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十分古怪,女俠凌雲燕,竟被她這幾句話,連問得面紅耳赤。
半晌,才微歎一聲道:「人已脫險,只是小妹無能,把你所交付的玄陰派信符,不慎為老鬼奪去了。」
並立時又親切的問道:「姊姊芳名,不知如今可能見告,是不是也和燕相公,有什麼淵源啥?」
原來她與白鳳英,趕到落魂巖之時,卻因玄陰派戒備極嚴,僅一出入洞口,無從暗入。
更深知彼輩人多勢眾,明斗絕難達到目的。
因而便日間潛伏附近一座絕壑內,準備夜暗犯險行事。
且正當她們,心繫意中人安危,度日如年之際。
卻偶聞啜泣之聲,發現不遠石洞內,有一位清麗女郎,衣履殘破,滿身泥污,面容憔悴,正在獨自傷心。
分明也不是玄陰派之人。
於是二女便上前慰問,並申言如系受五鬼門下欺凌,當代雪恨等語。
可是這位女郎,竟十分奇怪,也不說是受何人委屈,只堅問凌白二人,與五鬼是何過節。
並於得悉實情,乃是營救燕凌雲之後。頓時便十分興奮,立從懷中取出一片不知何來的,玄陰派信符玉牒。指明通達落魂殿暗道,詳告救人方法。然後就不待答言,含淚飛身離去。
彼時凌雲燕輿白鳳英,雖然胸中頗多狐疑,但相見匆匆,人家又不肯正面作答,無法索解,只好姑依其言行事。
直至現時,我們的凌姑娘,才認定對方,必也是一位和自己同病之人,忍不住出言探查,想加以規勸了。
但見那位女郎,耳聞「人已脫險」四字,便長長的噓了一口氣,好像一副沉重的擔子剛放下一般。
隨即微現笑容,緩緩答道:「只要人能無恙,他們那種撈什子信符,算得了什麼。小妹苗嶺闕寒香,姊姊你呢?」
此言一出,女俠凌雲燕,不由暗中一驚!心想:「原來這丫頭,竟是大名鼎鼎的魔女千手觀音啊!難怪小賊金光亮不是敵手了。」
同時因為彼此正邪有別,道路不同。雖覺對方生得不俗,態度誠摯,並無一股旁門惡習,不如傳聞之甚。
但總感胸中陡起一種反感,促使不敢攀交。
是以迅即淡然一笑道:「幸會,幸會!大名久仰,我名凌雲燕是也。」
且立又秀眉微揚道:「闕姑娘千里奔波,倒是一片苦心。只可惜人家如今已左擁右抱,沉緬在胡天胡地之中,恐怕難領深情呢!」
她這種話,本是同病相憐,特意出言點醒。也無異是說:姓燕的已有幾個新歡了,你還多什麼情啥!
照說如此之言,聽在一個熱情的女孩兒家耳中,決不能忍受,至少也該十分激動心傷。
不想闕寒香偏偏怪!只聞言大眼珠轉了幾轉,依然鎮靜如常的答道:「謝謝姊姊關懷!
可否請將所知,詳細一點賜告嘛?」
這樣態度,反使凌雲燕摸不清深淺,只道自己所料有誤。
於是索興將燕凌雲過去與紅綾女相戀,金陵打擂台和被擒詳情,以及落魂巖雁蕩所見所聞,一股腦說出。
最後並抬臉問道:「闕姑娘和他,幾時相識呢?」
在她認為魔女一聽斯郎如此對人薄倖寡情,尤其在雁蕩與妖女為伍,淫穢醜態。設或也和自己同病,縱不深惡痛絕,亦必將有所覺悟了。
可是那知闕寒香,卻聞言不住的點頭,並立刻側身一指被制的小賊金光亮道:「這兩個賊徒,小妹本是好言探查諸位下落。殊不知他們竟出言無狀,才被我懲治,如今照姊姊說來,倒是真正果咱們千里奔波的禍首罪魁,那就不能輕饒了。」
且又湊然一笑道:「家父會於華陽以小妹面許燕郎。雖然未經他承諾,並屢作不情。但在我一個女兒家,既奉嚴命,唯有生死以之,相信皇天決不絕人。」
隨便微搖螓首道:「至於姊姊們雁蕩所見所聞,小妹卻不敬苟同。燕郎乃誠厚君子,決不做非禮之事,我有千百個信心,謝謝相告!」
想不到這位魔女,竟對燕凌雲毫無怨尤,而且認識之真,一至如斯!
尤其女俠凌雲燕,耳聽她這種說法,立感自己一片好心,反被對方似乎疑作有意離間中傷。頓時不禁玉容一變,冷笑道:「我凌雲燕身為俠義門徒,乃親眼所見,難道還有欺人之談不成,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她一時情急,又犯了往常高傲癖性,話說得一點不客氣。
自然魔女闕寒香,也非下人之輩。
因而馬上妙目覷了凌姑娘一眼,微慍答道:「如果小妹所料不差,凌姊姊此次必是也曾受過燕郎什麼委屈吧?」
本來嘛!適才凌雲燕,口述金陵和雁蕩經過之時,神色流露出十分念慨。請想闕寒香從幼闖蕩江湖,那能不立刻胸中瞭然。何況一位黃花少女,就常情而論,苟非為了本身有關之人,豈會甘冒生死之危,千里赴難啊!只是她自己,當局者迷,尚無所覺罷了。
同時魔女生長苗嶺,她們對男女愛情,習尚真誠。不像中原女孩兒講究含蓄,放在心底,羞於告人。所以也就把胸中疑團,衝口說出。
且恰好道中凌雲燕心病。
是以她,登時被刺痛了自尊心,老羞成怒,一聲嬌叱道:「丫頭住口!姑娘豈是和你一般自輕自賤之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並立又秀眉雙挑道:「既然今日相逢,我倒要看看你這千手觀音,究竟有多大能耐?」
她既有認為苗嶺派,乃是邪魔外道的成見,又犯了好勝之心。所以一言不合,就拉長臉,要和人家較量一番了。
但見闕寒香,也聞言粉面變色道:「哼!什麼叫做自輕自賤。男女相悅,發乎情止乎禮,又那是見不得人之事。何況我闕寒香,還是奉有父母之命呢!」
隨更目注凌雲燕續道:「大約凌姑娘,必是近年名震江湖,人稱『怪書生』的本來面目了。小妹本也早有心願,希望能領教一番。只是不久以前,家父曾有嚴命,不准和正道之人開釁。加上你又千里迢迢,出生入死往援燕郎。至少是友非敵,咱們怎好交手哩!」
接著又大眼珠一轉微笑道:「要不然就來個文比如何?」
說實在的,不論是談愛情,抑或是在人情事故方面,女俠凌雲燕都嫩得太多。人家率真坦然,有什麼就說什麼,絲毫都不矜持,嘴裡燕郎叫得甜似蜜,絕不怕人見笑,一片赤忱,溢於言表。
因此凌雲燕,不由暗暗心想:「這魔女真個癡情得可憐,恐怕較之白鳳英,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而且人家口不出惡聲,侃侃而言,也頓令她不好太於過份。
立刻容顏轉霽,緩緩答道:「那也好!道兒就由你劃吧!」
於是闕寒香,馬上盈盈一笑道:「適才小妹曾於暗中,耳聽金光亮小賊他們談論,說是此去三數十里,有一座惡虎莊,其中主人乃是一個女怪物,名叫烏頭婆,和玄陰派頗有淵源。
她不僅武功高強,且平生有一種怪癖,愛財如命。並祖傳獨門秘方,配有武林極珍貴的靈藥,『烏風續命散』。咱們不妨同往,一不准傷人,二不准暗取。各憑手段,誰能令他自動贈銀贈藥則勝如何?」
這倒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比賽方法。
常言道:「若要吝嗇人輸財,則無異駱駝穿針」,她們更有這多的限制,恐怕頗不容易了。
女俠凌雲燕一聽,也覺十分有趣,立刻點頭道好。
接著魔女闕寒香,又含笑續道:「這是第一場,還有,剛剛凌姊姊曾說親見燕相公在什麼雁蕩和合庵,有不端之行。小妹敢憑信心作賭,認為你們那匆匆一瞥,定未看真,絕對不是他本人。以一年為限,看事實證明,再定輸贏怎樣?」
自然這一項,在凌雲燕來說,她是認定所見絕無差錯,所以頓時搖搖頭答道:「這怕不妥吧!看來你可要輸定了呢?」
可是闕寒香,卻毅然答道:「那也不一定!燕郎絕不是這種人。」
並迅又一抬臉,向凌雲燕道:「江湖上規矩,常以三場兩勝分高下,咱們也學個樣,適才承讓,這最後一場題目,該你的啦?」
凌雲燕聞言,心想:「也好!我倒要出個題目,難難這丫頭。」
隨即含笑接口道:「假如貴派從此改邪歸正,三年以內,所行全合武林道義,便算我輸如何?」
本來她這種想法,乃是漸覺對方頗是投緣,暗中寓有借賭賽匡之於正之意。
不料她言甫出口。
卻見闕寒香忽然咯咯一笑問道:「你輸了又怎樣呢?」
這倒使凌雲燕,一時不好遽然作答了。
於是魔女,立又點點頭道:「屆時設或其勝在我,咱們就結個禍福與共的姊妹之交好了。」
並更嫣然微笑道:「告訴你!這也就是燕郎和家父所訂信約第一條呢!」
這種事,在凌雲燕是仍無所知。
是故立刻詫異的問道:「你們幾時訂的信約,還有什麼條件呢?」
她十分奇怪,與燕凌雲同舟數日,竟未聞提過?
不過魔女闕寒香,卻毫不諱言,馬上便將華陽江上經過,一一說出。
尤其那第二項,三年以內,投不到藝業高於苗嶺闕的明師條件,不禁使凌雲燕聽得暗中竊笑。
因為如此信約,顯系托辭。憑燕凌雲那種絕世的秉賦,怎會投不到明師,何況乃祖便是早已垂青的一個。
只想不透,以苗嶺老魔那樣素工心計之人,何以竟件件依從?
隨即淡淡的一笑道:「這倒有趣,如今做師父的,還要經過徒弟考驗才當得成,真是天下奇聞。」
她弦外之昔,頗有譏諷之意。
但闕寒香,卻毫不介意,反馬上又一指金家寨二賊道:「凌姊姊!你看這兩個惡徒,應如何發落啥?」
這位魔女,實在用心良苦!近來竟一掃往昔眼高於頂,氣焰凌人習性,對所有與燕凌雲交往之人,都自甘卑下,只看她現時處處謙讓,就是明證了。
此際女俠凌雲燕,心情也十分矛盾。既有正邪之分成見,又覺對方確是一位可人,惺惺相惜。
加上小賊金光亮,不是為她手治。
所以聞言,亦和顏悅色的接口道:「闕姑娘不必客氣!還是一發勞你處置吧?」
於是闕寒香,便不再答言,馬上縱到二賊之前,駢指逐一點上重穴,然後撤去禁制,嬌聲叱道:「你們這兩個狗賊,今天就是害我燕郎的孽報!姑娘不妨實告,現時已廢去汝輩武功,點了兩處陰陽奇經。要想活命,必需立回落魂巖,也受上三日三夜的風火洞寒熱煎熬,才有生望。並寄語玄陰老鬼,我闕寒香將來還要找他算賬,留下馬匹,趁早快滾!」
不想這魔女,處置惡人,倒是極其在行,乾淨俐落,十分得當。
最是功力高強,手法玄妙,連凌雲燕,也不禁看得暗暗讚佩。
這時金光亮,已滿臉頹然,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
不過雖然如此,但他生性強悍,戾氣猶存。
因而一經神志清醒,便怒目厲喝道:「狗丫頭!最好還是殺了你家少山主好。否則只要我三寸氣在,必有雪恨之日,那時叫你們苗嶺雞犬不留,可就後悔不及了呢!」
可是闕寒香,卻接口冷笑道:「哼!殺你,沒那麼便宜事,爾等作惡作端,這點報應才不夠呢。還是少充硬漢的好,否則姑娘立用攝魂大法,合你們自作犬豕,爬回山去!」
常言道:「惡人最怕惡人磨。」
任小天王金光亮,平時驕橫自大,叱吒風雲,不可一世。這可在魔女手中,也充不起好漢了。
尤其適才已嘗過厲害,她不僅功力極高,魔法神奇,而且說的出就做得到。
是以二賊一聽她又要用攝魂大法,不由登時一陣寒顫,連話都不敢再答,便拔腳飛逃。
此際,正是午未之交,麗日中天。荒涼的山嶺,經過這一番殺斗後,已恢復平靜。
且闕寒香,眼見賊徒狼狽離去,立刻側身一指兩匹駿馬,向凌雲燕回眸一笑道:「這兩件到惡虎莊的行頭,請凌姊姊自擇,咱們也該走啦!」
但女俠凌雲燕,卻暗中大感躊躇,因為大天白日,和烏頭婆並無一面之緣,頭一個難題,就是找什麼借口入莊呢?
自然她也不肯示弱,心想:「到時見機再說罷,看這魔丫頭是怎的出花樣?」
於是便點點頭,趨步解下小賊金光亮那匹棗紅大馬,跨上雕鞍,揚鞭領先便走。
闕寒香亦跳上另一坐騎,在後相隨。
乍看她們好像一雙同胞的姊妹,全皆美艷如仙,秀麗出塵。
只是二人此時都各懷心事,默默無言。
不多久,走完荒嶺,便是一座小村鎮。經打聽,惡虎莊就在正北不遠。
轉過一座小山巒,入目有一所頗大的莊院。
並見門庭巍峨,牆垣高築,氣派甚是不小。
同時正當凌雲燕,尚在入莊之策未定之際。
忽然闕寒香,催馬走個並列,含笑低語道:「適聞今日乃是老怪婆古稀華誕之期,小賊金光亮便是經此祝壽,咱們不妨直入,一進門就是賀客,到時再見機行事好了。」
此言一出,登時凌雲燕不禁精神一振,暗忖:「這倒好,那就用不著什麼借口了。」
接著便雙雙在門前下馬,果然有人上前接待。
而且她們貌美如花,舉止華貴,知賓執事也摸不清底細,只道是大有來頭的遠客,所以便十分優禮的,一逕肅請到正廳入席。
但覷其間,高設壽堂,張燈結綵,來賓極眾,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下數十餘桌。
全都喜氣洋洋,正在高談闊論,一片歡笑之聲。
這時她們前來,大多賓客全未在意。
只居中上座,有一僧一道,和兩個貌相頗為英俊,形如兄弟的少年,不時目光向二女投來。
並聞那歲數較長的少年,側目向乃弟低語道:「咦!這該不是流雲山莊的那位天台仙子吧?怎的江湖上就不會見過嘛?」
隨見年輕的一個又看了二女一眼,搖搖頭,悄聲答道:「只怕她們不是武林中人物,稍時間問史老前輩好了。」
且那位老道,聞言立刻細眼一瞇,隔席向兩少年扮了一個鬼臉笑道:「這一對寶貨,果是不差!只要二位公子看中,貧道不才,當代設法奉上。」
雖然他們談論語聲甚低,相隔頗遠。
但無如二女全是曾修上乘功業之人,耳目靈聰,遠非等閒可比,所以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尤其女俠凌雲燕,不禁登時玉容變色。
虧得魔女闕寒香,見狀馬上以目示意,用傳聲低告道:「正事要緊,回頭不放過他們就是,對這種人,可不值得生氣呢!」
這亦就是她的沉著老練處。
於是凌雲燕也立刻警覺,報之以會心的一笑。
更猝聞歡聲雷動,剎時由屏後被多人擁出一位老婦人。
分明必就是主人烏頭婆了。
看外形卻不像七十高齡,依然一頭黑髮,面色紅潤,毫無龍鍾之態。
身穿吉服,手扶一枝烏光閃閃的龍頭枴杖,二目深陷,灼灼有神。
並一見壽堂長案上,滿堆賀禮,頓時便雙眼笑瞇成兩條細縫,不住的頻頻點首。
最是特別向上席那兩位躬身起立的少年,亮聲道:「島主可好!老身何德何能,敢勞兩位公子遠來,實在太擔當不起啊!」
隨即由人扶持,居中落坐,接受眾客祝賀。
最後魔女闕寒香,盈盈趨前,先含笑向主人萬福道。
「小女子韓湘,道經貴地,因慕名匆匆前來,未備賀儀,頗感失禮。現擬以幼得異人傳授的點金術,當眾為老前輩祝壽,不知可否?」
這位老怪物,確然是一個財迷!當她初聽人家未備賀禮之時,面上立起不快之容。
可是一聞眼前人,竟有仙法點金致賀,馬上便眉開眼笑,連說:「這太好了,這太好了!
讓老身開開眼。」
並又急急問道:「姑娘要什麼用具,我這就派人準備?」
但見闕寒香,微微一笑道:「點化用紅磚塊以及成色十足的母金兩許,和宅主本年內親手所成,不拘何物隨意若干,作為法物便可。」
她人既美艷,話又神奇,一時全廳主客,無不立欲一開眼界,凝神瞪目以待。
尤其烏頭婆,更迫不急待的,命左右如言搬磚石,取母金。且親從懷中取出一隻小王瓶,謹慎的傾出一些黑色粉末,用紙片包好送到魔女掌中道:「這是老身年內親手所製之物。」
於是闕寒香,眼見諸物備妥,馬上展目一掃全廳主客。然後笑吟吟的信手向紅磚一指,咯咯一聲嬌笑,目視烏頭婆道:「看啦!黃金變成了?」
說也不信,她這句話一出口,全廳幾百隻眼睛,都忽然陡地一亮。
果見十塊磚石,一齊發出燦爛的黃光,都已化為成色十足的赤金,一點不假。
直喜得老怪婆,張開口開合不攏,飛速的走上前去,一塊一塊地撫摸辨認。
同時眾賓客,也頓起一陣歡呼!
半響,驀地老怪婆,搶過來一把拉住闕寒香玉手,激動的顫聲低語道:「姑娘!你莫非是一位臨凡的仙女吧?可不可以再為老身點化一些啊?」
常言道:「人欲難填。」
大凡愛財的人,必難免一個「貪」字,烏頭婆便是如此。
是以闕寒香,立刻含笑點頭道:「小女子當得如命,只是我這種仙術,如若重施,必需收取法物,以為象徵性的酬勞,和隔日行法才靈呢!」
自然她這樣話,乃是一種托辭。
但烏頭婆,卻一心貪多金,聞言慌不迭親取原來母金,以及紙片所包之物,交到魔女掌中道:「謝謝姑娘,這回法物請曬納,咱們席敵後再詳談,既承光臨寒舍,務盼多留幾日啊!」
讀者也許要問:闕寒香果有點石成金的本領?世間上真會有這種事?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破,天地間那有此理!只不過眾人財迷心竅,被她所使的如同今日催眠一類精神工夫所惑而已,場中女俠凌雲燕眼中就不是一樣。
這也便是苗嶺派獨擅的,所謂「聲光攝魂」大法了。
試想她如果不要上這一套手段,要想烏頭婆這等一錢如命的人,自動對一個不知來歷的人贈金,那怎成啊!
也虧得魔女深通人性,能想出這種巧計,利用自己長處,把握對方弱點,輕描淡寫的就得手了。
顯然,適才烏頭婆那紙片裡所包之物,也必便是「烏風續命散」無疑。
因為就常理而論,除了這種秘不傳人的珍藥外,她已七十高齡,一家之主,又怎會親自手制呢!
這時魔女闕寒香,掌托一錠黃金和靈藥,喜孜孜的阿席向凌雲燕微亮,並嫣然一笑,無異是說:「我已繳捲了,看你的啦?」
只是女俠凌雲燕卻十分不解,心想:「分明壽禮案上,磚石還是磚石,怎的全廳人眾,連最近的老怪婆,都真認作黃金,豈不是怪事,看來這魔丫頭,確不可輕視了。」
並且正當她,向闕寒香一撇嘴,也將有所行動之際。
忽聽廳前有人高呼:「貴客到!」
一入目,赫然竟是小賊金光亮,一行前來。
這真是冤家碰上了對頭。
不清說,二賊到此,若非勾人報仇,便是求藥療傷了。
不過二女,仍毫不為意,安坐席上神情自若。
倒是小賊金光亮,一到大廳,猝然發現剋星竟也在座,平由立刻如見蛇蠍,面呈死灰之色,慌不迭,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便扭轉身軀,忘命的和惡行者一同向外飛奔。
同時全廳主客,多半與之相識,一見如此情形,悉皆離席紛紛高呼,有的且縱身追出。
這倒不打緊。可是經此一來,卻把闕寒香適才魔法禁制沖解。
第一個老怪婆,惟恐有人乘亂竊取財物,偶然注目案上,忽見十塊心愛的金磚,卻又復原成為土石。
始而她還只當自己心有成見,老眼昏花。
但拭目再看,仍依舊乃是本色。
且其他之人,也突地嘩然大笑。
尤其上席的那位尖嘴老道,馬上側面向二女扮了一個鬼臉,呵呵笑道:「小姑娘,你們這種障眼法確是不壞,適才連貧道都被瞞過了啊,高明,高明!」
此際,最難堪的,恐怕要算主人烏頭婆了。
但見她,陡地勃然變色,戟指二女叱道:「你這兩個小丫頭,何人門下,竟敢前來當眾戲要老身,膽子倒是不小!」
可是魔女闕寒香,卻神色如常,連身都不起,只微偏粉臉,緩緩答道:「給你們過過財癮,開開限界,還不領情嘛!這比做一場黃金夢,總該有些意思吧?何況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假還不都是一樣?」
她像沒事人一般的,反明譏暗諷侃侃而言這一大套。
一時只氣得老怪婆滿臉鐵青,立刻厲聲喝道:「丫頭住口!還不快把老身母金和靈藥還來?」
只覷闕寒香,聞言頓將玉掌所托之物,在身前微亮,隨即迅速藏到懷中,現出一臉天真頑皮的神色道:「咦!這不是剛剛有人當眾說過送我的呀!難道你做壽星吐出的口水還會收何?那不成,咱們沒見過黃金,可捨不得啊!」
本來嘛!些許財物,一個做主人的竟出口反悔,斤斤計較,也太不像武林中人了,亦足見烏頭婆吝嗇之名,果不虛傳。
幸好她雖然情急,但還想到今日乃是自己吉日良辰,不宜過份發作。
不想正於此時,忽然那位尖嘴老道,離座而起,大刺刺的走近二女,向闕寒香詭譎的一笑道:「小姑娘,對長輩這樣可使不得呢!快把黃金交還主人。若是短少盤川,由我三煞真人負責好了。」
隨又一指他同席的兩佐少年續道:「喏!有桃花公子在此,姑娘們何求不遂哩?」
這賊道,竟有眼無珠,把煞星當作可欺。
那知他語音甫落,便陡聞一聲嬌叱,連念頭都不容再轉,就尖嘴上挨了一掌。
直打得門牙脫落,滿口流血,二目金星亂爆,身形震飛丈外。
同時並有人從外飛奔而回,高呼道:「黃真人請勿失禮!這位姑娘乃是苗嶺千手觀音闕公主啊!」
分明必是小賊金光亮,被人追及露出口風。
只可惜這句警語,對三煞真人黃通,為時已遲了。
俗話說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
一時全廳主客,耳聽魔女乃是苗嶺之人,不禁全各駭然震驚!便是烏頭婆,也不例外。
惟有那上席兩位少年,卻忽然雙雙起立。
且年長的,首先向二女抱拳一禮道:「不才齊文,匪號鬧銀龍,人稱桃花公子。久仰姑娘們家學淵源,只恨無緣領教今日相逢,實慰平生,不知可能讓愚兄弟,見識一番苗嶺絕學呢?」
更是二女尚未答言,又猝聞少年同席的,那位久未一語的僧人,突地開腔冷哼一聲道:
「對這班邪魔外道,也值得咬文嚼字,趕出去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