復再聞,趙無敵一聲今下,大家戴上頭罩,破窗奪門而入。
卡嚓!卡嚓!砍頭就像切西瓜一樣。
陡然眼前一亮,銀劍趙無畏找到一個燈籠提出來,道:「事情怎麼樣了?」
鐵掌歐陽春迎面而來,志得意滿的道:「大概差不多了。」
金刀趙無敵道:「大家是不是都砍掉一顆頭?」
歐陽俊德、趙志高等人齊聲道:「正是。」
趙無敵朗聲道:「這就錯不了啦,先去檢查一下人頭,然後再尋七殺刀等。」
取下頭罩,齊向房中行去。
適在此時,日月宮的少宮主明媚乍然飄身而至,一開口就沒好話:「你們幹的好事,想不到名門正派的人也這樣無恥。」
金刀趙無敵上前一步,道:「女娃兒何人?」
明媚已恢復女裝,嬌艷動人,歐陽春曾與她有一面之緣,聞言趨前道:「趙兄,這個女娃兒老夫認得,是日月宮的少宮主明媚。」
日月宮的名頭太大,趙無敵不由一怔,語氣也緩和一些,抱拳道:「不知少宮來有何見教?」
明媚少宮主卻一點也不客氣:「本少宮主想知道,你們把七殺教的人怎樣了?」
爭劍趙無畏聳一聳雙肩,道:「不怎麼樣,一人賞了他們一刀。」
明媚大驚道:「你們膽敢殺人行兇?」
趙無畏道:「他們早該碎屍萬段。」
「一個不剩?」
「一個不剩!」
「包括恨教主在內?」
「他是主要的目標。」
「誰幹的?」
「正在查,現在還搞不清楚。」
「大膽,本少宮主要你們以血還血。」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玉掌一翻,劈面就打。
歐陽春急忙阻止道:「少宮主且慢動手,七殺教肆行無忌,處處與武林各派為敵,可謂惡跡昭彰,百死莫贖,貴宮素為江湖清流,該不會與魔教合污吧?」
明媚不假思索的道:「本少宮主與恨教主關係特殊。」趙無敵追問道:「什麼關係?」
明媚道:「他是我的……」
差點脫口說出「他是我的未婚夫」,發覺不妥,連忙想要改口說「他是我的朋友」,阿恨的聲音已搶先接下去:「她是我老婆,我是她老公。」
人在屋頂上,誰都看不他.他,院內有燈,他卻將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趙無敵一怔神,半信半疑的道:「恨天生,你沒有死?」
阿恨道:「死人不會說話」。
「明明聽到有鼾聲、囈語。」
「是在屋後表演給你們聽的。」
「那死者是誰?」
「根本沒有人死。」
「那人頭是從哪裡來的?
「從西瓜地裡來的。」
趙無畏聽得心驚肉跳,目眥欲裂,提著燈籠,跑到房間去一看,差點氣暈過去。
沒見人頭。
只有西瓜。
西瓜曾經精心裝飾,覆以羊皮,且戴上假髮,黑暗之中,自然不易辨識。
小流浪的聲音在另一邊屋頂上道:「阿恨嫂,快上房來吧,我們要開始反攻啦!」
明媚覺得好氣,有一種被人欺騙,愚弄,戲耍的感覺,惡狠狠的道:「這筆帳本少宮主以後會加倍討回來,告辭了!」
嬌軀一彈,去勢如風,循原路一瀉而去。
趙家的人好厲害,立將燈籠打滅,四人八手齊揚,朝屋頂打出無數暗器。
英雄所見略同,歐陽春又豈是弱手,三人六掌交揮,射出十幾支飛刀。
暗器一出手,人也緊急撤走,退至屋簷下。
這時候,突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從屋簷流下來。
不大,很急。
只有屋簷上有,院子裡滴水未見。
有一股濃濃的怪味道,不像是雨。
而且,一剎那的工夫便停止了。
歐陽俊美小聲道:「爹,剛才所發的暗器也不曉得效果如何?」
鐵掌歐陽春沒有答話,暗示她蓄勢以待,靜觀其變,趙志高亦道:「這一場雨來得好奇怪?」
金刀趙無敵道:「只怕不是雨。」
趙志遠道:「大伯,不是雨是什麼?」
阿恨的聲音道:「是油。」
虎妞道:「可以燃燒的油。」
小流浪道:「當心把你們燒焦了吃烤排骨。」
話落,上面投下了火種,轟!的一聲,所有的燃油全部燒起來,登時,院子裡又明如白晝,歐陽春、趙無敵等人藏身的地方清楚可見。幸好,數量不多,火苗不大,否則,他們真會被烤焦烤死。
金刀趙無敵怒不可當的道:「雜種,你們統統滾下來,話說當面。」
歐陽春道:「是英雄就別藏頭露尾。」
小流浪道:「又不是相親,有什麼好看的?」
金刀趙無敵道:「小雜種,我問你,你賣給老夫的是什麼刀?」
虎妞道:「五殺刀。」
趙無畏道:「不是七殺刀?」
阿恨道:「當然不是,七殺刀少說也要七萬以上,」
小流浪道:「五萬兩銀子只配買五殺刀。」
趙無敵冷哼一聲,道:「哼,什麼五殺刀,簡直是破銅爛鐵,老夫要退貨。」
照準阿恨停身的所在,將「五殺刀」擲過去。
恨天生眼明手快,探手撈住,道:「貨物出門,慨不退換,這是商場的規矩。」
刷!的一聲,抖手擲回,由於趙無敵目標明顯,如非他及時避開,幾乎打中他的頭。
結果砸壞一扇窗戶,拋進廂房去。
虎妞道:「即使退貨也不退錢。」
趙無畏道:「如果交出七殺刀,我們可以考慮再略作補償。」
小流浪一心想發橫財,道:「再加一百萬兩好啦!」
趙無敵憤然道:「這是敲詐,你們剛才不是說七殺刀要七萬兩,再補二萬兩就可以了?」
阿恨道:「本教主是說七萬兩以上。」
虎妞道:「以上的數字無限多,百萬還算是便宜呢!」
小流浪道:「買不起就不要買,本教本來也不想賣。」
趙無畏道:「設局詐騙,你們簡直太無恥太卑鄙了!」
恨天生道:「偷襲暗算,閣下也不見得有多高尚!」
虎妞道:「何況我們憑的是頭腦智慧。」
小流浪道:「你們純粹是不入流的下三濫行為。」
歐陽俊德吼道:「下來,咱們決一死戰。」
阿恨道:「別忙,想死等一下多的是機會。」
虎妞道:「咦,你那位白癡弟弟怎麼沒來?」
小流浪道:「可別再強娶民女,害死別人家的大姑娘。」
歐陽春聞言大怒,方待出言,阿恨道:「你們父子且先歇一『會兒,小王和趙老兒還有幾句話說。」
趙無敵粗聲道:「我們之間已無話可說。」
阿恨道:.「七殺教此來開封,相信你已知道來意為何?」
「哼!」趙無敵的答覆就是這一個字。
虎妞道:「就算以前不曉得,如今也可以就近問一問歐陽春。」
趙無畏道:「知道又怎麼樣?」
恨天生道:「知道就省點口舌,可以直接回答問題。」
金刀趙無敵恨聲道:「賀通天在癡人說夢,沒人肯接受他的苛刻條件。」
阿恨道:「你不願親赴死亡谷負荊請罪?」
「廢話。」
「不肯擁護老煙槍當武林王?」
「他算老幾?」
「也不肯宣誓加入本教?」
「狐群狗黨,少自抬身價。」
「可曾想到拒絕的後果?」
虎妞故意恫嚇他:「歐陽春丟了一條臂,龍九天掉了一顆頭。」
小流浪道:「還有盧安、段青書的腦袋,他們都刁;是無名之輩。」
金刀趙無敵勃然大怒道:「老夫不接受威脅。」
阿恨忽道:「王護法何在?」
王不留在趙無敵的對面屋頂,聞言立應:「屬下在!」
「老匹夫不吃敬酒怎麼辦?」
「給他吃罰酒。」
「罰酒如何才吃得爽?」
「先讓他洗個澡吧!」
「好主意,就賞他一桶水。」
「是,教主!」
自然不是水,是油!
嘩啦啦!的一聲,一桶燃油箭也似潑過去。
好準也好快,直奔趙無敵而去,燃油經過火苗時,已自燃燒起來,趙無敵雖然了得,躲過了主鋒,還是被偏鋒掃中,馬上全身上下都著了火。
水火無情,武林高手也莫之能御,趙無敵被燒得殺豬似的吼叫不止,急忙一躍而出,倒在院子裡。
阿恨猛說風涼活:「打滾呀!」
虎妞道:「滾一滾就會舒服些。」
其實,趙無敵也想到了,已經開始在滾。
滾過來,滾過去,滿場亂滾。
滾破了好幾個西瓜。
滾倒了好幾盆鮮花。
效果卻很好,總算保住了一條老命。
只是,鬍子燒光了,頭髮去了一大半,衣裳千瘡百孔,焦頭爛額,狼狽不堪。
小流浪睹狀笑彎了腰,字字譏誚:「乖乖,聽話,早這樣就不用洗澡啦!」
銀劍趙無畏簡直要氣瘋了,喝一聲:「老夫跟你們拼了!」拔劍在手,彈身而上。
「找死!」
「斃了他!」
「砍下他的頭!」
好可怕,話還是熱的,事情便告結束。銀劍變成斷劍。
活人變成死人。
屍體被拋了下來。
人頭則被留下做紀念。
恨天生道:「趙老頭,怎麼樣?洗澡的滋味如何?」
趙無敵爬起身來,咬著鋼牙道:「老夫與你勢不兩立。」
虎妞道:「丟了一條命,燒了一個面目全非,你還是不接受本教的條件?」
金刀趙無敵道:「老夫但有一口氣在,你們就休想稱心如意。」
小流浪道:「有志氣,今夜就拿你烤排骨,當消夜吃。」
恨天生道:「不曉得歐陽大俠想通沒有?」
歐陽春不思索,立即斷然決然的道:「想要老夫屈服,除非公雞下蛋,日從西出。」
阿恨又擺出教主的架子來,道:「四位護法何在?」
偷張、賭李、酒仙、丐王分從四個方向同聲道:「屬下在。」
「人家不上路,該當如何?」
「再洗一個澡。」
「可一不可再,炒冷飯沒意思。」
「請教主出主意。」
「多放點水,游泳好了。」
「這是個好主意。」
「不知水夠不夠?」
「夠,還有一百多桶。」
「那就放水啦!」「是,小王爺!」開玩笑,一桶油潑下來,就把趙無敵燒得面目全非,一百多桶澆下來還得了,不燒成灰,燒成炭才怪。
性命交關,再也顧不下自己的顏面身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第一桶油尚未落地,一行六人便急急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似的逃之天天。
皖西。
靠近河南這邊的一個山區小城。
城郊,一道山坡上,有一片廣寬而又壯麗的莊院。
這就是阿恨的母親唐雪蓮生長的地方唐家堡。
夜,已經很深很深。
不聞人聲,但聞蛙鳴盈耳。
除必要的警衛外,唐家的人俱已入睡。
有兩個人沒睡。
一個是神指唐誠。
一個是風雷門主馬驥。
二人正在東北角一間密室內密談。
談話的內容似乎很機密,不但門窗緊閉,連親生的兒子也摒棄在外。
只聽風塵俠客馬驥道:「說起來真是異數,更叫人汗顏,堂堂風雷門,竟會滅在幾個娃兒的手中,七殺教一日不除,老夫一日難安。還有那個臭婊子賽西施,不抽她的筋,剝她的皮,難消我心頭之恨!」
神指唐誠道:「關於賽西施,可知她的來龍去脈?」
風塵俠馬驥道:「小弟正在查。」
唐誠道:「不必查了,老夫已摸清她的底。」
馬驥道:「是何來歷?」
唐誠道:「十之八九是日月宮的少宮主。」
「何以見得?」
「太乙神功失傳已久,據說是落在了日月宮中了。」
「哦!」
「太乙神功十分了得,對咱們的威脅太大,一定要設法除去才好。」
馬驥道:「七殺教也不能放過,勢在必殺必除。」
唐誠道:「還有闖王李自成的餘孽,以黑煞神黑肚腸為首的那一幫兇神惡煞也不能輕易放過。」
馬驥道:「可是,恨天生、日月宮一批人十分難纏,偏偏風雷門又損兵折將,恐力有未逮,不知上面可有應變之道?最好是能速派高手支援。」
唐誠道:「這點請馬兄放心,老夫已反應上去,很快就會派人下來,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