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的「四海客棧」,突然間會闖進歹人,而且還死在了客人的房間。
這對「細雨金刀」柳東山,柳老爺子來說,這簡直比刨了他的祖墳,還要讓他不能接受。
他一得到消息,立刻的就趕到了店裡。
這個時候天才剛亮,而他卻還穿著中衣,顯然是從熱被窩裡爬了出來,驚怒的連衣服都來不及穿。
柳老爺子長相威武,七十幾歲的人了仍然看不出半點龍鍾老態。
濃眉環目國字臉,留了一撮花白的山羊鬍子,是那種不怒而威,讓人一見就感覺到,他曾經是個叱吒江湖,名重一時的風雲人物。
他來到仇天雲的房間,大夫剛剛看過病人要走。
很顯然的,他已經得知了大概情形。
只不過,仇天雲和方別秋卻隱瞞了部份的事實,並沒有說明這兩個黑衣人跑來「四海客棧」真正的原因。
而只說是來謀財,完全沒提檀木盒子的事情。
這樣的解釋很合理,也沒有引起柳老爺子的疑心。
其實,不管為了什麼事,人只要住進了「四海客棧」,柳老爺子都不能容忍有這種事情發生。
他先問了大夫,知道方別秋的眼睛只是受到了刺激物,會有一段日子不能視物而已,終究會恢復正常,他總算安了一半的心。
要不然以他的個性,那怕是傾家蕩產,他也會全力的來醫治方別秋的。
柳老爺子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認為客人住店,不管發生了什麼意外,他都必須負起全部的責任。
一個擇善而固執的人。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柳老爺子指著猶未移走的屍體,道:「方少俠與仇少俠,你們兩位可認識這二人嗎?」
臉上蒙著一方白布條,方別秋搶著道:「不認識,柳老爺子能看出他們的來歷嗎?」
柳老爺子皺起了眉頭,道:「目前看不出來,不過你們放心,我很快的就能把這兩人給弄明白,到底是哪一路人,竟然存心來砸我的招牌。」
薑還是老的辣,柳老爺子有點疑心又道:「兩位除了錢財之外,身上可有什麼讓人覬覷的東西嗎?」
方別秋依舊搶著道:「沒有,我們身上哪有什麼可讓人覬覷的東西。」
柳老爺子眉峰鎖得更緊,道:「難道是為了尋仇,江湖恩怨?」
方別秋道:「這大有可能。」
柳老爺子睜目道:「怎麼說?」
方別秋道:「前幾天,我兄弟曾經碰到三個江湖人追殺一名鏢師,而出手阻止教訓了他們一頓,或許因此而種下了仇怨。」
柳老爺子想了一下,道:「這就令人更不解了,若是尋仇他們大可在別處對你們動手,怎麼會笨到來得罪我呢?這豈不是多樹立了一個敵人?」
方別秋道:「也許他們在報仇心切下,顧不了這麼多了。」
柳老爺子道:「不管為了什麼,事情既然發生在小店,老夫就必須給你們一個公道,兩位若沒急事,就暫且在這裡住下,吃住全部免費,另外老夫也會負責把方少俠的眼睛給治好。」
方別秋道:「老爺子的盛情,我們心領了。不過我們還有要事待辦,實在不能多耽擱。」
柳老爺子一楞道:「兩位有什麼要事?如不嫌棄,老夫或可代為處理,你們應該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才是。」
方別秋笑道:「老爺子的能力我們當然相信,不過這事是不能假手他人的。」
總不能強人所難。
柳老爺子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只好深感愧疚了。但請兩位放心,近日內老夫一定會查出這兩人的底細,一來算老夫對你們有個交代,二來也讓江湖同道明白,這『四海客棧』絕不容有人壞了規矩。」
柳老爺子喚人把屍體抬了出去。
在這之前,他亦對屍體做了一番檢視,發現一人是被鋼梭釘死,一人是被用重手法,給震斷了心脈而亡。
他不禁對仇天雲和方別秋道:「兩位的暗器厲害,內功更是驚人,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
顯然的,這個柳老爺子是判斷錯了。
方別秋什麼也沒回答。
他沒說話,仇天雲也只有尷尬的對柳老爺子笑了一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柳老爺子離開後,仇天雲忍不住對方別秋道:「這人還真是熱心,行事作風也面面俱到。」
方別秋不以為然道:「他也是一個愛管閒事的老傢伙,老得他自以為是江湖霸主,什麼事都想要插上一腳,這種人只會替自己找麻煩,將來怎麼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仇天雲看方別秋似乎是心情不佳,只當他因為眼睛看不見東西才會如此,也就沒有多說。
方別秋靜默了一會,繼續道:「二弟,人心險,江湖更險。人心隔肚皮,這柳老爺子別看他表面如此,誰知他心裡打什麼主意,你不會怪我對他有所隱瞞吧!」
仇天雲道:「大哥說得是,我明白你是不願節外生枝,才這麼說的。」
方別秋道:「你明白就好,這檀木盒子的事,諸多可疑之處,我們千萬要守口如瓶。」
「我會注意的。」仇天雲想了一想,道:「依大哥看,那殺人滅口的人會不會再來呢?」
方別秋點頭道:「大有可能,還有這檀木盒子必然十分重要,你要小心謹慎的收好才是。」
仇天雲道:「我已經收好了,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一隻空盒子怎麼也會有人爭奪?而且裡面還藏了毒煙?」
方別秋茫然道:「世界上本就有許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不過也都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現在去做多餘的猜測也沒用。好了,我有點倦了,還麻煩你扶我回房休息。」
瞎子的世界是處處不便,方別秋沒有想到失去了眼睛,使得他幾乎寸步難行。
仇天雲依言扶著方別秋回房,服侍他上床後便輕輕的走了出來,隨手也關上了房門。
天已大亮。
仇天雲也沒有了睡意,他信步走出了客棧,無意識的在街上逛著。
早晨的街道頗為熱鬧,有許多挑著擔子的小販,也有許多-狗,-鳥,以及做運動,和出來買菜的家庭主婦。
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仇天雲對一切仍有著新鮮與好奇。
與世隔絕了十幾年,他迫切的想要多認識一下這個世界。
不知不覺的,他忽然撞到了一個人。
與其說他撞到了人,不如說是那個人來撞他比較恰當。
因為那個撞到他的人,是低著頭走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當發現那個人竟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頗為俏麗,婀娜多姿的少女。
仇天雲連忙的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姑娘你沒有傷到吧!」
那少女顯然被撞得不輕,她坐在地上欲起身,卻「哎喲」一聲,捧著足踝又倒了下去。
仇天雲趕緊上前扶住人家,急聲道:「怎麼了?你要不要緊?」
那少女抬起了頭,居然是恢復了女兒裝的小雀兒。
仇天雲只覺得這少女一口編貝也似的牙齒很眼熟,不覺楞了一楞。
小雀兒則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臉上有著痛苦的表情,道:「糟糕,我……我扭到腳了,好……好疼……」
仇天雲蹙眉道:「你先不要急,我扶你站起來,活動活動也許就好了。」
小雀兒在對方的扶持下勉強站了起來。
然而她一抬步,卻又疼得低聲叫了起來。
仇天雲慌了。
他想也沒想的就一把抱起了小雀兒,衝到了街邊一棵樹下。
樹下有幾張石凳子,他放下小雀兒便抬起她的腳,準備掀起裙子查看。
小雀兒嚇了一跳,立即道:「你……你要幹什麼?」
仇天雲抬頭道:「替你把鞋子脫下來,看看嚴不嚴重呀!」
小雀兒臉都紅了。
她連忙縮腳,道:「這……這怎麼行?」
仇天雲奇怪道:「為什麼不行?我略懂跌打,可以替你搓揉一下。」
小雀兒連忙搖手道:「算了,算了,我休息一下就成了。」
仇天雲哪裡明白男女之間,有許多地方是不能逾矩的。
在他認為,替對方揉一揉腳踝應該沒什麼大不了才對。
他又怎知道,一個女人的腳,即使她自己的丈夫都不一定看得到,而光天化日下,小雀兒又怎麼可能讓一個男人,去又摸又捏她的纖足。
搖了搖頭,仇天雲站了起身,仍不知趣的追問,道:「你真的不用我替你瞧一瞧嗎?」
瞧你個大頭鬼。
小雀兒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實在不明白世上怎會有這種二百五?
要不是她瞭解仇天雲有著異於常人的怪思想,她真的會一巴掌打了過去。
畢竟,在那個時代裡,一個男人會對女人說出這種話來,就等於說「你可不可以和我上床」是同樣的意思。
赧然一笑,小雀兒拉了拉裙裾,道:「真……真的不用了。」
仇天雲沒轍道:「那麼我替你找一頂轎子來,你要去什麼地方?我送你去。」
小雀兒緩聲道:「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就住在『四海客棧』裡,走幾步路就到了。」
「這麼巧?」仇天雲驚喜道:「我也住在『四海客棧』。怎麼?姑娘不是本地人嗎?」
見你的大頭鬼,巧個屁,本姑娘可是為了你用心良苦啊!
小雀兒故做驚訝,道:「真的那麼巧?我當然不是本地人,要不怎然怎會住在客棧裡面。」
「說的也對。」仇天雲搔著頭,赧然一笑,道:「我真……真是反應遲鈍,笨得要命。」
小雀兒看到他的窘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笑雖然沒有傾國傾城這麼誇張,但卻如春天的花朵般嬌艷,如夏日陽光般的燦爛。
仇天雲從沒有見過這麼迷人的笑容,他看得有些癡了。
他不是一個懂得做作的人,個性也是直爽豪邁,看到這麼美的笑顏,不禁讚歎道:
「你……你笑起來好好看,好美……」
女人沒有不喜歡聽人讚美的,尤其是更愛聽自己意中人的甜言蜜語。
即使她們有時明知男人說的是謊話。
小雀兒低下了頭。
她有點羞赧,卻也高興的心花怒放,喜不自勝。
偷覷了對方一眼,她發現仇天雲仍像個呆子似的望著自己,不覺露出了少見的少女嬌羞。
「討……討厭,你……你到底看夠了沒有?」
她跺了一下腳,奇怪的是這會兒她的腳竟然不疼了。
仇天雲回過神來,頓感窘迫,道:「我說得是真的,你是我見過僅次於她的美女。」
她?
小雀兒臉都綠了。
她當然知道仇天雲所說的她是誰?氣的真想一個巴掌甩過去。
然而想到了「小不忍則亂大謀」,硬是把一腔怒火給壓了下去。
不過臉色卻已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變的寒峻冰冷。
花朵不見了,陽光也消失了。
仇天雲對人情世故或許有點遲鈍,但臉色的好壞,他還是看得出來。
可憐的他還不知毛病出在哪裡?發現人家神情不對,還以為她是腳疼,不覺關心的問道:「怎麼了?是不是腳疼的厲害?我看我抱你回客棧好了。」
對這種少根筋的人,小雀兒真不知該說什麼。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不用管我,你有事就請便,我自己會想辦法回去。」
仇天雲搖頭道:「這怎麼行?我有責任送你回去。」
剛好有一輛馬車經過,仇天雲立刻上前攔住。
一陣交涉後,他便小心翼翼的扶著小雀兒上車,陪著她回到了「四海客棧」。
到了客棧,送小雀兒回到了她的房間。
仇天雲見她是一個人獨居,不由奇怪道:「姑娘是一個人?」
小雀兒的氣似乎是順了一些,口氣也和緩了許多,道:「我來這裡訪友未遇,當然是一個人。」
仇天雲好奇道:「姑娘從什麼地方來的?」
小雀兒隨口道:「江南。」
仇天雲嚇了一跳,驚異道:「江南?這千里迢迢的,你一個弱女子獨自一個人來這訪友?」
小雀兒遲疑了一下,道:「我……我習了幾年武,也算是江湖人,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這就難怪了,仇天雲釋懷的一笑,發覺自己也太替人操心了些。
越看越有一種曾經相識的感覺。
仇天雲一直不停的打量著一身淡素,然而卻散發出青春氣息的小雀兒。
他的眼光是無邪的,而小雀兒再怎麼說都是個女人,雖然有時候她比男人還粗魯。
可是在心動的男人面前,她不得不擺出最淑女的一面,低垂著頭,暗自忖道-還有這樣子看人的嗎?
「姑娘的腳真的沒有關係嗎?」收回了飄邈的思緒,仇天雲已準備離去,他不放心的還有一個方別秋。
「應該沒什麼大礙,你有事就請便吧!」嘴上這麼說,小雀兒心裡可不這麼想,她故意一瘸一瘸的走到桌子邊,替自己倒了一杯水,道:「我本來要出去吃早點的,現在只好麻煩你幫我叫小二來一下,請他幫我買了。」
「我看也別麻煩小二了,你想吃什麼?我幫你跑一趟。」仇天雲總認為是自己的不對,他有心問道。
「那怎麼好意思?」笑在心裡,小雀兒瞥了他一眼。
「應該的,對了還沒請教姑娘貴姓,我姓仇,仇天雲。」
「我……我姓慕容,慕容彩霞。」
「慕容彩霞……很好聽的名字。」
羞澀一笑,小雀兒道:「仇公子過獎了,但不知仇公子是往南還是往北?」
「什麼?」仇天雲一時不能意會,訝異問了一聲。
「我是說你的行程。」小雀兒解釋道。
「我準備去金陵。」仇天雲並沒隱瞞。
「金陵?」
「不錯,到金陵辦一件事情。」
小雀兒臉上有著古怪的神色。
她壓低了聲音,深怕別人會聽到一樣,道:「金陵現在已經是『太平天國』的國都了,你到那裡做什麼?」
「我不懂你說的『太平天國』是什麼?難道我不能去嗎?」第一次聽到這種名稱,仇天雲詫異的望著小雀兒。
從小在絕谷中長大,他所有的知識都是自兩位老人家那裡得來的,而「太平天國」的崛起,還是最近幾年的事情,也無怪乎他會毫無所悉,毫無所聞,更不知道大清的半壁江山已經易幟換主。
「我的公子爺,你小聲一點行不?」即使橫行江湖,小雀兒有付鐵膽,但扯到這種謀反滅九族的事情,她還是不得不小心謹慎。
「為什麼?」仇天雲哪知道事情的嚴重,他一臉茫然的眨著眼睛。
這個人肯定如他自己所說,從小就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
小雀兒原本還對仇天雲的話有所懷疑,現在仇天雲若說自己真是從石頭裡迸出來,她也會相信了。
畢竟他連這種人人都知,而又人人避諱,連提都不敢提的事情他都不明白,那麼對他的來歷,還有什麼值得好疑心的。
小心的在門邊探頭望了一下,小雀兒反手插上門閂,這才神情嚴肅道:「長江以南已經不是大清朝廷的江山了,現在江南連年戰亂,處處兵禍,你若沒有什麼急事,最好別往是非之地去。」
驚楞的瞪大了一雙眼睛,仇天雲不由也壓低了聲音,問道:「還有這種事情?可是我一路行來,卻看不出什麼啊!老百姓依舊過著平靜的日子。」
裝著第一次相遇,小雀兒故意驚異道:「你到底是誰?我的意思是……」
仇天雲簡單的,把自己自小就生長在深山絕谷裡的經過又說了一遍。
小雀兒發覺他兩次所說全都一致,實在也找不出什麼破綻。
她假裝恍然大悟,道:「難怪了,那我現在提醒你,這種事情非同小可,公眾的場合千萬不要亂說,要不然被官家當成了亂匪,那時候可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點點頭,仇天雲道:「謝謝姑娘的提醒,以後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
「別姑娘,姑娘的,叫我彩霞吧!以後大家還會常見面的。」小雀兒淺淺一笑,不著痕跡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仇天雲倒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音,皺著眉頭道:「照你這麼說,金陵我是不能去了?」
小雀兒道:「也不是說不能去,只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越往南邊就有越多的關卡。
而到了南邊,太平天國的人肯定也會對北邊來的詳加盤查,這總是煩人的事情。」
看到仇天雲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小雀兒試探著道:「你急著到金陵,有什麼要事嗎?」
想到方別秋的叮嚀,仇天雲搖頭道:「沒什麼急事,對了,光顧著談話,卻忘了你還在等我出去買早點呢!」
「沒關係,其實我也不怎麼餓。」
「我還有一位大哥住在西跨院的客房裡,他可能也醒了,我還得順便也替他帶一份。」
仇天雲急忙的走了出去,耽擱了這一陣,他不知道方別秋醒了沒有?
對一個眼睛失明的人來說,他的旁邊是離不開人的。
大哥?
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跑出來一個大哥了?
小雀兒滿頭霧水的望著仇天雲離去,她正想要趁機去偷瞧一下這個「大哥」是怎麼回事。
才走出房門,就看到一大隊的官兵,提刀執槍的衝進了「四海客棧」,在店小二的帶領下,把西邊跨院,給團團圍了起來。
瞧著這些官兵如臨大敵的摸樣,小雀兒用大拇指想,也知道必然是在抓叛逆,才會擺出這麼大的陣仗來。
她退回到房內,這個時候所有住店的客人,都緊閉著門窗,她當然不會笨到去替自己找麻煩。
從窗戶的縫隙中湊眼看出去,她看到了一名四品的帶隊官,等到人把跨院圍住後,立刻拔出了配刀,手一揮,領先衝了進去。
雖然西跨院裡住的還有其它的客人,但小雀兒卻有一種直覺,總認為這些官兵的到來,必然是和仇天雲有關。
看不到跨院裡的情形,可是卻聽得到一聲破門聲,以及一陣陣的喝斥聲傳了出來。
突然的,一切沉寂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這些官兵都讓人給擺平了?
小雀兒一頭霧水,正在猜測。
就看到那名四品帶隊官,從西跨院的月牙門倒著身體退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就彷彿踩到了一團狗屎,難看到了極點。
然後他手一抬,說了兩個字「收隊」,人就率先離去。
一名官兵不明就裡,上前一步問著-「稟大人,裡面不是有叛逆嗎?」
回手一個大耳刮子,這名多話的官兵捂著臉頰,被打退了好幾步。
只聽到這位四品帶兵官,哼聲道:「要你收隊就收隊,哪有這麼多廢話」
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些官兵剎那間又如潮水般離開了「四海客棧」,躲在房裡的客人紛紛走了出來,探頭接耳的開始竊竊私語。
而小雀兒雀細心的發覺到,剛才那位帶隊官,左半邊臉頰也浮現著紅紅的五道指痕。
這就奇怪了?
打人的是他,怎麼自己的臉上反倒是有著巴掌印?
難道他也捱了一巴掌?
一個縣官才七品,四品頂戴的帶兵官,按照大清的官職,是御前行走的帶刀侍衛,可以說是見官就大一級,有誰敢賞他一巴掌?
楞然的想著這個問題,小雀兒卻怎麼也無法釐清心中的疑問。
方別秋好恨好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沒有想到常年的行走江湖,居然也會著了道,讓自己成了一個睜眼瞎子。
固然大夫說這只是一種暫時的失明現象,過兩天就會慢慢的恢復視力,但是他的心理面總免不了還是忐忑不安。
尤其在這種節骨眼上,即使幾天的失明都有可能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甚至連大清的江山都會斷送,他就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再也無法躺下休息。
他摸索著來到仇天雲的房間,很奇怪經過剛才的一陣騷動,怎麼沒有見他過來看看。
叫了兩聲不見回應,他知道他不在房內,心裡不覺也鬆了一口氣。
畢竟,兩人就住在隔壁,他若問起自己是怎麼打發剛才那些官兵,還得去費一番唇舌解釋。
他會去哪裡了呢?
差一點撞翻了桌子,方別秋摸到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他靜靜的等著仇天雲的歸來。
一生很少等待,原來等待的滋味竟是這麼的難熬。
無聊的把玩著桌子上的幾隻茶杯,方別秋嘗試著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的各個角落,然後讓自己試著一下子就找到位置。
許多事情都是這樣,就如同自己現在的眼睛,擁有的時候不覺得重要,等到看不見了才發覺那無邊的黑暗,會讓人從心底生出一種無法忍受的恐懼感,而且這種感覺卻會越來越強烈。
就好像自己是光著身子,而有無數雙眼睛躲在暗處偷窺著似的——
晁翎自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