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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那桃谷六童正亂作一處,忽然門外走進一人.風清揚看得清楚,正是當日曾跟隨自己和趙師兄到比武處的那個少年,心中一動,或許可從此人口中探出些當時情形.當即起身上前問道,「這位兄台看來很是面善,日前老林比武,兄台可是曾經在場?恕小弟冒昧,可否請兄台同飲幾杯?小弟當日受傷昏倒後,有諸般事情不明.不知兄台可否賜知一二?魯莽之處還請恕罪.」

    任臥薪見風清揚神色坦然,絲毫不以日前大敗為餒,心中暗暗稱奇.道,「如此甚好,風少俠請了.在下任臥薪,少不了要叨擾兩杯.」

    風清揚一驚,沒想到面前之人就是武林四秀之一,魔教教主東方暗江之愛徒任臥薪.此人輕功甚佳,當日曾一路跟隨,而自己若不是經趙師兄指點,根本毫無所覺.想來他武功也是遠勝於己.自己能與此人同列武林四秀,實是有些慚愧.面前這少年武功高強,又是敵我不明,日前之戰原凶未辨,而且極有可能與魔教有關,風清揚一時竟不知該從何問起.卻聽一旁桃花童問道,「你為什麼叫他瘋少俠?他難道是個瘋子?」桃干童道,「他說的大概是燒蝦,不是少俠.」桃花童道,「只聽說有無錫醉蝦,沒聽說過有什麼瘋蝦.」桃實童道,「他說瘋燒蝦,那是瘋子燒的蝦的意思,不是燒瘋蝦.」

    任臥薪也不理會他們六個人的高談闊論,從桌上端起一碗糖水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只聽桃谷六童又在嚷嚷,「喝酒可不能逞英雄,酒量不行就要小口小口的慢慢喝.」「看你大皺眉頭,顯然是不勝酒力.」「真奇怪,你們酒量不佳之人為什麼總要逞能.喝酒是真本事,難道是靠逞能吹牛的麼?」「真正有酒量的人是不吹牛的,像我們兄弟六人,就從不吹噓…」

    風清揚正在發愁這桃谷六童夾纏不清,無法安心問話,聽到此處心中一動,插嘴向任臥薪道,「任兄身邊這酒壺……」

    任臥薪會意,從身邊將酒壺解下,對桃谷六童笑道,「這樣可太巧了.我這裡還有一點兒酒,量淺喝不動了.六位既然酒量驚人,深藏不露,就幫我喝掉如何?」

    桃谷六童聞言大喜,紛紛道,「你找我們喝酒,可算是找對人了.」「你剛才這一句話說的極是.要知酒量好還不算什麼,這深藏不露就比較難些了.」「這一點兒酒,我一人就能把它喝完,何用六人?」桃實童更拔開酒塞,探頭聞了一回,煞有介事道,「呃,這種酒在常人看來,也算是很烈的了.但在我兄弟眼裡,只不過是淡水一……啊嚏……」話說了一半竟噎住說不下去.酒塞拔開,香味四溢,六人都頓感頭暈欲嘔.此酒極烈,尋常酒徒都難以抵擋,桃谷六童垂髻之年,更是經受不起.只覺得多聞一下就胃液翻滾,肚中雞飛狗跳,眼前金星亂冒.到了此時,六人哪裡還敢逞能,只有硬生生撐住不當場吐出來.任臥薪笑道,「即是如此,六位一定要把它一口氣喝完才是!」

    桃谷六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桃葉童忽對桃實童道,「對了!我還欠你兩支知了,不如現在去抓了還你.我言出必踐,一日不還就一日不舒服.」桃根童道,「對對對.我們一同去抓!」另外幾人都道,「我們也同去.」說著六人趕緊起身出門,飛也似的跑得沒了影子.轉眼桃谷六童走得了個乾乾淨淨,風清揚和任臥薪相視一笑.任臥薪找了兩個空碗,各倒了些酒,又將酒壺放好.一碗遞與風清揚,道,「此酒確是有些利害,風兄可願一試?」

    風清揚道,「如此謝了.」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香醇厚,勁烈如刀.點頭讚了一聲道,「好酒!」

    任臥薪道,「你我素不相識,風兄不怕酒中有毒麼?」

    風清揚道,「任兄武功遠在我上,如欲加害,何必用毒?而且我看任兄非但沒有惡意,我這條命,多半還是任兄救的!」

    任臥薪奇道,「風兄此話怎講?」

    風清揚道,「此酒入口時如刀,待得入胃後仍是極烈,唯有慢慢散入全身,方顯醇澄柔順,舒暢難言.與我療傷之藥有異曲同工之妙.此酒任兄隨身攜帶,那療傷贈藥之人,多半便是閣下吧.」

    任臥薪笑道,「風兄好眼力!此酒叫做三刀散,有以酒力助真氣運行之功.那傷藥叫毒靈化,是以毒解毒的秘藥.二者確是法出同一大師之手.此兩物皆為我教秘傳不二之物,風兄一口點破,眼力之準,當真讓人佩服!」

    風清揚道,「此酒入口如刀,入喉如刀,入胃如刀.三刀之說,不知可是此意?這散字卻取得甚妙,酒飲到好處,全在此一散.」

    任臥薪卻笑而不答,轉開話題問道,「風兄剛才不是要問那日後來發生之事?」

    風清揚以掌擊頭,笑道,「你看我這個毛病還是改不過來,見了東就忘了西,把要事都忘了.那天後來之事,我有諸般不明,困擾良久,不知任兄可否賜告?」

    任臥薪道,「不知風兄已經知道了多少?」

    風清揚道,「這幾天我一直在田老漢家中養傷,那日後來發生之事,我可說是一無所知,還請任兄細細講來.」

    任臥薪道,「這就難怪了.我說風兄怎麼還好整以暇的在此喝酒.」

    原來那日風清揚被張廷伍一掌擊在胸口,震得飛了過去,吐血不止.趙清雷待得覺出不妙已自不及.忙搶上幾步扶起風清揚,見他胸前外衣已被震得粉碎,蠶衣上隱隱有一掌形.解開蠶衣,見右胸一個血紅的掌印,內帶黑氣,顯有劇毒.風清揚嘴角帶血,雙眼緊閉,氣息微弱.趙清雷心中驚怖,看此掌透蠶衣尚威勢如此,對手武功之毒之狠,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勝.耳邊只聽張廷伍兀自怪笑,「趙三俠這一回沒話說了吧?」

    趙清雷回身厲聲喝道,「你這分明是雲南的赤砂毒掌功,還說什麼是酒仙書生的師兄,分明是胡說八道.你這般處心機慮的敗壞我華山派名譽,又加害我風師弟,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快拿解藥來!」

    張廷伍笑道,「我比武獲勝,一未使暗器,二未下毒,也沒有什麼寶劍護身,這也算加害麼?這裡在場諸位,都是明證,你華山派血口噴人恐怕有點兒難吧!赤砂毒掌算個什麼東西?我練的功夫趙三俠若是看不出來,趁早還是別亂編了罷!」

    趙清雷心中怒極,就欲拔劍上前.但他自忖並無取勝把握,又回頭看了倒地昏迷不醒的風清揚一眼,究竟放心不下.暗中告誡自己,「此刻若逞一時之勇,說不定我師兄弟今天都要喪生此地,華山派的聲譽也要毀在我手裡.趙清雷呀趙清雷,你且忍得一忍,說什麼也要護得風師弟周全.」

    當下趙清雷強忍怒氣對張廷伍道,「今日且叫你得意一回.此事日久自清,早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看你能得意多久!」

    張廷伍仰天大笑,「好一個日久自清!趙三俠休要在這裡說場面話,還是趁早把我師弟放還吧!」

    趙清雷想了一刻,毅然道,「你一口咬定我華山派害了酒仙書生,我亦無法.這樣吧,你給我一個月時間,我自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若此事沒有交待,趙清雷任殺任剮,憑你處置!」華山諸俠行走江湖多年,一諾千金,眾所皆知.他話說至此,旁人皆是深信不疑.以華山派在江湖的勢力,便是找一隻螞蟻也並非不可能,趙清雷留了一個月的時間,已是極有把握.張廷伍道,「好!趙三俠有這句話,我權且信了,咱們一個月後在此地重會.只是這一個月裡,趙三俠要專心找人,照顧風公子可能不太方便吧?我看不妨由在下代勞照看,待趙三俠將我師弟找到,再來換走風公子不遲!」話雖說得客氣,扣人之意卻再明顯不過.趙清雷再也忍耐不住,嗆啷一聲,長劍出鞘.喝道,「姓張的!你一逼再逼,還以為我趙清雷真怕你不成?!」

    眼看二人就要說僵,一旁九木大師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得饒人處且饒人,張施主和趙老師還請暫且息怒.二位若是信得過,這一個月內且由老衲來照看風少俠如何?依老衲看來,風少俠受傷不輕,須要快些醫護才是.」九木大師一向公信正直,名重江湖.此番出面,正是解此危勢的唯一出路.果然張廷伍想了一回,道,「如此甚好,只是有勞九木大師了.」趙清雷沉吟了一刻,也自允了.九木大師見自己一句話,將一場勢不可免的決鬥化為無形,心中大慰.趙清雷暗掃了一眼遠遠站立的嵩山唐撫,見他負手仰天,一付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不禁心中有氣,說什麼五嶽劍派,聯理同枝,到這種時候就漠不關己,還要等別派人物居中調停,看護師弟,著實令人心寒.趙清雷將隨身攜帶的華山回魂丹盡數留給了九木大師,回身見風清揚兀自雙目緊閉,氣息微弱,臉上黑氣閃現,實是吉凶難測,不由得搖頭長歎了一口氣.忽見一旁張廷伍身形閃沒,走下山去,心中一動,快步追了過去.任臥薪一口氣講到這裡,風清揚急問,「趙師哥跟著那張廷伍去了麼?張廷伍武功即高,人又陰險狡詐,趙師哥他……」

    任臥薪歎道,「此後趙道長的行蹤我就不知了.這邊九木大師忽然驚叫一聲,卻是你傷勢加重,嘔血不停,連貴派的回魂丹亦被盡皆吐了出來,於傷無補.我看你這傷勢,乃任脈受創,且毒氣延膻中,鳩尾,承漿一路向上,若到了天突穴就無藥可救了.我隨身帶的本教秘藥卻是由外入內,以毒解毒,固本清元,正好對症.」

    風清揚奇道,「那九木大師怎麼肯把我交給了你?」

    任臥薪道,「不瞞風兄,我與九木大師有過數面之緣,他對我的醫術人品,都還是信得過的.」其實九木大師論起醫術武功,皆遠不如任臥薪,當日一時熱心攬下了事,卻自知沒有把握保得風清揚安全.只是這一層任臥薪卻不便說.風清揚仰頭喝乾了杯中之酒,問道,「我尚有一事不明,問來任兄莫怪?」

    任臥薪笑道,「你是問我為何救你?我早就聽張乘風張乘雲他們說起過你十二年前的事,心裡面一直把你算做是個故交了!」

    風清揚臉微微一紅,道,「慚愧!如此倒是我多心了.任兄莫怪.」

    任臥薪道,「諸事未明,自是要問個清楚,換作我亦是一般.何怪之有?」

    風清揚道,「張乘風張乘雲他們可好?竟然還記得我麼?」

    任臥薪笑道,「他們二人常說,當年要是把那一架打贏,或許就把你收成我日月神教之人了.」

    風清揚道,「金猴神魔張乘風,白猿神魔張乘雲,十二年前只是分壇壇主,如今據說已名列貴教十大長老之列.難怪我趙師兄說起他們時,常說他們悟性奇高,進境極快,萬萬不可等閒視之!」

    任臥薪舉杯飲酒,微笑不答.

    忽然門口腳步聲響,走進來一個老者.

    老者大約六十歲年紀,長得普普通通.滿臉皺紋,身材枯瘦,好似一陣風吹過就要站不穩的架式.一件乾淨樸素的長袍,背上也懸了支長劍.劍鞘已有多處磨損,從破處透出裡面幾星劍光,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青鋼劍.風清揚一見卻似吃了一驚,忙恭恭敬敬的站起來,行禮道,「簡師伯好.」

    任臥薪心中一驚,難道面前這貌不驚人的老頭就是那幾十年前威震天下的華山劍王?素聽師傅說過,華山派分劍氣兩宗,劍宗顧地環,下有風雲雷電諸徒.氣宗李地巖,下有葉清查,寧清帆,霍清明諸徒.但「地」字輩除顧地環,李地巖外,尚有一人,武功還在他二人之上.此人姓簡,本名是簡地衣,但武林中人或者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他,聽說的都叫他「劍王」,日子久了簡地衣這個名字反而沒有什麼人能記得.既稱劍王,武林中自然有不少不服氣的劍道高手,日日的前來挑戰.卻沒聽說有什麼人能贏得了他.慢慢的就少人再敢挑戰,而都情願或不情願的叫他一聲「劍王」.劍王是華山派中唯一劍氣雙修之人.劍王之劍法可想而知,但據說他內功之強,也到了無堅不摧,隨心所欲之境,絲毫不在他劍法之下.以任臥薪的師傅東方暗江武功之勝,憑一人之力執掌魔教,與少林武當五嶽諸大派抗衡多年而絲毫不落下風.但偶爾閒談,說起心中真正顧忌之人,除了少林天禪,武當空悲之外,就是這神龍不見的華山劍王了.可今天劍王卻來到了醉仙樓.

    風清揚道,「簡師伯,不知趙師兄他……」劍王打斷他的話道,「趙師侄已經回到華山,把事情說了個大概.你解開衣服,讓我看看那一掌的傷痕.」風清揚依言解衣,一邊道,「多虧這位任兄救了我,贈以靈藥,徒兒已經大好了.」

    任臥薪看那劍王,卻見他往自己這邊根本抬也不抬上一眼.心道,這個老頭好生狂妄.風清揚解開蠶衣露出胸前掌印.只見紅氣已漸消盡,黑氣亦已減弱,只有紫氣依然.劍王點頭道,「嘿,地巖把這件寶貝衣服也借給你了,算你小子運氣好.透蠶衣而能一掌傷敵,玄陰子這個老傢伙的毒掌居然還敢再現江湖,真讓人想不到.」說著語氣一轉,向任臥薪掃來,道,「你是東方暗江的什麼人?風兒的命是你救的麼?」

    任臥薪拱手笑道,「前輩認識家師?晚輩任臥薪,風兄受傷後確曾照顧一下,區區小事而已,不敢說得上是救命.」

    劍王卻不再理他,轉頭向風清揚道,「玄陰毒掌,紫黑紅綠.一色比一色狠.到見了綠色,就毒氣攻心無藥可救了.這一次你全仗了蠶衣和魔教的毒靈化,把命撿了回來,下一次再見到此人,躲得遠一些.」

    風清揚道,「徒兒曉得.師伯,這使掌之人是……」

    劍王又打斷他的話道,「沒事早些回華山吧!」說罷頭也不回,竟出門而去了.風清揚只好在後面道,「師伯走好.此間事了,我即回山.」

    待得劍王走遠,任臥薪方開口道,「風兄,你這個師伯從來都是這樣匆匆忙忙,不愛說話麼?」風清揚道,「匆忙未必,但簡師伯一向少言,獨來獨往.不太和我們談笑.」

    任臥薪沉吟道,「不瞞風兄,當日你中掌之後,掌印之間確曾有一絲綠氣.你師伯眼力過人,真是令人歎服.不知他可曾指點你們武功?」

    風清揚搖頭道,「簡師伯一向獨居,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施展過武功.」

    任臥薪道,「聽我師傅說,你這個師伯當年可也是叱喳風雲,獨步武林的高手.怎麼忽然退出江湖,不傳武功了?」

    風清揚道,「此間原由我也不清,大概是我入門太晚之故吧.自我入門以來,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任臥薪歎道,「如此人物不出江湖,對我輩說來,真不知是禍是福?」言下之意竟是以不能與此人為敵而憾.他的武功在小輩之中自是卓然不群,但比起這一流高手之境,尚遠遠不如.唯此雄心豪情,騰飛之兆已現.風清揚卻道,「武林人材代出,才情不絕,待我輩稱雄江湖時,斷不會讓任兄寂寞的!」

    談了一回,風清揚道,「任兄,適才桃谷六童言道曾見酒仙書生被囚於山那邊的老房之中.此事關係極大,我需前去探查一番,咱們就此別過如何?」

    任臥薪道,「此事小弟亦感好奇.風兄若不嫌我多事,不知可否同去?」

    風清揚沉吟道,「如此也好.以任兄的武功見識,當能助我良多.」

    二人結了酒賬,出門直奔老房而去.

    待得二人去遠,在他們剛坐著的大桌子旁一扇屏風後,竟傳出二人說話之聲.屏風後有一長鬚老人和一個少年,這半天一直安靜地坐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此刻旁人皆已散去,長鬚人方歎道,「多年不見,劍王的武功一點兒也沒擱下呀!」

    少年道,「他未出一招一式,爹爹怎麼看出他的武功深淺?」

    長鬚人道,「二十年前,劍王走到哪裡,哪裡的殺意就逼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如今劍王,走近前來讓你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危險,這武功豈不是又大進了.」

    少年垂首道,「那爹爹你若戰這劍王,可有幾成勝算?」

    長鬚人搖首歎道,「劍王已有十幾年沒有跟人動過手了.沒有人知道他現在的真正底細.我二十年前跟他打過一次,那時是半斤八兩.這二十年他沒有擱下,我也沒閒著,這勝算麼,嘿嘿,恐怕還是五五開吧.」

    少年問道,「他有十幾年沒有跟人動過手了麼?」

    長鬚人道,「這個老傢伙古怪的緊.據說他在十五年前立下過個怪誓,說這一輩子只跟人最多再動用三次武功.」

    少年大奇,道,「最多只動三次手嗎?那三次之後如果有人要殺他,他也不還手任人宰割麼?」

    長鬚人道,「他即立此誓,那自是非萬不得已,不會出手了.以他在華山派中的地位,還有什麼要他親自動手的?所以這十五年來,他也只跟人打過一次而已!」

    少年愈發好奇,問道,「他那一次是跟誰動的武功?勝負如何?」

    長鬚人搖頭道,「此間詳情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他動過這次手,愈發的閉門不出,怪僻難言了.」

    少年道,「卻不知他當年為何立下此誓?」

    長鬚人道,「此事說來話長,且眾說不一,大致有三種說法.大多數人都說是因為他劍氣雙修,並不偏執華山派劍宗氣宗任何一方.偏偏他早已看出華山兩宗分派,勢不可免,只好來個各不偏袒,立下三次之約,讓劍宗氣宗無法爭拉他出手.」

    少年拍掌道,「高明,高明!如果華山派有人顧忌他的武功,那麼只要他一天這三次出手之約未滿,別人就一日不敢提出分派!」

    長鬚人笑望了少年一眼,意甚嘉許.接著道,「還有一種說法,是他十五年前碰上了一個高人,他一敗塗地之餘,那高人允他三次復戰之機.」

    少年奇道,「以劍王之武功,也會一敗塗地麼?」

    長鬚人面色茫然,沉吟道,「誰要是真能大敗劍王,嘿嘿,我倒還真想會一會此人……」語氣卻顯是不信,更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和自負不覺透了出來.那少年問道,「那第三種說法呢?」

    長鬚人道,「這第三說麼,就是他根本是在故弄玄虛,讓人猜不到他的底細.他不出手,別人就不知道他武功的進境,就不能想出克他武功之法.或許在你見他三次出手以後,他忽然攻出第四次,才是最致命的!」

    少年歎道,「好利害!」

    沉默了一回,少年忽道,「此中有一事令人好生不解…」

    長鬚人歎道,「我也是覺得蹊蹺.劍王三戰之約在身,為什麼此刻忽然下山在外面閒逛?他十年未下華山,今日下山若只是為了風清揚,那這風清揚的身世可真是大有來頭了.我就覺得華山派從上到下,對這風清揚都透著古怪.」

    少年道,「若是有誰現在去伏擊劍王一回,就算不勝,不是也可減少他一次出手之機?」

    長鬚人搖頭歎道,「劍王可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對付!他既剩兩次出手,就一定會等到最後一刻.江湖上都說,他這剩下的兩次出手機會,一次是留待華山劍氣兩宗分派之日,…」

    「另一次麼,就是留給我東方暗江了!」——

    待續

《哭鬧山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