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地岳台

    一陣「唰唰」翻捲聲,眾考生托腮深思,推敲字韻。

    尹靖想起二公主以「思愁」為題,心中不由頓生感慨,沉吟了一陣,提筆書道:

    六瓣仙蘭九曲溪,

    蓬萊午夜憶關西。

    銀河七夕鵲橋渡,

    玉枕三更翡翠淒。

    道路十千腸欲斷,

    年華二八須初齊。

    山色四周百鳥啼,

    情波萬丈心如一。

    這一首詩委婉纏綿,含蓄著他與公主之間的事,堪稱雋品。

    這一次他作好之後轉頭望去,上官詩昭還在蹙眉深思,他不去打擾,靜候著與她一起交卷。

    果然不一會兒,上官詩昭也已作好,二人相顧一笑交了試卷,這一次又是在群英之先。

    主考官把兩篇「思愁」一而再,再而三地吟哦玩味,連連讚道:「好詩!好詩!不過本官尚不能置評,須經公主御筆評審以定軒輊。」

    「文淵閣」下又傳來陣陣呼嘯聲,報榜官又跑上來,朗聲說道:「上官族勝曾文族,文榜考生是否參加武榜?」

    曾文族考生突然推案而起,慷慨激昂道:「古人投筆從戎以衛家國,今日敝族武榜敗辱,小生何顏以文章自負,願為我族一雪前恥。」

    主考官頷首道:「戰無勇非孝也,曾文族考生深明大義,參加武榜。」接著轉向報榜官道:「這兩篇詩律有勞呈交二公主御評。」原來他已認定今年文榜非「上官族」與「蓬萊海外族」莫屬,只要公主把御題「思愁」評閱後,大勢也就可確定了。

    曾文族考生放下筆墨試卷,跟著報榜官匆匆下樓。

    主考官走過那邊,拿起他的試卷一看,怔了一怔,道:「噫!說得冠冕堂皇,卻是草包一個,一個字也沒有寫,原來是考不出藉機溜走。」眾生聽得心中暗暗竊笑。

    接著考的是「對聯」,以「三塔文淵閣」為題。

    上聯曰:三塔巍巍,七層四面八方。

    這是一個絕對,眾考生苦思不已,尹靖想了半天,還沒有想出好對子。

    上官詩昭托腮沉吟,臉上漸漸浮起笑容,似乎快要想出對題了。

    尹靖遊目四掠,心中不由更急,越急越想不出。

    這時武榜會考正值高潮,報榜官「彭彭」又跑上來,報告道:「蓬萊海外族勝玉龍族,文榜考生是否參加武榜?」

    玉龍族考生正在全心思索妙句,一手扶著頭,另一支手高舉起拚命地擺動,表示不去參加。

    主考官見狀,說道:「文生不考武榜。」

    尹靖見玉龍族考生一直搖手,突然靈光一閃,喜叫道:「有了。」提筆書道:「孤掌搖搖,五指三長二短。」立時交了卷。

    主考官見這下聯對得甚妙,不禁問道:「你是見玉龍族文生搖手,而想出這對子的嗎?」

    尹靖微微一笑,道:「小生正是如此得句。」

    「哈哈,奇才!奇才!三塔巍巍,七層四面八方。孤掌搖搖,五指三長二短。」諸生聞之大為驚愕。

    對聯考後,繼續下個考題。主考官在白紙上寫道:

    詩三則寓三事,詳敘其始末緣由:

    其一

    折戟沉埋水不流,

    徒留名姓載空艷。

    旋真一炬悲風冷,

    無限英魂在內游。

    其二

    天外邊風撲面沙,

    那堪回首憶浮華。

    早知身被丹青誤,

    但嫁巫山百姓家。

    其三

    紅愁綠怨送春歸,

    徒虛無聯幾夕暈。

    十載光陰如一夢,

    遊魂時逐亂花飛。

    尹靖看過詩題不禁劍眉一皺,他知道一則詩說得是赤壁之戰,孔明借東風,火燒連環船,第二則是王昭君和番,第三則卻想不起,出自何典何故?

    他突然心中一震,第三則詩所寓之事,可能發生在東夷,並非出自中原典故,如果所料不差,第三則詩已無法作答。

    當下只好先作前面二則,作畢轉目瞥見上官詩昭玉手持筆宛如珠走玉盤,疾揮不已,自己只好望卷興歎。

    不言尹靖對第三則詩窮思不得其解,此刻武榜考場,正值風雲際會,龍爭虎鬥高潮。

    廣場甚是寬大,四周是一層一層上升的階梯坐椅,中間的練武場有十二丈方圓,可作跑馬之用。

    東面高台龍椅上,坐著一位黃繪滾龍袍清老人,正是君臨一邦的東夷玉壺國當今聖上。

    左右各坐著四人,均官袍盛服,氣宇雍容,其中有二位女人,雖然已是徐娘半老,眉角微顯皺紋,但依然掩不住當年那撩人的艷姿,這幾個人正是統領玉壺國的九大族族長。

    右邊有一雪白的高台,書著「天岳台」三個白底藍字,除了那三個藍字外,一片雪白沒有第二雜色摻雜其間。

    「天岳台」正中坐著一位羅綺宮裝的白衣仙子,朱容絕代,使人一見之下如沐春風,遺世獨立。

    這位天仙似白衣美女,不言而知正是「東瀛玉女」,玉壺國香玉公主。

    左邊另一棚台,氣勢雄偉,正是「地岳台」,其上有一蓮座蒲團,盤膝坐著一位老僧,銀白色的眉毛,幾乎蒙住雙眼,台下寶相莊嚴,合什凝立著一排和尚。

    那老僧正是覺遠寺和尚,百眉神僧,主掌地岳台台主。

    廣場四周萬頭攢動,人如潮湧,有八枝族旗飄揚,每一旗幟代表一族。

    原來玉壺國加上皇族,共有九族,今年皇族無人參與逐鹿,只有八大族會師。

    比鬥進行到第四組,這一場由「蓬萊海外族」對「玉龍族」,裁判輪到「天岳台主」香玉公主。

    驀然由「天岳台」傳出鐘聲,音韻繚空之際,一朵白雲冉冉飄落台上,白影收斂,一位白衣仙子頓現眼前,全場立刻鴉雀無聲。

    鐘聲再度一響,「蓬萊海外族」下走出一位白衣勁裝武士。

    玉龍族下是一位藍衣勁裝武士,這時全場依然靜悄悄,屏氣噤聲。

    二位武土來到「天岳台主」面前,雙雙深深叩頭行禮,天岳台主玉手一揮,那二位武士各奔東西,如閃電分開。

    全場立時掌聲雷動,喧囂呼喝中隱隱可聽出叫嚷的是「蓬萊族加油!」「玉龍族加油!」

    二族人各送兵刃,「玉龍族」用的是雙鑭,「蓬萊海外族」武士左手提著鐵胎弓,腰懸一袋蓮子,緊身的白衣顯出玲瓏曲線,一望而知是一位巾幗女英傑。

    今年八族群英會的八個武士中,有二位女英傑,那是「天星族」與「蓬萊海外族」,「天星族」已敗在「吉田族」下,如果「蓬萊海外族」再敗北,那今年的女武士,算是全軍履沒了。

    不過眾人都曉得,這位手持鐵胎弓的「蓬萊海外族」千金,非「天星族」的千金可比,耿大人三年不曾返回,這次抱著問鼎的雄心,耿小姐定有非凡的表現,驚人的演出。

    掌聲喧囂中,二族武士緩緩逼近,耿瑛琦來到相距兩丈外,停步從腰袋裡取出二粒鐵蓮子,玉臂伸展把鐵胎弓拉個滿月,瞄準對方「玄機」,「氣門」穴。

    玉龍族武士馬步微挫,雙鑭擺出「雙龍出水」式,正好封住「玄機」「氣門」。

    四目炯炯相視,場中頓時又寂靜下來,因為此刻千百雙眼睛都注視著兩位戰士,誰也無暇去拍掌歡叫。

    「蓬萊族」的鐵胎弓,「鐵蓮子」名震玉壺國,此種兵器宜於遠攻,不宜近交,因此在兩丈外耿瑛琦已畜勢待發。

    對方也深知厲害,嚴陣以待,鐵蓮子威力無比,但耿瑛琦只有兩次挽弓的能力,旨在一發克敵,足下「潛海游龍」突然橫跨二步,轉換攻勢部位。

    玉龍族武士疾退二步,雙鑭由「雙龍出水」改「汾陽落馬」,這一招又正好封住蓮子來路。

    東夷君民均擅長武藝,眾人看出二人雖然遙遙轉換步法,其實正在互搶先機。

    目下耿瑛琦主攻,竊視出彈的機會,玉龍族主守化解鐵蓮子射來方向。

    主守者如能主持得久,使對方無優勢出手機會,就可佔據上風,因為鐵胎弓極費內力,時間一久自然要落下風矣。

    耿瑛琦一連數招攻勢,均被對方化解,芳心不禁微急。

    突然足下左右不規矩的跨動,玉龍族武土一時之間被弄得頭昏腦漲,摸不定對方攻勢,敢情耿瑛琦正使了「七星迷蹤步」。

    只聽她清嘯一聲,二粒蓮子疾逾流星飛矢,猛然射出,鐵蓮子速度非一般暗器可比,既摸不定方向,又甚難招架。

    玉龍族武士,鑭演「雲鎖五嶽」舞起一道銅牆,把全身封住。

    「咚咚!」金鐵相擊聲中,立被震得蹌踉連退三步。

    耿瑛琦又迅速從袋中取出二料蓮子套在弓上。

    香玉公主玉指對準手中梵鍾彈去,「叮」發出一聲停戰號令,嬌聲道:「勝負已分,匆須再比。」全場一陣微微騷動,多半人一時間尚看不出勝負何在?

    香玉公主略為一頓接道:「兩族對峙,玉龍族用力過度,雙臂麻痺,不能再戰,蓬萊族勝。」話聲未落,掌聲如雷。

    眾人凝目望去,果見玉龍族武士雙鑭擺個「隔澗打虎」之式,但卻始終沒有動彈。

    比鬥至此,獲勝四家是上官族,吉田族,蓬萊族,喬姜族。

    進行第二度複賽,首場是上官英治和吉田松。

    這是一場壓軸好戲,二人剛才都有非凡的表現,上官英治是今年武榜奪魁聲望最高一位。

    吉田松是「波羅劍派」的高足,脫穎而出,威脅武榜魁座,兩虎相遇一場殊死搏鬥,乃意料中事。

    白眉神僧自地岳台蒲團站起,施展一手「凌虛躡步」的輕功,虎步跨動排雲馭氣走下「地岳台」。

    這一種輕功誠足以驚世駭俗,無怪乎「覺遠寺」的武功能名震東夷,被敦請主持「地岳台」。

    在吉田族的旗幟下,有不少佩劍雄豪之士,這些人都是「波羅劍派」中的高手,但「波羅劍派」尉遲天長本人,並沒有臨陣督戰。

    白眉神僧手中梵鍾連響兩下,二位少年武士相對昂立場中。

    二人服飾及身材都異常接近,只是胸前繡的字號不同,盔帽蒙面,目光湛湛暴射著嚇人的寒芒。

    上官英治腰間繫著十六把「旋回竹葉刀」,每把刀五寸長,銀光奪目,環身燦爛眩目。

    吉田松是「波羅劍派」威鎮東夷數海島的「魚腸劍」,此劍削鐵如泥,乃波羅派鎮山寶器,等閒不得使用,這次特賜與吉田三公子佩用,足見「波羅劍派」奪魁的雄心。

    突然四道寒茫衝霄而起,上官英治已閃電般從腰間拔出四柄「旋回竹葉刀」。

    此種兵器宜於遠交近攻,無論作暗器或近身肉搏,均能各擅其長。

    緊接著一聲悠長龍吟,一泓秋水,光耀天地,「魚腸劍」希世奇珍,寒芒特盛,吉田松拔劍英姿,誠具一代名家風範,這一下更具先聲奪人之概。

    上官英治右手雙刀高舉向天,左手雙刀平伸,遙指對方,一式「無語問天」的絕技。

    吉田三公子」魚腸劍」高舉「斜指南天」,凝神歸一。

    二人遙隔丈餘湛湛目光互相凝視,神色甚是嚴肅。

    場外群眾緊張得屏住呼吸,絲毫不敢喘氣。

    僵持一陣,上官英治怒吼一聲,首先發難,健臂一抖「旋回竹葉刀」,以旋風捲浪之勢,向對方攻去。

    但見寒芒狂風激盪空間,上官英治連發四刀,一刀斜削對方持劍手腕的「腕脈穴」,使對方無暇自顧,其餘三劍分擊上、中、下,三路要害,威勢凌厲之極。

    吉田公子劍化「月湧星移」,以閃電飄風之勢,同時向四柄「旋回竹葉刀」劈去。

    孰料他劍風一動,四柄飛刀跟著旋風,立刻轉變方向,上下回調,左右盤旋,嘯聲大作,使人捉摸不定來路。

    吉田三公子名列波羅劍派第二劍手,功力豈同凡響,鎮定功夫確有過之處,「魚腸劍」

    一式「回風拂柳」,與四柄「竹葉刀」同時盤轉。

    朗笑聲中,挾著一片金屬相擊聲,四柄「旋回竹葉刀」被劈成八片,跌落尖埃。

    這些事說來絮瑣,其實不過閃電之間,上官英治已然又拔出四柄短刀。

    第一次成功,也不敢輕易出手,這當兒已被他逼近數尺。

    二人相距不過七尺左右,上官英治四刀蓄勢待發,使他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距離越近,「旋回竹葉刀」的威力越小,一旦近身相搏神兵自然會佔上風。

    因此上官英治非到不得已,絕不會使他有機會再逼近,吉田松得意地冷笑道:「我們二人相距只剩七尺,這一場比鬥看來你是准輸無疑。」

    上官英治冷冷道:「少打狂言,目下雖然居於上風,但有足夠的時間定可將你擊敗。」

    「哼,你那四支『旋回竹葉刀』用完我已在你面前三尺,那時鹿死誰手,不言可知。」

    「嘿嘿,到時一定叫你嘗嘗『旋回竹葉刀』的肉搏,不過你只怕沒有這份能耐。」

    「你有種就放手攻來。」

    「放馬過來!」

    吉田三公子冷哼一聲,長劍圈起一朵銀光,向對方刺去。

    突然旋聲大作,手中「旋回竹葉刀」化成四道白虹,交錯迴旋,雖僅只四刀,但攻的卻是全身三十六大穴。

    吉田三公子掄臂劃個劍圈,又是一陣鏗然金屬相擊聲,這回僅削斷三隻,有一隻擦身而過。

    這把刀跌落塵埃後,猛然反震而起,生似長著眼睛似的,射向他背後「脊心穴」。

    「旋回竹葉刀」只宜硬碰不宜巧避,因為飛刀一落空,不但會迴旋,落地後還會反彈,令人防不勝防。

    吉田松似乎沒有想到落地後還會彈射回來,一削斷飛刀,他立時挺劍追擊。

    這時上官英治雙手正好摸到腰間,準備再度拔刀。

    吉田松不容他再度有出手的機會,此刻就是知道竹葉刀從背後襲來,也無暇閃避,否則一定立處下風。

    場外大半人都看到一道白光射向吉田松「脊心」,不禁齊齊驚呼,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白光如閃電,一閃已到「脊心」,吉田松突然左腿往後倒踢,「叮」的一響,「旋回竹葉刀」被踢得衝霄直起。

    立時全場喝好聲,不絕於耳。

    出腿的瞬間,前衝速度絲毫未減,劍演「萬點寒梅」,向對方罩落。

    上官英治大為震駭,旋回竹葉刀「銀河鵲橋」,幻出四蕊劍花封住了上下左右四路。

    忽覺右臂一震如寒風拂過,右手所持兩隻竹葉刀,立被齊齊斬斷。

    上官英治索性將半截刀脫手打去,接著左劍右掌,風雷迸發,威勢咄咄逼人。

    一時劍氣彌空,直衝鬥牛,神泣鬼號,戰況空前慘烈。

    果然「旋回竹葉刀」,遠交近攻各擅其長,二族人呼喝聲震憾天地,各為其士助威。

    正中台上,吉田老大與上官老大,臉上一片嚴肅沉重之色,正襟危坐,毫無笑容。

    皇上看了一陣,微微頷首道:「上官卿與吉田卿教子有方,國中少年英雄,只怕找不出比二位令郎再高的好手。」二族老大齊聲道:「皇上過獎,臣不勝惶恐震撼。」

    皇上龍心大喜,道:「這場比鬥不論勝負誰屬,二位令郎各晉級三品,封金千兩。」

    「謝主龍恩。」

    練武場中,光華萬丈,瑞氣千條,一場慘烈拚鬥已近百招。

    驀地蹌踉龍吟,上官英治左手竹葉刀又被削斷一支,情勢惡化。

    「魚腸劍」龍騰虎躍,已穩穩居於上風。

    上官英治心頭大怒,他如果無法把腰間僅餘四刀拔出,這場拚鬥,顯然要在挨打的情況下稱臣服輸。

    但形勢卻不容他去拔刀,不拔刀又為情勢所逼,日下只好孤注一擲,以挽回頹廢劣勢。

    心意既定右手奮起餘勇劈出一掌,左手竹葉刀「仙人指路」脫手射去。隨即身運「鯉魚倒穿波」,躍退一丈以外,翻退之際,雙手已摸在腰間,腳一落地,手中又多了四柄短刀。

    但身形未定,驀覺一股寒氣湧到,砭骨生寒,心頭不禁大駭,一式「鐵板橋」往後仰落。

    「鏗」,金石聲與鐘聲同時響起,上官英治身體躍起之時,雙手只剩四把斷刀。

    吉田三公子佇在一丈以外,目射凌光,右手「魚腸劍」青靄迷漫,左手還握著一隻「旋回竹葉刀」。

    敢情適才吉田三公子施展出「波羅劍派」不傳絕技,一招「飛虹取魂」削斷了上官英治僅餘的四把刀。

    白眉神僧朗誦一聲佛號,道:「上官族十六把『旋回竹葉刀』全毀,老衲判吉田族勝。」

    呼叫聲好似平地起雷,「波羅劍派」再度揚威練武場。

    第二場「蓬萊海外族」對「喬姜族」沒有舉行,因「喬姜族」雖然擊敗「皇甫族」但因身受重傷,此刻已無力再戰,故此自動棄權,蓬萊不戰而勝,進入決賽。

    耿瑛琦的武功不在上官英治之下,加上又是裙釵武士,因此深受群眾歡迎,助威加油聲,震耳欲聾。

    兩人對壘,決冕戰由「天岳台主」主審。

    耿瑛琦第二場不戰而勝精力充沛,加上觀眾呼喝,鬥志高昂,聲勢奪人。

    吉田松今日兩度與裙釵武土碰頭,首先對的是「天星族」千金公孫秀蘭,現在現在又遇上蓬萊族的耿瑛琦。

    只見對方曲線玲瓏,雙峰高聳,雖然盔帽蒙住絕世朱容,但依然香艷迷人,深具誘惑。

    他心中覺得很不自在,甚至有點兒迷茫,加上群眾都替她助威,迷茫中忽然生出孤獨怯意。

    耿瑛琦鐵胎弓已拉成滿月,對準他前胸,可是他依然不知舉劍迎戰。

    耿瑛琦以為他沒有把自己看在眼裡,心中大怒,冷叱道:「吉田松少狂!接招。」鐵蓮子脫弓射去。

    這一聲如晴天霹靂,吉田三公子頓從夢中驚醒,只見鐵蓮子來勢如電,力逾千斤,百忙中「魚腸劍」劃起一道銀虹,封削過去。

    「咚」一聲悠長龍吟,人已連連踉蹌兩步,右臂已震得是微微發麻。

    耿瑛琦勝算在握,豈容他有喘氣機會?

    鐵蓮子二度閃電射擊,吉田松這時已完全覺醒,長劍『夜戰八方』樹起一道劍牆,但因鐵蓮子力道甚重,這次「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站穩。

    他只覺右臂酸麻難耐,長劍幾乎把持不住。

    這時吉田松已完全居於劣勢,耿瑛琦右手掏出一粒鐵蓮子套在弓上,吐氣揚聲猛力一拉。

    惜哉!強弓只開了一半,無法拉成滿月。

    這時只要能射出一粒鐵蓮子,雖不能把對方擊傷,至少亦可把長劍震落。

    香玉公主只待她拉滿第三弓,就鳴鐘停戰,以判定勝負。

    可惜耿瑛琦力不從心,四周群眾轟聲雷動,為她加油,急嚷道:「射呀!射呀!開弓!

    開弓!」他們恨不得把自己的力量用到耿瑛琦身上。

    吉田松驚出一身冷汗,抬目瞥見耿瑛琦鐵胎弓拉了半圓就無法再開。

    他知對方已是強駑之末,猛然吸了一口真氣,將內力緩緩運轉,右臂酸麻漸感消滅。

    此刻耿瑛琦在萬眾的鼓舞下,已發出生命的潛力,把鐵胎弓拉滿。

    這正是危機繫於一髮,勝負決於剎那,耿瑛琦拉滿弓的瞬間,吉田松全身血脈也已暢通,大喝一聲,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虹向對方撲落。

    本來身在空中正是大好時機,可惜耿瑛琦此刻無法穩住弓勢,命中率大減,鐵蓮子擦身掠過。

    劍光罩落,鐘聲同時響起,人影乍合倏散。

    「鐵胎弓」的銀鋼線,已被「魚腸劍」挑斷。

    香玉公主曼聲道:「吉田族勝蓬萊族。」

    吉田族歡聲大動,吉田老人,不禁撫鬚長笑。

    皇上微微頷首,讚揚道:「吉田卿令郎神威大震,一劍獨秀,是當今國中無二良才。」

    吉田老大俯首道:「聖上洪福齊天,幸能不吝培植。」

    這時大勢已定,群眾各自歸坐,只待吉田三公子接過天地岳台主百招,武榜魁首便算產生。

    香玉公主因到「天岳台」,宮女送上二篇詩卷稟道:「方纔文榜主考官送上兩篇詩卷,請公主評閱。」

    香玉公主先翻開上官詩昭「思愁」,臉上浮起笑容,只見字跡清秀娟麗,分明是女子手筆,詩想畫意,文藻雅致,不禁頷首讚佩。

    翻開第二篇,只讀了第一句:「六瓣仙蘭九曲溪……」芳心不由一震,秀臉突然變色,一口氣把全篇看完。

    她心中疑慮層層,那人怎知六瓣仙蘭?「蓬萊午夜憶關西」,分明說的是她在蓬萊宮夜半思君。

    末後那句「情波萬丈心如一」寓意深長,這人若不是尹靖,如何會作出這等有心的詩句?

    若說尹靖到玉壺國,似乎不甚可能,尤其代表蓬萊海外族參加文榜,更令人費解。

    她越想心中越奇,想傳令召見蓬萊海外族文生,忽又覺得不妥,如果是尹靖那自然是天大喜事,要不是尹靖,以公主之尊召見一個考生是很不相宜的。

    她想了再,仍自猶豫不定,突然心念一轉,道:「小芝你傳話下去,請問相國蓬萊海外族文生尊姓大名?」

    小芝見公主拿著那篇詩詞,看了好幾遍,有時沉思,有時歡笑,似乎心事轉變不定,心中自覺奇怪,含笑說道:「奴婢領命!」

    香玉公主見小芝的笑容,似乎心事被她看穿,玉臉不禁微微一紅。

    小芝匆匆下了台去,過了一陣突然人聲喧雜,小芝急急跑上台來,喘氣道:「稟過公主蓬萊海外族的文生已參加武榜,相國只知他姓尹不知大名。

    香玉公主精神大振道:「那文生現在哪兒?」

    「公主你看他已出來了。」

    但見蓬萊海外族下走出一位全身藍衣勁裝的武士。

    香玉公主雙眼瞬也不瞬地注視著他,見那武士舉止身材與他一般無二,難道他真的不辭千里遠渡重洋到玉壺國了?

    那位蓬萊武士盔帽露出雙眼,似乎正往「天岳台」凝望過來。

    小芳不禁驚叫道:「奇怪!那位武士好大膽好像在看我們,公主你認識他嗎?」

    轉目見公主很仔細地注視武士,似乎要看穿他的蒙面盔帽。

    香玉公主喃喃道:「如果是他,功力甚高,等會兒就可明真相。」

    「公主說的是誰?」

    香玉公主面上浮起一層緋紅,輕叱道:「你先別問。」

    小芝伸著舌頭,作了一個怪臉,不敢再問。

    且說正中台上蓬萊海外族耿大人,沒有想到尹靖會自動來參加武榜。一聽報榜官傳話,驚得張大了口。

    上官將軍皺道:「耿老弟,那位尹公子行嗎?」

    皇上亦笑道:「耿卿令嬡果稱得上是巾幗英傑,想來這位武士功力亦不凡?」

    耿瀛洲俯首稟道:「臣尚不知這位文生身懷武技,功力深淺,更是無由斷定。」

    皇上奇道:「真有這種事?」

    「臣豈敢欺君蒙上。」

    吉田老大雖然沉吟不語,且上卻掛著輕輕的冷笑。

    這一場由地岳台主白眉神僧主判。

    吉田松連勝數場,冠蓋群雄傲氣凌雲,他見對方僅以空手應敵,冷諷道:「貴族鐵胎弓冠絕玉壺,耿小姐只可惜拉不動第三弓,閣下何不拿獨門絕藝表演幾手?難道是拉不動鐵弓,哈哈……」

    蓬萊武士淡淡一笑道:「閣下既想指教鐵胎弓,為不使你失望,照辦。」蓬萊族人把鐵胎弓換上銀鋼線送上。

    那武士拿過鐵胎弓,取出二粒鐵蓮子套在弓上,說道:「請亮招!」

    吉田松極其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閣下能拉動第一弓,就足以令人震驚。」

    「你現在存心輕敵,我勝之不武,為使你心服口服,你看這一弓。」

    「咚」的一聲,快得幾乎看不出他拉過鐵胎弓,二粒鐵蓮子衝霄直起,轉入雲端。

    吉田松臉色驟變,四周群眾驚叫不已。

    皇上大為驚訝道:「耿卿族下竟有這等高手,此種功力已可苑兒一較長短。」

    上官將軍笑道:「耿老弟懷珠抱玉,自己尚不得而知。」

    吉田老大臉拉的長長,好像鐵板一樣很是難看。

    蓬萊族武士射過二彈,淡然道:「閣下是否準備妥當,這次要對你發射?」

    吉田三公子傲氣全失,歎氣道:「尊駕功力奇高,請發招。」聲音微帶怯意。

    「咚!」二顆黑色鐵蓮子已然射出。

    吉田松舞起一道劍牆,把全身封住。

    「砰!」蓮子彈上高空,吉田松連退三步。

    蓬萊武士等他馬步站穩,又擺好勢頭才拉出第二弓。

    第二弓比第一弓力道還強猛,「砰」然聲中,吉田松在地上翻了一個跟斗才爬起來。

    尹靖心中微奇,吉田松名列波羅第二劍手,何以這等不濟?

    當他準備開第三弓時,突然發覺弓弦重逾山嶽,心中頓時明白過來。

    敢情鐵胎弓是一種奇異的兵器,藉鐵胎弓可發出十倍以上的力道,因此任何武林高手,也無法接數發蓮子不敗。

    他估計以自己的功力,大概可接四弓蓮子,第五弓就難保不受折損,開弓的力量,大概也只有五次左右。

    當下默運「太乙神功」,大喝一聲,拉開第四弓。

    這一次吉田松慘哉。連翻二個觔斗,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已無力爬起。

    白眉神僧朗誦一聲佛號,道:「蓬萊族勝吉田族。」

    皇上大怔道:「這人鐵胎弓連開四次,面不改色,功力之高玉壺國無出其右,耿大人究竟此人是何來歷?」

    耿瀛洲心裡發急,顫聲道:「臣罪該萬死,他乃是中原人氏,在大海中被海鯨吞噬,被臣救起,彼稱要到玉壺國矚仰秋祭,臣特請參與文榜會試,實不知其身懷絕技。」

    皇上意外地一楞道:「中原人氏,他叫什麼名字?」

    「那人姓尹名靖。」

    皇上心靈一震暗道:啊!他叫尹靖?如果是我皇婿,怎會到玉壺國來?

    八大族族長見狀詫異滿面,立知事態非常。

    皇上想了一陣,又轉首問道:「他坐什麼船隻?如何在海上漂流?詳細稟上。」

    耿大人想起棺木船,猛然醒悟,道:「微臣久居海外,懵昧無知,聖上御居『海天別墅』可有『玉棺艇』?」

    「去年二位皇女各駕『玉棺艇』遠浮重洋到『海天別墅』,那兒尚有兩艇。」

    耿瀛洲驚「噫」一聲,道:「尹公子坐著一隻水晶透明,表似棺木,一丈大小的棺艇。」

    上官將軍插嘴道:「耿老弟也許沒有見過,那正是『玉棺艇』。」

    皇上立即問道:「那人生得如何?」

    上官將軍道:「尹公子英朗俊拔,氣吞山嶽,人品與武功同為微臣生平僅見。」

    皇上龍心大喜道:「哈哈,那必定是他無疑了。」

    耿瀛洲奇道:「皇上可知尹公子其人?」

    「如果所料無差,該是東宮二駙馬。」

    耿族長大驚,忙伏身叩頭道:「臣罪該萬死!」

    皇上色驚而喜,道:「不知不罪,快召來見。」

    侍臣立刻傳令召見蓬萊武士,全場掌聲雷動。

    皇上召來蓬萊武土,也不立刻令他降下盔帽,只轉向「地岳台」朗聲道:「白眉大師,你看這位蓬萊武士,能否接下大師百招?」

    白眉神僧一時不明白聖上問話用意何在,朗誦一聲佛號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這位施主功力之高,老衲望塵莫及,別說百招,就是平手對拆,老衲能保不敗,已屬幸然。」

    「這麼說來那百招可以不比了?」

    「但憑聖上裁決。」

    皇上仰首一觀天色,笑道:「日已偏西,不若作罷。」

    「老衲遵旨。」

    皇上又向「天岳台」朗聲傳話道:「玉兒你看這位武士能否接下百招?」

    香玉公主性本溫靜,她正在懷疑這位蓬萊武士的身份,乃曼聲應道:「這位武士功力甚高,玉兒不敢言勝。」

    皇上龍心大悅,笑道:「哈哈,那天地二岳算是一言過關。」

    四周臣民本都極想看看蓬萊武士斗天地二岳台主的雄風,但卻不明皇上為何藉故作罷,各族族長既沒有意見,皇上又特下令,子民除感到失望外,無人敢言。

    於是武榜授魁儀式,立即開始。

    皇上取過一頂珠光燦爛的皇冠,朗聲道:「今年武榜『蓬萊海外族』奪魁,此冠是由蓬萊武士敬獻其最仰慕之人。」皇上用一支玉杖,把皇冠送至台下,蓬萊武士深深一揖,伸手取過皇冠,全場立刻響起呼喝聲。

    接受武榜魁首獻冠之人,是一種無上光榮,蓬萊武士接過皇冠,心中有點不知所措之感。

    耿瀛洲似乎看出他不諳國中授典禮俗,當即默運內功,以傳音入密功夫說道:「尹公子提著御賜皇冠,繞場一周,最後敬獻給你最心愛的人。」

    那武土怔了一怔,想不到還有這種習俗,當下依言把皇冠掛在鐵胎弓頂端,高高舉起,繞場一周。

    所到各族旗下都掌聲雷鳴以示迎接,依習俗皇冠大部分都敬獻女人,苑蘭公主那年連奪文武雙榜,將皇冠特地敬給香玉公主,香玉公主得魁又把皇冠敬獻姊姊,她們是玉壺國唯一得到武榜魁首的女人,結果女人還是敬獻給女人。

    因此那武士鐵胎弓高懸皇冠,所過之處各大家閨秀無不散發羨慕光焰,希望能身受此冠,與英雄同沾一份光榮。

    那武土走到「上官族」下停立了一陣,上官英治領著族人大聲歡叫道:「歡迎蓬萊武士!

    歡迎蓬萊武士!」

    上官詩昭此時已考完文榜,來參加武榜授魁儀式,她人雖害羞,緊靠在乃兄身旁卻也不停地向蓬萊武士揮手。

    上官英治頑皮地笑道:「詩昭妹,看來尹公子此冠是要敬獻給你了。」

    上官詩昭聞言不勝嬌羞地低下頭去。

    那蓬萊武士向他們兄妹拱手一揖,就大踏步走去,上官詩昭臉上一紅,道:「尹公子的皇冠一定是獻給瑛琦妹妹。」

    上官英治臉色突然變得異常難看,神情一陣激動——

《玄天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