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郊外的觀音庵,雖算不上什麼名勝古跡,卻因這裡修行的姑子,大多是出身江南的豪門望族,顯得與眾不同,也因此為富貴人家的女眷所喜愛。傳說這裡的送子娘娘特靈,所以那些剛結婚或久婚不育的女子,都喜歡到這趕時髦來許願,在送子娘娘這裡求得一男半女。在順利生養後,則會到送子娘娘跟著還願,以感激娘娘送來子女。
這日一大早,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在一位騎著駿馬、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護送下,緩緩來到庵堂外,隨行的丫環僕傭立刻張羅著在馬車旁擱下繡凳和地毯,然後攙扶著一個略顯憔悴的少婦下得馬車,少婦身後的乳母懷中,則抱著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嬰兒。
迎客的小尼認得馬車上有南宮世家的標誌,連忙恭敬地將那少婦一行迎進庵堂,護送她的富家公子正想進去,小尼姑合營企業十阻攔道:「公子,這裡是庵堂,請公子在門外留步。」一個隨從立刻喝道:「難道就不能破例?」
小尼姑年紀雖小,卻頗有大家氣度,不卑不亢地道:「只要是男人,就不能進入庵堂,這是天下所有庵堂的規矩。」那隨從還想糾纏,那溫文爾雅的富家公子已擺手道:「你不用說了,咱們就在此等待,誰也不許妄入庵堂一步!」
卻說了少婦和乳母在小尼姑的引領下,抱著嬰兒來到後面的送子殿。祈禱完畢,她示意隨行的丫環奉上早已準備好的香火錢,女尼立刻笑道:「請夫人去後堂看茶,讓妙得師父為孩子批個命吧。」
「那可就多謝師父了。」那少婦忙道,隨著小尼來到後堂坐定,一個蓄髮修行的妙齡姑子就奉茶進來。那姑子似乎剛入空門,完全不像別人那般呆板拘謹,甚至依舊保持著少女的活潑和天真。看到乳母抱著的孩子,不禁連聲稱讚:「這孩子好可愛哦,多大了?叫什麼名字?能否能我抱抱?」
少婦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示意乳母將孩子給她抱抱。那姑子抱著孩子一邊逗弄,一邊對孩子說道:「好可愛的小不點兒,姐姐帶你去看蝴蝶好不好?」說著就往外走,乳母一看,連忙跟了出去。
那姑子抱著孩子在庵堂中左穿右插,轉眼就沒了蹤影。乳母以前隨夫人來過這觀音庵,知道在這兒修行的女尼或姑子都出身大戶人家,完全可以信賴,所以也不怎麼著急,只是獨自四下尋找。不過這兒殿堂重重,如迷宮一般,一時半會兒卻哪裡找得到?
卻說那姑子甩掉乳母,逕直來到庵堂的後門,對等在門旁的一個打雜的農婦低聲道:「姐姐,得手了。」
那農婦頭也不回地低聲道:「快關回去。」
「為什麼?」那姑子有些驚訝。只聽那農婦急道:「是雲大哥的意思,立刻把孩子送回去!片刻也不要耽誤!」那姑子聽說是雲大哥的意思,雖不樂意,卻還是抱著孩子就走,剛轉過照壁就遇到找來的乳母,她立刻將孩子交給了乳母,然後回頭去找那農婦,只聽那農婦神情緊張地小聲道「趁著一溜湮沒暴露,立刻離開這裡。後門有人接應,回揚州再說。」
那姑子依言離去後,農婦才從另一方向離開。直到她們離去後,在庵堂後的山坡上,扮成樵夫的雲襄才暗鬆了一口氣。他是在最後關頭才發現蹊蹺改變主意,計劃太順利,南宮放更是太大意,這突然讓他生出了警覺。想起南宮放屢次識破自己的計劃,立刻讓他明白這是個圈套。他連忙示意負責接應的舒亞男放棄,總算沒有被當場抓住。
挑起柴草若無其事地向山下走去,雲襄自信只要不與南宮面面相對,就沒人認得出自己。而南宮放已經帶人衝入觀音庵,大約發覺圈套敗露,想要對觀音庵進行徹底搜查。
在經過停在庵堂外的馬車時,雲襄突然愣在那裡,他看到那個略顯憔悴的少婦由丫環攙扶著,正好從庵堂中出來,明顯還帶有產後的虛弱,雖然她的模樣改變了不少,但雲襄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他曾經深受過,現在卻無比痛恨的趙欣怡!
他忘不掉她送來的雨花石,讓他掉進了南宮放設下的圈套;他也忘不掉自己流徙千里服苦役的同時,她卻嫁給了南宮放;他更忘不掉自己在奪役場為生存苦苦掙扎的時候,她卻在豪門做少奶奶。尤其是現在,看到她兩次與南宮放設下圈套來對付自己,他的仇恨就如火山般噴發,這一瞬間,他對她的恨意甚至超過了對南宮放!
趙欣怡也看到了雲襄,她臉色驀地變昨慘白,一動不動地僵在當場,雲襄雖然偽裝得巧妙,可又怎麼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她曾無數次在夢中與面前這男子重逢,可真正重逢,她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似在這一瞬間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