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片言動管駱 教主揚威 一笑懾群雄 書生顯藝

    他這種答覆,似乎早在對方意料之中。

    只見賽管駱聞言,毫無慍色,反呵呵一笑道:「果然燕相公膽識不差!既如此那咱們就先劃個道兒,彼此印證一番再談好了。」

    不消說,他們顯然是預有成算,準備炫露一次實力,以求威服。

    且三煞周全,頓又側向神機妙算頷首道:「暫請諸葛教主,做個公證人如何?」

    本來他這句話,乃是有意暗把諾葛玄僵住,令其不便出手,以削減敵人力量。

    可是無如他詭,人家也並不弱。

    但聽神嘰妙算諸葛玄,竟接口朗聲大笑道:「這個,卻是不妥呢!」

    隨更面色一整轉問道:「管駱生生!久聞你袖裡陰陽有准,總該知道老朽和我這位燕賢侄,是什麼淵源了吧?」

    並不待答言,又巨目一掃對方眾人道:「燕相公乃本門新主,不但區區所領八卦教是他轄下,便是如今落魂崖那五個老鬼,也不敢抗命。今早玉屏山中、鬼谷子麻江,落魂羽士斐元,相率受懲回山待罪就是明證。試問老朽這份公證人,怎個當法?」

    其實他這輕描淡寫的道來,卻寓意極深。

    一則是乘機把玄陰派掌門之名,硬栽到人家頭上,認定燕凌雲格於眼前形勢和情面,絕不會當眾否認以給自己難堪。果爾,則一旦傳入江湖,便可逐漸迫其就範。

    再則,這也是一種聲威奪人之策。敵方不論是誰,至少對括蒼五鬼,都有一些忌憚,不敢有過份

    舉動。

    當然,如此一說,賽管駱那份心機,也就無形白用了。

    由此,亦足見神機妙算之所以為神機妙算,確不虛傳。

    這幾句話,一時聽得滿座愕然!

    不僅大出七煞幫料外。連女俠凌雲燕,也聽得半信半疑,不由兩隻秀目凝視心上人。暗忖:「怪

    不得他身藏玄陰派鎮山之寶太陰神劍啊!」

    倒是燕凌雲,滿臉尷尬。

    大約因為不便駁斥諸葛玄之言,是故頓時雙眉一蹙,目視碧眼人魔厲東陽-道:「要比劃就快,

    廢話少說,少爺可無暇在此久待呢!」

    同時正當厲東陽,勃然變色,擬即開口之際。

    又忽聽莊漢飛報,外有八卦教五方力士求見。

    分明此乃是諸葛玄暗中所帶人馬,聞風尋到了。

    說起這五位力士,確也都是武林中出類拔萃人物。不僅個個全經神機妙算悉心調教,頗饒機智,最是人人了得,各有獨門絕技,極不等閒。為八卦教核心柱石,分擔東西南北中,各地暗中組織總救應,計:

    中路諸葛門中大弟子個溫侯齊康。

    東路大力金剛晁義。

    西路八仙劍祖亮。

    南路硃砂掌喬龍。

    北路神行太保韓驤。

    且碧眼人魔厲東陽,因與八卦教江漢香主通天掌鈕沖,頗有交誼,暗中曾互通聲氣,所知甚稔。

    是以不敢怠慢,急忙指派七煞惡閻羅趙虎代迎。然後才向燕凌雲一聲冷笑道:「也罷!

    既然你們援兵已到,大家就見個真章再說。」

    隨郎紛紛離席,在廳前寬廣的院落中,分東西各自成陣。

    恰好這時五方力士,於齊康率領下,亦魚貫到達。

    並目睹雙方情景,立刻胸中雪亮,一齊逕趨客隊,先躬身向他們心目中的掌門,以及教主為禮,再分別肅立燕凌雲身後拱衛待命。

    此際,太陽已經偏西。隱聞遠近新年金鼓炮竹之聲不絕,彷彿是為這兩陣相對,劍拔弩張的雙方,助威起興。

    而且神機妙算諸葛玄,為佔先制,馬上掀髯向厲東陽一笑道:「眼前貴幫有六位幫主,湊巧敝教亦正來六人,老朽意欲先唱一段開鑼戲,列一個小小陣勢,請六位同時賜教如何?」

    他這種挑戰,正深合,「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的兵法原則,也存心要和賽管駱,作一次智和力的較量。

    雖然碧眼人魔,明知這是一道難題,但卻未便輸口。不禁頓時故作沉吟,目視三煞周全,希望狗頭軍師拿出對策。

    因此賽管駱,馬上手捻鼠鬚,插口向神機妙算微微一笑道:「難得,難得!既然諸葛教主有意施展家傳武侯絕學,本幫只好主隨客便,捨命一開眼界了,請,請,請!」

    因為在他心想,對方大不了是憑幾套奇門八卦惑人,這都是自己素所嫻熟之事,又有何懼?

    於是諾葛玄,聞言畫含清笑,立刻點點頭,便率五方力士出場。

    並以他為核心,各距數丈,構成一座五方圓陣。

    另一邊碧眼人魔厲東陽,亦即時與賽管駱一陣耳語。然後六人分成三股,自己和賽管駱居中主攻,兩翼分由川南一-柳旺、紅旗李五,以及毒三娘唐英、惡閻羅趙虎四人,作為掎角,牽制敵人。

    照說他如此佈置,乃是集中力量,採取以二敵一,以眾擊寡的道理。只要對方有兩個陣角,被自己人吸引難以分身,則中央主力,便極易破陣而入,得手制勝,方法不為不善。

    可是那知一經川南一-,與毒三娘唐英,分從兩方振劍齊上之際。

    卻見對方陣勢猝然轉動,反無形他們二人,變為以一敵五,成了人家車輪戰的鵠的,一時寒光如雪片飛來,綿綿不斷,鬧得唐柳二煞手忙腳亂。

    不過雖然如此,但五力士,卻也全被分神,以防為敵所乘。

    是以賽管駱,登時一揮成名兵刃鐵骨扇,趁機口-一聲:「幫主!咱們上!」

    隨郎陡地一鶴沖天,拔起丈許高下,直飛入陣。

    碧眼人魔厲東陽,亦適時同進。

    且雙雙宛如兩頭猛虎,扇劍齊揚,合擊身為五方陣樞紐的神機妙算諸葛玄。

    尤其七煞幫主厲東陽,功力奇高,招式精妙。劍化一條匹練,凌厲無倫。

    本來他在陣外便覷得真切,所以出手就是看家的絕學,意欲一舉成功。

    賽管駱周全,也扇演連環,有同一的想法。

    不料他們主意倒打的滿好!

    但一經足落陣內,卻陡覺二目一花,只見滿場都是諸葛玄青影,如同有千百化身,仗劍飛舞,從四面八方襲來,寒氣陰森,晶星飛灑。

    二人慌不迭變式自保。

    且略一眨眼,碧眼人魔便不見了周全,只好獨自奮力攻守,殺得連聲厲吼。

    同時外方四煞唐柳諸人,目睹幫主入陣,亦紛紛群起傚尤,各虛晃一劍,由上空飛進對方核心。

    一時刀劍如虹,兵刃互擊之聲,叮噹一片。

    只是說也古怪,儘管雙方已是彼此交綏,如火如荼。

    可是由觀戰的冷眼看來,壓根兒諸葛師徒,僅是身游八卦,劍演奇門,不停的繞場穿插,轉運陣勢。而真正相-的,竟完全為七煞幫的自己人,彷彿他們互不相識,六個人殺成三堆。

    連素通玄機的賽管駱,都似乎本性已迷,在那裡捨死忘生,和毒三娘唐英力拚哩!

    如此情形,孰勝孰敗,已不言可知。

    因此主方降龍尊者赫連童,目覷現狀,登時趨前數步,陡喝:「住手!」

    他出聲宛如一響晴空霹靂,只震得地動廳搖,大家耳鼓半晌嗡嗡不絕。

    分明必是用的武林上乘絕學,「獅子吼」這一類功夫。

    是故場中七煞幫六人,立刻同時清醒,愕然相顧。

    神機妙算諸葛玄,也迅即收陣,向碧眼人魔厲東陽呵呵一笑道:「獻醜,獻醜!承讓,承讓!」

    此際,最難堪的,恐怕要莫過於一向自負暢曉戌機的賽管駱周全了。

    但見他,聞言滿面鐵青,怒視了諸葛玄一眼,冷笑接口答道:「哼!這一場只怪周某無能,並非本幫力有不逮,領教了!」

    隨即各歸本陣。

    惟有那降龍尊者,仍卓立如山,一臉殺氣,並拾手一指燕凌雲-道:「姓燕的小輩,快把本山龍虎令獻出,饒你不死!」

    他生像既兇猛,出言又粗魯自大。

    加上燕凌雲,只當巧取對方信符乃是凌雲燕所為,不便辯駁。

    更是又適聞公孫明與白鳳英乃為彼輩所擒。

    因之也馬上大踏步出場,並倏聚三陰六陽真氣,目射神光,向對方全陣一掃,然後哈哈一陣攝魂長笑。

    雖然在他自己,僅是為還對方剛剛巨-的一些顏色,略示聲威。

    何以卻不知他如今已非年前鸚鵡洲可比,不但連獲奇遇,功力已陡增十倍;且因自天都一戰,悟出真元龍虎相調,收發分合之理。

    最是他這種源出佛門密宗的絕學,與玄功結合,相得益彰。

    所以現時這一笑之威,簡直有無比的效用。

    請看場中!

    首先七煞弟兄幫眾,聞聲喪魂失魄,個個頓時目瞪口呆,進入幻境。

    繼之梵淨山龍虎風雲四大護法,人人滿面變色,額上汗流如雨,剎時也趨於迷惘。

    大約必是經過一番抗拒之故。

    僅有那會辰州符咒法術的,排教首領水龍神李金鮸,迅即咬破舌尖,噴出一團赤霧護身,兀自一臉驚容,尚未被制。

    這種事,只看得神機妙算諸葛玄和五方力士諸人,又驚又喜。

    他們就絕沒有想到燕凌雲,半年之隔,功力神奇一至於斯。

    自然女俠凌雲燕,更是興奮得不用再說了。

    這時反是燕凌雲自己,目睹現狀,大為詫異!心想:「原來這班賊黨,也全是徒有其表,不過如此啊!」

    並眼見李金鱉作法自衛,忽然靈機一動,反腕就亮出太陰古劍,迎空劃起一道如虹的碧光,左手-訣一指-道:「李老兒!你有什麼妖法快使,遲了少爺可就不客氣了呢!」

    他如此舉動,原是因聞對方精通法術,索興略使權詐,藉神劍之奇,加以威嚇,使其不敢作祟,俾收全功。

    也恰巧他掌中這柄神物利器,乃是旁門邪術-星。

    只覷水龍神李金鱉,入目便惶懼失色,顫聲高呼道:「小老兒已不敢班門弄斧,務請燕相公多多海涵!」

    隨又喟然歎道:「老漢本已洗手多年在此隱居,不願過問江湖是非。今日之事,乃是受梵淨山絕聖祖師所追,實非本意。晨間公孫大俠與江南白姑娘經此,也是七煞幫賽管駱安排巧計,暗使迷魂藥擒送梵淨山,與舍下無干,少俠當能明鑒!」

    察言觀色,他這番話似乎不假。

    於是燕凌雲,迅即神劍歸匣,面色一沉-道:「也罷!如果你言不由衷,改日少爺再和爾等算賬!」

    並馬上又轉身向神機妙算亮聲道:「此間之事,敬請老伯裁奪。咱們雲霧山再見,小侄要立往梵淨山一行,救回我公孫大哥和白姑娘!」

    同時女俠凌雲燕,亦向諾葛玄雙手微拱道:「晚輩亦隨燕大哥前往,將來再會!」

    且他們均因救人情急,不待答言,便又同向五方力士一揮手,身形微晃,宛如一縷輕煙,飛出莊外。

    尤其燕凌雲,自前與諸葛玄同行,一路上對湘黔名山大川頗得教益,深知梵淨山乃在玉屏正北不遠銅仁縣境。

    加上新年新歲,四野無人,也不虞驚世駭俗。

    故而一逕向北疾奔,逢山過山,遇嶺越嶺,一言不發,只顧趲程。

    女俠凌雲燕,亦緊緊相隨,向前飛馳。

    想得到,以他們兩人的絕世輕功,如此一來,那還不迅速得如同騰雲駕霧一般,晃眼就是一二十里遠近。

    同時也愈走他勢愈高,所經悉是怪石嶙峋的荒山野嶺。

    大約又奔行了頓飯光景,來到一所長崗。

    正從西方斜日餘暉,遙見正北突起一座高聳的峰巒,其形似乎便是梵淨山模樣。

    因此燕凌雲更精神陡長,竟欲趁日落之前趕到。

    是以一提真氣,馬上足下加緊。

    不想也就正於此時,忽然並行的女俠凌雲燕一聲驚噫道:「燕大哥且慢!」

    並纖手向右前方一座巨石上急指道:「這是誰在此故弄玄虛?」

    本來燕凌雲,一味趕路,心無旁騖,對所經各地,並不留意。

    現時驀地聞言側顧,卻猝見石上赫然竟是「逍遙游」三個股紅的血字,不禁倏感心頭一震!

    因為這三個看似尋常的字眼,年來自南北諸老,相繼因而身亡,已-傳江湖,人人談虎變色。

    最是燕凌雲,曾親見獨行叟和南宮柳二人之喪,確與此神秘三字有關,較之他人越發沭目驚心,立覺此地必又有蹊蹺?

    故而微微一愕之後,登時身形一縱,斜飛石上,準備一查究竟。

    可是誰知這一接近不要緊。

    偶然觸目石後,卻頓使他悲憤交集,怒髮衝冠!

    原來那崖下荒地上,一列並陳三具死人,個個頭臉青紫,狀極可怖。

    除兩個是中年玄門修士外,其間一位矮瘦虯鬚的老者,燕凌雲一眼就認出,乃是自己忘年之交,天山鬼影郎君公孫老人。

    這種事,分明乃是為人暗中祈謀。

    不清說那兩個道侶,亦必是梵淨山押解之人無疑。

    只是玉觀音白鳳英,卻不知何去?

    此際女俠凌雲燕,亦隨同縱落。雖然她不知死者何人,但眼見意中人神色,也芳心不由一動,立刻嬌聲低問道:「燕大哥!這其中可是有你相識之人?」

    在她原是一番關心之意。

    但燕凌雲卻忽然聞言陡轉身軀,俊眼圓睜,*視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為,你們做得好事!我姓燕的還不是三歲娃兒呢!」

    此言一出,女俠凌雲燕不禁大感詫愕!頓時黛眉一皺,急急接口道:「燕大哥有話務請明說,這樣小妹可糊塗死了!」

    並無限困惑,含愁仰起粉面,兩隻碧水澄波妙目注視心上人,等待回答。

    本來嘛!燕凌雲這半日以來,一直對她神情冷淡,如今又哭地變臉,說出這等沒頭沒腦的話來,怎教她如何不費解哩!

    不過儘管她如此,可是燕凌雲卻絲毫無動於衷,立刻又雙眉一挑念然道:「哼!我公孫大哥,分明是那魔丫頭下的毒手。你們串通故弄玄虛,假借什麼逍遙游作幌子,掀起武林中腥風血雨,難道自己還不明白?」

    這真是從何說起!

    但在燕凌雲也不是毫無根據。

    一則是金陵之會,他未能終場便被擒往落魂巖,對女俠凌雲燕與江南白之間的實際糾葛,並無所知,胸中仍有過去傳言成見。加上凌姑娘在江湖上又行動詭異,時而化身為男,時而改-為女。最是在他們相識短短過程中,忽而親喜,忽而絕交,變易不測。

    何況凌闕二女交往之情,乃為其親見,證之天都所經,焉能不深起疑竇。

    再則昨夜梵淨山二惡,又一口咬定女俠凌雲燕,日前曾在玉屏,誑取彼輩龍虎信符,推情度理,眼前被害人既有梵淨山徒眾在內,其非七煞幫黨羽所為可知。

    且地在黔境,苗嶺勢力範圍。由凌雲燕突然昨夜現身,料想魔女必在暗中。

    自然以常理而論,設或她們果真一明一暗,做這種手腳,確是極有可能。

    其實這乃是一件場天的-枉。

    因此凌雲燕,只聽得傷透了芳心,頓把晨間的滿腔熱望,直寒到底。

    半晌,才珠淚盈睫,顫聲答道:「燕大哥!你!屈死……我凌雲燕……和香妹妹……了啊!」

    隨又陡然滿懷念慨,一抬螓首,狠瞪了心上人一眼,續道:「事久見人心,是非自有水落石出之時。既然你如此見疑,小妹又何顏相隨?」

    更馬上口說一聲:「再見!」

    嬌軀微扭,轉身便向來路上飛去。

    只幾個起落,就沒入荒山嵐影之中,晃眼不見。

    分明地此際有無比的委屈,含恨而走了。

    這時燕凌雲,心情十分紛亂,見狀也未相阻,暗忖:「我就再看看以後事實證明好了。」

    可是驀地又胸中一動,大覺玉觀音白鳳英,若為歹徒所卻,乃是異常可慮之事,自己必需立即搜尋。

    是以登時縱身下石,抱起義兄鬼影郎君遺體,意欲先找一所乾燥洞穴,暫時掩藏。

    但不想正於此際,卻陡聽有人舌綻春雷,厲聲大-道:「好小子!竟敢對我梵淨山門徒,一再橫下辣手,想是活膩了?」

    並人隨聲至,宛如一陣狂風,縱來三個背插長劍的老道。

    尤其瞥見十數丈外,另有一位碧眼重瞳,濃眉-口,五柳長鬚,身穿一件古銅色衣裝之人。也沒看清怎樣動作,竟飄然發先至,一眨眼就已岸立巨石之上。

    也彷彿是同來四人之首。

    只覷他入目逍遙游三字,便點點頭,冷冶的開口向燕凌雲問道:「你這小子,大約就是傳說的什麼怪書生燕凌雲了?這把戲玩的不差,只是今天撞到我絕聖祖師手中,可就不能討好了呢!」

    原來此人便是近年崛起西南,梵淨山的一派宗主啊!

    同時他對江湖中事似乎十分熟稔,不僅一到就看出眼前書生乃是何人,而且還認定此間的慘劇,是燕凌雲所為。

    是以燕凌雲,不禁立刻放下公孫明屍體,昂然作色道:「哼!小生正要前往梵淨山向閣下領教,我這義兄公孫大俠的被害,你們也逃不了公道呢!」

    在他以為如此一說,對方必能聽出死者身遭暗算,乃是另有其人,與他無關。

    可是不想這位絕聖祖師,卻聞言毫無表情的接口緩緩答道:「嗯!這卸罪的藉口倒很妙,聽說年前獨行老鬼死後也成了你的義兄可是?」

    接著又淡淡的一笑道:「只可惜你年事和他們太也縣殊,這種掩飾仍有破綻,難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雖然智謀尚頗可取,到底經驗還是不足。」

    更點點頭續道:「今天本人倒要先考驗你,究竟有多少實學再說!」

    這老傢伙,好像頭腦特別冷靜,也不知是何心意,只一味全神放在燕凌雲身上,連對屍體橫陳的兩個手下,正眼都不一顧。

    而且隨來的三位老道,亦頓改適才念怒如狂的態度,謹畏的恭立在他們祖師爺身後。

    並不容燕凌雲開口,那絕聖祖師,又濃眉微揚道:「小娃兒!快行功準備好,老夫這一招叫做『袖裡乾坤』,你試接接看!」

    隨即抬手右袖向前一拂。

    他們存身一高一下,相距丈外。

    立時燕凌雲,便倏感一股軟綿綿勁力,撲面湧來。宛如萬斛無形洪濤,勢重如山,傾瀉而下。

    因此他暗中不禁一凜!趕忙腳踩六合潛蹤步,雙掌齊揚,式演「撥雲見日」,左三陰右六陽,兩種玄功真氣陡出,一吞一吐,捲起兩道如虹的寒流紫焰,連消帶封,將對方潛力,硬生生的擋回,震得附近土石飛揚,瀰漫成一片。

    且朗聲高-道:「小生此時要追查白姑娘下落,無暇和汝輩料纏,這筆賬,暫留待日後清算!」

    更乘勢一騰身,如同一頭鷹隼,飛上石崗。意欲立往左近,作一番搜尋。

    不料他雖是無心戀戰,但人家卻不肯遽捨。

    只見那位絕聖祖師,確是非此等閒,僅身形微動,便捷如疾電的攔住去路,滿面笑容的點首道:

    「小夥子果然不差,無怪傳聞各派,爭相羅致。」

    並又二目直視笑道:「別忙走,只要咱們投機,任你要什麼姑娘,都包在老夫身上!」

    聽口氣,敢情這位絕聖祖師,也是看中了我們小書生了。

    唯其如此,所以燕凌雲大感不耐。

    也就正當他,臉色一沉,即將開口之際

    又猝聽有人一聲洪鐘似的高-道:「你這狡詐的小淫徒,竟然在此,那可逃不出老夫掌下了!」

    登時入目西側石後,現出一位魁梧其偉,方面大耳,青袍銀髯老人,微一縱身,便來到場中。

    尤其這位老者,眼見絕聖祖師在此,馬上面罩寒霜,又冷笑道:「原來是你們師徒幹的勾當,這就難怪了!」

    顯然他把燕凌雲,也認作梵淨山一黨。

    於是絕聖祖師,亦馬上淡淡的斜睨一笑,反唇相譏道:「好說,好說!這是本山境內,還不勞你天罡老鬼耽心,最好無事請便,恕我梵淨山廟小難容大駕!」

    兩個人都針鋒相對,彷彿平素他們就互不相容。

    不消說,這位銀髯老人,亦必大有來頭了。

    同時燕凌雲,卻耳聽來人之言,不由暗中一動,馬上轉臉高聲接口道:「在下初來黔地,與尊駕從無一面之雅,老前輩遽以淫徒二字相加,是何道理?」

    他辭色嚴正,昂然相質。

    但覷那使老者,先側目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嘿嘿冷笑道:「你這小輩暗算行人,強擄少女欲行非禮,難道還不是淫徒?」

    並頓又巨目精光四射,*視-道:「午後數次被你使詐兔脫,累得老夫奔波了幾個時辰,哼!這還能抵賴得了?」

    這樣一說,燕凌雲立刻胸中雪亮,迫不及待的,急急問道:「但不知老前輩可見過那位姑娘,現在何處?」

    他本意乃是心懸玉觀音安危,希望探問一些線索。

    可是不想那位銀髯老翁,竟會錯了意,聞言陡然巨目一瞪,怒喝道:「咄!無恥的淫徒,居然還不死心!老失就告訴你何妨?」

    隨又霜眉一揚續道:「那女娃已由我公西黃老伴帶回雪山療毒,準備收作門人。只要汝輩有膽,儘管向老夫要人好了!」

    更立又手捋銀鬚,轉面向絕聖祖師冷笑道:「孫老兒!今天總算被我看出你們真面目了。

    好在黃山論劍之期已在不遠,將來是道長?是魔高?自有分曉,老夫還有他事,暫時少陪了!」

    並不待答言,回身就走。

    別看他年已老邁,步履遲緩,但身形卻極端俐落,一眨眼,便遠離幾十丈外。

    分明此老必是一位宇內奇人,功力非同小可。

    且絕聖祖師,亦似乎頗有顧忌,不願破臉,只目送對方離去,然後向燕凌雲微微一笑,亮聲道:

    「小夥子!本人適才不加辯白,代你受過,甘願樹敵雪山二老?這是何故,大約你總該心中有數吧?現在隨我回山如何?」

    這種話他無異已把心欲籠絡之意,露骨吐出。

    只是燕凌雲,卻倏然俊眼一翻,淡淡的答道:「嗯!既然白姑娘已經得救,那小生就先向你們要個勾結七煞幫,計誑我公孫大哥,以致身遭不測的公道,然後再找那暗下毒手的奸徒算賬也好。」

    因為他目睹天罡叟公西黃,頗像正人君子,耳聞玉觀音得獲青睞,私衷已安。並追本窮源,義兄公孫老人之死,若非誤中梵淨山黨羽迷魂藥物,絕可無害。是以暗中悲念,準備即時一雪心頭之恨。

    也直至此時,那位極端自負的絕聖祖師孫無忌,才察言觀色,發覺自己所料有誤,馬上愕然直視燕凌雲,急急問道:「難道此間被害三人,果不是你這小夥子,所弄的狡獪?」

    燕凌雲一聲冷笑道:「只怪你們見事不清,血口噴人,誰說乃是少爺所為?」

    更立又雙眉一皺略作沉吟道:「我不妨明白相告,連你們什麼龍虎信符,也是別人假借小生之名,巧取而去呢!」

    這種話,聽在絕聖祖師耳中,不禁面色陡變,立刻回顧身後三道,威稜稜的沉-聲道:

    「快傳令本門弟子,在百里內嚴查,不得有誤!」

    只見那三個老道,慌不迭連聲諾諾,並同時躬身一稽首,然後分朝三個方向,宛如離弦疾箭,飛奔而去。

    自然如此處置,也正中燕凌雲心懷。

    因此他馬上點點頭,向孫無忌亮聲道:「既如此,咱們這筆賬,且留待緝獲奸徒之後再說好了。」

    絕聖祖師,亦濃眉軒動,頷首答道:「對!如今彼此同仇,大家正宜合力。咱們二人也該先在此間,仔細勘察一番,看看可有什麼賊人線索?」

    這時已是紅日西沉,暮煙四起。

    正當他們各自移步,擬在附近作一番詳查之際。

    偶然一抬眼,卻遠見正北數十里一座峰腰,陡起紅光,濃煙沖天。

    並且絕聖祖師孫無忌,入日便勃然大怒,恨聲道:「好賊子!竟敢乘虛火化我絕聖宮,膽子不小!」

    隨即向燕凌雲一揚手,匆匆連話都顧不得說,就身形一縱,飛速向西撲去——

《逍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