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烈的腳程不慢。
經過一天的追蹤,他終於在一處河邊追上了這輛馬車。
趕車的老白停下車子,冷瞅著他哼聲道:「你這個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楚烈仍然還是那句話:「我要跟解語姑娘說話。」
老白臉一變,正要下車,車內卻傳出解語姑娘的聲音:「老白,讓他過來好了。」
老白一怔道:「姑娘這……」
「讓他過來好了。」
老白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烈,他小聲道:「你小子看來八字生得好。」
楚烈沒理他,心裡驚喜萬分的來到馬車後面,對著車內道:「希望姑娘成全。」
「楚烈,你的確讓我很為難,也壞了我的規矩。」
「我知道,姑娘大德,楚某水銘五內。」
車內的人似乎歎了一口氣,悠悠道:「你要找的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楚烈面有難色,卻毅然道:「有可能是自幼失散的胞弟。」
「怎麼說?」
楚烈滿面戚容的道:
『當年家中遭逢巨變,為了保存楚家一脈香煙,胞弟被奶媽帶著逃離京師,而自此即斷了消息,經我多方探聽,終於在青州滿春園發現一個與胞弟年齡差不多的人,而他的來歷經過研判,甚有可能就是當年奶媽帶著逃亡的胞弟。」
「你是說小飛快?」
楚烈心中一跳,道:「姑娘怎麼知道?」
車內人道:「莫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如果連這點本事也沒有,我還吃什麼?」
說得也是,楚烈對人家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你要找的人是小飛俠.那麼我只能告訴你他現在有著危險,至於人在那用,我不是神仙也無法確知,不過你若細心點是很容易找到他的。好了.我也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全是看在你這份手足情深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雖然得到的消息並不是很滿意.但楚烈最起碼知道小飛俠尚活在人間。
他感激的道.「姑娘,我……酬傭方面,我僅有一萬多兩….」
車內的人輕笑一聲道,「你自己留著吧,我已盡過我肯告訴你,是看在你那尋弟心切的份上,要不然少一分銀子也不會吐露半個字,你一個拿糧吃俸的人,一萬多兩可也夠你積存好幾年了,我若收了,心還不能安哩!」
楚烈有種衝動,好想好想見一見這『解語姑娘「,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是他不敢莽撞,更不敢仲手去掀開車簾。
他只能不停的說著「謝謝」兩個字。
當他從興奮裡回過神來,解語姑娘的馬車早已失去了蹤影。
此時在他身後傳來擂鼓般的蹄聲.他回頭只見漫天塵土楊起,想也不用想,楚烈知道一定有人騎馬在這官道上狂奔。
他慢慢的走到路邊,沒多久只見六騎快馬呼嘯而過。匆匆一瞥,他已看清那六人個個塊頭碩大,背插砍刀,全是江湖打扮。
正用手遮住口鼻以躲著揚起的塵土,楚烈又看見了那遠去的六騎又飛快的掉頭朝自己奔來。
心裡正在訥悶,他已看見了一個熟人。
同時也明白一樁麻煩事也來到了眼前。
「果真是你。」「鬼秀才」杜元詩在馬上桀桀笑道:「好在我眼睛尖,要不然豈不當面錯過。」
楚烈冷漠的看了一眼馬上的六人,道:「姓杜的,看來那天饒你不死饒錯了。怎麼?好了瘡疤忘了痛,你莫非想再挑起戰火?」
「我操你個六舅!」
「鬼秀才」雖稱秀才,出口可比村夫更粗鄙。
他罵了一聲道:「沒錯,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今非昔比,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再囂張。」
楚烈皺起眉道:「你倒大霉了,姓杜的。」
「我呸,今天我就要替我們鏢主報仇,把你這狂夫淬屍萬段。」
六個人一同跨下了坐騎。
最左邊一名留著虯髯的大漢打量了一眼楚烈,道:「閣下殺了人還口出妄言,看來已到泯滅人性的地步。」
楚烈沒說話,他慢慢的抽出長劍。
是的,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是多餘。
一見人家抽出了長劍,「鬼秀才」杜元詩哇哇怪叫道:「各位,你們瞧瞧這人,我們還等什麼?還不趕快替徐鏢主報仇?」
他話一說完,已首先搶攻出去,一把鐵扇摟頭蓋臉的罩向楚烈。
楚烈長劍一揮立刻封住了來勢,這時候五柄砍刀分從五個方向斬向楚烈。
冷哼一聲,楚烈手中劍翻飛如帶,毫無所懼的和這六人戰成了一團。
拚鬥的人總是愈打愈凶狠,愈打愈眼紅。
楚烈本來尚未使出全力,但當他感覺到人家似乎全都和自已玩命的時候,他一腔怒火已燃在眉睫。
尤其使那五柄砍刀的人個個身手不俗,楚列若再心存仁厚,那麼他也知道這才是對自己最殘忍的一件事。
秋風起,黃葉落。
楚烈長劍突然勾起一抹光華,他已使出了「朝來寒雨晚來風」的劍招。
於是只聽數聲慘嚎,拚鬥的人已有三人打著轉子,灑著鮮脅,滾出了戰圈。
那三個人有的斷臂,有的破肚,更有一人半邊臉都被削掉而楚烈也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傷痕,皮肉翻捲處血跡無情的湧了出來。
「你……你是誰?」
虯髯大漢乍見同伴二死一傷,也惶聲望著對手。
冷漠一笑,楚烈道。「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現在再問這些裟不是晚了?你們既要殺我,又怎會不知我是誰?」
「蹬蹬!」
虯髯大漢連退兩步,啞聲道:「是你,楚烈?」
「不錯,正是楚某。」
虯髯大漢一回頭,瞪起眼睛對「鬼秀才」杜元詩吼道:「杜元詩,你還真會給咱們『大風會』捅漏子啊!」
「鬼秀才」杜元詩混身一顫,辯道:「回……回堂主,這姓楚的先行挑釁,是他把咱們『大風會』的招牌踩在腳底啊!」
這虯髯大漢姓吳,單名一個成,外號「飛鬍子」是大風會外三堂的一名堂主。
他轉頭對楚烈問道:「楚烈,想必你早已知道「龍虎鏢局」為我大風會所屬?」
楚烈點點頭道:「不錯。」
漸有怒容,「飛鬍子」吳成吼道:「那你存心是要與我大風會過不去了?」
楚烈也是一腔怒火,他冷語道:「隨你怎麼想,反正梁子也已經結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是一陣蹄聲傳來。
從「鬼秀才」杜元詩臉上浮現的喜色看來,楚烈已預感到來的人恐怕又是對方一夥。
果然又是六人六騎飛快的來到現場。
這六人一下馬就看到場中血腥的場面,帶頭之人正是大風會外三堂總執事董景林。
只見他一張臉氣成了醬紫色,轉頭喝問:「吳成,這是怎麼回事?」
「飛鬍子」吳成肅容道:「稟執事,『點子』因住了,只是扎手得很。」
董景林一瞄楚烈,他只覺得這個人有一種隱含怕人的氣勢。
他望了地上屍體一眼,道:「好狠的手段,好隼利的劍法,不管閣下是誰,今日大風會若討不回公道,豈不讓江湖同道恥笑?」
楚烈也實在懶得多費唇舌,他淡然道:「既如此,那還等什麼?」
董景林正想獨自一人上前,「飛鬍子」吳成趨前道:「稟執事,此人是楚烈。」
董景林心中一跳,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難看,就像突然遭人從背後捅了一刀。
「好,好!姓楚的,你我素來道不同,彼此也都互相尊重。你先挑我龍虎鏢局,又殘我同濟在後,這血債是該怎麼算法?」
怒極而笑,董景林目眶盡赤。
楚烈撇撇嘴唇,淡然道:
「如果你們存心護短,不問事情原由,那麼你說怎麼算就怎麼算。當然,再算下去恐怕只有愈算愈算不完了。」
「你是吃定了我大風會?」董景林吼道。
「不敢,你們可是人多勢眾,是個大幫會,我楚烈兩肩扛著口,怎麼敢惹你們。」
江湖,江湖!
在江湖中闖蕩,不管是跑單的或是捻股,講得全是一個顏面,爭的也全是一口氣。
楚烈的態度言詞已讓這位「大風會」的外堂執事下不了台。
縱使對楚烈他多少有些忌憚,也實在不願招惹這個瘟神,但在己方已有人殞命傷殘之下,他心中一口怨氣就算要咽也嚥不下去了。
解開血債只有用血。
董景林暮然揮手,於是一場血戰又即展開。
這一回楚烈感受到的壓力要比剛才大得多,只因為董景林的大風會外三堂的執事,功夫自是高人一等。
再加上他帶來的五名手下全是堂中一時之選,另外原先在場的「鬼秀才」杜元詩和「飛鬍子」吳成和一名手下,總共九個人輪攻楚烈一人,想也知道楚烈戰來是多麼的艱苦。
戰況一發不可收拾。
楚烈心知肚明,今日若想全身而退,恐怕難上加難。
所以打一開始,他就用上全力,以期多滅一個敵人就多一分生機。
下棋的人喜歡用險棋。
過招的人也有人喜歡用險招。
楚烈平常與人對決,不太喜歡用險招,因為他覺得那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已被逼得不頻頻用上險招。因為他知道他不是鐵人,時間拖得愈久,他就愈多一分危險。
因此在三次險招用過之後,他又撂翻了三名對手。然而自己的背上卻又多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漸漸的,楚烈雙眼望出去,敵人的面孔已變得有些模糊。
他心頭大駭,明白自己是因為失血過多所造成的現象。
他拚命的揮舞長劍,一套「朝來寒雨晚來風」的劍法,已經輪迴使到第六遍。
然而敵人的攻勢依舊連綿不斷,此起彼落。
他們居然全有一種共識,那就是稍沾即走,打得是拖延戰,看出了楚烈的力有未殆,想要活活的把他累死。
這真是一場苦戰。
楚烈打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這麼艱難、這麼拚纏的苦戰。
苦,苦在心裡。
一生傲骨的他,除了咬緊牙關,苦苦撐著外,他一點也不願讓敵人小看了他。
眼前的景像已模糊到看不清敵人的地步。
楚烈冷汗洋烊,混身浴血,他把長劍舞成一道密密實實的帷幕,只有這樣他才感到安全。
畢竟,畢竟他已到了看不清敵人什麼時候用招,什麼時候進襲的危險地步。
就在楚烈已經到了絕望,自忖必死的時候,一條白影倏地從天而降,落入了場中。
楚烈已看不見來人是誰,不過他感覺到敵人的攻勢一下子已經全被來的那人擋住了。
他拄劍在地,眼一黑就這麼站得筆挺的暈了過去。
他果真英勇標悍,連失去知覺也不肯倒下,怎不令人心驚?怎不令人膽寒?
有這樣的一個對手,難怪許多江湖人士一提起楚烈之名,全都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誰?」
董景林怔怔的望著這個美艷動人、清麗絕俗的女人,他詫異的問。
花揚雪冷峻的望了這些人一眼,森冷道:「楚烈的朋友。」
敵人的朋友當然就是敵人了。
董景林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他錯怔了一會,有些不忍道:「姑娘,大風會在此與楚烈做江湖了斷,姑娘若硬插手,便是與我大風會為敵了。」
冷然一笑,花揚雪道:
「你們這麼多人圍攻楚烈,還好意思抬出大風會的招牌,我看『大風會』三個字也可丟到臭水溝了。」
「你……你敢辱沒我大風會?」
「有什麼不敢?我還想教訓你們這些以眾凌寡,恬不知恥的無賴哩!」
花揚雪話一說完,素手連揚,一條雪白內裹鋼絲入發的絲帶已經纏向了董景林。
董景林手中鋼刀一劈,意欲阻擋,奈何絲帶甚軟,鋼刀連個著力點也沒有。
心中剛暗道一聲「不妙」,董景林已被絲帶尾端詭異的一彎一折,給擊中了肩頭。
可怕的是那條絲帶在著身的時候,竟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對方手中傳來。
於是只聽一聲骨頭碎裂聲,董景林大叫一聲,再也握不住手中鋼刀,整個人臉色慘白的險些痛暈了過去。
花揚雪一招得手,她停也沒停,絲帶倏地一個轉彎,立刻捲向了董景林旁邊的一名漢子。
可憐那漢子根本連看都沒看清,脖子就被絲帶纏住,他想叫,還沒叫出來,脖子已經被絲帶往回一抽給扭斷了。
這一下可怕至極的神功,立刻把其餘之人給嚇得魂不附體,個個暴退數尺,避過絲帶的有效距離。「『
董景林是個識時務的人,他垮著半邊身子,口裡招呼一聲,人已跳土坐騎,絕塵而去。
帶頭的一走,其他的人那敢戀戰?
於是乎一片馬嘶,這些人剎那間全走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具死屍。
花楊雪收好絲帶,她立刻回身來到楚烈面前。
當她看到楚烈人雖暈了,卻仍柱著劍屹立不倒時,整個人已被他這份倔強的傲骨給震驚得心跳連連。
匆匆檢視了一下楚烈的傷口,花楊雪連點數指,封住了他幾處大穴。
然後她一把抱起他,跨上一匹大風會遺留在現場的馬匹,立刻催騎急奔,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小橋、流水、人家。
這一間農舍建在竹林裡,依山傍水,清幽得讓人不禁讚歎一句:好一塊人間淨土。
時值黃昏,農舍靠邊的一間屋子裡,一盞如豆的油燈已經點燃。
花揚雪坐在床邊,一臉焦急的望著臉色慘白躺在床上的楚烈。
斜飛入鬢的眉,挺直孤傲的鼻,剛毅不撓的唇,瘦削性感的雙頰;花揚雪心裡不禁一聲輕歎:多讓人心動的一個男人。
站了起來,花揚雪又焦急的來到窗前,她似乎在等著什麼人一樣。
就在她望眼欲穿時,她已見到一匹快馬來到農舍前的小橋邊,而一個老頭力氣奇大無比的擰起一個郎中模樣的人下了馬,便一路奔來。
她心中一喜,立刻迎出門外。
等到那老頭來到服前.,倒使我們不覺嚇了一跳。
因為這老頭不是別人.止是解語姑娘駕車的老白,一根旱煙管長年不離手的老白。
「姑娘,大夫請來了。」
老白一進門就把他身後的郎中給推進屋裡。
「辛苦你了。」
花揚雪說了一聲,立刻把郎中迎到屋裡。
這郎中也明白讓人給強押了來.一定向嚴重的病患等著治。
他二話不說,立刻趨身卜前.來到床前.把藥箱子放下,就挽袖搭脈,替楚烈量起了脈象。
大夫搖搖頭沒有說話。
花楊雪不敢出聲,她一直等到大夫縮回手後,方躬身問道:「大夫你看出了什麼?」啞的嗓子道:「這個人是你的什麼人,」
「朋友。」花揚雪心頭一跳道。
「他似乎已經餵過一些補血、補氣的藥物,是你喂的嗎?」
花揚雪點點頭。
「想必姑娘也懂得歧黃之術,當知該個人能夠撐到現在已是奇跡。」
「我……我知道,我只想多集一些人的意見,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花揚雪一陣暈眩,憂心道。
想了一下,這郎中道:
「這人失血過度,再加上發力運功不當,造成了體內一股滯氣不通。姑娘是明白人,他已失去了造血的功能,現在就是有最珍貴藥材,恐怕也無濟於事,除非……」
「除非什麼?」
花揚雪一聽有一線生機,緊張的追問。
這郎中搖搖頭道:「唉!很難,很難!」
「大夫何妨一說。」
「有一個法子倒可一試,那就是打通他體內不暢的氣血,然後引導他本身亂竄的真氣過奇經八脈,或許可能刺激他身體的機能,而達到造血的最後目的。除此之外,他恐怕拖不過明天。」
花揚雪眉梢一場,道:「就如大夫所言,我們替他打通氣血。」
驚疑的看了一眼花揚雪,這大夫道:
「這必須有深厚內功底子的人方能行之,要不然這個人身上反竄的真力一個引導不當,就怕連行功的人都會受其所害。」
花揚雪笑了,笑得如寒凜中一株綻放的新梅。
「大夫,我自忖有此功力,你不用擔心,只須告訴我行功之法。」
這大夫想了想,又搖頭不語。
花揚雪急得一顆心都快跳了出來,她惶聲道:
「又……又怎麼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道:
「姑娘和他是朋友?」
「不錯。」花楊雪有些奇怪道。
「什麼樣的朋友?哦,我是說好到什麼樣地步的朋友。」
臉上一紅,花揚雪道:
「一個……一個認識沒多久的朋友。」
「那就沒轍了。」大夫又搖著頭。
花揚雪此刻真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對方,道:「大夫,你有什麼就說什麼,何必吞吞吐吐的?」
「是這樣子的,我這行功之法必須配合藥物,在大木桶裡注滿藥汁,這雙方都必須裸身泡在裡面,那麼成功的機率才能把握。」
花揚雪傻了。
同時她一張嬌靨也立刻佈滿紅雲。
突然她叫了起來,道:
「我有一個最佳人選。」
老白在一旁翻起一雙怪眼,道:
「姑娘,你該不會打我的主意吧?」
花揚雪堆上一付讓人不忍拒絕的笑臉,道:
「老白,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老白轉過頭道:
「姑娘,拜託,拜託!你還是另請高明,這小子打我見他頭一眼,我就和他不對盤,我……」
「老白!」
花揚雪喊了一聲,微溫道:
「你難道要我去替他行功運氣?」
老自身子一震,他當然知道自己主子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長歎一聲道:
「唉!我可是真倒了八輩子霉喲,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
心中一樂,花揚雪轉怒為喜道:「我就知道你心腸最軟,你放心,只要治好了他,我保證讓他跟你磕頭道謝。」
「謝啥!怕只怕這小子恩將仇報,那一天還真要我這條老命哩!」
那大夫卻道:「這位恐怕不適合。」
花揚雪和老白齊皆一驚,同聲道「為什麼?」
大夫歎了聲道:「因為你年紀太大了,我那藥汁對年紀大的人恐會造成溢血的危險,如此一來,不但病人沒救成,說不定還要陪上另外一條人命。」
這下可把花揚雪和老白弄得呆立當場。
「你他媽的是什麼蒙古大夫?這不成,那不行,難道真要咱家小姐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幹這種事?」
老白一個忍不住,已開罵起來。
這大夫被罵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怔怔道:「我……我是實話實說,你們不願意,我也沒辦法,我……我走了。」
大夫提起藥箱,直朝門外走去。
花楊雪突然出聲:「大夫留步!」
大夫停了下來。
老白卻怪叫道:「小姐,你……你該不會想不開吧!」
花揚雪沒理他,逢自走到大夫面前道:「請你把那藥汁的方子開一張,同時請告訴我這行氣運功的方法。」
「小姐,小姐你可得三思啊!我的天啊,這姓楚的小王八蛋到底是祖上積了什麼德……」
一瞪眼,花揚雪把老白的話全給嚇了回去。
大夫不禁問:「姑娘,你真要這麼做?」
花楊雪一臉堅毅之色道:「事急從權,嫂溺尚須施以援手,我這是救人。」
眼裡有種欽佩的勇氣,這大夫放下藥箱,立刻提筆拿紙開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張藥方。
花揚雪接過來一看,心中不禁也佩服這大夫的醫術和博學。
她把藥方交給了老白,吩咐道:「你快去鎮上抓藥,記得快去快回。」
老白就像踩到一團牛屎般,臉色十分的難看,不情不願的接過藥方掉頭就走。
而老白一走.花揚雪就開始細細的問著這大夫一些該注意的事項,以及待會行氣運功的方法。
花揚雪關好了門。
她望著兀自暈迷不醒的楚烈,心中如小鹿般亂撞亂跳,久久不敢上前。
直到她感覺楚烈的呼吸似乎愈來愈微弱時,整個人才驚醒過來,再也不敢遲疑。
她一顆顆的解著對方身上的鈕扣,連手都顫抖得不聽指揮。好不容易把楚烈的衣服脫下後,她一張嬌靨已經漲得通紅。
她又閉著眼睛,摸索著楚烈的腰帶,笨拙的又費了半天方褪掉褲子,飛快的把楚烈一把抱起走到房內一角一隻大木桶旁。
不得不睜開眼了,她一眼望到楚烈堅實的胸膛,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別,她羞得差點把楚烈丟到桶裡。
小心的,收攝心神。
花揚雪把楚烈放進了木桶後,自己更是飛快的褪盡衣衫,一頭也跳進了木桶裡,面對面的用雙手抵住對方的胸前大穴。
她開始遵照著大夫所言,凝神屏息,慢慢的把體內一股真氣緩緩的渡進楚烈的身體。
一下子,她就感覺到楚烈身體內奔流亂竄的真氣一直不停的抗拒自己。她知道她找對了地方。
於是她慢慢的發力,慢慢的引導,使得楚烈散亂的真氣凝聚成一氣,開始行走奇經八脈。回回回回回回
老白一肚子火,他獨自一人坐在農舍前的小橋上。
旱煙管裡明滅著火光,他用勁的吸了一口,噴出一團白煙。
他自言自語道:「姓楚的,你給咱老白聽好,日後你若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咱家姑娘,我老白若饒得了你,我就他媽的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照說這老白是個下人,應該不能這麼「雞婆」才對。
然而他卻是從小看著花揚雪長大,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個寶、一塊肉。從小他就百般呵護她、寵著她,比花揚雪的父母還要來得疼她。
直到花揚雪三年前雙親驟然身亡後,他就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看待,凡事依著她,順著她,生怕她受一點委屈、有一絲不快樂。
他們兩人奔波江湖,明查暗訪,為的是能夠查出花揚雪父母的身亡的原因。也因為如此,他們居然查出了許多江湖不為人知的事情,而極其自然的在出賣一些消息後,有了「解語姑娘」的名聲。
然而花楊雪卻始終無法查出自己父母的死因。
也為了這個緣故,她一直眉宇之間深鎖著一層濃濃的憂鬱,而一直躲在馬車內不肯以真面目對人。
老白不知道這楚烈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花揚雪青睞的。
當花楊雪堅持要回頭獨自一人去救他的時候,老白就已經知道事情發生了。
因為花揚雪一向心高、眼高,對男人從不正眼瞧上一眼。
現在可好了?為了救這個小子,花揚雪竟然能做到裸身替他行功運氣,這又是代表了什麼?
老白再是昏老,也明白花揚雪已經愛上了這個小王八蛋。
其實老白對楚烈也不是很「個痛」。
只為了對方的身份,像他們這一輩的老人,生就有根深蒂固的觀念,那就是絕不與公門裡的人來往。
真要說起來,楚烈一表人材,英風颯颯,配花揚雪也還說得過去。或許是多年培養起來的感情吧,老白總覺得這姓楚的一和花揚雪好起來,他就會變得更孤獨和無所依歸,有一種被人冷落的感覺。
歎了一聲,老白又猛吸了一口煙。
他知道自己有的時候觀念的確有些偏差,但這似乎是所有一般老人的通病,他也不知要如何改起。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他看到有數條黑影正在竹林外面迅急的接近。
心頭一驚,老白是個老江湖了,他立刻熄掉煙火,人像一頭豹子般俯臥起來,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視那些人的舉動。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會有這些看來身懷功夫的人摸了過來,老白已經覺得事情不妙。
畢竟若是宵小老賊,他們是不會看中這間農舍的。
數了一數,老白髮現來人總共是七個人。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並不是在意對方,而是他知道此刻花揚雪正在房中替楚烈行功療傷,若有個什麼閃失,是很容易走火入魔,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來人近了。
當正對著老白的夜行人欲通過小橋的時候,他突然慘呼一聲,倒了下去。
在這人倒下的同時,老白已站起身,望也不望地上腦漿都被他敲出來的那人一眼。
只聽老白嘿嘿一笑,發聲道:「免患子們,你們別躲躲藏藏了,是人物的就通通現身吧。」
他的話剛說完,竹林外已陸續走進來六個人。
這六個人老白沒見過,不過他卻猜出了人家的身份。
「大風會的朋友,你們的鼻子還真靈吶!」
老白一夫當關,站在橋頭,大有長板坡勇將趙子龍的氣概。
沒錯,這六個人全是大風會裡的人,除了「鬼秀才」杜元詩外,其中尚有「飛鬍子」吳成。
不過看來剩下的四人身份似乎還要比杜元詩及吳成要來得高。
中間一名瘦得如麻桿的人站了現來,他望了一眼老白,冷冷的道:「閣下好一手偷襲的功夫,也不怕讓人恥笑只有抽冷子?」
老白閱人多矣,他一下子就想到這個像吊死鬼的人是誰?
他亦冷冷回道:
「『鬼索命』韓儉,想不到你這大風會的刑堂堂主倒也學一般毛賊鬼鬼祟祟的,這難道就不怕人恥笑嗎?」
彷彿一怔,這「鬼索命」韓儉道:「你是什麼人?」
「別管我是什麼人,韓老鬼,我倒想問你們,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
「鬼索命」韓儉萊粱笑道。「當然是索命。」
早已知道對方來意,老白卻故意和對方扯談,因為他知道多拖延一刻都是好的,畢竟誰也不知道花揚雪替楚烈運功療傷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大功告成。
「這還真妙了,咱這間破農舍裡就我老頭一人,而我又與你素無瓜葛,更無過節,你總不會認為我老頭陽壽滿了,特地跑來觸我霉頭吧?」
「鬼索命」韓儉手中鐵索一揮,道:
「你還不夠格,我們要找的是屋裡的人。」
老白翻了翻眼睛道:
「奇怪了,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聾子?我不是已經說過這兒只有我孤老頭一人嗎?」
韓儉冷笑一聲,道:
「看你也是道上的人,竟然拿這三歲娃兒也不會相信的話來誆我。老頭,你最好報上名來。」
「報名?怎麼,想攀親沾故?還是閣下尚有妹子沒有出嫁,想與我結門親家?」
孰可忍,孰不可忍。
「鬼索命」韓儉當發現人家打譜就在玩弄花樣後,他毫無聲息的已經出手。一條白光閃閃的鋼煉筆直的砸向嘻笑怒罵的老白臉上。
老白一偏頭,手上旱煙管飛快的一點,點飛鋼煉後,人也倏地猛向前衝。
他看似把目標對準「鬼索命」韓儉,其實卻是對著最旁邊的「鬼秀才」杜元詩。
這招「聲東擊西」的確令人難以防範,只見「鬼秀才」杜元詩悶哼一聲,手中鐵扇還來不及阻擋,人已被老白的旱煙管給戳翻了。
老白一招得手,立刻返身再攻向「鬼索命」韓儉。
此時「鬼索命」韓儉驟見「鬼秀才」哼都沒哼,就登時了帳,一腔心火早已燒到頭頂,恰見老白又攻向自己,正是怒極的把鋼索舞成一圈圈,倏地擊向老白。
嘿嘿一笑,老白半途一個擰身,旱煙管居然又砸向另一名「大風會」的仁兄。
這一回人家可也已防著,不等老白旱煙管遞到,一雙「無常鉤」已經漫天幻影的迎了上去。
老白站穩馬步,身子一沉,旱煙管與無常鉤連連對擊數下,立刻又回身攻向「鬼索命」
韓儉。
「好習的老頭。」
「鬼索命」韓儉罵了一聲,立刻與老白戰成了一團。
他一面打一面發聲道:「反這個老不死的圈起來,我看他還能往那跑?」
老白這下可慘了!
他人在當中,壓力來自五個方向,而他的對手卻個個不是庸手。
他縱是功夫再高,碰上這五名大風會的高手,一下子也就感到力不從心,發招攻敵之間每每被人逼了回去。
心裡開始有了惶恐。
老白伯的並不是自己本身的安危,他怕的是若是對方想到什麼,而撥出人手去探看屋裡,那麼他才是只有喊天的份了。
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愈怕什麼事,什麼事就愈會發生。
老白這裡剛剛轉完念頭,「鬼索命』那裡已發聲道:「王海、牛連傑,你們兩個先去探探路,那個雌兒還有姓楚的在不在裡面?」
叫王海的和牛連傑二人立刻脫離戰圈,他們剛想過橋,老白已大吼一聲衝了過去。
他這是不要命的舉動。
因為他這一衝固然衝了出去,可是背後的空門卻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眼裡。
「鬼索命」覷準時機,手中索煉鬼怒一般的飄了出去,而使「無常鉤」的大漢更是瘋狂般掄鉤就斬。
老白理也不理背後這兩件要命的玩意,他吼叫聲裡已把發怔的王海和牛連傑二人給砸破了頭,捅破了肚子。
他是阻止了這兩個人。
可是卻再也來不及回身去抵擋「無常鉤」和「鬼索命」。
老白只覺得後背一陣撕裂之痛,接著像遭雷擊般挨了一記,整個人前衝數步,鮮血已大口大口的噴了出來。
他沒倒,只因為身體內的那股不撓的意志。
他搖搖晃晃的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殘忍的笑容,對著滿臉不可思議的敵人道:
「我……已幹掉你們四……四個人了……嘿嘿……怎麼算我……我也夠了本。」
當然明白老白背後那兩記有多麼重。也因為如此,所以「鬼索命」和另二名大風會的人才會顯得如此驚恐。
他們不是沒有碰到過悍不畏死的敵人,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見過了許多更慘烈的場面。
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到一個明明該倒下死掉的人,還會站著,而且慘厲怕人的瞪視著自己。
有些心寒,「鬼索命」卻一步步上前。
他不信,不信這個老頭是個打不死的人。
緩緩的把索煉在頭上繞舞著圈子,「鬼索命」韓儉一點也不敢在意的等待機會,以期一舉殲敵。
突然
老白動了。
而且動得奇快。
他混身血污,無懼於那根筆直飛向自己的索煉,身體前衝把旱煙管橫在胸前,一頭拱進「鬼索命」的懷裡。
索煉纏繞在老白的身上,力道之大甚至可聽到老白肋骨被砸斷的聲音。
「鬼索命」韓儉卻被老白一頭拱翻了過去,他尚未來得及翻身,老白的旱煙管已戳進了他的肚子。
老白的身體滾了兩滾,在使「無常鉤?的大漢還沒意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刻裡,老自身上兩顆常年在握的鐵蛋已打穿了他的腦門。
剩下一名大風會的人,眼見這麼慘厲的場面,心頭一驚,竟然如飛般回身就跑,眨眼之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靜止了。
田野間陣陣蛙鳴又開始此起彼落。
著然兩條人影從屋裡衝了出來。直撲向老白倒身的地方。
「老白,老白……」
花揚雪衣衫不整神態驚怖的把老白扶了起來。
當她一見老白混身嚇人的傷勢,便連點數指,同時掌心貼在他的後背,逼出一股真氣,護住他的命門。
老白睜開了眼睛。
他淒楚的一笑,喃喃道:「小……小姐……謝……謝謝天……你……你總算沒……沒事……」
花揚雪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淚水,硬咽道:「老白,老白你……你別說了,我馬上替你治療,你會好的。」
老白搖搖頭道:「沒……沒用的,我是到了該……該走的時候了,可惜……可惜的是我不能……再陪你了……」
花揚雪肝膽欲裂,她心如刀割的望著這個終其一生呵護著自己的老人,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雷霆六月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