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棄舟上岸,沿山壁而行。
春色如苔,山壁上下儘是深深淺淺的綠色。陽光投下斑駁頑皮的影子,看得人心情為之一振。
馮笑兒天性如山野清風,即使有什麼不快,也只是一時。二人一路說笑,你講些中原掌故,我說些南疆趣聞,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馮笑兒一路唧唧喳喳地學著鳥叫,回頭笑道:「好啦,尊主就在前面。蘇大哥,我們快些跟他們會合去。」
蘇曠早知苗疆有驅禽馭獸之法,但第一次親見,不由嘖嘖稱奇:「我以為公冶長不過是杜撰,原來當真有人懂得鳥語。」
馮笑兒搖頭:「外人總把蠱術傳得神乎其神,其實說起來,也不過是把萬物的本性發揮到極致而已。譬如說尊主的流螢飛蠱固然神奇,但如果螢蟲本身不會發光,也沒法子憑空捏造。鳥語也是一樣的,尊主那邊放出訊號,我這裡才能收到。」
蘇曠想了想,道:「那……烏月蠱又是怎麼回事?」
馮笑兒皺眉:「這個說來話長。蠱術分許多種,月亮峰人人練蠱,但入門的只是毒蠱,也就是說用毒蟲下蠱。到了我和大哥二哥,我們三人練的就是幻蠱。南疆也只有歷屆尊者才能夠修煉幻蠱。譬如我修習天眼,自幼就要無數蠱毒滴眼,才能用目光殺人……只是大哥說,歷屆天眼尊者都是用心內戾氣引導體內蠱毒,我本身沒什麼戾氣,所以天眼之術練得稀鬆平常。大哥的妙筆,二哥的神唱,都是一樣的道理。只有尊主修習心蠱,那才是高明的蠱術,我也說不清楚。烏月蠱在本教歷來被禁,這是用奇毒加上幻蠱才能發作的。像那個晚上,月黑風高的,本來就人人心神不寧,那幅畫裡又被人藏了蠱母,所以一傳十十傳百,根本沒有人能夠抵抗。」
蘇曠問道:「你剛才不是說,只有你們三位尊者能修煉幻蠱,那豈不是說……」
馮笑兒點頭道:「這也是中流一口咬定是尊主下蠱的原因大哥三年前手已經廢了,按理說,下蠱的只有尊主二哥和我三個人……」
也就是說,江中流必須選一個懷疑對象。他相信馮笑兒,自然而然,就選了阿瑪曼貢。
蘇曠又問:「你知道何鴻善又是怎麼一回事嗎?」
馮笑兒搖頭道:「那好像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要尊主或者大哥才知道我們快些走吧,已經不遠了。」
蘇曠搖搖頭:「你的鳥語還是沒有學到家,它們正在告訴你一件事,你聽見了沒有?」
馮笑兒側耳傾聽,茫然搖頭。
蘇曠緩緩握住刀柄:「我聽見了。它們說兩邊的山崖埋伏了許多人,要小心。」
一聲弦響,血紅的箭鏃射在腳下這是警告,不能再向前走了。
馮笑兒已經一步跨了出去。
蘇曠覺得腳下微微一動,暗叫一聲不好,左臂環起馮笑兒的腰肢,凌空一躍,拉住了頭頂的樹枝。
腳下的泥土砰地裂開,絆馬索絞著刀刃彈出地面。鋒刃上閃著幽藍的冷光,一張巨網從天而降。四周鳥雀驚得沖天飛起,長弓大箭,瞄準了天羅地網之中的兩個人。
蘇曠單臂攬住馮笑兒,半空之中一蜷一彈,足尖已點在兩股絆馬索之中。兩側持索之人抖腕,絆馬索又一次彈起,鋒刃內轉。蘇曠雙足點動,在無數藍刃之間尋找空隙。他覷準一點,左腳挑住刀刃背面,大喝一聲。那根絆馬索翻轉半圈,刀刃刺在另一道繩索上,皮索頓時中斷。
他雖抱著一人,但上身穩若磐石,只一雙腿翻飛般亂舞。踢掃捲踏,毒刃只在他褲腳邊閃來轉去,任憑執索人使盡氣力,也傷不著他,反倒斷了數根繩索。
麒麟膽沿著巨網的鐵索劃起一溜兒火花再大的「巨網」又能有多大?蘇曠眨眼間已經到了巨網邊緣系網的絃索還拉在江中流左手裡,他始終沒有放下去。
蘇曠鬆了口氣,笑道:「我就知道你總會網開一面。」
江中流低頭苦笑,左手一鬆,機簧已被引動,鐵網當頭而落,地面上無數暗箭射來。
蘇曠大吃一驚,輪起刀彈開暗器,左臂送出馮笑兒,身形幾乎與地面平行,向前箭射而去。
只是馮笑兒尖叫一聲,又被推了回來。
蘇曠前衝之勢哪裡停得下來,只好單刀向地一插,左臂又一次將馮笑兒抱在懷裡,但肩頭跟著就是一痛江中流左腿斜起,正鉤在蘇曠的肩井穴上,跟著一掌,拍在他胸前。
這一掌並未用力,也毫未傷及內腑,但蘇曠再也支持不住,雙膝一軟,已經跪倒,兩腿一陣劇痛絆馬索上無數細小鋒刃已經刺入肉中,也不知刀刃上塗了什麼毒藥,腰部以下再也動彈不得。
蘇曠吸了口氣,輕輕放下馮笑兒,冷笑道:「好手段。」
江中流的目光裡滿是歉疚,他歎了口氣:「罷了,隨你怎麼看我。這刃上只是麻藥,此間事情一了,立即放蘇兄北歸。」
蘇曠慘笑一聲:「交友如此,夫復何求?」雙指捏起一片刀刃,逕直向心窩刺去。
「住手!」江中流大驚失色,伸手去攔。他雖然下手狠毒,但決計不想傷了蘇曠性命。
蘇曠雙指一彈,刀刃直奔他面門而去。江中流側身一閃,脈門已被蘇曠扣住,半邊身子一片酸麻,腳步一個踉蹌,險些也踩在絆馬索上他這才反應過來,這姓蘇的出名地怕死,只怕天下人都自尋了斷也輪不到他。只是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蘇曠出手如風,連點曲澤天泉神封三穴,就手拔起麒麟膽:「扯平江幫主,勞煩背我出去。」
江中流怒目而視:「我若不背呢?」
蘇曠笑道:「你不背,自然有你老婆背。你當我稀罕臭男人?」
江中流急了:「蘇曠,我根本就是為你好!阿瑪曼貢不過是個女人,你為了她叛國投敵,當真值得麼?」
蘇曠渾身上下一個激靈:「叛叛叛……叛國投敵?我幹嗎了就叛國投敵?」蒼天啊大地啊,雖然他沒興趣繼續做朝廷的鷹犬,但身為一個平凡快樂的江湖人,能不能別有事沒事地被推進歷史洪流裡?
江中流點點頭:「這是真的。何大人說,掃滅月亮峰,是朝廷的密令。蘇兄,做兄弟的求你了,你先留下吧。」
蘇曠沉默了。其實換了任何人是江中流,也沒有別的選擇。國家,父仇,兄弟,幫會……連他自己都感到畏懼,好像只是一時義憤,才要送笑兒見她們家尊主的吧?退一步海闊天空,他根本都不認得阿瑪曼貢,真的有必要為她做這麼大犧牲?
兩人對話的工夫,船幫的弟子們已經默默圍攏。他們不清楚狀況,也不會多話,只是執刀在手,等候吩咐蘇曠忽然有了一種衝動,他想要隨便拍拍一個人的肩膀,問:關於這件事,你是怎麼想的呢?
一切只是彈指的工夫,江中流看著蘇曠的臉色,眼睛開始發亮這個人開始掙扎了。有掙扎,才有妥協。
只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歌聲,從極遠處傳來,片刻間就清楚了不少,顯然來人速度極快。不多時,眾人已經聽得真切,這歌者有副清亮如雲的好嗓子,唱的好像是一支古老的召魂之曲。
馮笑兒卻大聲叫起來:「二哥快停住!蠱龍在此,留神反噬!」
三百兵士聽見這聲音心中都是一陣淒涼,只覺得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千里迢迢來到南疆,不過是做個異鄉孤魂而已。定力略差的已經落下淚來,恨不能橫刀自刎,以解胸中煩悶。
江中流凝神片刻,大聲問道:「來者何人?可是月亮峰神唱尊者?」
那歌聲一提,變得分外淒厲,有如秋墳鬼唱,絕路而哭。
「妹子放心,神唱只是心緒不佳,小唱抒懷,並未用蠱。」歌聲忽然頓住,一個琳琅如玉的聲音響起,竟如同三伏天清風過體,讓人說不出地順暢開懷,「月亮峰妙筆,奉尊主之令,恭迎蘇大俠。」
蘇曠這才明白二人為何來得如此之快。
左邊的男子三十五六年紀,眉清目秀,身著魑紋白衣,峨冠博帶,有三分屈子行吟之氣。雖說上了幾分年紀,但倍添儒雅。座下一頭青鬃金毛巨獅,黃金為轡,白玉為鞍,額上一顆明珠,熠熠生輝。右邊正是神唱,卷髮深眸,膚色深黑,上身赤裸,左臂纏一根青籐,豹皮腰帶上斜插一把彎刀,座下是一隻白額大虎,早不是滇池船上的跟班模樣。
馮笑兒撲了上去,鉤著左邊那男子的脖子大哭起來:「大哥你來了,你總算來了!」
神唱看著蘇曠,隱隱有敵意:「早就和你說過別和漢人打交道,現在知道後悔了?」
馮笑兒跳上妙筆的獅背:「二哥,漢人也有好人啊,蘇大哥就是。」
左邊那男子以中原禮節抱拳道:「蘇大俠,你送小妹一路至此,我們兄弟深感大德。」
誰說南疆人說話直接?人家說話頗有水平大俠您送人送到這兒剛剛好,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擔心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蘇曠卻抬起頭來:「是阿瑪曼貢姑娘讓二位來接我的?辛苦,辛苦。」
神唱臉上的譏笑之意根本就是溢於言表:「請」
江中流沒有阻攔的意思,他早就看見四瓣蘭花散落在金獅白虎的爪間,旋即開了,又立刻消失,水晶般剔透的花粉輕舞飛揚那是阿瑪曼貢護身的冥蘭花,沒有人膽敢一攖其鋒。
一路向著深深的滇西奔去,蒼山如黛,春深如海。
過了大理,漢人衣冠漸漸少了。蘇曠腿上的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便換了苗家的新衣帽飾,一臉喜氣洋洋。
長鬃巨獅極為少見,看上去竟比百獸之王還要威風。蘇曠看得極是眼饞,但任憑他怎麼催馬,那匹駿馬也不肯和獅虎並行。
騎白虎的神唱顯然比衣冠楚楚的妙筆更得姑娘們喜歡。他一路唱著各家的情歌,引得路邊的汲水少女駐足觀看,不時有大膽的姑娘對上一段,你來我往,惹得人人喝彩。蘇曠悄聲問馮笑兒他們唱些什麼,馮笑兒笑嘻嘻地告訴了他,蘇曠忍不住先臉紅了,心道,若在中原唱這樣的歌子,非被問個有傷風化之罪不可。
高黎貢山一日近過一日,星空也一夜美過一夜。
阿瑪曼貢無意間發現,這個嘻嘻哈哈的漢人小伙子夜裡極少入眠,總是一個人坐在火堆邊守夜。他時常獨坐很久很久,直到火堆變成灰燼,長夜變成黎明。
說來倒也奇怪,蘇曠守夜的時候,姑娘們總是睡得香甜,似乎他比四放的冥蘭花更加安全。
這麼大的江湖這麼長的夜,他一個人在想些什麼?
阿瑪曼貢終於決定直接了當:「想什麼呢?」
蘇曠頭也不抬:「我在想……自從滇池一會,你就不穿低襟的衣裳了。」
阿瑪曼貢的臉頓時又紅了。這個人,明明做著讓人感動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說些討厭的話呢?她歎了口氣:「蘇曠,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聽你說回正經話。」
「你真的想聽?」蘇曠眼中有光芒一閃,自顧自扭頭大聲招呼道,「笑兒」
馮笑兒遠遠答應:「嗯?」
蘇曠一本正經:「我覺得,為了苗漢兩族的和平相處,為了南疆百姓的」
馮笑兒和神唱捶地大笑起來,打斷了他:「哈,蘇大俠你又發瘋了。哎,說正經的!」
蘇曠嘿嘿一樂:「好,換個話題,你覺得我跟你姐姐合適不合適?」
馮笑兒頓時來了精神:「那要看你的表現了。」
神唱諷刺道:「我們尊主面前,獻慇勤的人多了去了。」
連早就躺下休息的妙筆也直起了身子:「哦?小蘇今天怎麼說起真心話來了?」
火光忽明忽暗,映在臉上,蘇曠稍稍有些落寞,勉強笑道:「喏,你都聽見了?」
阿瑪曼貢猛地低下頭去,只覺得鼻樑一陣酸楚。原來偌大的天下都一樣若得心事如常訴,誰願一生扮疏狂?
蘇曠兀自笑道:「我敬重你一個姑娘家敢以只手補天裂,我想讓你明白漢人中也未必都是瞻前顧後之人。你想天下太平,我亦願南疆和平,盼望一己之力能派上用場,如此而已。」說到最後四字,他話裡已有錚錚之意。
阿瑪曼貢漫不經心地玩著辮梢,伸指彈起一朵冥蘭花,輕輕巧巧飄落在地:「原來如此而已……我還當你兩句話都是正經說的。」
蘇曠瞠目結舌,連忙起身道:「抱歉抱歉!一時失言,唐突了尊主。」
阿瑪曼貢苦笑著搖了搖頭,臉上微微發熱,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嘟噥:「去你他媽的。」
也不怪蘇曠大驚失色,蠱王之尊崇,甚至還在王侯將相之上。想當年何鴻善新官上任,自覺封疆大吏無限風光,大大咧咧地闖了月亮峰,還沒上山,便中了奇蠱。若非龍詔王賜藥,恐怕就會當場立斃。但饒是如此,他以「小周郎」之風雅,硬生生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著實懷恨多年。
「只是,究竟是誰下的蠱呢?」蘇曠好奇地問道。
沒想到四人都是搖頭:「不知道。月亮峰人人通蠱術,隨便是誰都一樣的。」
妙筆歎道:「也就是那件事以後,阿瑪曼貢下令不得濫用蠱術殺害無辜者,違者償命。弄得咱們月亮峰人人畏首畏尾,好些次都吃了大虧。」
阿瑪曼貢笑道:「大哥要是覺得不好,這規矩咱們再商量就是。」
妙筆搖頭:「尊主早就長大啦,哪裡還輪得到我們多嘴。」
蘇曠聞言,百思不得其解。以阿瑪曼貢的身份名望,為何總是對妙筆尊者敬畏有加?連座下的金獅也拱手送了他。
長路漫漫閒來無事,他尋了個機會轉向馮笑兒打聽。
馮笑兒望著遠方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少女,當年的事情著實有些遠了:「蘇大哥你有所不知,在月亮峰上有十九位長老,都是各族族長或者德高望重的老人。姐姐她雖然一直深孚眾望,但總得不到長老們的歡心。當年定親的時候長輩們就大為光火,哪有苗家的王女和漢人結親的道理?而大哥是長老裡最年輕的一個,他力排眾議,一直效忠姐姐。三年前,老尊主忽然中毒死了,按照規矩,哪位王子為蠱王報仇,就能接任蠱王的位子。王子們互相攀扯,姐姐沿著瀾滄江漂流了一千多里,才在一個傣家寨子裡找到製毒人。」
看來王位傾軋這種事,各地各族都是大同小異。蘇曠隱隱猜出了後來的事情。
馮笑兒的聲音放柔了不少:「但是姐姐不肯說出究竟哪位王子才是幕後的主使,他們吵來吵去,就把矛頭指到她身上你說多麼好笑,那時候她名聲大極啦,在大家心裡,像是月亮一樣神聖,真要是想做蠱王,哪裡要這麼麻煩?那些長老不過是憎惡她推行漢人的東西,毀了苗人自己的傳統。後來她的七個哥哥湊在一起,商量著合力除掉她。那時候姐姐在修習心蠱,大哥二哥就聯手和他們在月亮峰頂斗蠱七天,結果兩敗俱傷,王子們死了,大哥的手也廢了。唉,這麼又過了兩年,到了姐姐十九歲的時候,連傣家人都送來白象和白孔雀,那可是京師的皇帝也看不到的吉祥物。長老們沒有辦法,只好承認阿瑪曼貢就是蠱王。她繼任的時候,三千里南疆都高興壞了,送來最好的禮物蠱王是咱們各家人共有的王啊。只有你們漢人不高興,連聲祝賀也沒有,時時刻刻提防她造反。嗯,我扯遠啦,總之繼任的時候,姐姐當眾把金獅賜給了大哥,那天晚上月亮特別白特別亮,我們唱了好多歌……只是可惜,那樣的時候再也回不來了……」
蘇曠忽然覺得,這個年輕的小丫頭,似乎也不像看起來那麼天真……月亮峰人人都滿懷心事,每個人好像都有秘密。
因為喜歡神唱的姑娘總是那麼多,一路上行走的速度也慢了下來。眾人也不催他,只聽他一村一寨地唱下去,想著自己年輕的時候,可也有如此的風光。
有時住在寨子裡,大家總是輪著圈兒喝酒唱歌,神唱唱得最好被敬酒,蘇曠唱得最難聽被罰酒,笑兒跳舞出色被灌酒。阿瑪曼貢被諸人敬若神明,每一下場,當即掌聲雷動,只有妙筆尊者默默坐在一邊,終日若有所思。有姑娘喜歡他安靜沉穩,頻頻把竹筒酒碗塞進他手中,他也來者不拒,酒到杯乾。青鬃金毛獅子驕傲不准人靠近,那只可憐的白老虎卻被小孩子摸了一遍又一遍,怒極了便震天價一吼,小孩子們被嚇走,不多時又來騷擾,看得蘇曠他們大樂不已。
終於有一天,馮笑兒忽然神秘兮兮地說再有兩日就到高黎貢山了,你是第一個跟我們回家的外人呢……
回家,這是一個多麼誘惑的詞啊……蘇曠那天沒有守夜,就在漫天星光裡睡著了。他睡得很沉很沉,一時間,夢裡不知身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