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丐道:「許是時辰未到,你們注意著,很快就會出現。」大家都沒有再言語,全神貫注的凝視著。許久,許久……夕陽行將沒落。猛然間,在蟠龍山上閃出一道強光,果然燦爛奪目。秋菊興沖沖尖叫道:「哎呀,好漂亮,好漂亮!」就這麼一句話的時間,強光已隨著夕陽沒落消失。東丐問張亞男:「丫頭,看清楚沒有?強光發自何處?」張亞男道:「太短暫了,好像在龍眼的部位。」東丐又問方少飛:「你呢?」方少飛道:「似乎在龍口的地方。」金八道:「嗯!大概差不離就在龍眼龍口附近,咱們上去。」一躍而下,發足急奔,張亞男跟上來問道:「八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老人家倒是說個清楚?」東丐邊走邊說道:「三日之前的黃昏時分,我老人家在山下發現一道強光,於是追上山來,可惜山區遼闊,強光又極短暫,始終摸不準它的確切出處,瞎找了三天,差點沒有餓死,今天總算有了一點眉目。」方少飛滿頭霧水的道:「強光究竟是表示什麼?前輩尋它作甚?」東丐神采飛揚的道:「老化子也不能確定是個什麼東西,總之,一定是稀世的寶貝,被陽光照射,故而發出燦爛奪目的強光。」冬梅道:「為何時間那麼短暫?」張亞男搶白道:「傻瓜,自然是由於地形角度的關係,每天只有一剎那的時間照得到。」一行七人,放步疾行,上得蟠龍山,天色業已黑下來。蟠龍山範圍極大,單是一個龍頭就綿延數里,方少飛雖無尋寶之心,但又不便掃東丐的興,跟著大家在龍頭上亂尋一通,哪有什麼稀世寶貝。夏荷道:「八爺爺,你老人家倒是說說看,這個稀世寶貝可能的佯兒,以及可能藏在哪裡,這樣沒頭蒼蠅似的亂找,八天也找不到。」東丐尋思了一下,道:「藏放的地方不外洞穴、夾縫、或細小的崖隙,可能是一顆明珠,一方古玉,一支劍,或者是一把刀!」張亞男神色一緊,道:「一把刀?會不會是『九龍刀』?」東丐金八笑道:「八字還沒有一撇,現在言之過早。」翻過山去,到達龍頭的頂端,下面有一個面盆一樣的山谷,方少飛道:「天已經黑了,不管是什麼東西,尋獲的機會不大。」一語甫畢,山谷之內響起一串金鐵撞擊的聲音,大家驚愕之餘,一齊循聲下望,發現山谷之內有一個形容枯槁的老人,雪白而疏稀的鬚髮四散翻飛,身軀佝僂,衣衫襤褸,腳躁之上還繫著兩條粗鐵鏈,舉步之間,響聲不絕。萬貞兒、血手魔君雷霆,就傲然卓立在五七尺外。東丐金八做了一個手勢,叫大家矮身小心,潛行至可以聽到他們說話的地方。只聽萬貞兒嬌冷的聲音說道:「不管過去有多少不愉快,也不管你是否願意,你畢竟曾是哀家的授業恩師,本宮應該叫你一聲師父。」方少飛心頭如遭重擊,噤聲道:「這就是武林耆宿——衡山老人。」東丐金八頷首道:「錯不了,此老已有三十年不履江湖,沒料到竟會被囚蟠龍山。」這當兒只聽衡山老人道:「不必,老夫寧願沒有收你們這兩個逆徒。」萬貞兒聳一聳香肩冷笑道:「上次哀家要求的事可曾辦好?」衡山老人道:「年紀大了,我老人家早已忘了是什麼事。」「將『玄天真經』再抄寫一份。」「真經原本,不是老早就被你偷走了嗎?」「哀家說過,後來又被人盜走,輾轉落入雙煞之手。」「你一向神通廣大,又身為當朝貴妃,可以去找雙煞。」「雙煞目前行蹤不明。」「你可以等。」「真經上功夫早已外洩,除雙煞外,還有一個方少飛,一個布笠人,已習得經上功夫,哀家為穩保天下第一,必須及早貫通全書技藝。」「何必捨近求遠,與你這個背叛師門,數典忘祖,囚禁恩師的師弟,照樣可以切磋出經中技藝。」血手魔君雷霆虎目一瞪,道:「老傢伙,你少耍心眼,我們姊弟已經印證過,學得都不齊全,是你故意留了一手。」衡山老人哈哈大笑道:「曉得不齊全就好,今生今世你們就休想習得天下第一,也只有我老人家才是唯一有資格被稱作天下第一的人。」言畢,又是一陣大笑,笑得鬚髮抖顫,笑得群山回鳴,也笑得雷霆、萬貞兒火冒三丈。血手魔君惡狠狠的道:「老匹夫,你本事再大也只能在蟠龍山稱孤道寡,有生之年休想走出此山一步。」衡山老人突發狂嘯,猝然施襲,左指右掌,暗力如濤,同樣的「掌中刀」,「指中劍」,在他手裡施展開,威力倍增,但見掌指之上射出兩股白茫茫的勁氣,狀如刀劍,猛銳難擋。雷霆、萬貞兒見勢不妙,彈身避退,衡山老人指、掌間的勁氣陡地暴增一倍有餘,噗!噗!兩聲,萬貞兒的衣袖上穿了一個洞,雷霆落下一片衣襟。這還是鐵鏈已至極限,全憑內力傷人,若是無拘無束,怕不鬧出人命才怪。萬貞兒道:「師父好功夫,天下第一,當之無愧,你老人家想通沒有?」「想通什麼?」「替哀家錄一份『玄天真經』。」「辦不到。」「哀家不會叫你白錄,可以還你自由,可以賞你金銀珠寶,甚至於可以賞你一個只拿俸祿不上朝的官兒做做。」「閉嘴,你的花言巧語老夫在幾十年前就聽夠了。」血手魔君雷霆道:「老傢伙,拒絕的後果你想過沒有?」衡山老人破口罵道:「雷霆,你這個逆徒,老夫雖然雙腳被制,你依舊難以稱心如意!」雷霆嘿嘿冷笑,道:「憑雷某一人,也許力有未逮,加上娘娘,殺你就易如反掌。」衡山老人氣得直跺腳,鏈聲「鏗鏘」作響,說道:「你們現在就可以上來試試看。」萬貞兒道:「以下犯上,留一個弒師之名總不是好事情,師父已是風燭殘年,盼能壽終正寢。」將提在手裡的食盒放下,向前一推,恰巧停在衡山老人舉手可及之外,又道:「前次倉卒成行,沒有給師父帶些吃食的東西,甚覺歉然,這次哀家特命御廚做了幾道可口的菜餚孝敬,希望能合你老人家的胃口,師父再好好考慮一下,哀家還會再來。」語畢,立與血手魔君雷霆聯袂離去。張亞男瞥了一肚子的火,這時氣忿的說道:「這個婆娘真不是東西,竟然對自己的師父也威脅利誘,軟硬兼施,真不知衡山老人當初是怎麼調教的,一個萬貞兒已經霉運當頭,為什麼還要再收血手魔君雷霆?」東丐金八笑道:「衡山老人在此,何不當面去問問他本人。」張亞男道:「說的也是。」起身欲待入谷,北毒師徒卻先一步從對面的山崗上跳下,來到衡山老人的面前。衡山老人呆了一下,道:「兩位是什麼人?」北毒笑容滿面的道:「小弟石天,想當年咱們曾有一面之緣,這是小徒明川,老哥哥該還有些許印象吧?」衡山老人沉思了一下,面現不屑之色,冷聲說道:「哦!老夫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以毒起家,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後來被人稱作北毒的石天?」北毒乾笑兩聲,道:「好說,小弟浪得虛名不及老哥遠甚。」石天滿口諛詞,言不由衷,東丐暗罵一句:「老而無恥!」衡山老人似亦心裡有數,沉聲說道:「兩位無須裝模作態,你們可是逆徒同夥?」北毒臉色微微一變道:「老哥哥何出此言?」「逆徒入山之初,老夫就見二人緊跟在後頭,形跡甚是可疑。」「實不相瞞,小弟師徒正是跟蹤而來的。」「為何要盯雷霆、萬貞兒的梢?」「欲助老哥一臂之力。」「你知道老夫被囚禁在此?」「略知一二。」「打算如何賜助?」「首先替老哥哥解毒。」「解什麼毒?老夫並未中毒,何須解毒。」「老哥不所不知,萬貞兒在言談之中,巧施妙手,已彈出毒粉。」「老夫為何至今仍毫無感覺?」「此乃慢性毒藥,發作當在半日之後,氣血逆轉,百骸炙熱,頭脹欲裂,腹痛如絞,不服解藥永難愈復,到時候,恐將勢必要任人擺佈,抄錄一份經文給萬貞兒。」這是一幅多麼可怖的景象,衡山老人不寒而慄,但在表面上,仍鎮靜如恆的道:「你這是危言聳聽,事實上萬貞兒並非用毒的能手,世間也不可能有如此絕毒之物。」北毒苦笑道:「請勿將好心當作驢肝肺,老哥若是不信,一試便知。」衡山老人道:「怎麼試?」北毒取出一枚銀針,抖手擲過去,道:「簡單,打開食盒,將銀針插進菜餚裡便知。」此事甚是簡便,衡山老人未及細思,便如言照辦,打開食盒,將銀針插入菜餚中,雪白的銀針很快就變成黑色。衡山老人大吃一驚,鬚髮怒張,臭罵萬貞兒,立將食盒打爛,盤碎碗裂,將所有的菜餚全部掃劈至身週三丈以外,憤怒的情緒始稍見平息。北毒眸光閃爍,話語中充滿感情:「老哥哥請勿過慮,只是慢性中毒,並無立即致命之虞,只要及時服下解藥,便可安然無恙。」衡山老人道:「誰有解藥?」百毒公子江明川道:「萬貞兒有,家師也有。」衡山老人迫不及待的道:「石天,這話可當真?自古解鈴還須繫鈴人,毒不是你下的,何來解藥?」北毒石天道:「老哥哥忘了,小弟以使毒名震江湖,是用毒玩毒的老祖宗,況且這毒是小弟一個被趕出門牆的叛徒郝柏柳下的,我當然有解藥。」探懷拿出一隻羊指磁瓶,倒出一粒色呈琥珀,大如龍眼核的藥丸,彈指滾至衡山老人的腳邊,續道:「解藥在此,保證一服見效。」衡山老人並未立即去取,一雙銅鈴似的眸子罩定石天,一字一句的道:「石天,你直說吧,有什麼條件?」北毒仿若一個說謊的孩子,被大人一語掀開底牌,頓覺臉上一陣滾燙,乾笑道:「老哥說哪裡話,打從一開始小弟就聲明,欲助老哥一臂力,沒有任何條件。」衡山老人說道:「老夫畢生恩怨分明,絕不受人涓滴之惠,說老實話,你可是也打『玄天真經』的主意麼?」一語中的,北毒又是一陣驚詫,但他城府極深,不著痕跡,依然從容自若的道:「武學一道,萬流歸宗,原本源出一家,功力深淺,技藝高抵,端視個人資質修為,縱有真經,不見得就能保證獨步天下,老哥哥請勿多疑。」百毒公子江明川亦幫腔道:「哼!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師父,人家既然疑神疑鬼,咱們又何必講什麼江湖道義,毒發之時,活該他承受百毒攻心之罪,走!」北毒沒有動,江明川自己先行氣虎虎的退下。石天亦未取回解藥,假惺惺的道:「希望小弟觀察有誤,老哥未為萬貞兒的毒粉所傷,解藥暫留下,願用則用,不願則棄之可也,-三日之內小弟必將再來,願自珍重。」北毒師徒走後,衡山老人目注龍頭,大聲吆喝道:「那邊是什麼人?別再躲躲藏藏,可以出來了。」哈哈大笑聲中,東丐率眾飄然而落,金八拱拱手,單刀直入的道:「久違了,可還識得我這個臭要飯的?」衡山老人細細打量一眼東丐,道:「啊!原來是金老弟,當然識得,這幾個娃兒是誰?何事夜入蟠龍山?難不成也是跟蹤我那逆徒而來的?」將方少飛、張亞男等人略作介紹,東丐金八據實說道:「老化子是被一道強光引來的。」衡山老人聞言臉色大變,月光之下只見他兩道眼神,明亮如炬,急急迫問道:「什麼強光?在哪裡?」東丐道:「就在這蟠龍山上,老哥可曾看見?」衡山老人猛搖頭,連道:「沒有!沒有!」張亞男心說:「身在此山中,他會沒有看見?鬼才相信。」東丐邁步走上前去,道:「如果老叫化判斷不錯,那道強光系因陽光照射在某一件寶物之上發出,老哥居此日久,當知蟠龍山有無寶物埋藏?」金八向前進,衡山老人則向後退,神色甚是怪異,金八隻好停下來,衡山老人這才止步說道:「蟠龍山只是一座荒山,哪來的寶貝。」東丐知他本來就生性怪癖,迭遭慘變,難免疑神疑鬼,行為反常,亦未往心上放,乾脆退回原地,道:「三十年前,就聽說老哥已金盆洗手,隱居衡山,怎麼會跑來京都,作囚蟠龍?」衡山老人仰天長歎一聲,感慨萬分的道:「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逆徒萬貞兒這個妖女。」東丐回想一下過往之事,道:「老哥一向獨來獨往,徜徉於山水之間,似曾有不得天下奇才,絕不開門授徒的豪語,多少後生小輩,皆欲投歸門下而不可得,怎麼會改變初衷,對萬貞兒另眼相看?」衡山老人道:「此事說來話長,那時候萬德山作官衡山,曾多次托人說情。」「畏於權勢?」「那倒不盡然,主要是萬貞兒資賦絕佳。」「得天下英才而育之,這是好事,何至於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萬貞兒資賦絕佳,人又標緻,伶牙俐齒,人見人愛,卻有一顆毒如蛇蠍似的心,老夫為恐貽禍武林,懸崖勒馬,未將『玄天真經』上功夫全部傳授於她。」「於是,她懷恨在心,於脆將真經盜走,不告而別?」衡山老人面色沉重,點點頭,沒有說話。張亞男滔滔不絕的道:「這一下紕漏可大了,萬貞兒得而復失,害得南僧、北毒、東丐;西仙曾為此論戰華山,雙煞渾水摸魚,引發連串風波,晚輩想不明白,經此教訓後,為什麼還將血手魔君雷霆收歸門下?」衡山老人又是一聲長歎,道:「收雷霆是為了殺萬貞兒。」「憑你老人家的身手,那時候殺萬貞兒應是易如反掌,何必要假手他人。」「那是因為老夫已封劍歸隱,不願毀誓復出。」「所以想找一個代理人?」「結果運氣不好,雷霆的心比萬貞兒更毒黑。」「只能怪老夫識人不當。」「以雷霆的年紀,拜師之初恐已非毛頭小子?」「沒錯,已是而立之人,且有深厚的武功底子,拜在老夫門下,前後尚不足五年,我們師徒便結伴來到北京。」「這是多久的事?」「約十年之前。」「又是在什麼時候才發現姓雷的也不是個好東西?」「第三年便發覺、他心術不正。」「為何不當機立斷,幹掉他?」「老夫尚存萬一之想,希望借他之力先除去萬貞兒,再清理門戶。」「事實上,他搶先了一步,先背叛了你?」「豈止是背叛,還盜走了『擎天劍』,將我老人家困禁在此。」「你老人家功參造化,學究天人,會栽在雷霆手裡?」「君子可以欺以方,老夫是中了他的迷藥才落得如此下場。」「現在好了,時來運轉,我們一定設法救前輩出去。」「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鐵鏈乃大漠寒鐵打造,一般鉗斧皆無能為力。」「那要什麼東西才可以削得斷?」「只有『擎天劍』!」一直不曾開口的方少飛這時說道:「『九龍刀』也可以。」衡山老人道:「『九龍刀』下落如迷,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望望天色,三星已升上來一竿多高,春蘭急得不得了,道:「小姐,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谷主一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定會要了我們四個人的命。」為了張亞男,他們四個入已各斷一手,張亞男怎忍再連累他們,當即表示同意,方少飛對衡山老人道:「老前輩請稍安勿躁,若能奪得『擎天劍』,定當前來施救。」本欲與張亞男主僕攜手同返,東丐金八卻說:「娃兒別走,就在蟠龍山裡陪陪老叫化子吧。」方少飛一證,道:「八爺打算在山裡過夜?」東丐道:「辛苦了三天三夜,豈可就此罷手,好歹也得弄清楚那強光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張亞男道:「少飛哥,這樣也好,你就陪陪八爺吧,小妹明天一早再來。」東丐道:「丫頭,有什麼好吃的東西都留下來,明天可別忘了帶『綠芙蓉』。」張亞男頷首稱善,留下竹籃,與四婢女匆匆離去。東丐席地而坐,打開竹籃,撕下一隻鴨腿,道:「老哥也餓了吧,來一條鴨腿如何?」衡山老人搖搖手,道:「謝了,老夫不餓。」方少飛道:「荒山野地的,老前輩吃什麼?」衡山老人道:「此處多的是野兔山雞,吃食之物倒不虞匱乏,兩位慢用,我老人家要失陪了。」拖著數丈長的粗鐵鏈,退回巖壁下一個山洞內,還搬出來一塊巨石,將洞口堵死。方少飛坐在東丐的對面,陪著他吃,道:「八爺有沒有覺得,這位衡山老人怪怪的?」「你是指那一方面?」「他疑心病很重,好像對任何人皆懷有戒心。」「這也難怪,收了兩個徒弟,都背叛了他,換了旁人同樣也會疑神疑鬼。」「還有,有時候眼神不定,有些地方支吾其詞,似乎有些什麼事情,要瞞著我們。」「嗯!老叫化也有這種感覺,可能與那一道強光有關。」衡山老人的確透著古怪,打進入那個山洞後,就沒有再出來,而且,整整一個晚上,洞內不時傳出異聲,像在挖土,又像在鑿壁,甚或二者兼而有之。二人亦曾前去察看,洞內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這種情形,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東丐,方少飛一覺醒來,張亞男領著四名女婢,帶著一大胡蘆「綠芙蓉」,兩籃子燒臘鹵燉。東丐最是貪懷,一見到酒就好像中了邪似的,伸手就搶,張亞男卻抱得緊緊的,偏不給他,道:「橋歸橋,路歸路,雞鴨魚肉可以給你白吃,『綠芙蓉』可不能白喝。」金八舔舔嘴唇,猴急的道:「丫頭,你大概又在打老叫化子家檔的主意了,說吧,想學什麼?」「還是『迷蹤拳』。」「可以,再教你三招。」「一葫酒足足裝了二十壺,最少得教我們五六招。」「你跟方小子一齊學?」「再加上他們四個,春蘭他們為我吃不了少苦,這是個補償的機會。」只要有酒,什麼事都好商量,東丐爽快的說:「好了!好了!看在『綠芙蓉』的份上,再教你們五招就是。」奪過酒葫蘆來,「咕咚咕咚」喝個不停,方少飛睹狀笑笑,道:「亞男,昨晚沒受責備吧?」張亞男道:「還好,昨夜娘回去得比小妹還晚,她老人家根本不知道,今天一早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就又溜出來了。」用過早飯,大夥兒先上山去,再仔仔細細的尋覓一遍,無任何進展,情知蟠龍山幅員太大,找一個細小的東西無異海底撈針,只好將希望寄托在夕陽西下,強光再現時。衡山老人迄未再露面,正是練功的絕佳機會,就在龍頭附近,開始練起「迷蹤拳」來。東丐的「迷蹤拳」冠絕武林,譽滿江湖,不久,大伙的身心便全部陶醉在深奧的拳影中,忘了時間,忘了週遭的一切。與其說東丐貪懷,以拳換酒,不如說金八打從心眼裡喜歡方少飛,張亞男更恰當,一遍又一遍的示範演練,一遍又一遍的指點矯正,縱使是細微末節之處,亦必斤斤計較,毫不放鬆,直至完全滿意為止。五招「迷蹤拳」足足花了一整天的時光,當方,張二人運用爛熟,四使女亦粗通架式變化後,火紅的太陽已西下,又將是晚霞燒天的黃昏時分。東丐已有成竹在胸,命大家背著夕陽,守在七個不同的方位,靜等強光的再度出現。夕陽尚餘一丈,八尺,五尺,三尺,行將沒落。就在沒落的那一剎那,龍口的部位突然射出一道強光,大夥兒歡呼驚叫,一齊攏來。可是,強光燦爛奪目,照得令人眼睛都睜不開,根本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直待日落西山,強光斂去,這才發現它,原來是發自一方巨岩石的下方。岩石的下面,有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洞穴,四周又生滿山草籐葛,如非強光引導,肉眼甚難察覺。金八,方少飛,張亞男一躍而至,俯身內視。口小腹大,洞內別有天地,高寬丈許,深約三丈,仿若一間山居小屋。洞底置一張小桌,上有石架,架上有刀!——一把光采奪目,耀眼生輝,照得明亮如白晝,隱約中似有九條龍在盤旋圍繞其間的刀!「九龍刀!」「九龍刀!」「九龍刀!」三個人齊聲驚叫,相繼入洞,一齊向前衝過去。詎料,就在這個時候,猛聽一聲「轟隆隆」的巨響震耳欲聾,碎石飛揚中,石桌一旁出現一個三尺見方的洞。衡山老人正鬚髮怒張的立在洞的另一端,直著喉嚨吼叫,道:「不許動,不許動!」東丐金八驚得一呆,登時也明白許多事,道:「啊!老哥閉洞不出,辛苦了一天一夜,原來就為了打通這個洞,看來你壓根兒就知道這裡藏著有寶貝,何必睜眼說瞎話。」衡山老人一身沙土,滿頭石粉,形狀甚是狼狽,聲急語快的道:「要飯的,九龍刀應該是我老人家的東西,任何人皆不得染指。」身形暴長,探手就要攫取九龍刀,那條鐵鏈長度有限,手還沒有伸出洞穴,便再也前進不得。張亞男語冷如冰的道:「衡山老人,請別強詞奪理,這九龍刀分明是無主之物,靜待有緣人,你憑什麼不許旁人染指?」一語甫畢,異事陡生,衡山老人怪叫一聲,捧腹退下,額頭上很快便淌下豆大的汗珠,人也跟著倒下去,在地上打滾,看那情狀,似是十分痛苦的樣子。張亞男道:「他是怎麼了。」方少飛道:「可能是毒性發作。」張亞男道:「真的是中了萬貞兒的毒粉?」東丐金八道:「北毒的成分居大,我懷疑石天在那根銀針上動了手腳。」當先矮身入洞去,張亞男緊隨其後,後屋內就剩下方少飛一人,取下「九龍刀」,提起置於桌上的刀鞘,也接踵行去。「九龍刀」光芒四射,無異一盞明燈,洞內景物一目瞭然,洞內坡度很大,而且縱橫交錯,好像一個特大的馬蜂窩,無疑是衡山老人被囚後,發現強光,十年來不斷東鑿西挖的結果。衡山老人腹內奇痛如絞,在急速的往下滾翻,東丐追下來說道:「快請自閉穴道,以免毒性蔓延。」急痛攻心之下,衡山老人方寸已亂,他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如何減輕痛苦,根本沒有理會東丐。滾至洞底,一骨碌爬起來,衝開巨石,來到外面。衡山老人狀似瘋狂,動作奇快,三人才追至洞口,他已尋獲北毒昨夜給的那一粒解毒藥。東丐駭然一驚道:「不能吃,千萬不能吃!」方少飛,張亞男以行動代替言詞,彈身而上,欲強行攔阻。一切都是白搭,衡山老人已將解毒藥吞入腹中,由於來勢太猛,百痛攻心,人也卒告虛脫,一屁股栽坐在地上。解藥好像不假,不一時衡山老人便痛楚稍減,冷汗漸止,搖搖晃晃的準備站起來。東丐金八眉間一皺,出手如電,趁衡山老人不備間連點了三處大穴,立告昏厥倒地。方少飛愕然一愣,道:「八爺這是做什麼?」張亞男道:「少飛哥,你這人就是太厚道,衡山老人迭逢禍事,心性大變,一旦醒轉準會拚命來搶九龍刀,與其到時候彼此反目成仇,倒不如先制住他來的省事。」方少飛暗責一聲:「慚愧!」道:「但是,無論如何,我們總該助他恢復自由之身。」東丐金八道:「那是當然。」好鋒利的九龍刀,方少飛手起刀落,但聞「卡唰」,「卡唰」兩聲響,兩條粗鐵鏈已告應聲而斷,道:「衡山老人的穴道何時可解?」東丐道:「不要緊,一個時辰之後便可自解。」諸事完畢,四使女亦下來會齊,準備離去,方少飛將「九龍刀」插入鞘中,雙手遞給東丐,金八卻拒不接受,方少飛道:「前輩為此在蟠龍山苦候四天四夜,這九龍刀應歸八爺所有。」東丐笑呵呵的說道:「老化子生平無大志,但求一醉而已,況且居無定所,浪跡江湖,也沒有什麼地方放,不要這個撈什子。」在大笑聲中,人去如飛,當先下山而去。方少飛、張亞男相視一笑,亦率四使女離開蟠龍山。霎時,東丐等人便消失不見了,北毒石天,百毒公子江明川從暗中縱出……※※※※※※五福樓,在北京城數得上是頂兒尖兒的一家大飯莊,大客棧,來往旅客多是達官貴人,富商巨賈,乃至一擲千金的江湖豪客。今天,在五福樓最豪華的龍風廳裡,就有兩位貴客,一位是皇子朱-楨,一位是萬太師的孫少爺萬家棟。這兩個人都是響噹噹的人物,一跺腳半個北京城都會發抖,五福樓的掌櫃怎敢怠慢,親自領著四個小二,小心翼翼的陪侍在側。掌櫃的躬身道:「皇子殿下與孫少爺肯光臨小店,實乃無尚榮寵,想吃什麼只管吩咐,小老兒免費孝敬。」朱-楨,萬家棟在北京城一向無法無天,予取予求,別說吃一頓飯,就是殺個把人也沒人敢放半個屁,掌櫃的願自動「孝敬」,那是他聰明,想要錢那才叫自討苦吃,萬家棟說道:「別忙,小爺爺我在等人。」掌櫃的誠恐誠惶的道:「好!好!那要不要先上幾樣可口的點心?」朱-楨臉一沉,道:「不必,下去吧,客到的時候自會叫你們,別在這兒嘮叨。」「是!是!」掌櫃的那敢再饒舌,趕著小二出去。萬家棟道:「殿下,你相不相信布笠人的話?」朱-楨道:「按理說,他沒有必要撒這個謊,你呢?」「不完全相信,也不完全不信,所以要找張敏來當面問一問。」「依你看,張敏會不會說實話。」「很難講,這個傢伙是隻老狐狸,滑溜得很。」「那我們該怎麼辦?」「軟硬兼施,即使殺了他也要逼他說出實話來。」「萬一事實證明,布笠人沒有騙我們,我是方家的方少英,你是牛家的牛大狗,我們又該如何自處?」萬家棟很忌諱「牛大狗」這三個字,聞言面露痛恨之色,沉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又是怎麼個想法?」朝門外望望,朱-楨同樣心事重重的道:「我心裡也覺得很矛盾。」萬家棟伸手緊握住朱-楨的手,道:「不管將來事情如何演變,希望我們能步調一致,禍福與共,永遠是好兄弟。」朱-楨將另一隻手搭上去,說道:「這還用說,是禍是福,我們都要共同承擔的。」廳外步履聲起,玉華宮的管事太監張敏跨步而入,向二人深施一禮,堆上一臉的奸笑,低聲下氣的說道:「太師府有人傳話說,孫少爺找我?」萬家棟「嗯」了一聲,道:「你來的倒挺快。」張敏極力奉承,道:「孫少爺傳喚,小的怎敢怠慢,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令諭面示。」朱-楨道:「家棟哥今天請客,你是主賓,我是陪客。」張敏受寵若驚道:「那怎麼敢當,理當由張某作東。」萬家棟道:「是該由我來請,張管事可知今天是什麼日子?」張敏道:「什麼日子?」萬家棟道:「我的生日。」張敏脫口道:「孫少爺怎麼可能曉得自己的生日。」出口後,曉得自己說錯了話,但已覆水難收,萬家棟雙目暴睜的罩定他,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曉得自己的生日。」張敏連忙改口說道:「是呀,每一個人都知道他自己出生的日子,我真是老糊塗了。」萬家棟面籠寒霜的道:「張敏,你聽清楚,有幾句話小爺爺我想問你,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如有半句虛言,小心你吃飯的傢伙。」張敏嚇一跳,惶恐不已的道:「孫少爺有話快請吩咐,張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蒙騙。」萬家棟先不問話,拍拍手,將掌櫃的召進來,叫來一桌子的佳餚美食,關起門來,酒過三巡後,才鄭重其事的說道:「張管事,你入宮多久了?」張敏算一算,道:「老了,快四十年啦。」「是什麼時候到玉華宮的?」「大約二十年前。」「這樣說來,近二十年來,玉華宮內發生的事,你全知道?」「可以這樣說。」「那麼,我問你,當年你曾否從玉華宮抱一個孩子至太師府,準備殺害?」張敏嚇一跳,打開已經關閉的門,張望了一下,又關起來,緊張兮兮的道:「孫少爺,這話你是聽誰說的?」萬家棟陰沉著臉,道:「別管是誰說的,只說有沒有這回事?」「這——」「你的臉色已經告訴我了,有!對不對?」「孫少爺既已知曉,又何必讓奴才為難。」「這個孩子原來是西山獵人牛興的兒子?」「確是如此。」「這個孩子就是我?」「是的。」張敏馬上又補充道:「孫少爺,事關重大,你可千萬不能張揚出去,也不可以去問老太師父子,不然奴才準會沒命。」聽到這裡,萬家棟的身世之謎已肯定,一時百感交集,千頭萬緒,拎著酒壺一杯一杯的喝悶酒,沒再吭聲。朱-楨也接問道:「我又是誰?你知道嗎?」張敏道:「你是皇子殿下呀。」「不對吧,曾聽人言,我是你從牛興家抱回來的?」「有這回事。」「既是從牛家抱回,怎麼可能是皇上的骨肉?」「事情是這樣的,殿下乃紀宮人所生,由假面人偷抱出宮,交由牛家扶養,後來又由奴才抱回來。」「不對,據我的知,你抱回來的是方御史的次子方少飛,真正的皇子被假面人先一步送到方家去了,他就是現在的方少飛。」「哦!哦!」「你認為有無這種可能?」「假面人為了確保皇子的安全,定下移花接木之計,這種可能性當然存在,而且……」「而且什麼?你但說無妨。」「殿下的言談舉止,像極了方少俊,而方少飛則與皇上有幾分神似。」萬家棟死盯住朱-楨打量著,道:「張管事不說我倒沒留意,殿下的確與方家的人有許多相似之處。」忽然伸手抓住張敏的肩胛,聲音轉趨冷峻:「我的身世,太師他們瞭如指掌,已無秘密可言,朱-楨則不同,他們並不知道中間還多了一道彎兒,你要守口如瓶,一旦走漏半點風聲,小爺我絕不會輕饒你。」張敏心頭一懍,戰戰兢兢的說道:「孫少爺,請大放寬心,如果消息外洩,娘娘,太師都不會放過我,奴才怎麼會自找麻煩。」萬家棟本是一臉的殺機,聽他這麼一說,才稍見和緩,道:「懂得利害關係就好,你去吧。」張敏如獲大赦,哈著腰退出去,朱-楨,萬家棟則仍留在龍鳳廳喝酒,兩個人的心情皆極度惡劣,均悶不吭聲,行將醉倒前,始搖搖晃晃的離開五福樓。回到太師府,沒找到廬州三凶,又來到東城一條小胡同裡賀寡婦的家門口。「通!通!通!」萬家棟用力擂著賀家的門。「誰呀!大白天的這樣敲門,跟叫魂一樣。」聲音尖細,語多不遜,房門啟處,出現一個嬌小的中年女子,她正是主人賀寡婦。賀寡婦衣裳不整,還露著半邊紅肚兜,遮遮掩掩的說道:「你找錯門兒了吧?」見是陌生人,伸手就要關門,被萬家棟一手推開,道:「如果你是賀寡婦,那就沒有錯。」賀寡婦道:「你找誰?」萬家棟道:「大法師哈山克。」賀寡婦搖頭說道:「老娘不認識這個人。」萬家棟道:「你少裝蒜!」一舉手,便將她推倒在地,放步直入去。朱-楨插話說道:「哈山克來這兒幹嘛?」「這娘們是他的姘頭。」「哈山克是和尚,也這麼花?」「他是個花和尚。」「你怎麼知道?」「曾眼見他過來。」二人已入堂屋,賀寡婦在門外嚷嚷道:「老哈,有人來找你。」哈山克的聲音在裡屋說道:「是哪一位?」「是我。」萬家棟循聲踏進堂屋一側的內室。哈山克剛從床上起來,身著內衣,袈裟還拿在手裡,見是萬家棟,忙不迭的道:「啊!是孫少爺,請在外面稍候,容老衲穿好衣服再當面請罪。」萬家棟道:「哈師父請自便,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想來找你聊聊,慢慢穿,沒有關係。」說著,向外臚去,但忽又轉回身來,而且,拔刀在手,躡手躡足的走過去。說時遲,那時快,萬家棟健腕一挺,一刀刺上去,骨碎肉裂聲中,直從哈山克後背刺到前胸。哈山克慘叫不絕,揚掌猛撲,厲色說道:「萬家棟,你為什麼要對貧僧下此毒手?」萬家棟退至堂屋,說道:「小爺我想問你一件事,西山的獵人牛興是不是你殺的?」哈山克一掌擊空,打碎了賀寡婦的穿衣鏡,人也跟著踉蹌而出,道:「你是說那條蠻牛?」「別打岔,答覆我的話。」「不錯,是被佛爺我一刀捅死的。」「那你就死的不冤!」哈山克問道:「你……你跟姓牛的是什麼關係。」「他是我爹。」哈山克道:「你莫非就是張敏抱走的那個娃兒?」「那不是我,你該上路了!」哈山克已是奄奄一息,萬家棟衝前去,握住刀柄一攪一拖,刀拔出來的同時,大法師哈山克便告魂歸道山。賀寡婦就站在門口,耳聞目見,驚惶失措的嚷嚷,道:「殺人啦!出人命啦。」一邊說,一邊朝門外跑,三步兩步便不見了。一切好像都在夢中一樣,驚魂稍定,朱-楨才開口,說道:「要殺人,也不打個招呼,我還以為你找哈山克是為了旁的事。」萬家棟將血淋淋的刀往桌上一擱,道:「其實我的心裡一直很矛盾,直到最後才下了決心,不過現在沒有時間告訴你。」朱-楨道:「幸好一刀斃命,要是給他有反擊的機會,我們兩個不見得能制得住他。」萬家棟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不管怎麼說,總算了卻一樁心願,對生我的父親有一個交代。」話剛落音只聽方少飛在屋頂上接口說道:「對極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要恩怨分明,如果放著父仇不報,那還能算是人嗎?」說至一半時,人已飄然入屋,單槍匹馬,就他一個人。萬家棟先是一驚,但隨即鎮靜下來,道:「你怎麼也來了。」方少飛掃了二人一眼,道:「實不相瞞,小弟是跟蹤兩位兄長過來的,恭喜兩位懸崖勒馬,迷途知返。」朱-楨道:「還好家棟哥殺了哈山克,不然恐怕免不了又有一場血戰。」方少飛笑道:「現已雨過天睛,還提這些幹什麼。」萬家棟說道:「我一時愚昧無知,干了許多罪大惡極的事,此刻回頭,深恐為時已晚,更不知亡父能否諒解我於九泉之下。」方少飛道:「百善孝為先,浪子回頭,永遠不嫌晚,牛老爹地下有知,亦可瞑目矣!」萬家棟肅容滿面的道:「然而,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方少俊是殿下的義兄,是少英的親哥哥,我是殺人的兇手,任何人也無法改變這個殘酷事實。」提起方少俊來,方少飛不免一陣心痛,但還是和言悅色地道:「往者已矣,過去的事就讓它永遠的過去吧,只要家棟哥能多做一些有益朝廷和百姓的事,家兄也就不算枉送性命了。」萬家棟廢然的坐下來,話語中充滿傷感與悔恨:「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倒寧願接受制裁,這樣良心上反倒安適些。」方少飛挨著他坐在一旁,道:「大狗哥,先別談這些,此刻最重要的是,如何盡速剷除以萬貞兒父女為首的這股逆賊,以免繼續為害蒼生。」朱-楨也攏過來,坐在方少飛另一邊,道:「對了,我們身世已明,報國無門,請殿下指點迷津。」方少飛稍作沉吟後道:「還是跟過去一樣,繼續留在太師府,留在萬太師父女身邊,這樣更方便行事,制敵機先。」萬家棟道:「希望殿下能作具體指示。」方少飛道:「他們的具體行動,尤其是他們的全盤陰謀詭計,都是至關緊要的事。」朱-楨道:「眼前就有一個陰謀詭計,馬上就要付諸行動。」方少飛道:「是什麼事?」朱-楨道:「利用給林家下聘的事,準備小題大作。」「如何小題大作?」「林家答應親事,就利用林大人,誣陷方御史,反之就要將林家滿門抄斬。」「這我知道,林家母女早已搬離故居,他沒有們得逞的機會。」「可是,另外還有一件事殿下一定不知道,務請千萬當心。」「那一件事?」萬家棟搶先說道:「血手魔君打算重施故技,以少俊他娘作為要挾,迫殿下就範。」方少飛恨聲說道:「這是一個血的教訓,我不會再給他們任何機會,方家重門深鎖,人去屋空。」萬家棟道:「方伯母搬到那裡去?」方少飛答非所問的說道:「就算家母不幸落入虎口,往事也不可能重演,小弟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置血手魔君雷霆於死地。」朱-楨道:「曾聽雷霆親口說過,殿下博學多才,武功造詣不在他之下,但是他的『擎天劍』獨步天下,無往不勝,也無人能及。」方少飛道:「過去是這樣,現在的情形則大不相同。」打從一照面,萬家棟就在注意方少飛脅下的一柄,古色斑斕的刀,聞言一怔,道:「這是為何,難不成殿下已覓得克制之物?」。方少飛為人正直不善虛矯,復因二人既已認祖歸宗,改過向善,遂將他們引為兄弟親人,實話實說道:「不瞞兩位兄長,小弟邀天之倖已巧獲『九龍刀』!」「九龍刀」乃是天下至寶,朱-楨驚詫不迭的道:「在哪裡?」方少飛拍了一下刀鞘,道:「就在這兒。」萬家棟面露貪婪之色,眼色閃爍不定的道:「這真是天大的一樁喜事了,殿下鴻福齊天,冥冥中自有神助,快請亮出來讓兄弟開開眼界。」方少飛笑臉相迎,正欲拔刀,門外人聲鼎沸,賀寡婦恰巧領著三名捕快闖進來,拉直嗓門喊叫道:「兇手還沒有逃,請捕爺作主,為死者伸冤。」三名捕快拔刀在手登堂入室,見是朱-楨、萬家棟,忙不迭的施禮致意,其中二人惶聲道:「孫少爺怎麼也在此地?」萬家棟道:「小爺爺我正巧路過此地,聽說鬧出命案,故而入內抓人。」那捕快道:「可曾見到兇手?」萬家棟出其不意,抽冷點住了方少飛的麻、啞二穴,道:「兇手在此,已被我生擒活捉。」方少飛差點沒把肺給氣炸,自己含悲忍疼,不究既往,視他如兄弟,萬家棟居然恩將仇報下此毒手,可惜空有一身絕技,滿腔怒火,奈何穴道被制,卻是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乾著急的份兒。瀟湘書院圖檔,7dayOCR,瀟湘書院獨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