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
方老爺子要人整理出一幢精舍給季惟民和「小帥虎」住了下來。
等到送走了方老爺子,季惟民把「小帥虎」叫到面前他未語先歎。
「告訴我你心中的感覺。」
「小帥虎」楚楚一怔道:「感覺?什……什麼感覺?師父,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季惟民道:「何必裝傻?從你和琳丫頭打完架到現在你一直悶悶不樂的,還說沒有什麼?」
「小帥虎」楚楚一下於神色黯然,默不作聲。
季惟民道:「我看得出來,你心中一定很難過。因為我明白你是一個不服輸的人,尤其還是栽在一個女孩子的手中對不?」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季惟民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道:「到現在你應該知道一個男人如果連一個女人都打不過的悲哀了吧!」
「小帥虎」楚楚抬頭道:「師父,我想通了,我一定要好好的練功夫,不再替你這天下第一神刀丟人現眼了。」
神情一震。
季惟民喜形於色道:「這是真的?你真的想通了?」
「小帥虎」楚楚點頭道:「是真的,以前我並不知道您老是什麼天下第一神刀,所以對您或有不敬;另外對那丫頭,我也被那股氣給憋得腸子都快打結了。」
「好、好,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只要你有心,師父我保證傾囊傳你,讓你在武林中大放異采,我就算死了,也後繼有人,無
怨無悔了。」
季惟民激動得老眼都浮現淚光,久久不能自己。
「小帥虎」楚楚道,「師父,你把我帶來這真正的用意是什麼?」
季惟民悠悠一歎道:「學藝,增加歷練,最重要的是一個月後,我必須赴一個約會,這一去最少半年,能不能活著回來,連我自己也沒把握。」
「什麼約會?」
茫然的,季惟民道:「這還不到你該知道的時候,你現在只要定下心來,在這一月中仔細的把我『大幻八式』刀法給練會,然後方老爺於已答應我傳你一套他獨門拳法,合我們兩家之長,假以時日,你必能在武林中爭一席之地,或許……或許能替我完成我未了之心願……」
「你的未了心願?」
若笑著,季惟民道:「你現在什麼都別問,只要專心練功就行,唉,我們已耽誤了大多的時間,要不然以你的資質與聰明,早已可以在江湖中行走了,也不致落得現在這種半吊子,連一個女孩子也打不過。」
「小帥虎」楚楚不敢多說了,畢竟會造成今日,他明白完全是自己只知嬉戲,和一幫北京城的小混混瞎攪合的緣故。
從小到大,「小帥虎」楚楚都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苦頭。
天一-亮,他就被「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給叫了起來。
連廁所也不准上,就在方府的後園子裡開始做著早課。
一直到了日頭正中,他又回到房裡開始聽著季惟民對「大幻八式」的分析講解。
晚飯過後,方老爺子又親自傳授他獨門拳法、身眼、步法外,還加上了劈打搏擊之術。
一天下來,他整個人如虛脫般,一躺上床就人事不知。
他不敢喊累,也不敢叫苦。
因為他發現就這一天的功夫,季惟民雖然精神振興,但咳嗽似乎反而加劇了,常常咳個不已,一方白絹早已讓鮮血染紅。
於是他就真的定下心來,心無旁騖,每天按著安排好的課程,在這方府整整閉門不出的苦練著。
一個月後。
這一天晚上季惟民等他練完了拳,回到房內,便神情肅穆的來到他旁邊。
「小帥虎」楚楚知道對方有事情交待,他正襟危坐。
望了望「小帥虎」楚楚,「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一月之期已過,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了,臨行前我必須交待你一些事情。」
「小帥虎」楚楚道:「師父你說。」
笑了笑,季惟民道:「這一個月來,你自己或許不覺得,膽我卻看得很清楚,你整個人已脫胎換骨般,有了很大的轉變,也穩重成熟了許多。雖然『大幻八式』你還沒完全練會,但口訣、心法你已全背了下來,只要勤加苦練,意會神通後,即能盡得真髓。」
頓了一頓,季惟民繼續道:「我走後這一別不知還有沒有再見之期,我不得不先告訴你一些事情。」
神情一萎,「小帥虎」楚楚慌道:「師父,你要去哪?讓我陪你去……」
搖搖頭,季惟民道:「不行,我知道你現在是真的一片孝心,但是你將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跟著我涉險。而且我這是生死約會,雙方都是單獨赴約。」
「對方是誰?」
「『邪煞』管一峰。」
「小帥虎」楚楚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不過他卻憂心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有能力赴約嗎?」
季惟民道:「爬我也要爬去,每隔三年的重陽泰山之約,我們已約戰了六次,十八年來彼此雙方早已有了共識,除非死了,否則這是個死約會。」
「你……你們是較技比武還是有著私人恩怨。」
「純較技砌磋武學,因為他也是用刀的好手,對我這『天下第一神刀』的稱號,他一直不服。」
「六次約戰『邪煞』管一峰的戰績如何?」
「六次皆敗,不過這一次我聽說他練就一套極厲害且霸道的刀法,我此番前去實無多大的勝算。」
江湖人首重名聲。
「小帥虎」楚楚明白自己師父有非去赴約不可的理由,他無奈道:「我……這真是盛名所累啊!」
嗟歎著,季惟民道:「其實勝敗對我來說已無關重要,我只怕我落敗之後,『邪煞』管一峰沒有了顧忌,會在江湖中興風作浪,掀起漫天洽劫,而不得不預做防範,這就要靠你將來身負重任了。」
心中一跳。
「小帥虎」楚楚道:「這麼說來『邪煞』管一峰一直以來就有羹動之心,而全懾於師父你的威名不敢有所作為了?」
「不錯,這就是我為什麼要逼迫你苦練『大幻八式』刀法,和要方富豪傳授你其他武學的目地。現今江湖已然夠亂,如果再有人扇風點火,把一些心有所圖的武林人士組織起來,那就是吾輩江湖人的悲哀了。」
猛然覺得身上加了千斤重擔,「小帥虎」楚楚道:「你……你和方老爺子希望我來對付那些別有居心的人嗎?」
「不錯!」
「師……師父,我那有此能力?」
「不要看輕自己,只要你經得起磨練,肯持之以恆習武,我說過以你的聰明資質,將來必能負起這重任的。」
停了一停,季惟民接著道:「另外,為師的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我一生為情所困,我不希望你將來重蹈我的覆轍,臨老猶無法自拔。所以對女人你千萬要睜大眼睛,莫把感情放得太深,讓自己陷入苦海裡。」
有著好奇,也想多瞭解一些,「小帥虎」楚楚道:「她是誰?你們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情結?」
彷彿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憶裡,「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眼睛發亮道:「她很美,很美,在武林中是公認的美人,我比她大十二歲,在我四十二歲那年我們在『川陝道』上邂逅,那時候的她剛離開她的前任丈夫,看來是那麼的沮喪、那麼的無助……我們很自然的在一起,有過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直到……」
季惟民的神色突然一黯。
他悠悠接著道:「直到我與『邪煞』管一峰第二次的約鬥之後,她百般勸我退出江湖。
因為她受不了我整日在腥風血雨裡過生活,更受不了我為了每三年一次的死約會,而終日沉迷在研創新的刀法裡……一次又一次,她苦口婆心的勸我,哀求我,甚至以死相逼。
那時候的我一定讓鬼迷了心竅,腦子裡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管,只有刀於是,在一個淒風苦雨的晚上,她傷心也絕望的離開了我,孤獨的從此失去蹤影……」
淒然一笑,季惟民愕愕又道:「我起先沒在意,只認為她只是一時的想不開,過段日子她終究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另外那時我聲名如日中天,剛博得『天下第一神刀』的稱號,對她的離去也抱著無所謂的態度,然而……然而一年、二年,隨著時間的過去,她始終沒有回來。」
「小帥虎」楚楚不覺問道:「從此你們就沒再見過面嗎?」
深深一歎,季惟民道:「人是很奇怪的,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在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原來對方在自己的心中佔有了極重的份量。
從她走後的第三年開始,我已發現我是如此的愛戀著她,如此的想著她,而她的一言一行,一眸一笑也開始在我的腦海裡盤旋。我開始找她,發了瘋般四下打聽她的下落,然而一切都遲了,等我找到她時,她已削髮為尼,遁入空門。」對這種愛情悲劇,「小帥虎」楚楚無法體會,他怔怔道,「天下女人何其多,以師父你的條件……」
搖著頭,季惟民道:「你不懂的,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我心已枯,我心已死,再難接受另外的女人。我開始終日買醉,每日酩酊,你我會在大牢裡相遇,那就是因為我在一次酒醉後把人打成重傷而入了獄。」
笑了笑,「小帥虎」楚楚道:「師父,你放心,我不是你,我不會對女人如此想不開的。」
點點頭,季惟民道:「我走後你千萬要在這裡跟著方老爺子勤練武技,切不可再有貪玩嬉鬧之心了。」
從身旁拿出一把弧度優美,薄而閃亮的彎刀,季惟民遞給「小帥虎」道:「這把刀叫『無畏』,是一名已經過世的刀匠,窮畢生之功打造的,它跟了我大半輩子,幫著我化解了無數次的災厄凶險,渡過了許多生死關頭;現在我把它交給你,希望你能讓它再造『神刀』威名。」
接過刀和鞘,「小帥虎」楚楚已感染到這份「交待後事」的哀淒。
他神色黯然道:「師父,你還要與『邪煞』管一峰較技,這把刀你還是帶著吧!」
「我自知此次必敗,留著它也無用。」
「為什麼?『邪煞』管一峰已敗在你手下六次,他縱然有厲害的新劍刀法,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吶。」
季惟民道:「一個武者在無心應戰下,氣勢已衰,是不大有戰勝的機會。」
「小帥虎」楚楚默然了。
他不知道自己師父以前意氣風發,脾睨武林時是什麼樣子。
不過他明白以他如今的樣子,的確任誰也不會相信,他就是「天下第一神刀」的季惟民。
第二天。
「小帥虎」楚楚醒來的時候已不見了「天下第一神刀」季惟民的人。
他知道他必然已經走了。
心中陡然升起一種愁悵,他像往日一樣的做著他的早課,把那離情全化做了刀法中每一次的揮灑。
在後園中,他專注的使了幾十遍「大幻八式」,直到全身讓汗水濕透,才摹然收刀收式。
這時候他也才發現方富豪老爺子不知什麼時候來的,正含笑望著他。
連忙上前,「小帥虎」恭敬的躬身為禮。
方富豪呵呵笑道:「不錯,不錯,你這孩子的確大有進步,這一套『大幻八式』在你手中使來已經有模有樣了。」
「老爺子,師父已經走了是不?「小帥虎」楚楚道。
點點頭,方富豪道:「他天還沒亮就走了,我想他該說的全都和你說了,我希望你能安心在此學藝,我能傳授你功夫,一方面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二方面也是我挺喜歡你,我們雖無師徒之名,卻也有師徒之實,假以時日,我會讓你在天下武林人士中露面,那時候憑我的關係,你會很快就崛起江湖,展頭露角。」
「多謝老爺子關愛。」
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方富豪道:「你的確是塊璞玉,而璞玉卻需要好的工匠來雕琢。跟著我,我必能讓你在武林中大放異采的。」
「小帥虎」楚楚沒有說話。
在他的心裡突然有種感覺,那就是他有了「寄人籬下」,和成了人家手中的塑土。
他當然希望能夠像人家所說在江湖中能夠「大放異采」,不過他可不喜歡這種方式,畢竟他不羈慣了,很難接受捏陶人似的,被別人塑造成某種固定的形象。
方富豪又讚許了幾句就走了。
「小帥虎」楚楚回到了房裡,他略做梳整後,正準備打坐行功,他卻看到門口人影一閃,一個美麗的情影已出現在眼前。
方琳?!
對這個「小魔女」他是打心底有種不痛快。
嗤聲一笑,方琳一雙美目眨了眨不屑道:「小子,聽說季叔走了。」
「小帥虎」楚楚道:「我師父早上走了。」
「那你怎麼還不走?」
神色一變,「小帥虎」楚楚沒有說話。
因為他不曉得怎麼說,也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小魔女」方琳道:「看來你真的把我家當成了避難窩了,又吃又住,還跟著我爹學藝,嘖、嘖,有你這種厚臉皮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泥菩薩還有三分土性。
「小帥虎」楚楚上前道:「你想趕我走?」
聳聳肩,「小魔女」方琳道:「我可沒有這麼說,不過說實在的,像你這樣一個窮小子,又窩囊、又邋遢的,我實在不明白你怎麼不會有自知之明,還好意思在季叔走了後,猶留在這裡。…
礙於對方是方富豪的女兒,「小帥虎」楚楚心中縱有燃眉之火,他也不好發作。
冷冷的,他瞪著這個美麗卻刁鑽刻薄的「小魔女」道:「你要我走大可去對方老爺子說。」
「小魔女」方琳尖聲道:「打屁。我爹他當然會讓你留下來,即使他心裡有什麼,也不會當面表示出來,因為他是要面子的人,你難道看不出來這一點嗎?」
身軀猛然一震。
「小帥虎」楚楚倏地提起「無畏刀」,他頭也不回的就走出房門。
「小魔女」方琳追了出去,她火上加油道:「喂,小子,你還真性格吶,說走就走,有種走了就不要回來。」
「小帥虎」楚楚猛然回頭,他大聲道:「像你們這種勢利的地方,打死我我也不會再回來的。」
「小帥虎」楚楚一路並沒有阻攔,也沒有人過問的出了這方府。
他沒有回頭。
如果他回頭的話,他會看到方老爺子已從他那幢精舍旁轉了出來,正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背影。
「這孩子的脾氣也還真強。」
看了一眼方老爺子,「小魔女」方琳亦神情落寞道:「這樣子對他好嗎?」
方老爺於道:「也只有這樣子,能讓他快一點成熟與長大。」
「但是為什麼要趕他走呢?」
「因為我要觀察他的心性,更要磨練他獨立自主的應事能力,這也是你季叔臨走時的交待。如果他依舊故態復萌,只知與一些街坊混混處在一起,那麼他也不足以擔當重任了。」
「只怕他心裡恨死了我,恨透了您了。」
「他會明白的,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小帥虎」楚楚當然聽不到方老爺子與「小魔女」方琳的對話。
他一肚於窩囊的出了方府,就直朝著「天橋」的方向走去。
才剛剛拐出了王府大街,他就聽到後面有人在叫他。
停下了腳步,他扭頭一看,就看到一個和他差不多年齡大的胖子,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小帥虎』,果……果然是你啊!」
眼睛一亮,「小帥虎」楚楚興奮道:「是你這賴子,太好了,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來人是個有一張圓圓的臉,圓圓眼睛,圓圓鼻於,還有一付圓圓身材的人,他叫李善仁,是「天橋」邊上出了名的混家。
衝了上來,這李善仁緊緊摟住「小帥虎」,嘴裡就嚷嚷不斷道:「我操,你這些日子跑到那去了?弟兄們少了你,一個個活脫死了爹娘,一付沒精打采的樣子吶。」
人家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小帥虎」楚楚見到了「哥兒們」,人立刻有了精神,又恢復到一個月前的模樣。
他嘻嘻一笑,輕捶了對方一拳道:「別提了,我讓我師父給逮到方老爺子的府邪,整整關在裡面練了一個月的功夫,就差點沒把我給累趴掉。」
「有這擋子事?方老爺子可是北京城裡的二皇上,我操,攀上了這棵大樹,那我們可就-了。」
沒好氣的,「小帥虎」楚楚一瞪眼道:「『-』什麼?我現在可是讓人家像趕狗一樣的被趕了出來。」
找了一間茶館,這一對難兄難弟挑了一富付座頭,然後「小帥虎」楚楚便把日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聽完了對方的話後,李善仁咋舌道:「他媽的,想不到這『小魔女』方琳也真是夠可惡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簡直把人給瞧矮了。走得好,是人都忍受不了這種醃-氣,我就不信她人家能一輩子橫行天下,有一天方老爺子眼一瞪,腿一伸,我看她還神氣個屁。」
雖然是「背後罵,嘴巴痛快」,「小帥虎」楚楚心中的窩囊氣也總算順暢了一些。
他喝了一口茶擺手道:「別理那個騷娘們了,我問你,你有沒有辦法替我弄到一匹馬。」
「馬?!你要幹什麼?」
「我要趕去泰山找我師父,我愈想愈不對,想要阻止他與那個『邪煞』管一峰的比武。」
「這……這妥當嗎?你師父不是說過這是死約會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小帥虎」楚楚道:「我總不能見我師父明知無望,白白去送死吧。」
點點頭,孿善仁道:「這話也不錯,只是……只是你去有用嗎?」
「總得試試,大不了我與那姓管的拚了。」
李善仁道:「馬不成問題,只是這盤纏……」
拿出了一個月前在城門口從「稅捐箱」裡干來的幾錠碎銀,「小帥虎」楚楚道:「我知道你們都是苦哈哈,我準備今晚上到『如玉賭坊』去博一下手氣。贏了,固然是好,輸了,也只有鳥蛋精光,反正站起來一條,躺下去一根,走到那睡到那,只要有馬匹代步就成了。」
想了一想,「小帥虎」楚楚道:「賴子,這一個月的閉門『思過』,讓我體會到很多事情,我發現我們一天到晚的如此鬼混,終究混不出名堂來,人生在世,要混就得混到像方老爺子那種地位、有名、有勢、有錢。」
最重要的就是實力。在江湖中闖蕩,實力也就是武功,要不然連一個女人也『搞』不過的話,那就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了。」
想起了在,「小魔女」方琳手下吃的「癟」,「小帥虎」就一肚子的「大便」。
「我……我也知道這層道理。」
李善仁一張圓臉發紅道:「然而不管實力也好,武力也罷,這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當然。」「小帥虎」道:「所以我才決定此去泰山,如能僥倖不死,今後我當痛下決心,好好的跟著我師父學藝,唉,『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功夫也是一樣,只有碰到了厲害對手,才知道它的重要。」
笑了笑,李善仁道:「看來方琳那個娘們給你的刺激還真不小。」
忿忿的,「小帥虎」楚楚道:「我不否認,這一口鳥氣,我早晚要討回來。」
岔開話題,李善仁道:「晚上你去『如玉賭坊』可要我陪你去?」
搖搖頭,「小帥虎」楚楚道:「不必了,你只要到時候把馬牽到北門處等著我就可以。
到時候不管輸贏,我出來後立刻就走,要不然離重陽只剩三天,我怕趕不到泰山。」
「那好,我現在就給你去準備馬,我舅舅雖然是開騾馬行的,我跟他借匹馬,恐怕也還得費一番唇舌呢。」
望著李善仁胖胖的背影消失在茶館外面,「小帥虎」楚楚不禁感慨起來。
因為他知道在所有的朋友之間,只有他和李善仁這賴子是從小一塊長大。他們的感情絕非那些「混」字輩的朋友所能比。
就像現在吧,他也明知道為了替自己弄匹馬來,李善仁一定非常「作辣」,然而他卻一點為難的樣子也沒有,這種朋友,有的人一輩子恐怕也找不到一個。
「「如玉賭坊」。
如玉賭坊在小北街的街尾,是北京城裡幾座有名的賭館之一。
瞧吧,天才剛入黑,這「如玉賭坊」的門前大紅的燈籠已經點上了。
燈火照射下,一副「馬無野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的對聯,斗大的字,醒目的掛在門的兩旁。
而男男女女,更是川流不息的在守門帶路的帶領之下,進到了各處不同的賭檔。
「小帥虎」楚楚在北京城混久了,雖然他一身衣服看來有些寒傖,但守門的卻全都認識他。
於是他也就很容易的被帶到了大廳,而開始各處瞧著。
笑聲、叫聲、歎息聲。
汗味、煙味、脂粉味。
大廳中萬頭鑽動,每張賭台前同都擠滿了人。
有年紀大的,有年紀輕的,有橫眉毛豎眼睛的江湖漢,也有衣著講究的富紳巨賈。
有青衫儒服的讀書人,更有脂粉塗得厚厚一層的煙花女。
這裡簡直是各行各業的人都有,可見得「賭」這個字是真正深入到人心,王孫公子,販未走卒,每個人都有著與生俱來的賭性。
也只有賭字當前人人平等,只要你有銀子,管你是婊子還是強盜,莊家是照殺照賠,一點也不含糊。
「小帥虎」楚楚此次前來當然是抱了必贏的心理。
所以他選來選去,選了「攤番」的賭台,因為他認為他對這比較有把握,而且他的「罩子」夠亮,也看得比較準些。
(攤番:就是做莊的隨手抓出一把白棋子,以四個一組,最後所餘之數就是點子,由一到四,押中者一賠四,而提頭打水,各地不同,有逢十抽一,也有逢五抽一的,端看場子是如何規定的。」)
從圍觀的賭客中硬擠出一個位於。
「小帥虎」來到檯子前,只見莊家是一個濃眉瘦小個子,從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不難相像這個人必定是個真正的「行家」,輸贏全不顯現於色。
「買啦,買啦,買完離手……」
濃眉瘦漢子,個子小,嗓門卻大得很。
在畫著由一到四的方框框裡,賭客們紛紛押著注,而等到時間差不多時……
「離手……開啦……」
瘦漢子吆喝一聲過後,已把手中長竹條在桌上那一堆白棋子,四個,四個一組,仔細的分了開。
「三與……」
「三點贏錢,其餘通殺。」瘦個子分完了棋子,報出了點數,旁邊的幫手已經動作很快的開始吃賠。
「小帥虎」楚楚看了三把,等到莊家又捧了一把棋子在桌上後,他瞇起眼,仔細而小心的在心中琢磨著那一堆棋子。
「買啦,買啦,買完離手……」
莊家一陣催促後,「小帥虎」已把他全身僅有的一兩銀子統統拿了出來,「碰」的一聲放在「三」的位置上。
「開啦……」
莊家開始用竹條撥開棋子的時候,「小帥虎」的一顆心已開始「噗通」「噗通」的跳了起來。
「我的老天,這一注可千萬不能輸呀!要不然我可真必須一路乞討上泰山了。」
心裡不停的禱告,「小帥虎」緊張得冷汗直流。
「二點,二點贏銀……」
莊家一聲吆喝,「小帥虎」差點沒有暈了過去。
他怔怔的望著桌上剩下的兩粒白棋子,整個人彷彿破人在心口插了一刀,心痛的看著人家把他的注錢給扒了走。
「小子,你還賭不賭?不賭就走,別『佔著毛坑不拉屎』,莊家閱人多矣,他看到『小帥虎』苦瓜也似的臉孔,就低沉道。
「賭輸,賭贏,不賭賴。」
「小帥虎」一把就脫了底,他也只有乖乖的轉身。
「真衰。」輕罵了一聲「小帥虎」楚楚推開了人群就要離開。
這時候一個看來妖燒的女人,躲在一角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小帥虎」出了大廳,他正預備穿過花圃走向「如玉賭坊」的後門。
那妖嬈的女人已追了出來,她輕聲叫道:「小兄弟,小兄弟「小帥虎」停下腳步回過頭。
當他發現那個女人是在叫自己的時候,他呆了一呆,不禁道:「什麼事?」
那女人風姿綽約的走上前來,她四下一望,嫣然笑道:「你輸光了?想不想翻本?」
「小帥虎」楚楚疑惑道:「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我想指點你一條財路。」
冷冷一笑「小帥虎」道:「天下有這麼好的事?我們非親非故的,你會那麼好心?算了,你看錯人了,我不是『凱子』,你找錯人了。」
那女人笑得讓人心跳。
她道:「你當我是專吊『凱子』的『落翅仔』?愛說笑,你不瞧瞧你那德性,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看上你這一點油水也搾不出來的貨色啊!」
有點心動了。
「小帥虎」不覺道:「有財路你不會自己走?怎麼會找上我這個陌生人?」
「你別管那麼多,我只問你有沒有興趣而已,有,我們就繼續深談。沒有,那咱們就各走各路,我再另外找合作的對象。」
想想自己的確沒有什麼讓人好覬覦的地方,「小帥虎」道:「有財路當然每個人都會有興趣。你說吧,我們怎麼合作?
只要不作好犯科,不要我去『買豆漿』屁股,我都願意幹,不過話說在前頭,我身上是鳥蛋精光,要本錢的事,我也沒辦法。」
「你這個人還真有意思。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幹那些的橫了對方一眼,那女的低聲道:「我要你再進去賭。」
「再賭?」「小帥虎」叫了起來道:「我拿什麼賭?手指頭啊?而且你包我贏呀?真是的。」
失去了興趣,「小帥虎」轉身要走,那女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喂!你性子真急,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走,他媽的太『遜』了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認為你是在開玩笑、發神經。」「小帥虎」回過頭沒好氣道。
「我開玩笑?你當我真是吃飽了撐的?」
無奈的,「小帥虎」道:「那你告訴我本錢從那裡來、還有你能包我贏嗎?」
那女人神秘道:「本錢我出,輸了算我的,贏了咱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瞪大了眼睛。
「小帥虎」就像看到一個妖怪一樣的看著對方。
他真想問問人家「你是不是有病」,那女的已從身上拿出一疊銀票塞進了他的手裡。
低頭一瞧,「小帥虎」發現那疊銀票少說也有兩、三百兩,他簡直傻了。
說實在的,長這麼大,他還真沒見過有這麼多的錢在自己手中。
喉嚨裡好像有口痰,他口齒不清道:「我……我的媽呀……」
笑了笑,那妖燒女人道:「我還沒有那麼老,只不過比你大個幾歲,你叫我姐姐還差不多。」
還是難以相信,「小帥虎」道:「你……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有點火了,那女人道:「我總不會拿錢來開玩笑吧!」
這倒是真的。
「小帥虎」道:「你要我拿這些錢再進去賭?」
「不錯!贏了你我平分,輸了算我倒楣。」
不再猶豫,也生怕對方反悔。
「小帥虎」返身就要朝著大廳走去。
那女人又是一拉,扯住他道:「不過像你這種賭法,就是金山銀山也會讓人搞光,『十賭九輸』我想你一定聽過這句話。」
「那……那要怎麼辦?賭也是你說的,輸也是你說的,姑奶奶,你要再如此尋我窮開心,我可要翻臉了。」
真的是被人家弄急了,「小帥虎」口不擇言道。
「賭當然要賭,不過你一切都得聽我的,看我的眼色行事,這樣才會萬無一失,而我們也才能分到白花花的銀子。」
「小帥虎」不是呆子。
他瞪眼道:「那你還找我幹什麼?你何不自己下場?」
歎了一聲,那女人道:「我有我不能下場的理由,你到底幹不幹?不干就把銀票還我。」
「小帥虎」沒動,他還是捨不得這種好事。
不過他卻執拗道:「有什麼理由?既然雙方要合作,就要開誠佈公,坦然相對,總不能到最後出了事,我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沉思了一會,那女的又抬眼望了望「小帥虎」。
然後她道:「好吧,為了誠意,我就老實的告訴你,我是個『來人』,專門『剪』場子的,我一下場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
(來人:可以做很多種解釋、意即高手、強者,在這裡可當成郎中來說。)
「小帥虎」嚇了一跳。
他當然明白這種賭場裡最恨,也最不能原諒的就是發現「郎中」。
通常只要發現有「郎中」出現,賭場的規矩都是斬掉對方的雙手,讓他一輩子也不能再靠詐賭謀生。
那女人接著道:「你別緊張,我雖然是個過來人,但是只要我不下場,由你出面,那麼就算對方發現了我的身份,他們也無可奈何,最多趕我離場,而那時我們早已抱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了。」
看到「小帥虎」面有難色,那女人不覺道:「怎麼樣、俗語說得好『富貴險中求』,你就別磨蹭了。」
狠下了心,「小帥虎」道:「好!我干了,你告訴我,我要如何配合你?」
湊上身,那女人吐氣如蘭的在「小帥虎」耳邊開始解說著以方的配合方法。
只見「小帥虎」連連點頭,臉上本來還有一絲憂慮之色的,剎那問已消失無蹤。
想而見,那女的所說的方法,必定是甚為妥當而且不易讓人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