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鳳妖婦一凜,立即指著千山一老,道:「你速速領他奔出赤壁出陣,待我去找那孩子!」
語畢,朝白妞一招手,疾縱而去!
竺瑞青眼望二人身影,一轉即逝,心頭立即湧起萬千感慨,誰會料想到曲劍舟會是那靈鳳的親生兒子?
而從此後,愛鳳妖婦要是因曲劍舟之故,改邪歸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卻聽千山一老道:「竺公子!速隨老朽來!」
竺瑞青至此,再無疑慮,立郎緊隨千山一老而去!
左彎右轉,又進又退,少時,已逐漸離開了密佈的烏雲,風勢也不再感到那麼狂烈了。
就在這時,千山一老停了下去,伸手往前一指道:「公子只要直往前走,不出十丈就可出陣。」
隨道:「竺公子但請放心,直走不出十丈,立可出陣,老朽只能領公子至此,恕老朽不遠送。」
竺瑞青越聽越起疑,尤其千山一老所言中,也有漏洞,「不出十丈」,這「十丈」說遠不遠,可是在這陣中,卻不能算是一個短的距離,豈能輕易上當!
竺瑞青心念未已,倏聽千山一老驚聲啡道:「竺公子!你看!………」
竺瑞青聞聲掉首望去,一無所見,忽聞身後風聲盈耳,千山一老突然發難,一掌朝他後心劈到!
竺瑞青何等樣人,千山一老縱令突施暗算,又那能傷得了他?只見他微一側身,已然橫飄八尺。
然而,千山一老也有自知之明,他明知傷對方不著,但他卻是以進為退,一掌劈出招式未盡,已然撥掌旋身,疾若脫搜般往橫裡縱去。
千山一老可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其輕身功夫也不能說不快!
然則他快,卻又那快得過竺瑞青的移形換位上乘輕功的絕學?就算竺瑞青手中挾著個人,他也差得太遠。
就在他身形縱起,尚未落地之際,驀覺後領一緊,身子整個被懸空提了起來,不禁驚駭魂飛,肝膽俱裂。
耳邊傳來了竺瑞青的冷笑道:「閣下往那兒跑!」
千山一老一驚魂飛天外,忙叫道:「請恕老朽………不能!」
竺瑞青將他往地上使勁一慣,厲聲暍道:「為什麼不能!」
竺瑞青這一慣,勁道甚猛,千山一老竟被摔得爬不起來!
但千山一老卻突然奸聲笑道:「姓竺的……你上當了!這雖是生門,外面卻另外布著個絕毒之陣,人人其中,必死為生,你……你縱合殺了我,又有何用!」
竺瑞青一聽,又驚又怒,禁不住又掉頭朝陣外看去,可惜只能看出丈來遠,心中一時也拿不定主意!
驀地,銀虹打閃,勁風疾襲,敵情,千山一老已從地上一躍而起,撤出肩頭寶劍,朝他一劍刺來。
竺瑞青微一側身,避過一劍,回掌一拍,無意中已使發了威猛無儔駭人萬分的摧枯拉朽掌!
此掌力蓋世無雙,千山一老一時趨避不及,竟被掌風熱浪襲個正著,當場一聲駭人慘嗥,倒地一命歸陰!
竺瑞青一掌將千山一老擊斃,心中更加沒了主張,千山一老所說,不管是真是假,都不能輕易涉險,若然所言屬虛,倒還罷了,一旦確有其事,豈不糟透?
他!到時還可以閉住吸呼,不致中毒,可是萍兒昏睡中,那能自行閉氣?
正當其時,驀聽「呱呱」兩聲鶴唳,彷彿就在頭頂般,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采虹姑娘那只靈禽大白鶴。
竺瑞青心中不由大喜,有大白鶴相助,自可輕易離去,當下忙引吭叫道:「大白鶴!大白鶴竺瑞青倉卒間連叫數聲,非但不見大白鶴的影子,且連鶴唳之聲也不再聽到,至此,又不禁大失所望。
竺瑞青本將萍兒挾在左肋下,過久怕她感到不舒服,遂將她的嬌軀橫抱起來,無意中觸到萍兒左腕上的「涼玉釧」。
這涼玉釧本是罕世異寶,功能解天下百毒,竺瑞青居然將它忘了!
只見他猛然一拍腦袋,立即從萍兒腕上將涼玉釧取下,給咬在口中,又將萍兒頭臉,依偎胸前,使她也在涼玉釧的護衛下,不至中毒,一切就緒。竺瑞青再無顧忌,頓時飛身就朝外縱去!
何消十丈,只兩個起落,出來五六丈遠,烏雲頓失,眼前霍然開朗,竺瑞青已然脫出陣來。
這時,天上微露魚肚白,已是黎明時分,竺瑞青四下一掠,環身綠霧繚繞,看不到一條通路。
但卻隱隱可見三四丈外那光整平滑加鏡的聳天赤壁,顯然只有左右兩方可通。
竺瑞青正拿不定主意,該向左還是向右往外衝時,驀覺一陣勁疾異常的厲風,有加泰山壓頂般,迎頭襲至!
竺瑞青頓時吃了一驚,因為這陣厲風,非但疾帶勁嘯風聲,且範圍極廣,數丈方圓內,具都罩在厲風威勢範圍之內!
他這一驚未已,懷抱中的萍兒,突然一掙,倉卒間,他還以為萍兒已然醒轉,百忙中也不假思索,慌忙鬆開手臂。
然而,他這一鬆,懷中萍兒立即沖天而起。
迎頭正有厲風襲至,萍兒反迎風撞去,竺瑞青那能不驚得神色頓變,魂不附體,抬眼望去,倏見白影一閃,萍兒人影已然不見,更把他嚇得心驚肉跳,冷汗狂冒。
可是,待他定睛看清了白影后,終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你道何故?
原來那道白影,正是采虹姑娘那只千年靈禽大白鶴!而那迎頭襲至,籠罩範圍極廣的厲風,則是大白鶴雙翼所發。
而且,竺瑞青更能清楚的看到,大白鶴背上端坐著采虹姑娘,身前橫著曲劍舟那小身子,萍兒的身子則被采虹姑娘挾在肋下,一鶴乘三人,破空飛去!
竺瑞青忙從口中取下涼玉釧,提氣叫道:「虹妹,我們那裡相會?」
他估計著采虹姑娘一定能聽見,豈料卻沒聽到采虹姑娘的回音,竺瑞青趕忙又提高嗓子,重問一遍,仍然沒有回音。
竺瑞青再想叫時,大白鶴已然飛上半空,竺瑞青縱有傳音入密神功絕藝,怕也聽不見了!
至此,竺瑞青心中又不由大奇,采虹姑娘何以不答他的話?
是生他的氣嗎?
為什麼生氣?
是怪他沒有跟蹤他身後而去嗎?
雙方具已脫險出陣,也犯不上生這麼大的氣呀!再說,她要是真的生氣,為什麼又將萍兒救去,這不是矛盾嗎?
竺瑞青思來想去,始終也想不出是什麼道理,然而,越是想不出,心中越是苦惱不堪!
正當他心神恍惚,耳目失聰之際,身後突地響起了一絲陰惻惻冷冰冰的奸笑!
竺瑞青聞笑心凜,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閃避,後心已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掌,「彭!」的一聲,直打得他飛出一丈七八,跌入綠霧縈繞的毒霧陣中!
竺瑞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不禁魂散魄飛,這偷襲他的,竺瑞青揣想很可能是那金龜老人。
但卻想不出他使的是什麼功夫,竟能於不知不覺中出掌傷人?
他那知,這確是武林中極為陰毒的「無風雷霆掌」。
掌出無聲無息,直到徑尺之內,這才突施勁力,發如掣電,勢若雷霆,若非正面對敵,要想閃避,那裡能夠。
竺瑞青心神恍惚,不知不覺中,忽然吃到這一記威力極猛的無風雷霆掌,那裡支持得住,倒在地上,心血翻湧,真氣驟散!
尚幸他手中那涼玉釧未曾跌落,驅散了他近身的毒霧,以至未曾中毒!
忽聽那冰冷陰惻惻的聲音,又嘿笑連連的道:「無知畜生,竟敢壞老夫大事,這次看你往那裡跑!」
聲音越來越近,正朝竺瑞青躺身處走來!
竺瑞青心中大駭,金龜老人的武功,似比無門島龍升天還要高,沒受傷前,或許也不是他的敵手。
如今身受重傷,更非其敵,當下強行抑壓住心頭翻湧的熱血,忍住痛苦,將涼玉釧咬在口中,翻身爬行,盡量的不使發出聲音,借那綠霧掩身,直往陣中爬去!
也就剛爬出丈來遠,忽聽身後響起一聲驚「咦!」道:「這畜生難道會邪法,遁地而隱?」
竺瑞青一聽,就知並未被對方發覺,當下那顧得許多,一直往前爬去,又復爬出丈來遠,眼前突現山壁阻路。
竺瑞青心中暗叫不妙,若不能及時脫身,終於是要被對方發現的,屆時恐將難逃一死。
這時,毒霧陣中,已響起了呼呼風聲,綠霧滾滾,上下翻騰,顯然那金龜老人正在陣中尋找竺瑞青的影子。
那綠霧翻滾,範圍越來越廣,已逐漸接近竺瑞青處,竺瑞青又驚又急,驀覺光整的山壁上,緩緩的墜下了一條枯籐,且不停的在幌搖,彷彿叫他趕快一般!
竺瑞青雖不知這枯籐是何人所放,但卻總比在這毒霧陣中被金龜老人擒住較為安全。
於是,懷著萬分僥倖的心情,雙手抓住枯籐。
那枯籐經他一抓,立即往上升去!沿壁而上,約有七八丈高,峭壁上竟出現了一個光整的圓洞。
洞口站著一個黑衣蒙面人,探掌一把將他拖入洞中,此刻僥倖天色未明,若要被人發現,那才叫糟。
然而,待他進入洞後,定了定神再回首看時,那圓洞門口又已閉上了。
「擦!」的一聲,蒙面人打亮了火摺子,問道:「公子傷勢可重?」
竺瑞青一聽這聲音,竟是個女子,抬眼望去,蒙面人已自行揭下面巾,露出本來面目,赫然是黑妞姑娘。
竺瑞青一見,心中大定,微笑道:「哦!原來是你!」
黑妞姑娘的俏臉上,絲毫不見歡喜之容,且佈滿憂鬱,卻聽她道:「黑妞問公子的傷如何?是否很重?」
竺瑞青道:「傷勢輕是不輕,可是不要緊,我帶有藥,不過,我這藥吞服後就要昏睡,是以我不敢輕易吞服!」
黑妞姑娘道:「噢!那不要緊,你就趕快吞服吧!這洞中十分隱密,呆個一天半夜,還不至被人發覺!」
竺瑞青一聽大喜,收起涼玉釧,隨手取出玉瓶,傾出一粒,再看瓶中還剩下三粒,竟毫不考慮的遞給黑妞姑娘道:「這是武林異人南宮先生的『一元神丹』,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任何疑難絕症藥到病除,確是罕世神丸妙藥,今轉送姑娘,以報一再援手之德,尚祈笑納!」
黑妞姑娘先時一聽說「一元神丹」,雙眼立即睜得大大的!
可是,當竺瑞青要送給她時,她卻淡淡的一笑,伸手接過就揣在懷裡了,謝也沒謝一聲。
竺瑞青以罕世靈丹相贈,乃是心存感激,誠心誠意的相贈,那裡指望黑妞姑娘口頭相謝?
當下將手中「一元神丹」往口一拋,就在這時,竺瑞青忽然記起采虹姑娘吞服「一元神丹」後並未昏睡的事。
而且,在瞬息之間,即能發揮功力,他心想:「我何妨也試他一試,以功力相輔相成,使其盡速奏功!」
心念未已,「一元神丹」已隨津化液,流入喉頭!
眨眼之間,丹田中已冒起一團無名暖流,越聚越大,倏然間爆炸開來,四面亂縱,橫衝直撞,不大功夫,已遍達四肢百骸,那暖流所過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舒爽,使人懶倦欲眠!
一種藥物有一種藥物的特性,這「一元神丹」就是如此,它先使你昏睡,意念消失後,再集中藥力,為你療治傷勢。
就像現代外科使用的麻醉劑般,先使你失去了知覺,不知痛苦,再為你開刀動手術!
竺瑞青在這個時候,雖感舒爽欲眠,可是丹田真氣已能自行提聚,他心知這一睡可不知要睡多久,當下強行打精神,提聚丹田真氣,將分散開的暖流,全都逼攏起來,療治他胸腹的傷勢!
這麼一來,果然大奏其功,不過個把時辰,已然恢復如常,且精力飽滿,神氣充沛。
竺瑞青睜開眼來,洞中暗黑如墨,凝目久視,方能洞燭一切,卻已不見了黑妞姑娘的影子。
可是,身前卻擺著三樣東西,一把短劍,一尊玉佛,還有那盛裝「一元神丹」的玉瓶,瓶中三顆「一元神丹」依然安在!
這少林與武當的派令,黑妞姑娘還給他,那是必然的事,而這「一元神丹」是竺瑞青送她的,她何以拿來還他?
這是什麼道理?
竺瑞青一時想不通,就也不去想他,隨手一把全都揣在懷裡,立起身來,四下一掠,至此,他似乎方看清洞中的一切!
卻見這個石洞,不過尋丈方圓,十分光整,似經人工琢成,洞中除了一個可資坐用的石鼓外,別無一物,而除了他從劊壁上進入的圓洞門外,也沒見有出路!
無意中,竺瑞青如電英目,掃過那石鼓,卻見石鼓上隱隱似有字跡,忙湊近一看,果然是黑妞的字!
只見上面寫著:「為此兩枚足能顛覆武林的派合,黑妞受盡折磨凌辱,終於得以原壁奉還,心中實感寬慰,奈因恩師忠言逆耳,仍然執迷不悟,使黑妞痛心萬分,說不得以身相報,一死諫之,此一別,人鬼殊途,望君保重………最後另有一行字,「此石鼓往右旋,即得出路。」
竺瑞青看畢黑妞姑娘所留的絕命書,心中又悲又痛,既悔且恨!
他深悔適才沒告訴黑妞,愛鳳妖婦發現了靈鳳的兒子,很可能因此棄邪歸正,黑妞這一死,豈不太冤?
當下急急旋動石鼓,洞壁上沙沙微響後,已出現了一道石門,石門的後面是一條甬道。
竺瑞青惟恐石鼓上的字被人看去,順手一抹,將字全部抹掉,方從石門縱入甬道去。
甬道彎彎曲曲,逐漸的往下傾斜,約有頓飯工夫,方離了甬道。
甬道外,是一寬僻的大山洞,洞中腥臭撲鼻,竺瑞青進入洞中一看!
原來是他目前與萍兒同時被囚一室,那狹谷後的大山洞,洞中當日激戰,留下遍地鮮血,難怪如此腥臭!
竺瑞青謹慎的掩身而出,始終不見一個人影,直到奔出狹谷,越過阻谷石堆,仍然沒發現一個敵人!
驀聽「希聿聿」一聲烈馬長嘶,隨著一道黑影,風馳電掣般,帶著一片白雲飛至,竺瑞青絕沒想到此時此刻又得遇這匹千里龍駒,烏雲蓋雪,當下飛身而上,帶轉馬頭,又往赤壁入口處奔去!
因為他曾親見采虹姑娘帶著曲劍舟,還有萍兒已然脫險,駕鶴而去,只有小黑子與笑女,仍然在赤壁入口處,不知如何?心中放心不下。
然而,待他縱馬奔至入口處時,只見當地,樹木紛折,東倒西歪,似經過一場激烈拚鬥般。
但卻不見小黑子與笑女的影子。
陡地,那烏雲蓋雪寶馬,「希聿聿」一聲長嘯,人立而起,原地旋身一縱,已躍出三丈來遠。
緊接著鬃毛直豎,馬尾平伸,四蹄翻飛,去若流星飛矢!
竺瑞青心知此馬靈異,如此狂奔,決非無故,回首凝目一瞥,隱隱見疏林中,人影晃閃,為數還真不少,心中暗叫僥倖,如若被對方圍住,難免又是一場惡鬥。
再說,這些人中,要有金龜老人在內,自己人單勢孤,想要安然脫身,也非易事,倒不如避之為吉!
可是,他卻不為小黑子與笑女擔憂,要說憑小黑子一身先天混元氣功,刀槍不入,要想傷他,談何容易?
但是,何以不見人呢?
竺瑞青心中苦思著,不知不覺的,座下大黑馬已狂奔出數十里地,那大黑馬奔至一道低窪的山谷口,忽然緩了下來,馬頭一轉,竟朝山谷中奔去!
竺瑞青一看那山谷中地勢較低,就知谷中很可能是個死谷,心中甚奇,大黑馬為何突然轉向,奔谷中去?
於是收韁,那黑馬經他一勒,立即又津津長嘶!
這一來,竺瑞青更感驚疑,倏聽一聲「咯咯」叫,一點綠影,凌空瀉至,竺瑞青聞聲即知是那逗人喜愛的綠鸚鵡,頓時悟到谷中有自己的人,很可能所有的人全都在谷中!
「颼!」的一聲,綠鸚鵡已憂然停在竺瑞青肩頭叫道:「你來了!你來了!」
竺瑞青側首問道:「什麼人在裡面?」
他這話未落唇,已見兩條人影從谷中奔出,遠遠的,竺瑞青已認出正是小黑子與笑女!
但卻沒見虹妹等三人!
竺瑞青這一見,立將適才馬上這一陣憂思衝散,忽見二人縱躍甚速,可是起落間居然同起同落,分毫不差。
他心知小黑子的武功較笑女為高,何以二人竟能如此一致,縱然二人輕身提縱術,完全一樣,起步也有個先後,決不能如此吻合!
二人逐漸臨近竺瑞青方始看出,原來二人手牽著手,且情態顯得十分親蜜,竺瑞青又驚訝又歡喜。
驚訝的是二人情感的昇華,如此迅速,歡喜的是小黑子能得笑女為妻,確是一件大好事。
小黑子人雖渾沌,卻也有其渾沌的長處,比那些狡滑奸險的小人,總要強上十倍,模樣又長得並不難看,只皮膚黑一點。
可是,一身武功卻十分驚人,笑女嫁得這樣的夫婿,也並不辱沒他,小黑子比那斷腿公子戈達的殘廢人,總要好得多了。
瞬息間,二人已來至馬前,小黑子仍然緊握著笑女的纖纖玉掌,一臉傻笑的向竺瑞青,道:「她………她………!」
笑女停下身後,連摔兩三次手,也沒摔脫,俏臉上立即紅霞飛昇,隨見她朝竺瑞青嬌羞的一笑,道:「天色微明時,我們遭遇到數十人的圍攻突襲,激戰半個時辰,是笑鸚出來告訴我,你們全部脫險,我們才突圍離開那出口,但願笑鸚所說,一切屬實!」
竺瑞青一躍下馬,道:「一點不錯,我們全都安然脫身,只不知虹妹她們到那裡去了!」
笑女道:「笑鸚說虹姐姐三人駕鶴往東飛去了!」
竺瑞青「哦!」了一聲,掉首朝東凝視天空中,心道:「難不成虹妹帶著二人越海回采虹仙島去了!」
忽聽小黑子又道:「她……她……。」
竺瑞青回視小黑子,卻見他黝黑的臉頰上,一片紫紅,有如豬肝般,心知小黑子定是談他與笑女二人的事!
可是他卻也知害臊,難以敔齒,竺瑞青遂朝笑女道:「姑娘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笑女俏臉上更紅了,且紅到耳根,嬌羞欲滴,但她仍靦腆的道:「晨間激戰中,笑女曾數次遇險,均蒙小黑兄搭救,而且,笑女叫他勢非得已,不要傷人,他果然自始至終,未傷一人性命,笑女認為其人貌似愚魯,卻不失為一正直之士,且心地善良,笑女欲………」
語至此,笑女臻首低垂,俏臉紅如巽血。
不用說,竺瑞青也知道笑女的心意,遂道:「小黑子出身於武林二老名門之下,他恩師臨別將他重托於我,在這裡,我不得不請問一聲,姑娘!你真心喜歡他嗎?」
笑女究竟還是少女,處此時節,那敢抬頭,只臻首微點。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竺瑞青又朝小黑子道:「小黑子!你願意嗎?」
小黑子一臉傻笑,猛點其頭!
這時,笑女忽然抬起頭來道:「笑女想請小黑兄回山去與公公婆婆見面,盤桓些日,不知公子可願意?」
竺瑞青忙道:「願意!願意!這有什麼不願意,不過………」他心中一算時日,老化子萬鐵皮相約之期已近,遂接道:「我必須立即趕往贛省鄱陽湖,與人相會,你們盡量玩罷,日後再圖快聚!」
說畢,從懷中掏出那「涼玉釧」,遞給笑女道:「姑娘!此涼玉釧本是武林二老遺物,承小黑子恩師相贈,實感受之有愧,今轉送姑娘,一半算是小黑子的文定聘禮,另一半就算是我與萍兒的賀儀,望祈笑納!」
笑女羞答答的接過涼玉釧,道:「公子就走嗎?」
竺瑞青笑笑道:「我實在也該走了!預賀你們白首偕老,終生幸福!」
語畢,翻身上馬,卻見小黑子黑臉上傻笑已斂,緊皺濃眉,大眼中淚光映動,嘴唇一動動的,似有千言萬語,而又說不出半個字!
竺瑞青心知他也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卻因拙於言詞,縱有滿腹要說的話,他也無法表達。
竺瑞青忙又躍下馬來,將小黑子那堅實健壯的身子,摟在胸前,安慰道:「小黑子!你應該高興才好,何必傷心,以後我會來看你!」
說畢,又拍了拍小黑子背,方始重新上馬!
忽聽笑女叫道:「公子!這只笑鸚、笑女已答應送給小舟弟弟,你就帶去吧!它無需人照顧,途中也沒什麼不便!」
竺瑞青點了點頭,互道珍重而別,大黑馬放蹄奔馳,那綠鸚鵡果然「咯咯」叫著,緊隨而至。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經過連日奔馳,這日未牌時分,竺瑞青已來至鄱陽湖邊境,進入饒州府城!
當初,老化子萬鐵皮只說鄱陽湖相候,卻沒說什麼地方,竺瑞青正感到不知上那兒去找尋。
驀聽一聲「哇啦!」驚叫,座下大黑馬立即「希聿聿」人立而起,竺瑞青趕忙勒韁下望,敢情是馬撞了人!
竺瑞青心中甚奇,進城後他就一直勒馬緩行,怎麼撞了人,除非那人是瞎子,竺瑞青定睛一看,那被撞的人,果然是個瞎子!
非但是瞎子,還是個老乞丐!
竺瑞青心中頓悟,不憂反喜,忙翻身下馬,將那瞎眼乞丐摻起,忽見那瞎眼乞丐雙眼睜了一睜,射出兩道如電寒光,一瞬即逝。
竺瑞青細一凝目,這乞丐雖經化裝,他已認出是臭嘴化子,心中大喜,剛想出口招呼!
那臭嘴化子突地手按腰間,彎腰痛叫道:「哎喲!哎喲!撞了我瞎子的腰,痛死我了!勞你駕,送我西城土城廟裡!」
竺瑞青一見臭嘴化子這般做作,心中大奇,臭嘴化子化裝相阻,已然使人起疑,這一做作,更使人疑慮不堪!
竺瑞青雖不知是何原由,卻知定有事故,當下故作不識的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送你去!」
口中說著,他隨手一摻,陡覺臭嘴化子身子重逾千斤,彷彿有心考究竺瑞青的能耐來了!
臭嘴化子又不是沒見過竺瑞青的武功,縱令他再打千斤墜地功夫,竺瑞青也能輕易將他提上馬去。
要說偽裝,自己人面前了,也無須偽裝得這般逼真,這是做給誰看呀!
竺瑞青心中方一遲疑,即聽身後一人冷笑道:「朋友!姓什麼?叫什麼?打那來?往那去?」
竺瑞青心中一怔,這人好快的一張嘴皮子,一氣就問了四樣,要想答,也答不了這麼快呀!
心想:「這倒好!一進城就鬧事,彷彿注定了勞碌命,決不讓你閒著!」竺瑞青心想著,正待回首看看是什麼人!
驀覺,臭嘴化子身子一斜,彷彿突然失去重心似的,立足不穩般,一頭撞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撞,勢道極重,倉卒間,竺瑞青那料到臭嘴化子會撞他,竟被撞得踉踉艙艙退了兩步。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臭嘴化子「哇啦哇啦」叫聲中,挾著「裝蒜」兩個字,心中電似的一轉,趁勢未穩,又踉蹌退出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下。
只是,他竺瑞青眉頭方皺,坐地未穩,側面突面飛來一腳,正好朝他的左胯上踢來。
這一腳,他要說及時趨避,對方要想踢中他,談何容易,甚至他還可以及時出手擊碎對方腳上的迎面骨。
然而,臭嘴化子卻囑他裝蒜,內中自有原因,在未明事實原由前,他心想:乾脆要裝就裝到底吧!
於是,不躲不閃,同時弛了渾身功力,因為他若不及時弛去渾身功力,對方雖然踢他一腳,對方一隻腳可也有得受了!
不想,這一腳還真不輕,竟將他踢得「哎喲」!一聲痛叫,當街連翻四五個觔斗,方止住身勢!
竺瑞青因趕時間,連日催馬狂奔,本已灰沙滿臉,風塵僕僕,在地上這一連四五個翻滾,更好看了。
只見他滿嘴面全是灰沙,遍身塵土,將他原有的勃勃英姿,軒昂的氣宇,全部遮掩無餘。
隨聽一連哈哈大笑,那冷冷的聲晉又發話,道:「李五爺,你自稱神鷹,雙眼能識人,這下總該看走眼了吧!」
竺瑞青既已偽裝到這一步,能不一直裝下去!
只見他叭在地上,似承受不起這一連翻跌似的,久久方動了一下身子,愁眉苦臉,顯得痛苦萬分的緩緩撐起半個身子,抬頭朝那些說笑的人瞥了一眼。
竺瑞青他這一臀,也盡量將眼中神光收斂起來,絲毫看不出他是個身懷絕藝神功的人!
他這一瞥,人還沒看見,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又復迎頭壓了下來!
這下可慘了,要說不讓這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壓下來,就得急急避開,於是原形畢露,前功盡棄!
要說咬牙忍受嗎?實在是有點不甘心,莫名其妙的受這種活罪,這話又打從那裡說起?
差幸這時那黑忽忽的一團東西,及時發出「哇啦哇啦」怪叫,竟是那臭嘴化子,想必也是被他們踢過來的!
竺瑞青心想:
原來是你,莫名其妙的受你擺佈,要你也吃點苦頭,當下微微運功護身,臭嘴化子又像跌在一塊硬石頭上一般,只跌得他怪叫連天!
竺瑞青為了裝得像個樣,也「哎喲!哎喲!」叫個不停,但他仍聽到臭嘴化子的輕聲關照。
「竺小俠!委屈點,忍到底!」
竺瑞青心想:「好呀!還要忍受,要是等會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你這臭嘴化子叫你變成裂嘴化子!」
竺瑞青愁眉苦臉的,好容易從臭嘴化子身下鑽了出來,即見大黑馬旁一排站著兩個人,一老一少。
那少年人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頭戴文生巾,身著綠綢長衫,打份斯斯文文的,一派公子哥兒氣派,就是鼻子微曲,雙眼起稜,嘴唇也嫌太薄,顯得這人既陰險又狡滑,而且十分寡情。
那老的六旬上下年紀,精氣充沛,雙眼中神光炯炯,兩太陽穴高高墳起,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人內外兩途俱都十分了得!
在這二人身後,另站著四名彪形大漢,一色暗青勁裝,背插分水鋼刀,一個個神定氣足,全非庸手!
這時卻聽那少年陰陰笑道:「李五爺!你又看錯了,這老化子也是個濃泡!」那被稱李五爺的蒼眉深鎖,一臉迷惑之色的道:「這就怪了,老朽總有一點沒看錯,這匹馬可是一匹千里龍駒,不信你三少爺你就試試!照說能騎這千里寶馬的人,怎會一點不懂武功?」
那少年人一聽說這匹大黑馬是匹千里龍駒,雙眼一睜,臉泛歡笑,不見他擰身作勢,身形斜縱而起,飄然落在馬上。
這大黑馬既是寶馬,那有不識主的,少年人跨上馬去,尚未坐穩,大黑馬屁股一顛,竟將那少年從馬頭上拋了下來。
這少年人大概也是不善騎術,倉卒間更沒防到大黑馬會來此一著,竟將他倒栽蔥似的,頭下腳上拋了下來。
眼看腦袋就要著地,那李五爺「哎喲!」一聲驚叫,急急搶前營救,忽見那少年身子一扭,雙腳已然及地,穩穩的站在那裡。
卻聽他道:「李五爺,你叫什麼?你把三少爺看扁了,倒是這畜生可惡,三少爺非要騎它不可了。」
口中語末畢,人又騰身而起,朝那馬背上落去。
這大黑馬可也乖巧,見他縱來,立即往前一衝,竟來到竺瑞青身旁,兩個大鼻孔中直冒氣,低低叫個不停!
那少年二次沒騎上,心中更怒,猛然一縱,身形如電,一把就將那馬籠頭緊緊的抓住。
這一來,那大黑馬更是瘋狂般的叫著跳著,少年人雖抓住了籠頭,一時竟也制它不住。
那少年心中好不惱怒,大街之上,誰不認識他鄱陽君主丁霸天的三少爺,連一匹馬也沒法制住,能不叫他大大的丟臉。
當下也不管是什麼寶馬,猛然一掌,直朝馬頭上擊去!少年人適才露了兩手輕功也十分高明的。
這顯見其一身武功,定也非凡,這一掌要被他擊下,大黑馬縱然是匹寶馬,怕也難逃一死!
竺瑞青至此,心中大急,人可以忍受,這馬可受不了,若然他這時出手相阻,豈不又是前功盡棄?
臭嘴化子此刻雖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意思是不要他出手,他也準備不顧一切的先救馬要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聽一聲銀鈴尖叫:「你敢!你敢!」
少年人聞聲一怔,這聲音又脆又亮,分明是一少女的嬌暍!
這少年人生來好色,就是見不得女人,聞聲心就酥了,抬起的手臂,也不禁停在空中。
可是,他探首四尋,圍觀的人群中,那有什麼少女,連個婦人的影子,看都沒看見。
驀地,凌空一點綠影,直瀉而下,有如流星殞石般,少年人一時不知來的何物,探掌往上就劈。
這點綠影,不用說,讀者諸君也知道的,來的是綠鸚鵡笑鸚,他非但較大黑馬更靈異,也更厲害。
只見它雙翅一收,直沉半丈,接著雙翼疾展,橫裡襲至,一啄兩爪,疾朝少年面門抓來!
少年人一掌劈出,還沒看清來的何物,再待雙爪一啄襲至面門,方始看清是只尺來高的綠鸚鵡!
這使他心中又驚又駭,趕快雙掌齊出,一掌護住門面,一掌反朝綠鸚鵡抓去。
只是,他鳥沒抓著,驀覺掌背上一陣劇痛,收掌看時,手背上已被連皮帶肉,抓下三大條,鮮血淋淋,痛不可當!
少年人又驚又怒,抬眼看時,綠鸚鵡已飛上半空,就是他本抓住的大黑馬也隨著綠鸚鵡跑了。
少年人絕沒料到無緣無故遭此挫辱,被大黑馬拋下馬來,還不算,最後竟被一隻扁毛畜生抓傷手背!
這少年不禁移怒於竺瑞青,俊目一瞪,眼中已閃動殺機,卻見竺瑞青蜷伏地上,悚悚而抖。
少年人似乎有虐待狂般,見竺瑞青這般畏懼,非但毫無同情之心,且「哼!」了一聲,道:「那鳥兒是你的嗎?」
竺瑞青驚懼萬分的顫聲道:「不是………不是!連………馬………也不是………小人的!」
那少年又哼了一聲,突地懷中抽出一條七八尺長的軟鞭,罵道:「管你是誰的,竟敢傷本少爺,先叫你吃頓鞭子再說!」
一語方畢,揚鞭就欲擊下!
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這是一個府城,竟容這小子加此橫行霸道,蠻不講理,還有王法嗎?
臭嘴化子此刻已然躲過一旁,竺瑞青要是再裝下去,就得忍受一頓鞭韃酷刑,要是不裝嗎?又恐怕誤了大事,心中正自衡量輕重之際!
「呼!」的一聲,對方軟鞭已然抽下,直打在竺瑞青的頸脖上,頓時,出現了一條血痕。
竺瑞青「哎喲!」一聲痛呼未已,對方軟鞭二次又已揚起!
竺瑞青自出山以來,那受過這種痛苦,眼看被對方這一頓鞭子抽下來,不打得他半死才怪!
竺瑞青心想:「我可不能讓對方這樣活活的抽個半死,縱然因此誤了事,也只能看事辦事,走一步算一步!」
竺瑞青正準備,待對方二鞭襲到,立即將對方軟鞭奪過,狠狠的回敬他一頓,懲戒懲戒這個狂妄的少年人!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一陣急遽蹄聲,挾著銀鈴「叮噹」聲響,遠遠的即聽一聲嬌叱道:「烈民,你又在無故打人,還不與我住手!」
隨著叫聲,一匹小紅馬,已直衝而至!
馬上坐著一位紅衣少女,馬也紅,少女穿的也是紅,就像是一團火般,滾入場中!
紅衣少女飄身下馬,伸手奪過少年的軟鞭,道:「爹是叫你出來查訪敵人,是叫你亂打人嗎?而且盡欺侮些不會武功的人!」
紅衣少女說著,又指著那李五爺,道:「還有你五爺,也不勸阻他,讓他任意橫行,將別人打成這樣子!」
李五爺立即哈腰道:「丁姑娘!是他………」
「他怎麼樣?你幹什麼的?」
紅衣少女說著,將軟鞭一摔,立即走到竺瑞青身前,查看竺瑞青的傷勢,看他頸脖上一道血痕,有幾處已在流血,忙柔聲道:「還打了你什麼地方,傷得怎麼樣?」
竺瑞青一聽,頓時按住腰間,「哎喲!」一聲,緊皺眉頭道:「他………他還踢了我兩腳!」
紅衣少女柳眉一蹙道:「那恐怕受了內傷,我摻你上馬,到船上給你吃兩顆藥,過兩天也就好了!」
紅衣少女說著,當真不顧嫌疑,當著滿街看熱鬧的人,竟用手來摻竺瑞青!
那少年叫道:「姐姐!你………」
「你少管我!你將別人打傷,不該給人藥嗎?」
敢情他兩竟是姐弟,可是卻不大像,姐姐雖穿著一身紅,卻是脂粉不施,淡掃娥眉,自有一股清新脫俗之美!
而且,滿臉英氣,個性坦爽,與她弟弟那一臉狡滑暴戾之氣,恰好成為一個強烈的對比。
然而,說也奇怪,這弟弟看到姐姐,居然服服貼貼,半點也不敢違拗!
竺瑞青即是裝,就得裝得像,他見紅衣少女伸出玉掌來摻扶,忙道:「不敢!不敢有勞姑娘。」
口中說著,竺瑞青已自行翻身爬起了,可是,可是腰腹躬起,又假裝「哎喲!」一聲,又坐了下去。
那知,紅衣少女果然豪爽,立即抓住他一條手臂提了起來,卻聽她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上馬吧!要不給你一點藥,驅散驅散你的內傷,你一輩子也好不了!」
竺瑞青要裝也沒得裝了,遂不再客氣,依命上馬,紅太少女立即牽馬前行,走出數丈,竺瑞青回首看時,大街人已散盡了。
而那少年與李五爺等人,也走得沒了影兒,卻見那臭嘴化子仍然鬼鬼祟祟掩掩藏藏的跟在後面,且頻頻朝他使眼色!
自始至終,竺瑞青不知臭嘴化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糊里糊塗的被他擺佈得昏頭轉向,捱打捱罵,也受夠了氣。
如今,又朝他頻使眼色,竺瑞青心想:
「你少使壞啦,沒來由的害我捱了一腳一鞭,要不是這位姑娘相救,還不知該怎麼收場呢?」
心中想到那位姑娘,不禁朝那姑娘背影看了兩眼,只見她蜂腰肥臀,卻也儀態萬分。
少頃,已然出了西城,竺瑞青眼看四下無人,輕輕一歎道:「這真是打那裡說起,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打,若非姑娘趕來相救,恐怕小生一命不保,姑娘救命大恩,小生沒齒難忘!」
紅衣少女似乎不喜歡聽到這些話,只聽她道:「你也就別埋怨了,少時再賠償你一些錢也就是了!」
竺瑞青一聽,糟!紅衣少女竟把他當作敲竹槓的人了,像話嗎?
這時,紅衣少女忽然停步不走,扭頭朝馬後探視,一雙美目中射出兩道燦燦無比的精光。
竺瑞青不用猜,也知身後跟來的是臭嘴化子!
可是,這紅衣少女竟能警覺後面有人跟蹤,可見她也決非一般武林人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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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瑞青心中一動,也沒回首,就微笑問道:「姑娘看什麼?」
紅衣少女似乎毫無心計的答道:「一個瞎老化子,鬼鬼祟祟的!你認識他?」
竺瑞青一愕,立即「呀!」了一聲道:「是那臭化子嗎?真可惡透頂,若非他,小生今天也不致挨這頓毒打,他要跟來,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頓不可!」
竺瑞青說話聲音,十分粗重,彷彿有心讓身後的臭嘴化子聽到般!紅衣少女朝他露齒一笑道:「你這一叫反倒把他嚇跑了!」
紅衣少女這一說,不知是有意無意,反將竺瑞青瞼上說得一熱。
少時,來至湖邊,因為這不是碼頭,也就看不到船隻,只是湖中帆影點點,放眼遠眺,雲水蒼茫,煙波浩渺。
這時,紅衣少女從腰間,取出一支半尺長的小銀管,對嘴一吹,立即響起一聲極尖細的聲響。
湖邊蘆葦中「款乃」一聲,蕩出一隻烏蓬小船!船頭船尾各站著一個十五六歲丫環打扮的少女!
紅衣少女叫道:「小鶯!你將刀創藥及百草丸取來,另帶一條面巾,打濕水帶上來。」
那船頭的丫環,大概名字就叫小鶯,只見她應聲就往艙裡鑽,小船攏岸時,那小鶯也從艙裡走出,輕輕一縱躍上岸來!
竺瑞青翻身下馬,左胯果覺隱隱作痛,這是因為他將全部功力散去之故,不過這也好,能隨時提醒他的偽裝!
遂跛著左腳,一搖一幌蕩的在一片草地上坐了下來!
紅衣少女從小鶯手中接著面巾藥物,親自為竺瑞青將頸脖上的血痕塵土抹盡,為他上藥。
隨後又取出兩顆碧綠的藥丸,道:「這是我家祖傳的百草丸,功能………」
紅太少女剛剛說得一句,忽覺眼前一亮,就她為竺瑞青頸脖傷處,敷抹刀創藥的轉眼之間,竺瑞青就像忽然變了個人似的!
只見他眉如劍、眼如星、鼻如瓊瑤、齒若編貝,竟是個翩翩濁世的美男子!
紅衣少女因兄弟無故傷人,心中不忍,才將竺瑞青領來,為他敷藥療傷,本準備再送他些銀子,打發他一走了之!
那知,這一見,紅衣少女不禁目瞪口呆,連話也楞住了!
原來,竺瑞青趁紅衣少女在頸脖上敷藥之際,已用那濕面巾,擦了擦滿臉的灰沙塵土。
他倒不是有心想炫耀自己的英俊,而是因為適才偽裝翻滾,所沾的滿瞼塵土,使他十分不舒服。
「小姐!你………」
身後的丫環小鶯,忽然叫了一聲。
紅衣少女嬌軀微微一震,頓時驚覺失態,不禁粉臉一熱,雙頰緋紅,嬌艷欲滴,只看得竺瑞青心中怦怦,熱血滾沸。
隨見紅衣少女銀牙一咬紅唇,嬌羞答答的道:「這是小妹家中祖傳秘方所制的百草丸,功能療治跌打內傷,雖不能有起死回生之妙,通常內傷,服後不數日就愈,公子………請服下吧!」
紅衣少女在這以前,說話十分豪爽,真有幗國英雄之慨!
如今突然一變,居然吞吞吐吐,嬌羞不勝,且已廢去了你!我!改口稱竺瑞青為公子,自稱小妹,這其中有詐乎!
常言道:「那一個姑娘不多情,那一個少女不懷春?」
紅衣少女雙十年華,已似熟透的蘋葉,一旦見到竺瑞青這般俊美的少年,怎能不芳心大動?
紅衣少女說畢,春筍般纖纖玉指,挾著黃豆般大兩顆綠丸,遞了過來,竺瑞青正待伸手接過,紅衣少女忽地「哦!」了一聲道:「忘了給公子取杯水來,請稍待………小鶯!你………」
一語未畢,紅衣少女似乎想到了什麼,倏然住口,嬌波流轉,美眸含笑一笑,輕輕的道:「公子若不嫌棄,何妨請到舟中小坐,取水服藥!」
竺瑞青本可不用水,也能將這兩顆黃豆般大的藥丸吞服下的!
只是,臭嘴化子適才所導演的一幕,至今仍使他如墜五里霧中,莫名其土地堂。
而紅衣少女又是那位少年的姐姐,他正好趁機一探虛實,與臭嘴化子相晤後,多少總能稍有幫助,遂道:「只怕打擾了姐姐!有所不便。」
紅衣少女實比竺瑞青大這麼一兩歲,竺瑞青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他雖然從沒叫什麼人做姐姐,可是這一聲姐姐也叫得十分自然。
紅太少女一聽竺瑞青應允,已然喜不自勝,忽然聽到「姐姐」二字,芳心立即如小鹿撞般,咚咚跳個不停。
可不知是喜是憂,只是,她一張粉臉,頓時臉如巽血,且紅遍粉頸!
只見她輕加靈燕般,一躍而起,掉過臉去「噗嗤!」一笑道:「公子如此稱呼,實不敢當,請隨小妹下船來吧!」
說罷,又復一縱,已飄然落下小船。
竺瑞青立起身來,拂了拂遍身塵土,方踽跚著走到岸邊!這小船雖說攏岸,卻因這裡並非碼頭,小船離岸,仍有七八尺高下。
若是在平時,竺瑞青一點足就可飄身而下的。
可是,他現在要裝作一個全不會武功的人,就不能不稍加琢磨了,七八尺並不算太高,普通人敢不敢跳?
他這攏眉躊躇,主意未定,忽聽身後小鶯道:「公子身手不便,小鶯助公子一臂之力!」
竺瑞青耳中語方聽畢,左肋下已有一條玉臂伸入,挽著他的手臂飄身而下,這小船並不大,而紅衣少女仍然站在船頭,他二人一起落下,這小船那裡受得了。
那知,當他與小鶯落足船首時,小船也只不過微微的起伏了一下,隨即停住不動了。
從這一點看來,船後那丫環,必然也有一身極俊的武功,其丫環的武功,就這般了得,紅衣少女的一身耐能,定然非凡。
竺瑞青就船首盤膝坐下,紅衣少女立即遞過來藥丸與水,竺瑞青也不客氣的接過服下。
他也就剛剛服下藥丸,忽覺船身一蕩蕩的,張目一望,小船已然離岸,掉了頭向外駛。
竺瑞青心中一怔,紅衣少女已然開口道:「鄱陽湖乃我國五大名湖之一,湖水清晰,景致優美,湖中煙波浩渺,一望無涯,小妹世居湖中鄱陽山,公子若無事,何妨趁此一遊,小妹願執響導之責!」
竺瑞青一聽,這才是郎有心來妹有意!
只是二人目標不同,他是趁機一探虛實,而對方卻是情愛作怪,夢入幻境,想入非非!
那想到,卻遇到個鐵石心人,他一心忠於他的愛妻萍兒!
當日采虹仙島上,以采虹姑娘的美,比之紅農少女卻又強了三分,而且還有「九天茱蘭實」為餌,竺瑞青也不為所動,何況身前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見他默然不語,以為他已應允,不禁朝他嫣然一笑,竺瑞青心中猛然一怔,雖說兵不厭詐,卻不該利用別人的感情。
然而,事到如今,方始驚覺,為時已遲,要想抽身,那裡能夠,只得任之。
紅衣少女自稱名丁淑芳,並說那少年叫丁烈民,二人談談說說,不覺船已出來了數里!
丁淑芳忽向竺瑞青請教姓氏,竺瑞青道:「小生姓竺………」
語方出,丁淑芳臉色突變,叫道:「公子姓竺?」
竺瑞青一聽就知事有蹺蹊,這顯然可見臭嘴化子適才導演的一幕,事有關連,忙接口道:「不錯,小生姓祝,祝見明自號枝山先人同宗!」
丁淑芳一聽,頓時莞爾微笑道:「原來是姓這個祝,請教台甫!」
竺瑞青心知姓改了,名字也不得不改,可是一時那想得什麼好名字,遂報以「欺仁」二字!
這「欺仁」二字,與「氣人」「欺人」!音均相似,也彷彿有心要告訴對方,這名字是假的,叫對方當心點。
那知,丁淑芳也沒細琢磨,粉瞼歡笑盈盈道:「小妹只道公子是另外一人呢?原來不是,倒是使小妹安心不少!」
竺瑞青知道事情來了,那肯輕易放過,忙笑著追問道:「姐姐以為小生是誰?」
丁淑芳道:「近聞武林中有一位異人,南宮先生的門人名叫竺瑞青者,到處採花作案,專與武林人作對………唉!何必談這些乏味的,這些武林中的事,說了你也不會知道的,對不對!」
丁淑芳不說,竺瑞青聽得也很夠了,敢情這其中真與他有關連,不過,他認為這事並不至於這麼嚴重,一定另有原因!
待以旁敲側擊以探原委!
忽見船後那丫環送進來數碟乾鮮葉品,精美小菜,還有二隻玉杯,一把玉壺,一一排在二人當中。
竺瑞青船前船後一看卻不見小鶯,問起方知留在岸上照顧那小紅馬!
一陣輕風吹來,水波泊泊打在船頭,丁淑芳已然斟酒相勸,竺瑞青執杯於手,見杯中酒作珊瑚色,芳香撲鼻!
他本不嗜飲,可是,看到這種芳香撲鼻,彩色瑰艷的醇醪,且面對佳人,處身這大自然的微波蕩樣的湖面上,也禁不住仰首一飲而盡!
丁淑芳見他這般豪放,還只道他酒量甚宏,但仍輕語道:「此酒乃湖中特產,名為千日醉,酒性至烈,公子縱有海量,亦請輕品淺嘗,慢慢的斟飲為是!」
竺瑞青曾與老化子萬鐵皮較量過酒,自以為憑一身內功,那怕什麼千日醉,當下呵呵一笑道:「姐姐放心!小生………」
一語未競,驀覺腹內滾燙加火,熱血隨沸,剎時直衝頂門,頓時天旋地轉,竺瑞青還只道酒中有鬼,大吃一驚!
然而,一驚未散,已然一頭栽倒,酒醉不省人事!
當他從宿酒中睜眼醒來時,發覺已臥身珠羅帳內,身覆錦被,枕畔一股濃濃香氣襲人。
恍惚間,突然憶起黃花谷中,被人妖黃衫艷所害的一幕,心中大吃一驚,英目一掠,室中金碧輝煌,華麗無比,明鏡粧台,分明是一個女子香閨!
竺瑞青正待翻身坐起,忽聽銀鈴般鶯鶯燕燕的嬌聲笑語,由遠而近,接著珠簾響處,履聲雜沓,已然走進房來!
竺瑞青偷眼一瞥,床前已站著四名少女,具都十四五歲年紀,穿著不俗,人長得也十分標緻。
而且,一個個笑臉如花,正在朝竺瑞青偷偷打量,其中一名少女輕輕「咦!」了一聲,極輕輕的道:「怎麼還沒醒,真是凡夫俗子。」
竺瑞青心中一凜,方憶起自己是偽裝不識武功的人,當下暗中試一運氣,體內真氣,俱都通爽無阻,並無受傷跡象。
隨又發覺渾身上下,衣履全在,一件不少,心中稍定,顯然自己果真醉了,並不如想像那麼可怕。
當下故作宿酒未醒,轉側間伸了個懶腰,方始睜開眼來!
即聽一名少女道:「公子醒了,請隨小婢前往沐浴更衣!」
竺瑞青故作驚恐狀道:「咦!這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微笑道:「公子請來沐浴,少歇即知!」
說畢,四名少女領先出屋而去!至此,竺瑞青亦無可如何!忙翻身下床,尾隨而出!
來至屋外一看,明月高懸,疏星閃爍,已是二更時分!
屋外,修竹參差,怪石嶙峋,曲徑通幽,流水潺潺,景致優雅,別有洞天,為竺瑞青生平僅見!
驀地,耳聞浪濤澎拜,擊岸泊泊,放目遠眺,天連水,水連天,天水一線,似乎仍在湖濱!
「公子請!」
少女又再催促,竺瑞青只得尾隨而去!
沐浴畢,竺瑞青見室中已備下一襲新裝,遂也不客氣的穿戴起來,隨身之物,則密密藏起。
只留下鐵血旗與逍遙扇擺在順手之處,可隨時取用,當他從浴室中走出來時,候在室外的少女,俱都「哦」!「噢」!連聲!
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他這更衣而出,更顯得英挺俊秀,無異玉樹臨風!
立即有兩名少女飄身而去,另兩名少女則領他來至一座怪石壘聚的涼亭上,亭中早巳擺下了珍餚佳釀!
一名少女道:「公子請用酒,我家小姐稍歇即至!」
說畢,自行退了下去。
竺瑞青經沐浴後,疲睏已除,再經湖面微風一吹,精神頓爽,立即自斟自飲!眼看酒色如珊瑚,仍然是那千日醉,那敢再胡亂飲用,輕品淺嘗郎止,可是,腹中卻飢餓異常。
於是,不大工夫,滿桌菜餚已去過半。
然而,卻不見那丁淑芳到來!
忽聽「咯咯」!之聲,掠空而過,竺瑞青聞聲一怔,這綠鸚鵡果真靈異萬分,居然尋到此地來了!
心想:
「趁此四下無人,將笑鸚招下,吩咐兩句也好!」
只是,他這心念方動,耳中忽聽極輕微的衣袂風聲,竺瑞青一怔,心中雖說不懼,卻也不敢造次,當下故作不知的閃目循聲一瞥。
月夜下,四面雖無燈火亮光,只是竺瑞青內功精湛,雙眼所及,十數丈外仍然明察秋毫。
就在這時,已見一雙精光炯炯的眼睛,有如貓頭鷹似的,灼灼的朝向他凝視。
他還以為是那丁淑芳正在暗中偷窺他的動靜,於是故作騷人墨客的酸態,搖頭晃腦的把盅對月吟道:「一問年光有限身,等困難別易浩魂,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知憐取眼前人………
這首宋詞,他是聽取恩師畢宮弼有時裝瘋唱的,故爾記得,這時正好被他派上用場!
他吟畢閃目再尋那雙灼灼夜眼,已然不見,心正怏怏,忽聽一聲嬌笑,道:「公子好興致!」
竺瑞青一愕回首,身後赫然站著那丁淑芳姑娘,想必是他適才放蕩吟詞時,來到他的身後。
只見她一身白綾素裝,輕掃峨眉,薄施脂紛,月夜下,白綾隨風飄忽,有如月殿中嫦娥下凡來,只看得竺瑞青呆了一呆!
丁淑芳嬌羞的笑道:「公子請坐!」
隨見桌上杯盤狼藉,便欲回身呼人另易餚饌!
竺瑞青知其意,忙止之,道:「小生酒已過量,不必再勞彼等往來奔馳,姐姐請坐!」
丁淑芳美目凝注竺瑞青,盈盈一笑,相對坐下,忽然輕聲一歎道:「真可惜!」
竺瑞青聞言不解,奮道:「姐姐可惜什麼?」
丁淑芳靦覦的道:「可惜公子不會武功!」
竺瑞青一聽,心中不由暗笑,對方有眼不識泰山,但仍故作癡聾的道:「學武何用?偶聞江湖上,仇殺迭起,倒不如小生遊山玩水,無憂無慮!」
丁淑芳一聽,認為他是個書獃子,不可理論,又不禁輕輕一歎。
正當其時,竺瑞青驀覺身後厲風疾撲,如驚虹電閃般,朝向頭頂罩了下來!
心中猛吃一驚,來人這一記,不聲不響,既猛又急,若然仍故作不會武功,定必命喪此招之下!
他這心念末決,卻聽身旁丁淑芳一聲嬌叱,抬掌劈了出去,丁淑芳武功不弱,既已出掌相救,想必能解他這一掌之危。
於是,仍然故作不知的穩坐不動!
那知,丁淑芳一掌方出,突地一聲驚駭尖叫,收掌躍退叫道:「師傅!他………他不會武功!」
她這叫聲未畢,竺瑞青左肩上一陣劇痛,有如著了一把鋼爪般,直戳進肉裡,直痛得他冷汗直冒!
緊接著身如騰雲駕霧一般,飛上兩丈來高,方始勢盡落了下來!至此,竺瑞青再不能裝下去了!
肩頭上受這傷已然不輕,再要不穩住勢子,凌空抖下,掉在草地上,掉在水裡,還則罷了!
一旦摔在嶙峋怪石上,不摔得他頭破血流,皮肉開花才怪!
竺瑞青心念方決,凌空正待提氣輕身,驀覺身子一輕,已被丁淑芳凌空縱起,將他接住,緊緊的摟住在懷中,飄然而墜!
事情往往在瞬息之間,變而又變,竺瑞青正待顯露本身武功,那知丁淑芳又已凌空縱起,將他抱住!
於是,竺瑞青只好仍然繼續裝下去!「哎喲!………哎喲!」的痛呼哀嗥不停!
丁淑芳落地穩身,立郎跪伏在地,哀哀叫道:「師傅!師傅!他確是不會武功,你老人家饒了他吧!」
竺瑞青口中呼痛,偷眼朝亭上一瞥,見亭上站著個矮小的傴僂老婦,年已花甲,白髮蒼蒼,雙眼如鷹,手扶一柄八尺來長的熟銅枴杖!
此刻,只見她滿現疑惑之色,久久的方聽她哼了一聲道:「適才為師一旁偷窺,分明看到他一雙賊眼,閃亮如星,他敢說不會武功,你將他放開,待為師將他武功逼出!」
敢情,適才竺瑞青看到的一雙貓眼,竟是這傴僂老婦。
丁淑芳一聽,將竺瑞青抱得更緊,叫道:「師傅!他肩頭被你老人家金鋼爪一抓,恐怕連骨頭都抓碎了,要是會武功,怎不加閃避,師傅還是饒了他吧!」
傴僂老婦見她如此維護竺瑞青,也不便硬逼,可是,回心一想,丁淑芳所說也不無道理。
適才她這招金鋼爪,起勢本是滅猛兼備,勢不可當,且是朝他後腦抓去的,究因對方沒躲沒閃,根本不像個懂武功的人!她才將手一側,順勢又卸去一半的功力,要不然竺瑞青那裡還有命在?
然而她這一抓,其勢仍十分滅厲,雖不至將他肩頭抓碎,實已受傷不輕,但她仍口不服輸,冷冷的道:「既是不諳武功,爾領其登島則甚?為師此來,實為一試彼武功如何?堪造就否,既如此,速令他離去!」
說畢,旋身而縱,瞬息無影!
丁淑芳含淚低頭看了看懷中的竺瑞青!
只見他額冒冷汗,臉色鐵青,且仍呻吟呼痛不已,再看傷處,鮮血汨汨而流,已染滿肩頭。
就是連她自己的衣服也染紅了一大片。
丁淑芳好不心痛,趕忙抱起竺瑞青飛身返屋!也沒招呼婢女,親自為他裂衣敷藥療傷!
而且還餵他服下數粒百草丸,囑他安心靜氣,不要害怕。
竺瑞青此刻,心中真有說不出的煩惱與痛苦,他本想接近丁淑芳,探聽些原委,那想任什麼也沒探聽到,又白白的捱了這麼一下!這一下在竺瑞青身上說來,雖不甚重,但他認為太不應該。
尤其是丁淑芳待己一往情深,護愛備至,這也是一層不了的孽障!一旦讓萍兒獲悉,又是一件不得了,了不得的事!
丁淑芳將竺瑞青服侍睡好,淨手換下汗衣後,忽聽室外小鶯的聲音叫道:「小姐,君主今寅夜駕臨桃源,不知何事,請小姐速往相見!」
丁淑芳聞說父親到來,不敢不去,朝竺瑞青看看,已然闔目沉沉睡去,於是躡手躡腳出屋而去!
並吩咐小鶯好生看顧竺瑞青,不得遠離!方始離去!
這桃源本是一座無名小島,因其風景幽雅,遂取名桃源!
島分前島與後島二則島為丁淑芳的師傅,領著數名丫環住著,後島則是丁淑芳的香閨。
前島與後島間,當中有一座小山,與一片密密的竹林!
當丁淑芳穿出竹林,繞過小山,立即可以看到一個大空場,場後一座偉的大廳房!
此刻,廳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丁淑芳剛剛來到廳外,忽見空場上人影一晃而逝,其身法之快捷,有如流星飛矢,又如同幽靈般!
丁淑芳悚然一驚,她這桃源島上一向無外人,這會是誰?具有這般驚人的輕身功夫?
突聽身後一聲輕笑道:「看什麼?傻丫頭,還不進去!」
丁淑芳忙回身一福道:「師傅!原來是你!」
她以為適才那條人影,是她師傅,故有此說,可是她心中仍然不無疑惑,她師傅是否能有這麼高深的輕功提縱術。
那傴僂老婦枴杖一頓,已先行走進廳去!丁淑芳立即隨後跟入!
大廳中四壁牛燭高燒,亮如白晝,廳中右首上,坐著個碧眼藍睛,紫臉銀髯的六旬老者。
右首客位上,則坐著二人,上首一人,像貌奇古,耳綴雙環,身披黃衫,須胡呈蟠曲狀,竟是個番僧。
只見他手中托著一座小塔,高有尺餘,玲瓏可愛,塔中並有舍利珠光放出,色呈五彩,十分瑰麗。
次一人身形瘦長,也是六旬上下年紀,下巴長著幾根山羊鬍子!
傴僂老婦與丁淑芳走進廳來,看到二人全都楞了一楞!
因為這位番僧,相貌駭人,分明非中土人士,不知君主夤夜將二人領登桃源,是何用意!
丁淑芳上前見過父親,隨即臻首低垂,退立一旁!
那紫臉銀髯老者,當然就是鄱陽君主丁霸天,只見他哈哈一笑,對那傴僂老婦道:「魏大娘!老朽給你引見引見二位高人,這一位乃是西域活佛,法號悲天羅漢,這一位………」
那魏大娘忽然冷笑一聲,打斷鄱陽君主的話,道:「這一位不煩君主介紹,無影叟之名,武林中誰個不知,那個不曉!」說時臉罩寒霜,看也沒看那無影叟一眼,隨即自行退坐一旁!
原來這人就是為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下書,想偷盜采虹姑娘那烏雲蓋雪寶馬的無影叟。
鄱陽君主丁霸天一看魏大娘這情形,就知二人早先有過節了,當下打了個哈哈,笑道:「老朽夜迎貴賓,路過桃源,聽說吾兒曾救下一個不明來歷的小子,故此登島一探究竟!哦!我兒!你也上前見過羅漢爺,日後請羅漢爺多多慈悲。」
丁淑芳自進廳來,就發覺那番僧一對賊眼,電光灼灼的始終沒離開她的前後,心頭厭之,父命又不敢不遵,勉為其難的趨前行了個禮,正待退下!
錯眼不見,那番僧已然立在身前,左手塔中五採珠光耀目生花。
丁淑芳一驚未已,一隻纖織玉掌,不知怎麼一來,已落在番僧那蒲扇般,又粗又大的毛掌中。
那番僧沒用手握著她的玉掌,只手托著緩緩的抬了起來,丁淑芳猛力一伸,卻那裡動得分毫,就像被吸住了般,牢不可拔,心中又驚又怒。
此刻,番僧悲天羅漢,一雙賊眼,瞇成一條線,臉泛醜怪的淫笑,正在打量丁淑芳玉掌,就像欣賞一件珍愛的古玩般。
接著,番僧悲天羅漢,毫不客氣的躬下身,用那倦曲紅須環繞的厚唇,親向丁淑芳的織織玉掌。
丁淑芳驚怒交集,實也忍無可忍,那裡顧得許夕,左掌揮起,運足平生功力,猛烈拍了一掌,擊向番僧肩頭。
「拍」!的一聲,不偏不斜,擊個正著,只是,番僧龐大的身子,連幌也沒幌一下,丁淑芳反覺臂腕酸麻,掌心辣辣生痛。
鄱陽君主丁霸天奉這番僧如活佛,惟恐番僧惱怒,忙喝斥道:「吾兒不得無禮,羅漢爺這是喜歡你,羅漢爺一旦高興,傳你兩手西域絕學,你就終生受用不盡。」
丁淑芳此刻真是苦在肚裡,恨在心頭,她恨爹爹不顧女兒清白,讓這番邦野僧恣意欺辱,日後何以做人?
想到傷心處,痛水滾流,番僧悲天羅漢喋喋一聲怪笑,笑聲未畢,倏然中止,一雙賊眼,凶光進射,仰首朝房頂一瞥!
他這頭方仰起,屋頂上立即響起一聲獅吼虎嘯,緊接著「嘩啦拍擦」一聲,一顆千斤巨石,穿屋而下!
正好朝那番僧光大的頭顱上擊了下來!
番僧濃眉一豎,鬆開丁淑芳的玉掌,蒲扇般手掌往上一托,還差這麼半丈上下,那千斤重石,竟然無法落下,凌空懸住了。
隨見他順手朝廳門口一推,那千斤巨石立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落地時已出去四五丈遠。
番僧悲天羅漢露了這一手神功絕學,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內中,只有無影叟樂不可支。
原因是這位西域番僧,是他許以重金,禮聘前來協助龍升天的,有此功力,他心中怎能不喜。
隨聽鄱陽君主丁霸天一聲大暍,道:「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太歲頭上動土?………」
他這喝聲未畢,屋面上又聽「克嚓!」一聲,一條人影,破瓦而下,眾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魏大娘。
原來,在巨石破瓦落下時,魏大娘已然驚覺,立即飛身,穿窗而出,那知,來人武功高不可仰,只一個照面,已被擊傷,跌下房來,丁淑芳一見,大吃一驚,忙搶上前去,將師傅接住。
卻見師傅臉色蒼白,氣息急迫,顯然已受了重傷!
鄱陽君主丁霸天此刻,可真是又驚又駭,因為魏大娘一身武功,雖不能說舉世無雙,卻也是武林中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想不到竟也傷在來人手下,可見來人武功,定必非常了得!
他本是一湖之君主,其手下自也不乏能人,卻因這桃源島乃他女兒的禁地,故此將從人全都留在船上。
這一刻,魏大娘郎已受傷,他只有親自出馬!當下,立刻飛身而出,縱上屋面,探首四尋!
月明星稀,夜色沉沉,那有半點人影!忽聽「噗通!」一聲水響,隨風飄至,顯然來人已落湖逃走了!
鄱陽君主一聽,心中大怒,立即撮唇一哨,剎時間,左方湖濱燈光齊明,現出三艘雙桅大帆船!
船上,人頭鑽動,且有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朝岸上奔來!
到得臨近,鄱陽君主丁霸天立命一人返船,於湖中搜賊,餘人則四面佈防,準備夜宿桃源,一究原委。
當他回進廳中時,則見魏大娘已霍然而愈,與傷前一般無二,心切疑之,問起方知,原來是悲天羅漢送了她一顆仙丹。
鄱陽君主問起來人的相貌,魏大娘不禁面紅耳赤,因為只一個照面,她已然受傷,倉猝間,她那能看清來人相貌。
可是,她也是個自命不凡的一流人物,若說未曾看清,豈不被人笑話,尤其是當著無影叟的面。
於是,魏大娘道:「來人三十上下年紀,一身青衫,武功極高!」
魏大娘雖勉強說出這麼一點,已經太多了!
丁淑芳一聽來人一身青衫,心中不禁微動,因為竺瑞青原來也是穿的一身青衫,很可能是他一夥的!
當下,丁淑芳藉故辭出,立往後島奔去。
越過小山,剛剛進入竹林,忽聽衣袂風聲盈耳,丁淑芳凝神一聽,風聲打從竹梢上飄過!
丁淑芳猛吃一驚,此人能踏竹飛行,其武功何等了得?正待騰身,穿上竹梢,一探究竟!
即聽「桀桀!」一聲怪笑!
隨著笑聲,一道五采光芒,凌空而墜!
丁淑芳定睛一看,赫然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那道五采光芒,原來是番僧手托小塔中之光!
丁淑芳這一見,泥丸宮頓時飛走了靈魂兒,打個踉艙,勉強穩住嬌軀—卻見悲天羅漢捲鬚顫動,「桀桀」笑道:「小娘子,避之何速,令尊著小娘子陪佛爺飲酒!」
敢情,這番僧竟也精通中土言語!
至此,丁淑芳心中稍定,忙襝衽道:「佛爺有此雅興,晚輩理當一旁侍候,請佛爺先回,晚輩隨後就到!」
悲天羅漢笑問道:「小娘子何事放心不下?」
丁淑芳詭言道:「無之,欲更麗服以博佛爺歡!」
悲天羅漢聳聲狂笑道:「不必!不必!這一身裝束,佛爺已十分欣賞,來!待佛爺領小娘子回轉!」
悲天羅漢說畢,立即伸出那又粗又大的毛掌,走近前去,就要朝丁淑芳那細柳似的腰間抱去丁淑芳心驚魂馳,趕忙點足飄身而退!只是,她的嬌軀立尚未穩,悲天羅漢又已追至身前!
如隨身之影,如附骨之蛆!
丁淑芳又驚又駭,深知一身所學,與對方相差懸殊,要想從對方手中脫逃,談何容易!
為保清白,不使對方近身,丁淑芳忙叫道:「佛爺請尊重,晚輩隨佛爺前去就是!」
悲天羅漢桀桀笑道:「佛爺不耐久候,還是抱你回去的好!」
這他分明是有心藉機親近,丁淑芳只氣得心胸欲炸,粉臉鐵青,雖明知非對方敵手,可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下猛然揮掌,疾劈而出,口中則連連呼救!
悲天羅漢似覺她呼救之聲,極為刺耳,當下蒼眉一豎,凶睛怒睛,恨恨的哼了聲,罵道:「賤婢無禮,不識抬舉,你以為佛爺是怕事的嗎?佛爺就在這兒慈悲慈悲你,看誰膽敢來救!」
口中罵著,也不顧丁淑芳劈來的手掌,隨手一揮,旋風疾起,葉舞沙飛,疾朝丁淑芳捲去。
丁淑芳一掌尚未拍實,嬌軀已飄飄欲飛,有心想趁機飄退,雙腳不知怎麼一來,忽然不聽指揮!
心中一驚末已,渾身勁道全失,四肢酸軟無力,立時萎頓倒地,但卻不自知怎麼著的道兒!
悲天羅漢此刻笑聲更高,臉上滿佈淫邪之色,雙眼更細瞇如線,一步步走近前來,笑道:「小娘子,不必害羞,佛爺喜歡你,乃是你的造化!」隨見他朝丁淑芳胸前連連揮手,就像趕蚊子似的。
丁淑芳忽覺胸腹一涼,忙垂目一瞥,這一瞥不打緊,只看得她三魂七魄全都飛上九霄雲外去了!你道為何,原來,悲天羅漢這連連輕揮,看似毫不經意的,卻已將丁淑芳的衣裙,全都裂毀飛開,玉體裸呈,僅留抹胸褻衣。
丁淑芳這一見,怎不使她心碎膽裂,魂魄皆飛,但卻也氣惱得眥目皆裂,憤不欲生,不禁破口大罵!
悲天羅漢淫聲怪笑,道:「小娘子不必氣惱,佛爺這就與你共參歡喜禪,讓你領悟什麼才是人生真諦,當你進入妙境時,桀桀,到時恐怕………」