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菱有意天作合 無情無意卻奈何

    姜不幸的確因傷透了心,在得到孩子之下想離開這傷心之地,遠走高飛,但她奔出不到十里,竟遇上了柳青。

    她本有報復凌鶴之心,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世界上也只有凌鶴能據有她的身心,不會再有第二個,所以在決定遠走高飛之下,不想再和柳青在一起,以免造成他的錯覺。

    「姜姑娘,咱們又遇上了,你找到孩子了?」

    「找到了,柳大哥!」

    「姜姑娘要去何處?」

    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何處,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

    柳青道:「在下也要離開這幾,同行如何?」

    姜不幸不便峻拒,兩人向東而行。此刻正是過年時刻,柳青還不覺得,姜不幸卻感覺形單影隻,阿鶴對池不忠,這世上也就沒有她所眷顧的男子了。

    天未黑,山野中下起鵝毛大雪來,而孩子一餓就哭了起來,柳青道:「姜姑娘,看來這兒離鎮甸還有二三里,不如先找個避風雪之處,要不,孩子受不了!」

    四下打量,約半里外有個小屋,接近一看,這兒有一片墓地,這小草屋建得簡陋,原來是守墓者棄而不用的,如果下雨,屋頂就漏。

    至少這小草屋還有一張床,上鋪茅草,可避風亦可擋雪。柳青道:「姜姑娘,你在這兒等我,由此向東,大約十餘里外有個小鎮,我去弄點吃的。」

    姜不幸道,「柳大哥,來回不是將近三十里嗎?」

    「沒有,只有二十五里,我會盡快趕回來。」

    柳青走後,姜不幸餵了孩子,但她本人一天未進飲食,奶水也不甚足,想想和凌鶴的恩愛,更顯得此刻的孤苦伶汀。今後一個人帶著孩子闖蕩,這日子怎麼打發?

    可是凌鶴和馬、李兩女及蕭娟娟等人之親密景象映現眼前,她又重重地哼了一聲,重下決心,絕不回頭。

    大約一更稍過,柳青就回來了,提了不少的食物,有些尚有餘溫。他一一攤開,道:

    「姜姑娘,趁熱吃吧!尤其這排骨湯,對嬰兒的奶水有益。」

    「柳大哥,真謝謝你了!」

    「姜姑娘這就見外了,要來點酒嗎?」

    「不要,柳大哥自己喝吧……」二人吃飽了之後,雪更大了,山路皆被掩蓋,寸步難行,決定在此遷就一夜。

    姜不幸和孩子睡床,柳青躺在床下乾草上,雖說下雪不冷,但深夜山中畢竟酷寒,小草屋又四處透風,兩人的大斗篷都脫下為孩子蓋上,應該是難以耐寒才對,卻正好相反,兩人身上反而發熱。

    身上發熱自然比冷好,但卻睡不著。

    其實不是睡不著,而是某種本能的律動在煎熬著他們,他們此刻自然不會想到其他,只是不解何以會有此種現象?何況是此時此地。

    這種慾念一旦升起就難遏止,尤其是雙方都有。

    首先,柳膏坐了起來,看看床上的姜不幸,他知道,這是人獸之間的考驗,因為她是有夫有子的女人。

    二人佳人體態舒,腰中帶劍軟凡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地叫人骨肉枯。這是方外之人對「男女」之看法,雖是人人知道,卻是無法兔「俗」的。

    這工夫姜不幸也忍受同樣的煎熬,但她卻閉上眼睛,捂起雙耳,不敢看敢不聽,慾火雖烈,在她的潛意識中,除非是阿鶴,余則絕對不可。

    柳青站了起來,小草屋沒有門,大雪的映照,屋內可以視物,姜不幸忽然大叫著:「不要,我不要……」

    柳青的手陡然收回,而且躺在草上,其實她並不知道柳青伸出了手,只是在慾火烤燎之下,發奮自勵,絕不悻理,也不違背自己的意願,她雖恨凌鶴的不堅,卻不能抹煞曾和他有過的愛,是無法忘懷的。

    她保持了淑女的形象,柳青雖羞些,也不失為君子,那種律動由顛峰狀態逐漸消失,一個鬼魅似的人影自小草屋後面消失了。

    凌鶴一心只惦記著阿幸、一路奔馳,到哪裡去找姜不幸呢?天黑後,他遇上了姜於雲、曲能直及柳聞鶯三人。

    姜子雲道:「那太好了,可是不幸為什麼不和少主人一起呢?」

    「一言難盡……」凌鶴說了一切經過。

    妻子雲道:「居然有這麼些曲折,真想不到……」

    曲能直冷冷地道:「者姜,我沒有猜措吧?我鄧惡師又要鱉人了!,」

    姜子雲道:「整誰?」

    「還不是凌少俠,能抗拒我師妹的男人,恐怕是世上少有的了。」

    姜子雲道:「你師妹難道說比不幸還美嗎?況且,他們兩人的情感極深,只不過有點誤會罷了!」

    曲能直微微搖頭道:「你不知道,我那惡師的壞點子大多,如姜姑娘手中的彩綢,就是惡師的壞點子之一。」

    「對了,那彩綢是啥玩藝?」

    「惡師必然想重編鴛鴦諾,使一些年輕男女亂配一通,他若能達到目的,才會快活。」

    姜子雲搖搖頭道:「天下哪有這種人?」

    「惡師可能是唯一,的,你猜他剛收了個徒弟是什麼人?

    「儘管掩掩藏藏,我還是看到了,還為他背著大藥箱,在數十年前,那大藥箱是由我來背的。」

    姜子雲道:「猜不出來。」

    「是梁不凡……」

    凌鶴和柳、姜三人不由一震,姜子雲道:「這老魔的惡癬似仍未改。」

    曲能直道:「那倒不一定,我看出他雖仍偏激,和過去卻不大一樣,可能是遊戲人間,補償昔年閹我的心理居多,甚至他已逐漸走自新之路了!」

    「這麼說,令師『惡扁鵲』旨在戲弄人,他事先安排好了人在絕崖下去接人,接我的是蕭娟娟姑娘,接她的不知是何人?」

    「八成又是柳青。」曲能直道:「我們在附近見過他的背影。」

    凌鶴也相信,這工夫蕭娟娟突然出現、原來她含怒離開凌鶴,仍未遠去,卻十分小心,她知道自己的身手有限,被黃氏兄弟或葉氏父子遇上都逃不掉。她剛剛來到此處,聽到有人邊談邊行而來,就閃在亂巖之後,她以為此刻有現身說明一切的必要。

    凌鶴道:「蕭姑娘,在下出言不慎,得罪了你,務請原諒!」

    娟娟悻悻地道:「反正我也有錯,不該聽信一個醜老人之言,到絕崖之下去接人的。」

    凌鶴道:「蕭姑娘,那醜老人即曲大俠之師,一代名醫『惡扁鵲』。」

    「是他?哼!不知他為何作起好事來。」

    曲能直道:「還不是耍人,知師莫若徒。」

    凌鶴道:「蕭姑娘,你可知是誰接住由絕崖上落下來的姜不幸嗎?」

    「雲夢山莊少莊主柳青,」蕭娟娟道:「凌大哥、我要順便告訴你,為何姜妹姊誤會你,那時你在我懷中似醒未醒,可能猶有餘悸,就箍緊了我的脖子。而那時正好落在柳青懷中的姜姊姊剛醒,巧合地看到了這一幕,在她來說,必然以為我和凌大哥過去已有交情了,真是天曉得啊!」

    「原來如此,天哪!而無獨有偶,她又看到我和李婉如在一起,誤會更深,自不待言了。」他們又回到以前住的那家客棧,未想到江杏和李婉如正好自內走出來。

    凌鶴明知李婉如也可能是另有企圖,卻也不便逐客,何況江大娘也在此。

    要了個靠後院的院落,也叫了飯菜,一起用飯。凌鶴抱拳道:「大娘可見過葉伯庭父子?」

    江杏道:「沒有,不過有件事,我和馬姑娘都未告訴凌少俠。」

    「馬姑娘呢?」

    江杏歎口氣道:「和李姑娘動手,打了近百招,輸了一招,負氣離去了!」

    曲能直道:「大嫂說的是什麼事?」

    江杏道:「記得我和芳芳到那紀庵中去救孩子,剛落入前院焚化爐後,一個一身皂衣披著黑亮斗篷,面孔卻又煞白的中年人,有如鬼魅般地落入院中,少頃又進入殿內,正在我們驚疑不定,要去救孩子時,又自殿內走出兩人,為首的正是那黑衣中年人,另一個就是葉伯庭那老賊,兩人邊走邊低聲交談……」

    凌鶴道:「大娘和馬姑娘都不認識那皂衣中年人?」

    「是的,那中年人真怪,輕功高且予人以陰森之感,儘管不知是何人,卻又有點面熟。」

    姜子雲道:「這個人就是葉伯庭的上司了,我一直相信有個人主宰他們父子,卻也不知是誰,他們說了些什麼?」

    江杏道:「那人命令葉伯庭,叫他籠絡黃氏兄弟,因為他們的族人部落,最多可動員千人之眾,這股實力不可輕視,且暗示,要控制黃氏兄弟,就勿讓他們輕易地搶到孩子,葉伯庭稱那人為主子,自稱老奴。」

    曲能直道:「這個人的身份,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妻子雲道:「誰?」

    曲能直悻悻地道:「惡師……」

    大家都沒接腔,因為這段往事不提也罷,而凌笛卻心裡有數,只是在未印證之前不便公開。

    「還有一件事,我和芳芳當時都想不通,那黑衣人和葉伯庭都提到『四五六』和『三六九』這數字,似是兩個人的代號,還曾提到『統一會籌備處』這麼個名稱,」江杏說了當時聽到的交談。

    眾人同時一怔,姜子雲道:「這似乎證明那黑人要成立一個什麼幫派或邪會,正在籌備中。」

    曲能直道:「不錯,可是『三六九』和『四五六』代表那兩個人呢?」

    「我倒是聽家師提過,有個『統一會』正在醞釀創立之中。」李婉如道:「至於這『統一會』的名稱,意思是武林中門派極多,就不免有門戶之見,時起紛爭,如由一有力之上統一之,眾志成城,必能產生至大的力量。」

    凌鶴道:「這見解並沒有惜,門戶之見,紛爭時起,也沒有錯,卻鍺在此人太過神秘,此等武林大事,且已在籌備之中,居然還瞞著人,可見不是光明正大的幫會。」

    「對!」李婉如道:「那會主還邀請家師入會,允以高位厚薪,但被家父所拒,只是他還不死心。」

    凌鶴道:「不知那籌備處在何處?」

    李婉如道:「似在洛陽近郊!」

    飯後曲能直和師妹私下密談,曲能直道:「師妹,師父是何時收你為門徒的?」

    「八年前,他是家父的友人。」

    「這就難怪了,師父近年來的為人如何?」他緊緊地盯住李婉如的雙目。

    李婉如談然道:「脾氣很怪,總是要別人叫他『豬叟』,不知為了什麼?」

    曲能直自然知道,道:「師妹,師父又收了個徒弟,你一定知道吧?」

    「知道,他就是『東海漁樵』梁士君的獨子梁不凡。」

    「師父為什麼要收他為徒?」

    「師父為什麼不能收他為徒?」

    曲能直知道她不知其中奧秘,這種事兒也不會對他說的,哪知李婉如道:「師兄是否以為闖人就不配為師父之徒?」

    曲能直說不出有多麼厭惡這句話,由此也可看出,李婉如可能也知道他是閹人。物以類聚可以用到任何方面,曲能直卻以為,他極為厭惡這種同「類」。

    是不是由於看到這種人就像看到一面鏡子一樣?數十年來,他的住處和身上,永遠不會有鏡子,而他砸毀的鏡子也不知有多少?

    山野中一片銀白,卻出現了微弱的陽光,姜不幸和柳青踏雪而行。在柳青來說,他別無奢求,能和她永無休止地走著就十分知足了,柳青為她背著孩子。

    這工夫人影一閃,一個十分年輕也很英俊的少年人迎面攔住,偏著頭,上下左右打量姜不幸。這目光一看便知,那是驚艷,控制雙目而不使其洩漏內心的秘密,即使聰明人都不易做到。

    姜不幸發現這年輕人雖有點色迷迷地,那眸子卻正而不邪,還有點稚氣,她道:「你是什麼人?」

    「我?」少年人指指自己的鼻尖,笑笑道:「我叫三六九!」

    「誰和你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哩!你是叫三六九呀!」他頭戴文生中,卻身著醬紫緞面銀鼠皮袍,外罩青緞圍花一字嵌肩,腳上是青緞夾棉薄底快靴,看樣子必是哪個武林民家的偏憐子。

    姜不幸回頭看看,居然不見了柳青,本以為他在後面方便,此刻不露面,八成是躲在十餘丈外的巨墓之後,看看此人是什麼來頭?目的何在?

    姜不幸不願和他羅嚏,想自這少年人身旁走過,哪知這少年人身子一閃,居然在她未甚提防之下,被他摸了玉手一下。不禁暗吃一驚,這少年應不會超過十六八歲,輕功居然如此之高,她冷冷地道:「這種行支,君子不為!」

    少年人一摸就退到三步以外,搖搖手道:「姜姑娘,莫怪,奠怪!我只是慕你的艷名,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

    「哼!『情不自禁』和『非禮勿動』相牴觸!」

    「這個……還要請你原諒,今後我絕不會再有超過這種舉措的冒犯了……。」

    「還有今後?」

    「當然,我是奉命來請姑娘到舍下去做客的……」

    「哼!你連真實姓名都不肯相告,我會接受這邀請嗎?」

    「姑娘,我叫『三六九,呀!大家都這麼叫我……。」

    「百家姓上有姓三的嗎?」

    「姑娘,到了舍下,家母自會告訴你的。」

    「笑話!咱們素昧平生一我為什麼要到府上做客呢?」

    「姑娘、我既是奉命而來,你是非去不可的。」

    「如果我絕對不去呢?」

    「姑娘,很抱歉,那就要硬請。不過我希望姑娘能心甘情願地前去,最好不要逼我動手,以免傷了和氣,所以我想問問姑娘,如我說出我的姓,你肯去嗎?」

    「你先說出你姓什麼?父母是幹什麼的?為何請我去做客?我可以考慮是否接受邀請。」

    「好吧!我姓石,我爹和我娘都是武林絕世高手,請你去做客,是因為家母和令堂梅遜雪是手帕交。」

    姜不幸一怔,這石姓少年既知她的身份,還知道她母親的名字,也許是真的,可惜她一生下母親就去世了,無從知道這段關係,道:「你父母的大名呢?」

    「家母叫石密,家父……他叫賈百川……。」

    「看你的派頭和你的輕功,令尊必是武林知名之士,卻從未聽說他的名字,可見你不老實!」

    「姜姑娘不去?」

    「當然,換了任何人都不會去的。」

    「真抱歉,那只好不禮貌哩!、別看他稚氣未除,動起手來一點也不含糊,輕功怪,招式也怪、但在倏異之中,多少有點眼熟,好像有一兩招似曾相識。

    姜不幸越打越震驚,這「硬請」二字一點也沒吹噓,她過去也很自負,一般年輕高手,她未放在眼裡,但現在,她自信接不下此人三十招。

    果然,在二十六招上,彼他在「盲門穴」上拍了一掌,抱拳道:「姜姑娘,我是不得已,你別見怪,走吧!」

    姜不幸被他拉了起來,只感全身力道盡失,無法反抗,卻也沒有什麼難過,被他拉著向前走去。少年人道:「姜姑娘,據部下報告:你是和柳青同行的,怎麼不見他和你的孩子呢?」

    姜不幸道:「這你就別管了!」她故意大聲說話,以便使柳青聽到,暗示他千萬別現身,再加上兩、三個柳青,也等于飛蛾撲火。

    而柳青此刻也正在為難,剛才兩人動手他已看到,顯然對方為了不使她太難堪,可能多拖了六七招,如認真動手,可能不會超過二十招,自己這兩手有限,比姜姑娘還差一大截子,一現身就跑不了。自己倒不打緊,這孩子再入虎口就麻煩了,說不定這次對方的主要目標又是這個孩子。

    柳青就是為她賣命都干,卻知道孩子就是她的命,絕對不能出岔子,只好遠遠地跟著。

    然而,由於不敢太接近跟蹤,到了洛陽郊外,就把人追丟了,顯然那小子怕人踏線,大概制住了姜不幸加速遁去,但柳青也相信,兩人沒有去遠。

    柳青以為,或許就在附近什麼地方,就到處張望,哪知此刻竟遇上了一位熟人,來人竟是倉州的李占元,八大家之一,柳青自然認識,道:「李老伯,久違了!」

    李占元一雙電目造巡柳青背上的孩子,言不由衷地道:「原來是柳賢侄,慕塵兄近來好嗎?」

    「托老伯的福,家父還好,噫?家父不是和幾位長輩一起去過『怒堡』嗎?」

    「不錯……後來分了手,賢侄成家了?」

    「還沒有,老伯。」

    「那你背後的孩子是……」

    「噢!這是凌鶴凌大俠的孩子!」

    「也可以說是姜不幸姑娘的孩子,對不對?」

    「是的,老伯。」

    「讓我看看好嗎?」

    「當然可以……」柳青背過身子讓他看。

    李占元「嘖嘖」連聲地道:「一個是人中之龍,一個是人中之鳳,這一對武林奇葩生的孩子,就難怪如此俊美可愛了……?他一扯背帶的活扣,背帶一開,孩子已到了他的手中。

    柳青也是初出茅廬的少年,要是換了老江湖,立刻就能看出李占元的貪婪陰詐的眼神,柳青疾轉身子,愕然道:「李老伯,您……。」

    李占元笑笑道:「可愛的孩子人人喜歡,老夫也不例外,就讓我照料幾天再還給你如何?」

    「這怎麼可以?老伯,您這是給小侄出難題!」

    李占元道:「柳青,現成的好人你不作,老夫如果不還給你,又如何?」

    「老伯乃是八大家之一,武林名宿,這話要是傳出去,恐怕不大好聽吧?」

    「傳出去?」李占元四下望望陰笑道:「誰會傳出去?」

    「小侄我……」

    「你以為老夫像你一樣地沒開竅?」

    「老伯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不到柳慕塵聰明過人,居然會有你這個笨蛋兒子。」

    柳青這才看出他那陰森的眼神,道:「老伯要殺小侄?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吧?」

    「小子,你就試試看,如果你能在老夫手下走過十招,老夫甘願冒一次縱敵失職的大不遞,放你一馬!」

    關於八大家主人的武功路數和深淺,柳青並不陌生,而且柳慕塵在八大家之中,論身手應列第二,第一是凌翎,第三是蕭辰。倉州的李占元應列在五名以後,所以柳青以為,李占元抱著孩子,他未必能在七八十招內贏了他。

    柳青此刻也不講什麼禮數了,因為對方不講禮在先,立刻攻上。李占元一手應付,才一招半,就使柳青大吃一驚,李占元身手之高超出了他的想像。

    柳青相信,以前兩個李占元加起來也沒有現在的一。個厲害,所以第二招開始就陷入苦戰,加上只攻不守的一招才勉強湊足了九招。「啪」地一聲,左胸中了一掌,在雪中滾出三步,噴出一口鮮血,雪上一片殷紅,格外刺眼。

    「嘿……」李占元獰笑道:「小子,你是自作了斷,還是要老夫代勞?」

    柳青以為孩子的命比自己還重要,他不能死,至少要逃出魔掌,把這駭人的見聞告訴凌鶴或姜不幸。

    他爬起來道:「李占元,我真不明白……你與家父和我之間無怨無仇,為什麼要搶人家的孩子?」

    「小子,你是不會懂的,你自絕了吧!」

    柳青後退著道:「李占元,莫非你已變節站到葉泊庭和黃氏兄弟一邊去了?」

    李占元輕蔑地一笑,道:「葉、黃等人比我也高不了多少、還不都是為了跑腿的?」

    「那麼幕後的主子是誰?」

    「小子,這問題你得去問閻玉爺……」身子彈起,一臂抱著孩子、一掌當頭罩下。

    柳青大駭,左閃右閃,始終閃不過這一掌,只有全力以赴,以雙掌迎上,但有人大喝一聲「快閃……」,人影倏閃,「啪」地一聲,勁風四溢,地上殘雪飛濺、李占元「蹬蹬蹬」

    連退三大步,來人一個「雲裡翻」也落在五步以外。

    「是你……」李占元愕然道:「怎麼會是你?」

    「為什麼就不會是我?」

    「好,好,我老實告訴你,我是奉命行事,要把這孩子接回去的,這件事你最好別管!」

    「誰的孩子?」

    「姜不幸的。」

    柳青抹抹口角血漬,道:「麥老伯,李占元不問青紅皂白,就搶走了孩子,還要殺我滅口,簡直瘋狂了。」

    麥秀冷冷地道:「李兄,把孩子還給人家!」

    「你……你瘋了?我是奉命行事的呀!」

    「我不管你是奉何人之命,拆散人家的骨肉,缺德至極,還給人家。」

    「麥者二,你這是找死啊!」

    「你還不還?」

    「麥老二,你如果出手,孩子包死不活,一切後果可要由你來負!」

    麥秀一字一字地道:「我也要提醒你,任何人弄死這個孩子,恐怕他的遭遇比被皇帝老子誅九峰還要慘些。」

    似乎麥秀這幾句話產生了作用,李占元道:「麥老二,你似乎非掂掂我的份量不可。」

    「我知道你已非吳下阿蒙,但姓麥的敢叫戰,就沒有把你放在眼皮子上。」

    「好吧!麥老二,以前對付凌鶴我還幫過你,沒想到你會過橋抽板,朋友都不要了。嘿嘿嘿!可別以為姓李的在乎你,真他奶奶的是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氣旺……。」把孩子放在雪上,先出了手。

    柳青緩緩走近孩子,一邊打量兩人交手,才十來招,絕未想到,麥秀並不遜李占元,甚至還凌厲些、柳青以為,像他這點底子,在武林中簡直沒法混了。

    才二十來招,李占元就被逼退了兩步,這工夫柳青抱起了孩子,也不敢再看,掉頭狂奔而去。據他所知,麥老二一直以為凌鶴是縱火燒了麥家堡的叛徒,今天怎麼會幫著凌鶴?

    他奔出約十餘里,不敢總走直路,迂迴而行,怕被迫上,就在這時,山拗中傳來了一陣笑聲,道:「老薑,咱們打個賭好不?看地上的足印,像是一男一女,很有可能,男的是柳青,女的是姜不幸姑娘……」

    柳青未聽出這人是誰,卻有點耳熟,立即藏在岩石之後。不一會山拗中轉出七人,首先他認出了一個人,那就是他的妹妹柳聞鶯,另外也看到了凌鶴、曲能直、妻子雲、李婉如、蕭娟娟和江杏。柳青本來有點愧對凌鶴,固然,他守住了君子的分寸,但是,他並未力勸姜不幸回頭和凌鶴解釋誤會,多多少少有點私心自用。

    現在他抱著孩子,正在盤算,要不要出來?

    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出來了,揚揚手道:「凌大俠……妹妹……」

    眾人仔細一看是他,一齊急掠過來,鵬道:「柳兄台的是……」

    「令郎凌小鶴!」

    「啊!太好了,沒有惜嗎?」

    「絕對惜不了!」

    凌鶴解下孩子背上,道:「多謝柳兄,不知柳兄有未遇上阿幸?」

    柳青訕訕地道:「凌大俠,說來慚愧,不久之前,在下還和姜姑娘在一起,但她竟被『三六九』架走,在下技薄藝淺,深知絕非敵手,只有抱著孩子藏起來……」他說了一切。

    曲能直道:「嘿!你小子就會跑,真是豬八戒吃雪花膏有點內秀啊!姜不幸不過是和凌鶴發生了誤會,一氣而出走,你不勸她口去,反而結伴同行,你是安的什麼心?」

    凌鶴揮擇手道:「曲大俠,不必責備柳兄,若非柳兄見機行事,他也會陷入『三六九』手中,孩子當然也不會回到在下的懷抱之中了。」這些人當中大多數知道柳膏傾慕姜不幸,應為凌鶴為情敵,換了別人,必不理他。但凌鶴卻因相信阿幸,也不以為柳青是飢不擇食的人,所以信得過他們。

    曲能直道:「柳青,你沒看錯人?那援手之人確是麥秀嗎?」

    「是的,晚輩早就認識麥大叔,怎會看錯了人!」

    「你是說麥秀比李占元還高,而李占元的身手突然進步了不少?」

    「晚輩以為,他過去的身手比現在差得甚遠。」

    「『三六九』那年輕人是什麼樣子?」

    「很年輕,不會超過二十歲,似乎很黃俊,但有點稚氣。當時晚輩藏在十餘丈外巨墓之後,看得並不太真確,他還說他姓石。」

    姜子雲道:「少主人,者奴以為,這『三六九』年輕人必是『統一會籌備處』中的中堅份子,要不,那黑衣人也不會叮囑葉伯庭,某些事可交『三六九』或『四五六』去辦。」

    「不錯!」凌鶴道:「甚至聽口氣,這『三六九』和『四五六』兩人和那黑衣人的關係非比尋常。至於李占元,分明已向『統一會』屈服,所以他學了『統一會』的絕世武功。」

    大家都同意這看法,凌鶴道:「晚輩估計,『統一會籌備處』即在附近,咱們分頭去找一下如何?」

    曲能直道:「凌少俠和老薑以及在下一道,江大嫂、柳青以及幾位姑娘一道,兩個時辰之後,在洛陽西關內的一品酒樓見面。」

    江杏道:「凌少俠,我以為這麼分配不甚妥當,目前大敵就在附近,老實說,能絕對保護孩子的人,只有少俠一人,不如由一位姑娘背著孩子,跟少俠一起,其餘的人再分成兩撥……」

    哪知江杏話未說完,李、蕭、柳三女立即大表贊同,李婉如搶著道:「大娘的辦法很好,就由我來背孩子吧!小傢伙太可愛了……」不由分說,逕自把孩子解下來背在她自已背上。結果蕭娟娟和柳聞鶯撲了空。

    這工夫柳青低聲對他的妹妹道:「小妹,我們走吧!以我們的身手,幫不上人家的忙,而凌少俠身邊的姑娘又大多,也輪不到你……。」

    「大哥、要走你自己走吧!小妹以為,在目前來說,也只有在凌少俠身邊才安全,要不,乾脆回雲夢山莊。」

    柳青沒有說什麼,他只是感覺姜子雲和曲能直兩人對他不太諒解,和他們在一起甚不自在。

    凌鶴這一撥只有李婉如和江杏,其餘諸人沒有再分,因為蕭娟娟和柳青的身手較差,實力分散太危險。

    分子後,蕭娟娟幾乎也想離去,但此刻是在救人,她為人心地厚道,要拂袖而去,此刻她以為也不是時候。

    此刻最焦急的,當然是凌鶴了,阿幸的安危實在超過了孩子,但是,他們找了三個時辰,仍一無所獲,返回「一品居」,姜、曲等已失在等候了,他們也沒有任何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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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在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